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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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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正午,乐谟带着府内众侍卫一路从洛阳追出城外,正好遇上乐凯从军中派来的一些身穿便衣的士兵。不仅如此,其中还有他刚从襄城回来的表弟冯子析,冯子析是去了乐凯军中听闻乐妤失踪的消息,便自请代替乐凯陪同乐谟去寻乐妤。

    冯子析与乐妤小时曾一同玩耍,那时因着乐妤感觉家中最小的便是自己,好不容易来一个比自己小的,便仗着自己年长老是欺压这个小表弟,但偏偏这个小表弟很欢喜她,也只愿听她的话,她便更欣喜了,巴不得他在自己府中常住。但后来冯子析随家中去了襄城,而乐妤也去了南阳,冯子析也只是每年去南阳寻她一两回。这两年因他大了些,父亲命他学习的课业也增多了不少,便没寻到机会去看望表姐。虽已两年不见,但他依旧是很欢喜这个表姐的。此次来洛阳除了去乐凯的军中学习些剑术外,也是借着机会逃避诸多课业和看望小表姐的。

    乐谟自然晓得这个表弟对自己妹妹的欢喜,便也没说什么,反正多一人寻她也是好事。他便嘱咐了侍卫们和冯子析带来的士兵们在洛阳城外分了三路去寻乐妤。

    冯子析跟着乐谟顺着车马的痕迹探到了一座山脚下,觉得山上应该有什么线索,便带着一行人上了山,可却发现车马痕迹在山上便失去了痕迹,山林中一片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但乐谟越想越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何山下还有马车的踪迹,上了山却什么都没有?且这条路去往另一个镇的唯一通道便是这座山,他想定然不会这么简单,一定是被人故意隐去了线索,于是派人在山上搜寻了一番。

    大约一柱香后,领头的侍卫过来禀告说在山崖附近发现有车马的痕迹。他便和冯子析带着侍卫们一同到了山崖边,只见山崖边有一道很深的划痕,从离崖边几丈远一直延伸至崖边,且根据他的探查发现那划痕的迹象像是一匹马的蹄印,便猜想那马应是收了什么刺激,发了狂才来了崖边,而且很有可能已然摔下悬崖。可这马上坐的人是不是乐妤这就无从知晓了,他只暗自祈祷不是她,这万丈深渊一旦摔落便一切都没有了。

    他们翻过了山,兵分两路,乐谟带着一路人到崖底寻人,而冯子析则带着另一路人到离洛阳城最近的一个镇上探探实情。

    次日。

    午时。

    不再是天朗气清,晴空万里,而是天色沉沉,黑云压顶。远眺而去,便可望见百里之间骤然如黑夜降临,伴着隐隐的闷雷声。狂风骤作,百里树木随风摇晃不止,从上往下望去,似滚起层层绿色波涛。

    狂风瞬间席卷而来,吹得洞口呼呼作响,似山的哀嚎。

    她正摘着洞边野果,这两日全靠它作膳勉强饱腹,但果子愈摘愈少,她想若是再不离开这里再过两日她们便连这些果子都没有了。大风席卷而来,吹得她单薄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赶紧抓住一旁岩壁上的藤蔓。顿时感到自己臂膀上的一阵力量,回眸发现他正拉着自己,道:“要下雨了,快些进去。”

    “好。”

    她轻声应到。

    本想直接进洞里,但却被另一边的鸟声引起了注意。风猛烈的击着光秃秃的峭壁,像是想要将崖壁上的东西尽数扫去。鸟巢在狂风中摇摇欲坠,雏鸟儿拥在一起鸣叫,鸟妈妈在一旁扑着翅膀拼命护住将要掉落的鸟巢,凄厉的鸣叫声响彻天际,在这灾难来临之时徒留万般无奈。

    她不禁颦眉,他曾说过鸟巢是鸟妈妈最重要的东西。鸟巢如今竟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鸟妈妈知道一旦坠落,尽头必定是无法再回来的万丈深渊,尽管知晓也许是徒劳一场也拼命维护着,着实令人感动。刚想上前一步去帮助鸟妈妈,却发现旁边的人先一步走了上去:“我来。”

    他几步过去,伸手将那风中欲坠的鸟巢摘下来,进了洞里。她望向远处,刹那间雨倾泻而下,山间云间风雨晦冥,咫尺不见。雨势愈下愈大,百里之间一片苍白朦胧,雨随着未曾平息的风袭在洞口,洒在她身上顿生凉意,另一边的那棵果树亦是被吹断了枝丫。她心中怅然,这下她们真真是连果子都没得吃了。

    她心中固然惋惜但也无奈,便随着他一同进了洞穴最深处。她心想还好早一步将那鸟巢摘了回来,不然此时它一定湮没在风雨之中了。

    鸟巢被他带进洞穴时,鸟妈妈也跟着飞了进了,见他将鸟巢轻轻放在地上并没有什么恶意,才飞到窝中蹭着它的孩子们,那画面甚是令人动容。

    他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指关节分明,抚摸了大鸟的头,那大鸟鸣叫了两声闭上眼乖巧的接受着他的善意。她见状,凑到他身边去,欣然道:“好在你将这鸟巢收了进来,不然它定然坠下去了。”

    她见那巢中的鸟儿探出头鸣叫的样子甚是可爱,便也伸手触了触雏鸟圆滚滚的脑袋,可怜又被那鸟妈妈抗拒般的啄了几下。她霎时觉得甚是委屈,他摸时它们便如此乖巧怡然不动,她才轻轻碰了一下便被那大鸟以它的方式抗拒了。难道她看起来很像坏人吗?不过是因着他将那鸟巢收进了洞里待遇竟如此不同,好歹她们是一道的,他救了它们便也相当于她救了它们嘛,可这动物怎么会这样一番思考呢?不过她细想,那大鸟显然是雌的,思量一番后才怅然唏嘘道:“果然是样貌好些的待遇好……”

    他闻言轻笑,反问道:“你是说我?”

    她不禁面上一热,洞里就两个人不是你就是鸟了,当然她定然不会说出这番话的,便解释道:“这大鸟定是这么想的。

    ”

    “对了,我方才见那长着果子的树被风吹断了,这下我们是连果子都没得吃了。”她转移话题,惆怅道:“也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儿……”

    因着天气晦暗,怕洞内过于暗沉,他早就在她摘果子之时在洞内升起了火来。好在这个洞穴应当从未有人来过,所以干草便没有被用掉,此时剩余的还有很多。但那棵洞边的树的局势显然是不可回转了。这两日一直在吃着野果子,又在洞中待着,应是寒气过重,腹中已隐隐不适,如今连果子都被风雨带走了,更是心中作痛。

    “不是还有它们吗?”他望着眼前的鸟巢淡淡道。

    “……”

    果不其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原来他将它们带回洞中竟是想吃了它们……

    看着显然没听懂她们的对话的鸟儿,她心中默默为它们悲哀……

    他起身,走到岩壁旁,招手唤她过去。那岩壁只剩下了光溜溜的墙,原先的藤蔓全然不见,只见地上放着一团乱如麻的绿色藤蔓,相互缠绕在一起,看不出头和尾在何处,他道:“你来将这些藤蔓解开。”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藤,堆积得似座小山似的,这一团乱糟糟的藤蔓她要解到何年何月啊?这些藤蔓看似生长了很多年了,有的较细,但有的已似她半个两根手指一般粗了,想要解开定然要花许多力气的。怎的这种粗实活要让她一个女孩子去做,不过又想回来他的手臂受了伤,自己理应多做点,便也不觉得委屈了。她料想,他应是想要借助这些藤蔓下山吧,不然怎会让自己来接这些磨人的藤蔓呢?想着这些便觉有了些动力。

    ……

    雨势很大,下了大约三个时辰之久,而她也解藤蔓解了那么久。看着一旁的男子偶尔烤烤火,偶尔逗逗鸟的悠闲模样,而自己只得蹲在一旁对着这些杂乱的藤蔓,心中怅然。

    直至风雨落幕时,天色已晚,黑云散尽拉开一道深蓝天幕,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天际,照得迤逦远山似银装素裹,繁星点点如无数刺绣在深蓝丝绸上的花,衬得天幕似一副画。她们一同立于洞口,望着闪烁着繁星的天空,这是第一次感觉天如此近,看得如此清晰,仿佛手可摘星辰。

    “这月夜真美啊,这还是我头一回在怎么高的地方看月亮呢!”她眼中跳动着柔和的月光:

    “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自然。”他沉吟片刻后,又继续道:“我们明日便走。”

    “啊?”她讶然一惊,虽然她今日解藤蔓之时已然约摸猜到他的意图,但没想到竟如此匆忙,只觉还未做好准备,因着他手上的伤还未痊愈,她心中着实有些担心她们是否可以安然下去。

    “难不成你还不想走?”他转过头来,一副惊讶的模样,问道。

    她摆摆手,淡笑道:“自然不是,我确实是想走的,只不过是担心你。”

    “担心我?”

    他的声调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戏谑。

    她闻声,心中尴尬,自己仿佛又说错话了,便望了一眼他裹着白绸的手臂,忙补充:“的手臂。”

    他另一只手抚上左手臂,解开白绸,丢向风中,白绸瞬时随风而去,消失在寂夜中,他无所谓道:“已经不碍事了,明日便可以走了。”

    就在那光影交织的一瞬间,一道亮光划过寂静无边的天际,留下长长发着亮光的尾巴。

    她欣然不已:“是流星,快许愿!”

    说完,便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合上了眼,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她在山上的两日里,似是想明白了些事,先前不敢去见他但如今只觉着既然坠下悬崖都未死还有什么可惧的?现只愿自己能早些下山见到卫玠。

    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只见她安静的闭着眼,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合上了眼。

    她许过愿后,睁开眼望着天际,喜逐颜开:“小时候我娘亲曾说,带着亮光在天上一闪而过似一个扫帚一般的星辰便是流星,这流星不是一般人能见着的,得是那有缘之人,见到流星时许愿便可实现呢!”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一双美丽的蝴蝶翅膀,眼睛里一片纯净,似不曾沾染过纤尘。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见她喜悦不已的模样,他问道。

    “愿望说出来便就不灵验了。”她一顿,娇俏一笑

    。

    风很轻,不似方才那席卷而来的模样,而是柔柔的拂过脸颊。刚下过雨的山谷空气清新,和着草木的清香入鼻。

    洞中。

    大鸟在雨停时便飞出了洞去,大约半炷香之后才飞了回来。回来时,它口中衔着一个黄色的果子,待飞至她们面前时才将果子放于地上。它盘旋在那果子上面鸣叫了几声,似乎在说着什么。

    白衣男子捡起地上的果子,唇角微微勾起,抚了抚鸟的羽毛,道:“真是有灵性的鸟儿。”

    她才明白原来白日里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尝尝。”他将果子递过来给她,见她丝毫没有接过去的意思,便又补充道:“没毒。”

    这事儿确实是个意外嘛,她想,她又没摔下过悬崖也从未吃过长于悬崖峭壁上的野果,自然是有些后怕的。

    这两日她们除了吃些野果子之外便是什么也没有了,但这确实是食不饱腹的。她是如此,他定然亦是如此。

    她接过,将果子分成了两半,择一半看起来较好的给他,又怕他不愿接受,便道:“既然都是生死之交了,那一同吃一个果子你应当不会介意吧?”

    他接过果子:“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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