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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法德姆短篇故事之无法破解的案件十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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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鸿在医院昏迷了三天,醒来后不久,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鉴定机构。他被告知自己只身前往涅法德姆学院调查后就失踪了,整整三个多月杳无音讯,直到地标高塔断裂事件后,才在灾难幸存者的名单里发现了他的名字。他不信他们的话,当然,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最后,随着王佐琳用她那只派克钢笔在一份周鸿根本连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书面文件上优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他就被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的重症看护病房。

    他们给他吃药,给他穿束身衣,而在他出手打残了一个据说是有点像在逃犯的护工后,他们决定给他上电。

    好几个大汉折腾了老半天,才把体壮如牛的周鸿绑上了固定床。然后,主治大夫命令所有的护工退出了电机室。仅剩下自己和周鸿两人。

    然后,女医生摘掉了口罩,将自己额前的刘海整成了分开的触角,露出了额前的开花梨图案。周鸿的眼睛瞪得好像是要把眼珠子射出眼眶击碎对方的脑壳一般。

    开花梨告诉周鸿,在他入院后不久自己就“追随”而来了。她向王佐琳自首了,承认自己就是高级写字楼焚杀案的凶手。

    “一开始,那也不是我自愿的。”开花梨说道,“不得不承认,你的继任者抓住了涅法德姆人的命门,使用卑鄙的手段伪造了罪证,把一个素人学妹造成了犯罪嫌疑人,花酱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后辈承受她所无法承受的遭遇,于是只好自告奋勇地认罪了。

    “不可辩驳的罪证警方也找到了好几条,接着,托佐琳姐的福,我很快就被查出和阁下得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病……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就连咱两的主治医生都是同一个。

    “常常是你前脚走出她的办公室,我就后脚被护工带了进去,而你却浑然不觉,好消息是,那个变着法子折磨你的小妞此刻正在这家医院的某个阴暗角落里躺尸呢。花酱本可以就那样一走了之,但终于还是觉得先来探望一下老朋友比较好,毕竟,你可是一个能把人家送进地狱的男人哟。”

    “少糊弄我了!”周鸿道,“你不可能是焚杀案的凶手,安全摄像明明……”

    “您到现在还没认清涅法德姆是个什么地方吗?”开花梨显得有些气恼,“摄像头有个吊用!随便哪个学生用手机登陆学校电脑主机,都能把监控录像改得面目全非!”

    “人真的是你杀的?!”

    “是也不是,花酱说的可是实话哟。”开花梨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要把那老警察被扒皮的事算到我头上也没什么问题。”

    “扯淡!”

    “我知道,对于抱有三维线性时间观的你而言,这的确是扯淡。”开花梨道,“因为在你看来,与现在这个时间点相对应的过去是唯一的,在三维线性时间观下,你也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从六月的涅法德姆上空直觉穿越到十月的临江夜空的。”

    “……”

    “猜猜那塔是怎么断的?”姑娘说着在他眼前立起两根手指,轻轻地压向他的头部上方两侧,抬起来的时候,一条悬浮在两指之间的带血丝线呈现了出来。周鸿预感到那血是自己的,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这种丝线是此次人类文明发展至今,所制造出的最细的物体,其最细的横截面才几个分子大小,用这玩意儿切割钻石都和切豆腐没什么两样,如果加上我们两个从空中落下的加速度,就算那塔身是最坚硬的合金材料做的,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吧。”

    周鸿想起了那天从空中坠落时,自己所看见的那条在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丝线----如果真的像开花梨所说的那样,那么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还安然无恙的原因也可以解释了:丝线切割塔身的时候所产生的摩擦力使两人在临落水前减了速。

    可是不对啊!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材料,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算得上是高级机密了,怎么可能落到开花梨这样的小女生手上?这也太……

    “那是我随便捡来的。”开花梨仿佛又读出了他的心思,“和其他各种小玩具一样。”

    “这种的东西,怎么可能随手捡到?”

    “你又被那套三维线性时空观套进去了。”姑娘说,“在你伸手去拿以前,你又怎么知道它不在那儿呢?一切都是看法问题,可能性的叠加而已,根本不存在确定的过去这种东西!而归根究底,就算是这小玩意儿,也不过是我临时编出来的解释罢了。

    “所以你瞧,你在做的事情有多无聊?企图在一个谁都是凶手,同时谁都是清白的时空连续体里,找出一个看得顺眼的推上刑场!而你永远都只能看到你想看到的。在花酱看来,这才是最大的病态。不过别担心,我马上就会把你治好的。”

    话音刚落,开花梨提着头发,抓起了一块连着头盖骨的头皮,周鸿看见了,他知道那是她刚才从自己的头上切下的,此刻,他的大脑皮层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

    他控制住了自己失声惨叫的冲动,不是靠勇气,而是靠一种生怕一用力脑子就会从颅腔里滚走的恐惧。

    “放心,花酱既然能给你摘下来,就能给你安然无恙地按回去,就像被圣彼得切掉的罗马士兵的耳朵一样。”开花梨的声调轻快得好像小鸟唱歌,“只要在这里和这里施以足够的电击,再把这里切掉……虽然会有点疼,但比起你即将摆脱的东西,那些痛也算不了什么。”

    下一刻,电击室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就算对这间屋子传出的各类惨叫习以为常的人听了,说不定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耐心耐心,就快好了。”开花梨一边用两指间的丝线切割着周鸿的脑组织一边说道,“很快,一个充满光和爱的新天新地就会在展现在你的面前,拭目以待吧。”

    开花梨的话几乎立刻就应验了一半,他看到了光,很多很多的光,在物体和物体的边界线上闪烁起来,各式各样的颜色都有,甚至还有他从未见过的颜色,似灼烧的火焰又似流动的液体,彼此交融变换着。

    光流扩散开来,自边缘渗透向物体的内部,留下道道分叉闪电一般的轨迹,而突然间,有更强的光芒从闪电轨迹划过的裂痕里迸发而出,那样耀眼,那样美轮美奂。

    “漂亮吗?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貌,蒙蔽者光明的,长期以来大脑皮层禁锢了你的意识,使你看不见这美好,才会在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计较得失……”

    开花梨的声音带着回响,仿佛是从四面八方的天际传来,与此同时,物体间被光所切开的裂痕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化作被光流所连接的碎片彼此分离,越来越多的光开始流向他,包裹他,然后渗入他的血管。

    周鸿有一种预感,再过不久,自己的身体也将被那光明撕裂,而他的灵魂将就此融入那至善至美的永福之中,与之相比,人间的任何快乐都无法企及分毫。

    然而,他还是听到了脑海深处传来的另一个声音,或许,那是他生而为人的意识所能发出的最后一丝残响。

    是他,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一刻,束缚住自己手脚的固定带,早已被光流切断成了无数悬浮在空中的小碎片,他的身体已经自由了----虽然也许两秒过后,也会化为乌有。

    而开花梨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却丝毫没有在意,因为在她看来,任何一个涌入光的怀抱的灵魂,都不会再对尘世有所留恋。

    然而她错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因为此时,她的两腕已经被周鸿那如铁钳一般的双手死死地握住了。

    “你……”少女前额的刑具颦成了百合花,又从黑百合变成了黑郁金香,下一秒,两指之间的丝线随着周鸿用力推动她的双手,自贯穿进入了姑娘的下颚,然后几乎没遇到任何阻力,就像是穿过了一个立体的CG影像一样,从黑郁金香的茎部切出。

    由于惯性的作用,少女的双手就那样高举过头顶,十指不自觉地紧密相扣起来,仿佛是在做最后的祈祷。

    最后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周鸿无从判断,可以说是一个号哭的准备动作,有好像是一个释然微笑的准备动作,但由于支持这两个表情的所有肌肉纤维都已经断裂,出现在那张绝美脸蛋上的后续表情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模样,怕是永远也不得而知了。紧接着,滚烫的鲜血泼了周鸿一脸。

    随着开花梨的唇轻柔地触及周鸿扭作一团的面庞,落出的半截舌头掉进他的嘴里垂死地蠕动着。

    环绕着他的光消失不见了,所有的碎片又仿佛倒放镜头一样,重新死死地扣在了一起,牢固的连原子弹也炸不出一条裂缝来。

    周鸿发出一阵绝望的狼嚎般的哀鸣,失去了意识。或许,从天堂落回人间的落差和从人间落入地狱的落差比起来,本来就没多大差别。

    这是一个阴郁的、弥漫着薄雾的周日早晨。11月。

    “那亘古永恒的存在不会逝去,而在怪异的永恒之中,就连死亡也并非是永恒的。”

    牧师----似是而非的----朗声说道吟诵《死灵之书》的经句。

    涅法德姆的墓园里,先后响起了《永远的南十字星》和《你永远不会孤独前行》的合唱声。

    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身着黑似乌鸦羽毛般的正装,分立与墓碑和墓碑的空隙间。披着一件白色薄纱长衣的无面逝者躺在棺里,只有那额前似黑百合又似郁金香的茎部被截断下半截的图案,显明着她的身份。

    做为陪葬品至于死者胸口的水晶骷髅伏特加酒瓶表面,扭曲地反射出她本该是脸的地方,那是一个可怕的切面平整得好似反光果冻的血窟窿,合着酒瓶的形状,也隐约显出了骷髅的轮廓。少女纤瘦苍白的十指上,指甲做成了鲜红色,像吸血鬼的爪子一样一左一右地牢牢压着水晶头骨的侧面。人们轮流将白色和红色的鲜花置入棺材木,然后按照惯例,女生们开始亲吻墓碑。

    “她的确不出三个月就回来了,却不像你说的那样安然无恙。”总代理人对身边的王佐琳说,语气里却听不出讽刺和挖苦的意味。

    “谁让她自己搞事的……”

    那身披黑光锃亮、不知从哪种珍禽异兽身上扒下的名贵皮草的女王微微提高嗓门,只是话到一半就泄了气。

    “对不起,乔纳森,是我搞砸了……”

    “不,你说的没错,也许这样的结局,正是她自己想要的。”

    “唉?”

    “对于那些令她无法释怀的可悲的灵魂,除了成为她们的一员,去切身体验她们所经历的一切,她再也找不到别的方法,来表达对于她们的爱和怜悯了。”

    “你指的是那些躺在花酱自己建的小墓园里的死者?”

    总代理人点了点头。

    “真是不可思议啊!”王佐琳叹了口气,补充道,“你和她都是。”

    男人平静清澈如湛蓝湖面一般的双眼,转向了王佐琳推着的轮椅上的男子,后者头顶一圈一圈地缠着纱布,眼神空洞而呆滞。

    “他会好起来吗?”他问。

    “医生说是脑组织永久损伤,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没有治疗的可能。”王佐琳说着拿着真丝手帕,替轮椅上的周鸿擦去新趟出嘴角的口水,接着画风一变,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只是事事都没有绝对呀,不信你瞧。”

    王佐琳说着凑近周鸿,对着他轻声耳语了些什么,紧接着,只见周鸿那张呆滞无神的脸像被电击了一样扭曲起来,两眼突出眼眶,眼角的青筋也一下凸起了好几根。只是这副形容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崩塌回了原来那种活死人的表情。

    “你对他说了什么?”时隔几个世纪后,总代理人的神情总算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现在还不能说,但我会把它刻在自己的墓碑上,如果能有那么一座的话。”王佐琳说着,摘下那双令她看起来和乔纳森差不多高的十厘米高跟鞋,手背负着以二指勾吊鞋跟,两条性感的黑丝大长腿踩着优雅的猫步走向开花梨的墓碑,弯腰深行一礼,随后深情地吻上了一个鲜红的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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