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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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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架的看潮生抱着一堆零食走了, 何遇则带着雄心万丈的冬至出门。

    “像我这种普通人,如果进入特管局,可以担任什么工作?”一开始何遇跟老郑都鼓励他加入特管局, 冬至也心动了, 但刚才龙深的话一直在他耳边盘旋, 信心归信心, 自己送命还是小事,连累了别人才是大事。

    何遇耸肩:“能做的有很多, 不一定个个都要冲在前线,后勤岗位也有一些像你这样的普通人, 平时做报表发工资, 要术法做什么?还有我们现在跟国外很多国家的相关部门也会有定期交流, 你英文应该还不错吧?”

    冬至点点头:“还学过一点俄语。”

    何遇:“局里像我这样的, 长年在山上修炼, 没有受过正规学校教育的人很多,你别以为高人就真是无所不能的, 我们组除了老大,其他人基本都不会外语。洋鬼子那么多国家和语言,我听着全都差不多, 如果有你加入, 那我们以后出国交流,就不用去别的部门借调人员了。”

    冬至道:“龙老大看着像是深山修炼出来的高人, 不太像是会外语的。”

    何遇嘿嘿一笑:“这你就看走眼了吧, 据我所知, 他起码会五门以上的外语。”

    冬至心说厉害了,男神就是男神!

    何遇揽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吧,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老大训一个人,能把他训得抬不起头,对你还算客气了,不用太在意,考进来之后,能做什么岗位,上面都有分寸,用不着你担心,而且我师叔就喜欢你这样的乖宝宝,真要把你收入门,你不就也是有出身的人了?”

    冬至郑重地点点头:“多谢你。”

    何遇瞬间换上嬉皮笑脸:“既然想谢我……那你能不能帮我要到《大荒》开发组的珍藏版签名周边套装?最近那款太热门了,一上架就售罄,臣妾实在抢不到啊!”

    冬至嘴角抽搐,所有感动瞬间灰飞烟灭:“……可以。”

    没等他反悔,何遇就催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昨天说带你去个地方,前面就是了,走快点儿,免得太晚要关门了!”

    两人过了马路,何遇领着他,走向公安部……旁边的国家博物馆。

    冬至一脸懵逼:“这地方跟考试有什么关系?”

    何遇拿着两人的身份证去取票,工作日人不多,他很快把票取回来,塞一张给冬至。

    “根据我总结的经验,历年的面试和入职培训考试,最喜欢从国博里面出题了,要么考各种文物的来历作用,要么考文物的制造者,总之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考不到的。”

    冬至:“……你们领导是文物爱好者吗?”

    何遇耸肩:“也许是因为特管局出过几位由此化形的大佬吧。”

    由此化形?

    冬至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但他随即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文物成精?”

    “很奇怪吗?”何遇一副疏松平常的口气,“你不是已经见过骨龙,也见过化猫的看潮生?我知道民间有很多狐狸精白蛇精的传说,但一般来说,动物形态能成精的反而很少。”

    冬至想了想,道:“因为大部分动物的寿命比人类还要短?无法突破寿命的极限?”

    何遇为他的反应敏捷打了个响指。

    冬至想起他们在办、证大厅见过的狐狸耳少年,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

    何遇解释道:“胡家有些特殊,据说他们祖上有白狐的血统,但年代久远,血脉越发稀薄,像之前见过的那只,看起来很弱,但实际上已经是他们这一代的佼佼者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种族进化也是如此。”

    午饭刚过的时间,被老师带来参观的小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了,隋唐馆内游客寥寥无几,顿时清静许多。

    国家博物馆以朝代分类,文物荟萃,异彩纷呈,上次来的时候,冬至年纪还小,跟着一群中二小伙伴打打闹闹,根本体会不出这些古董文物蕴含的博大精深,如今再以一个学美术的人的角度去看,只觉这里头每一件文物的线条韵味,无不美妙绝伦,难以描绘。

    两人从凝聚着大工巧匠心血的一件件器物面前走过,冬至除了欣赏它们的外貌,还很仔细地阅读每一个文字说明,记不下的就拿手机拍下来,恨不得从中找出考点重点,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头重脚轻。

    “你说的那几位大佬,他们的原形是什么?也是狐狸吗?看潮生就是其中之一?”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何遇嗤之以鼻:“看潮生那小屁孩子,算什么大佬!不过原形的事,除非他们自己愿意告诉你,或者你自己找到答案,否则我不能说。”

    正经没三秒,他又贱兮兮道:“其实我很想说的啦,可惜我们有保密条例,很多事情等你正式入职之后,不想知道也会知道,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你尽情分享我的八卦了!你不知道我看到那谁和那谁谁搞地下恋情的时候,憋得多么辛苦!”

    冬至:……

    两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往前走,何遇来过许多回国博,几乎闭着眼睛也能如数家珍,比这里的讲解员差不到哪里去。

    他随手指向中间一个独立的展柜:“那个就是唐代最负盛名的秘色瓷,现在全世界出土的也就十几件,那是其中的一件。”

    冬至走到那件葵口秘色瓷面前,天青色的瓷器在柔和灯光下泛起柔腻莹光,仿佛一汪水在里面微微荡漾,令人忍不住再三流连驻足,无法移开视线。

    它的线条颜色,无不蕴含了极致的美丽和脆弱。

    冬至忽然问:“瓷器即使历史再久,也无法成精吧?”

    何遇咦了一声:“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冬至道:“我也只是突然想到的,这些瓷器虽然很美,但它们同时很脆弱,一经打碎,几乎就是无法恢复如初的毁灭。”

    何遇哎呀道:“我看中的人就是聪明!你说对了,想要成精成怪,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去吸收天地灵气,同时也要有坚固的器形,一般民间制作的器物比较粗糙,没有灵气,难以成灵,而像官窑瓷器虽然精美又是艺术品,却因为太过脆弱,同样无法修炼成精。”

    冬至眨眨眼:“这么说,用金银铜铁制作的古董,更容易成精?”

    何遇摇头道:“那也要看具体情况,有些古物太早被盗墓贼所窃,辗转流落人手,沾染太多世俗奸邪之气,也不可能成精的,但凡能够修成人形,必得集合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

    说罢他挠挠头:“我不是给你说过,去年我一个师弟来考试没通过吗吗?刚才你问瓷器能否成精,就是去年的面试题之一,唉!他堂堂閤皂派弟子,结果居然没能通过考试,害我跟着丢人不说,还被师门抱怨了好久!”

    冬至奇怪道:“他是被这个问题刷下来的?”

    名门弟子家学渊源,术业有专精,怎么也不至于连这种成精与否的问题都答不上吧?

    何遇摇头沉痛道:“不,他在笔试就被淘汰了,选择题补充核心价值观,最后一个不是友善吗,他居然脑残选了乖巧!更可恶的是,阅卷人说他连这种基础知识都记不住,只能回炉重造,下次再来!”

    冬至:……

    何遇气道:“那会儿我正在出外勤,也没法帮他说情,那帮王八蛋就真把他给淘汰了,去年卷子是让龙虎山的人改的,早就听说他们嫉妒我们閤皂派钟灵毓秀,聪明可爱……”

    冬至抽了抽嘴角,赶紧打断他的话:“那去年面试还问了什么题目吗?”

    何遇苦思冥想,挠挠头道:“其他的不记得了,好像还有一道随机应变题,问假如你跟女同事一起出外勤,正好遇险,而这时候你突然发现你忘了带朱砂,没法画符,怎么办?”

    冬至茫然脸反问:“怎么办?就直接撸袖子上?”

    何遇:“错,是问女同事要口红来画符!”

    冬至:???

    “你要仔细审题,首先题目里说了画符,你就不能想到用别的办法,还有,题目里提到女同事,所以你也要懂得随机应变,”何遇痛心疾首,“小同志,你这样很容易丢分的啊!”

    冬至无语:“那要是女同事不爱化妆,没带口红呢?口红里也不一定有朱砂成分啊!”

    何遇:“出题人只是假设了一种情况,想看你的临场反应快不快,你不用考虑太多,只要把最适合的方案说出来就行了。”

    冬至哦了一声,心说我大概懂得出题人的思路了,就是尽其所能设陷阱坑考生,难怪每年没几个人能考上。

    何遇道:“特管局现在管辖范围很广,一些别的部门解决不了的稀奇古怪事儿,全都归我们管,前几年福利和待遇都大幅提高,所以这年头想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少走后门靠关系的,局里不得不出台一些措施来限制人数。考题虽然刁钻奇怪了一点,但只要能通过,就说明的确是有能力的,别人也说不了闲话。”

    冬至点点头,那的确是。

    看来不管什么地方,都免不了这种事情,想想那些妖怪捧着礼物来走后门,那情景不由令人有点发笑。

    想到这里,他就道:“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为什么妖怪修炼,心心念念就是修成人形?难道是因为人主宰了世间的传说故事,就认为所有妖怪都想成为人吗?”

    何遇摊开手掌,让冬至看上面的指节掌纹。

    “你看,从食指到小指,一共十二个指节,正好代表十二个时辰,天干或地支,那些风水先生掐指一算,其实就是以指节为单位来计算。而手掌上的纹路,则浓缩了你的一辈子,穷极天数,变化莫测,除人以外,无一如此。”

    冬至也看向自己的手掌,除了虎口处因为常年握笔而生出一点薄茧之外,其它地方都是白白嫩嫩,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三光日月星,三才天地人。”他喃喃道。

    何遇赞许一笑:“人类既然是能与天、地并列的三才,可见其灵秀智慧,所以那些器灵牲畜成精,只会选择修炼为人形,在他们看来,生而为人,是莫大的福分。可惜这份求而不得的福分,很多人类却不珍惜。”

    冬至叹了口气,是啊,那个胡家修了多少年,这一代才出一个能化形的,反观人类,却常常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甚至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他四处环顾:“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这博物馆里到处长满眼睛,全都在虎视眈眈看着我俩。”

    何遇哈哈一笑:“别怕,能成精的早就成精了,博物馆内灵气稀薄,现在外面污染严重,很难再有器物成灵了,不过你常来走走是有好处的,还记得你刚刚碰见的钟余一吗?他就对文物很感兴趣,说不定你投其所好,将来还能从他那里学点东西。”

    每次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多了解一点,冬至就越是多了一份兴趣,如果说当时提出加入特管局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这份冲动已经完全转化为探究与喜好,更有偶像在前面作榜样,冬至觉得自己充满动力。

    余光一瞥,他看到一件展品。

    下面写着:吴王阖闾青铜剑。

    冬至心念微动,随即想起挂在龙深办公室里的那两把佩剑。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何遇接完电话,吊儿郎当的神色多出一丝凝重。

    他对冬至道:“我师门出了点事,看来我们得提前出发了。”

    冬至见他难得正经,也没多问,两人赶紧离开博物馆,原定优哉游哉的行程就此泡汤,冬至被打发回宿舍睡觉,何遇则去忙自己的正事。

    何遇的宿舍还算干净,空调电视洗衣机一应俱全,条件很不错,但很久没人住,难免有些烟尘味。

    冬至忙着开窗散味,又去外面超市买了点日用品,回来打扫卫生,全部收拾妥当之后,天色也差不多暗下来,他累得手指都不想动,草草洗个澡换一身衣服,饭也懒得吃了,直接往床上一躺,立刻沉入梦乡。

    一觉到天明,毕竟是年轻,体力恢复得快,他伸了个拦腰,神清气爽。

    再看手机,何遇在清晨六点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过来,当时他调了静音没听见,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冬至赶紧回拨过去。

    响了两下,何遇接起电话,神气十足:“在哪儿呢,过来吃早饭!”

    他说了个地点,就在王府井附近,冬至放下电话出门,不一会儿就找到了。

    何遇跟看潮生正坐在早点铺子里,桌上杯盘狼藉,见了他就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冬至笑道:“还不错,谢谢你的宿舍,昨天龙老大让我填表,奖金应该很快能发下来,这顿我来请吧,你们都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点一些?”

    “不行不行!”何遇道。

    冬至还以为他想客气,谁知对方下一句道:“这顿也太不值钱了,起码得吃一顿全聚德!”

    看潮生跟着起哄:“全聚德太便宜了,我要谭家菜!”

    冬至啼笑皆非,双手抱拳乖乖认宰,两位大爷表示很满意,都消停了。

    何遇道:“我准备去趟广州,下午就出发。”

    冬至一愣:“不是去江西给你师叔祝寿吗?”

    何遇叹了口气:“我师弟失踪了。就是昨天给你说过,去年来考试没考上的那个。”

    何遇的师弟叫程洄,閤皂派以符箓见长,但程洄最精通的却不是符箓,而是卜卦。前两年,何遇的师伯,也就是程洄的师父逝世之后,他就接过师父的衣钵,成为閤皂派中最善起卦的人。

    去年在特管局的考试落榜,程洄没有回师门,而是继续在外游历。卦象对应命运,并非闭门造车就能知天下事,所以程洄走万里路增长见识,甚至与同行高人切磋讨教,就很有必要。

    长白山事件发生后,何遇就联系上在外头的程洄,让他顺便帮忙起个卦,查查事情有什么进展。

    程洄起卦之后告诉他,这件事的突破口很有可能应在南方,他自己正好要南下,会顺便帮何遇留意。

    结果昨天,何遇就接到师弟失踪的消息。

    “所有通讯工具都联系不上吗?”冬至问道。

    何遇摇摇头:“别说通讯工具了,他出来之后就爱玩游戏,我有他的账号,全上去看过了,他的队友说他已经几天没上游戏。程洄这人吧,虽然有点散漫,但不会无缘无故就一声不吭玩失踪,昨天我找人查他手机和游戏的IP,最后确认他失踪前人在广州。”

    看潮生忽然问:“他的本命灯呢?”

    “师父说还亮着,但比之前昏暗很多,可能遇见什么事,暂时被困住了,所以让我去看看。”正因如此,何遇看起来还不算特别担心。

    他转头问冬至:“要不你先留在这里,等我的事情处理完再和你说,我们直接在江西会合?”

    冬至忙道:“我和你一起过去吧,广州我熟,还可以帮你带带路。”

    看潮生凉凉道:“对啊,你把人带走吧,不然老大成天看见他在眼前晃来晃去,回头一烦,考试的时候给个低分,就哭都没处哭了。”

    冬至:……

    何遇道:“那也是。”

    冬至顿时感觉自己膝盖中了无数箭。

    他问何遇:“就我俩去吗?”

    看潮生一脸惋惜地砸吧嘴:“我倒是想去,广州可多好吃的了,可惜身上有别的任务。”

    冬至道:“要不你把想吃的写下来,有些能带的我就买回来。”

    看潮生小手一挥:“带回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等这次忙完,我要请年假去广州吃十天!”

    何遇黑线道:“你又不是饕餮,怎么这么贪吃!”

    看潮生龇牙咧嘴:“你管我!”

    两人斗嘴的间隙,冬至已经把早餐解决了,一碗豆花加两个油饼,美中不足的是这边的豆花不是甜的。

    他招手叫来老板结账。

    老板道:“承惠,三百零七块,给你们打个折,去掉零头,三百块整好了!”

    冬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多少?”

    老板拿来长长一列账单给他,下巴点点看潮生:“他叫了这么多。”

    冬至看着账单上的餐点,难以置信:“全吃完了?”

    “吃完了啊!”老板显然经常招待看潮生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他指着旁边一张桌子上高高叠起的盘子,“你来之前,这全是他吃的。”

    何遇幸灾乐祸对冬至道:“你现在知道他有多能吃了吧,还谭家菜呢,请肯德基都能让你破产!”

    看潮生怒道:“我又不是每天都吃这么多!”

    冬至习惯性给他顺毛:“好了好了,没事,吃得下就行,又不浪费,别气了,等会出去给你买糖葫芦吃!”

    看潮生气哼哼,朝何遇抛去得意一眼,也不计较冬至这种哄小孩的态度,反倒还很受用的样子。

    反是轮到何遇酸溜溜道:“你干嘛对他这么好!”

    冬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他可爱啊!”

    何遇:“那我和他谁更可爱?”

    冬至:……

    这种问题,好像,不用思考也有答案了。

    何遇看见他的样子,捂住心口受伤道:“还犹豫!你居然露出犹豫的表情!我要跟你绝交!”

    看潮生得意洋洋,冲何遇扮了个鬼脸。

    飞机是下午两点起飞,以首都的路况,其实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三人从早点铺子出来,看潮生自有去处,何遇跟冬至则分别回去收拾东西,约好在楼下集合。

    这栋大厦,上面几层是办公区域,下面则是员工宿舍,冬至把笔记本电脑留在宿舍,简单塞了两件衣服在背包里,再带上向来不离身的画板,就可以出门了。

    好巧不巧,他刚开门,就看见龙深正好从对门出来。

    一照面,冬至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龙、龙老大!”刚说完,他又觉得这个称呼有点不妥,忙改口:“龙局好!”

    龙深点点头,压根没计较他的称呼,甚至没往他这里多看一眼,匆匆忙忙就走了。

    冬至想喊住人家,也找不到好理由。

    下了楼,何遇已经等在那里,难免抱怨他磨磨蹭蹭。

    冬至就说自己刚遇见龙深了。

    何遇哦了一声:“老大的宿舍就在对门,不过他在市区有房子,平时也和我一样常宿在办公室,那间宿舍他很少回去。”

    又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安慰他:“放心吧,他那张晚、娘脸,是没几个人受得了,不过以后你们也不会经常碰见的!”

    冬至眨眨眼,想说自己并没有不希望碰见对方,但话到嘴边,又换成另外一句:“龙老大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啊?”

    何遇道:“上次长白山那一趟牵出不少事情,石碑的消息还没下落,上头肯定一直追问,这段时间他估计挺焦头烂额的。”

    冬至好奇道:“他这么年轻就当局长,是不是有挺多人不服气的?”

    何遇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年轻吗?没我年轻吧?”

    又笑嘻嘻道:“谁敢不服气啊,那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冬至:……

    好吧,论自恋,没人比得上何遇。

    从北京到广州,飞行时间不到三个小时,不过首都机场航班延误是家常便饭,今天冬至他们还算好运,只延迟一小时,到广州的时候,正好是夜幕降临的晚餐时间。

    两人在机上用了餐,肚子并不饿,匆匆找到下榻的酒店,办理入住之后,把行李往房间一扔,就前往程洄失踪前的地点,天河区一处城中村。

    六七点的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这座与北上齐名的南方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两位,去边度啊?”被冬至拦下的出租车司机操着粤语问。

    这是典型的老广州司机,他们不会一开始就说普通话,如果客人听不懂,或用普通话回答时,他们才会改口说普通话,这是他们这一行独有的一点点优越感,外地人初来乍到,则会觉得很有地方特色。对游人而言,岭南风情并非骤然从饮食或景物上得到,而是先从这些司机的口音里体会。

    冬至对这种套路已经很熟悉,闻言就用粤语说了个地点。

    司机本以为他们是外地游客,一听冬至的口音,顿时来了精神,一路上谈兴大发,滔滔不绝跟冬至聊起来,完全无视后座的何遇。

    可怜何遇被迫灌了一耳朵“鸟语”,下车的时候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怎么那么能说?”

    冬至道:“他只是在抱怨,说最近流行的那款打车软件抢走了他很多生意而已。”

    何遇吐槽道:“刚才你应该假装睡觉,他就会闭嘴了。”

    冬至耸肩:“那样他会转头跟你用普通话聊的。”

    何遇翻了个白眼。

    “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从牌坊下走进,没有围墙的阻隔,但牌坊似乎自成一道无形的界限,外面长龙拥堵,车流熙攘,这里却是人潮涌动,仿佛夜间赶集,食肆遍地都是,烤生蚝的炉子摆到路边来,熏得过客禁不住快走几步。

    里里外外坐满了人,谈笑声四起,夹杂杯盘交错,充满烟火人间的气息。

    何遇东张西望:“这里楼房这么密集,能找到他住的具体位置吗?”

    冬至:“可以,不过我们没有钥匙。”

    何遇道:“我已经跟他的房东联系上了,房东就住在他那栋楼的一楼。”

    冬至点点头,也不意外。

    现在城中村里的住客,大多是从外地过来工作的人,也有不少应届毕业生,看中这里低廉的房租,可以作为过渡期的居所。

    不过冬至有点好奇:“特管局有东北分局,难道就没有南方的分局吗?”

    “以前只分南北两个分局,后来事情实在太多,咱们地方又太大,不得不扩充,就有了东北、华南、西北、西南四个分局,总局统筹全局,顺便也管中原腹地那一块。”

    何遇侃侃而谈:“南方分局的总部原来在广州,后来华南分局迁往上海,领导也升去总局了,这里就剩下办事处,都是几个新人,能力很一般。而且我这是私事,也没必要劳师动众。”

    说话间,两人循着地址找到一栋八层高的楼房,楼房在小巷里,跟外头的热闹隔开,没有路灯,狭窄且阴暗。

    何遇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防盗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中年大妈的脑袋。

    “你就是电话里那个程洄的表哥?”

    对方的表情有点警惕,显然何遇的外表并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何遇点点头,拿出手机,出示与程洄的合照,还有程洄的身份证资料。

    不过这还不能打消大妈的疑虑:“你还是明天去派出所开个证明再过来吧,不然等他回来,要是说不认识你,我也没法交代。”

    这时候冬至的作用就显露出来了。

    他上前一步,温温和和道:“大姐你好,我是程洄的同学,是我把程洄失踪的消息告诉他表哥的,程洄是跟家里闹了别扭离家出走的,我们都怕他被什么传销组织拐走,所以想过来看看,要是真没线索,我们就得报警了,他爸爸妈妈现在都急得不得了。”

    房东果然对冬至更有好感一些,她看了何遇一眼,问冬至:“他真是那人的表哥?”

    何遇:……喂喂,都是刚刚见面,你对冬至就像对自家侄子,对我就像防贼,太不公平了吧?

    冬至忍笑点头:“真的,我们就进去看一眼,半小时就走,您可以在门口守着,这是我的身份证,您看看。”

    房东接过冬至的身份证看了一眼,哎哟道:“证件照也这么靓仔,有女朋友了没?”

    何遇:……

    冬至囧道:“还没有。”

    房东热情道:“你哪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在广州工作吗,做什么的?”

    何遇听不下去了,用力咳嗽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感。

    房东瞪他一眼,终于让他们进防盗门。

    “程洄交了半年的租金,水电费一周前才刚交过,六楼现在就住他一个,平时我没怎么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竟然几天没回来了,现在养大个孩子不容易,可别真让什么营销组织给骗走了……”

    大妈半是白话半是普通话地絮絮叨叨,一面帮他们开门。

    一居室的屋子不大,卧室和客厅没有隔开,都连在一起,也没有电视,唯一值钱点的就是台式电脑了。

    简单到简陋的布置,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何遇却皱起眉头。

    冬至:“怎么样,有发现吗?”

    何遇道:“他是四天前失踪的,屋里没有背包和财物,也就是说,他从这里出门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冬至:“手机能定位到在哪里吗?”

    何遇摇头:“信号彻底消失。只能用土办法了。”

    他从床上随手拿了一件程洄的衣服,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脸嫌弃地将其铺在地板上,然后又从阳台搬了个废弃的花盆过来。

    花盆里的植物早就枯萎了,泥土倒是还在,何遇抓起一把土,分别撒在屋子四角。

    “你去看看有没有筷子。”他对冬至道。

    程洄没做饭,厨房里也空荡荡的,除了热水壶什么也没有,冬至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在阳台杂物堆里翻出几双筷子,估计是前任租客留下的。

    房东大妈看着何遇古怪的一举一动,惊疑不定:“你们在做什么?”

    何遇没理她,让冬至将筷子立在衣服上,自己则双手持咒,念念有词:“閤皂弟子程洄,一九九二年四月十五日亥时生人,今在此地失踪,请走过路过四方生灵予我方便,助我寻人!立!”

    过了片刻,他眼睛未睁,对冬至快速地说了一声:“松手!”

    冬至赶紧松开手。

    筷子却并未随着他松手而倒下,反倒还稳稳立在原地。

    不仅是冬至大开眼界,连房东大妈都看呆了。

    “太帝阳元,四罗幽关,请从我愿,寻予人回,去!”

    话音方起,筷子开始微微摇晃,伴随着何遇飞快的语速,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剧烈。

    啪的一声,筷子终于倒下,一动不动。

    “西。”何遇长长吁了口气,“程洄往西走了。”

    将钥匙交还给房东大妈,冬至何遇两人离开那间房子。

    何遇从他钟爱的轻松熊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罗盘,测定方位。

    “往这边走。”

    他们离开城中村,循着罗盘指示一直向西走,但罗盘一直没有动静,走了二十来分钟,何遇不免也有点心浮气躁。

    冬至提议:“要不我们坐公车吧,罗盘一有动静就下车,这样也方便。”

    何遇自然没意见。

    两人前面不远就有个公交车站,他们在出租屋里那一通折腾,浪费了不少时间,时近晚上十一点,又不是双休日,等车的人很少,他们进站之后,冬至就在站牌上寻找往西走的车辆。

    正好一辆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他余光一瞥,依稀瞅见公车路线是往西走的,就匆匆拽着何遇上车。

    乘客不多,刚才没人下车,空位依旧很多,他们直接往最后面的位置一坐,何遇咳嗽两声,扶腰捶背。

    “你没事吧?”冬至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看。

    何遇哀怨道:“在长白山那会儿受的伤太重,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嘤嘤嘤。”

    冬至黑线:“好好说话,不要学女生!”

    何遇:“程洄那小子不知道在干嘛,要是真被什么传销组织拐走,我找到他之后一定要先暴揍一顿,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冬至:“程洄没有自保能力吗?”

    何遇摇头:“别以为所有修行者就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像我这样又会符箓又会打架的寥寥无几好不好?很多人穷极一生,能精通一门学问,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我是集天地灵秀而生的精华,旁人学不来的!”

    冬至忍不住吐槽:“你是精华,那龙老大是什么?”

    何遇翘着二郎腿,叹了口气:“坏就坏在我爸妈没给我起个好名字,让我输在起跑线上了。”

    冬至抓着何遇的小熊背包蹂、躏,手感很好,忍不住就在熊脑袋上多捏了几下,随口漫应:“那跟起跑线又有什么关系?”

    何遇开始满嘴跑火车:“他名字叫龙深啊!你想想,龙根又粗又深,对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厉害的?所以我不该叫何遇,要是叫何其大,现在肯定格局更大!”

    冬至虽然没喝水,也差点被口水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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