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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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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年后行里都进行人事调整,上次为争副行长,戴股长和李股长已用了各种手段,估计能登上副行长宝座的非其中之一莫属,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市行直接调了个费行长过来做副行长,让两个股长的期望都落了空。

    也怪他们运气不好,以前县行掌行长就可以考察、提拔副科级干部,只需按规定的程序到市行报批即可,现在改革,副科级以上干部属高管,提拔权已收到市行党委,而且市行副行长只有提名权,决定权名义上在市行党委,实际上在张行长。

    费行长提拔前是市行机关的普通科员,他老婆姓施,是市中的数学老师,正好新来的张行长将刚上高一的女儿从省城转到市中读书,想请个数学老师替女儿补科,恰巧找到施老师这个合适人选。费科员有此机遇哪能放过,让老婆退掉所有家教的学生,每天候在张行长住处对其女儿进行一对一辅导,一学期下来成绩斐然,费科员一分钱不花就被派到黄海县来做副行长。可怜戴股长和李股长,拼命往市行跑,花了多少财力物力,却只能靠上副行长的关系,想投张行长的关系得往省里跑,超出了两个人的能量,所以没能当上行长。

    办公室江主任年底才到退居二线年龄,但由于在上次的聚餐会上说了不讲政治的话,向普通职工透露了不该透露的奖金总额,遭人向掌行长打小报告,结果提前到工会去做副主席,理由是以前的老蔡行长在工会主席位上已光荣退休,工会不可一日无人;刘向红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嵇红从三产公司调信用卡部当负责人。

    据说张行长是由省行派下来镀金的女干部,所以在全市D行系统威信极高,她只说过句要尊重妇女,各县行都开始培养女性干部,提拔年轻的女干部便成了时髦,因此刘向红和嵇红都能言正名顺地得到发展;张行长和手下赴宴时常饮黄酒,引得全市科级干部掀起了弃白酒饮黄酒的热潮;一直辐射到股级干部也效仿。不过这些都是传闻,韩红星目睹过张行长到营业部视察:停到门口的是一个车队,先进到营业厅的是两架摄像机,一左一右摄向门口,接着是张行长跨进来,然后才是鱼贯而入的一干随从,有二、三十个,是市行的部门领导及各县行一把手,掌行长只有资格间杂其间。不一会儿,行里的两台摄像机也紧急出动,变成四台摄像机围着张行长转,此时掌行长才有资格以东道主的身份站在侧位向领导汇报情况。

    韩红星站在储蓄柜上偷眼观察,让掌行长折腰的也就是个四十出头的妇女,看她那形象如果在大街上遇到,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却能让那么多的科级以上干部围着她转。事后大家热议各种细节,韩红星提出的话题是想不通已当上行长的干部们,为什么还那么卑躬屈膝?这个话题引来班上人一阵洗脑:就别说分到好位子能捞得更多、贪得更多,单在科级干部的位上多干一年就十几万,有些岗位的领导吃喝嫖赌抽还都报销,这十几万说出口容易,可让你个每月伍佰元工资的小职工再去养活一家人,你自己去算要多少辈子才能攒下这些人一年的收入?所以,为保住位子卑躬屈膝才算老几!在拼行长的路途上,只有恨自家女人拿不出手的,换着是你如果能做行长,会舍不得送老婆给人家睡?最多当到行长后再多睡别家女人补偿!所以才有现在伤风败俗之风盛行,整个社会都笑贫不笑娼。从普通职工到行长这个人人都看得见、摸得着的进阶,都能有天大的待遇差别,哪怪现在老百姓的心态都由君子固穷变成君子忌穷,由笑娼变成羡娼,为能升官发财,每个家庭的心态都浮躁了,整个社会的伦理道德哪能复存!

    回家去将洗脑的话与王书玲说,然后感慨道:

    “唉!自家女人丑,要不送出去拼行长当,也落得个荣华富贵。”

    “谁叫你当初看走眼,讨个丑女人回家做老婆。”王书玲的口气是不认同。

    “当初二十出头还漂亮,现在三十出头老喽!”韩红星唏嘘岁月的流逝。

    “人家都说我比你们行里王美女漂亮得多,就你嫌我丑。”王书玲不服,并拿出话来证明自己受关注:“上次在街上碰到掌行长,偏叫我跟他顺车。”

    “你上车了?”韩红星听到出紧张。

    “看你那紧张的样!就是跟他顺车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我怎可能!”

    “凭什么骗我老婆上车?再见到他就砍!”韩红星又发狠。

    “听你说‘砍人’就烦!凭什么人家顺车带你就砍?就你家个丑八婆,人家给面子才肯睡,你应该感到荣幸,正好在枕头边替你要个好岗位。”王书玲故意挑逗对方。

    “你敢!情愿一辈子在柜面,再不许你犯贱,任何人勾引你莫理他,听见没?”韩红星再次强调纪律。

    “真若犯贱还跟你过这穷日子?再不信任人就跟你翻脸!”

    来了费行长,让李股长和戴股长暂时隐去了行长梦,两个人没争出个胜负反让掌行长好交代。以后的日子还长,因此,李股长仍坚持不懈地请掌行长到家里喝酒、打牌。

    改革让戴股长的角色变得微妙:从级别来论他仍是个股级,但全行所有的财务收支尽在其手,每笔财务支出只要有他和行长的签名便合理合法,形成的结果是除了行长和财务股长,无人能晓上级行拨了多少工资、奖金、费用,这些工资、奖金、费用又是如何支配的,这种改革让戴股长成了行里实际上的二把手。

    韩红星不懂财务方面的法规、制度,但就每月一次在工资发放表上签字,便能看出世道的变迁:刚工作时柜面人员有出纳补助,原因是摸钱辛苦且有风险,因为是出纳补助,只有柜面人员享受到,领导当时也靠每个月工资过日子,收入也低,但却不敢享受这个待遇。

    后来改革了,出纳补助被改成岗位补助,既然是岗位补助,则每个岗位的人都能享受到,这个时候人们的价值观念也改革了,一个员工对单位的贡献度已不是以辛苦程度论,而是以身份论,身份越高的人贡献度就越高,结果摸钱的人能拿到的补助最少,行长拿到的最多;以前卖债券、奖券的专项手续费只有参与销售的人员有资格分配,后来带着领导一起分,现在已变成销售人员没资格分配,是领导管理有方,所以只由领导们分;误餐补助刚开始只有真误餐的职工有,后来全行人都有,现在变成待遇,只有领导有,真正误餐的职工也不再有资格有;特别是车贴,掌行长每个月享受一千多元的待遇,理论上是补助他自己花钱乘公交车上下班,可事实上连在高中读书的儿子都享受专车接送的待遇;每次职工大会行长总动员大家多吸储多做贡献多挣考核工资,可按要求完成任务后,职工们仍拿每个月几百元的工资,根本无从知晓多挣的考核工资哪里去了。

    不指望靠几百元的工资能过上好日子,王书玲总嚷着要找个事做,韩红星便动起脑筋,能想到的方法是租个小门面做生意,先不考虑本钱从哪来,也不考虑D行有规定,职工参与做生意一律开除,只去考察什么生意适合自家做。

    踏着自行车大街小巷考察,得出的结论是:开门市做生意要么靠技术含量,要么靠本钱,没有这两样,就只能做赚个劳力钱的小生意,优点是投资小技术含量低,但现在大家都下岗,都做这些小生意,已形成了市场饱和。

    出路在于找准经验项目,对于既没本钱也没生意经的韩红星来说,最期望的是找个投资小、能赚钱、市场竞争小的冷门生意做。不过怎可能找出这么个生意来?只能靠平时多关察、多发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到市行去培训时,韩红星抽出时间来满大街跑,突然发现个经营保健品的小门市,里面卖的是各种从没看过的性用品,在黄海镇里从没见过做这种生意的,心想这个就是冷门,看规模要不了多少本钱,可能利润也高。也不好意思久看,更不好意思谈价钱,按货柜上标价掏出一百多元,买个假器具就走,计划是带个样品回家,商量看这门生意能不能做。

    “我不好意思卖这种东西,见个熟人还羞死!”王书玲见说要经营这个项目坚决反对。

    “还有破货不好意思做的事?那就雇个营业员。”韩红星说出自己的设想。

    “那也不行,亲朋好友问做的是什么生意你怎答?被可儿看到这些东西如何是好?还有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哪有人买?”王书玲问出一连串问题。

    “是好东西就有人买,先让我试试看这乌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好。”韩红星说话间按倒对方,将买回的东西派上用场,边试用边问:“东西好不好?”

    “那种能通电带振动的才爽。”快意间,王书玲发表评论。

    “你怎知带振动的爽?在哪尝过爽滋味?是不是又偷人?”听到此说,韩红星顿时警觉。

    “说句话就偷人?录像上没看过?再疑神疑鬼就结束!”王书玲训斥完韩红星道:“这种生意就是再冷门、再赚钱也不准做,别总想当老板发财,弄不好连本钱都亏光!徐霞请我到她才开张的啤酒屋当收款员,每月底薪五百元,生意好提成不封顶,明天就上班。”

    “她请你去上班怎不跟我说?”韩红星听她训人的底气足,不敢再怀疑她,只得提出新的问题。

    “我就跟她将关系处得比你还好,看她还好意思跟你做见不得人的事。”

    第二天,王书玲顶着正午的太阳到啤酒屋上班。徐霞将啤酒屋开在人民路边的一条巷子里,几间门面外表简朴,只收拾干净后在门楣上横一个木制的招牌,黄底绿字写“啤酒屋”三个字。跨进门去,待了许久才适应其中的晦暗光线,里面很冷清,只有徐霞端坐在靠门口的吧台里,对面的吧椅上坐着两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姑娘,有一个还叼着烟,二、三十平方的大厅里只摆着两组迎客的沙发及茶几,实木的,与墙裙、吊顶及吧台浑然一体,轮番闪烁的昏暗光点使整个大厅显得神秘,让王书玲禁不住问:“这里是卖啤酒的?”

    “啤酒屋就卖啤酒?”徐霞见王书玲来很高兴,指着吧台后面的酒架道:“白酒、洋酒、红酒、饮料都有,客人想喝什么有什么,你和我一起照应吧台。”

    “这么暗哪有客人来?”王书玲谈自己的观点。

    “还没到上客时间,怎会没客人来!”徐霞说话间将王书玲往里引,熟悉里面的格局:大厅往里有一个个包厢,里面统一是软包长沙发和茶几,每个包厢能接待的人数不等,最后面连着厨房,有个中年妇女在忙,徐霞介绍说这里可根据客人的需要提供简单的菜肴。

    “怎不用亮的灯?”王书玲熟悉环境时,将包厢里开关全打开,才只能隐隐看清徐霞的面容。

    “这个灯光正好,要的就是这个格调!”徐霞带王书玲熟悉完环境,回过头又到吧台。

    “啤酒最低20元一瓶?这瓶酒1888元?”王书玲被酒架上的标价惊呆,拿起那瓶天价酒来看商标,却只能看懂上面有“X”和“O”两个字母。

    “阿丽昨天就卖了瓶,老板娘奖她570。”抽烟的叫阿兰,她见王书玲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替旁边的阿丽炫耀业绩。

    “你也没少拿啊,昨天碰到一帮傻蛋,十瓶啤酒脱一件,连双丝袜也骗了二十瓶,结果骗人家开了八十瓶,一单就赚了480!”阿丽也恭维对方。

    “要想赚得长久就要舍得,今天舍得被一个客人讨便宜,下次你才能讨一帮客人的便宜,男人最舍得在这方面花钱!”徐霞不失时机替她们上课,接着补说道:“我们这里不管是谁,卖一瓶酒提成30%,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卖出去。”

    王书玲听得脸红,心想这哪是喝酒,分明是靠色相卖酒骗钱!不过自己只收款,其他与己无干。

    打了一阵扑克,徐霞看过了午睡时间,便打电话联系客人,说得很隐晦,王书玲能听懂的是“你来”、“包你满意”之类。放下电话不久,果然来了两个客人,竟是掌行长和戴股长。

    “小王什么时间过来?”掌行长看到王书玲主动招呼。

    “今天才来。”王书玲看到来人稍感脸红,好在说话间两个客人已被徐霞引向包厢。

    “她来挣钱?”进到包厢,掌行长直问徐霞。

    “怎这样说话!人家是良家妇女,我只能叫来人,挣不挣钱就在于你自己了”徐霞将胳膊搭到掌行长肩头套近乎。

    “你叫她过来!”掌行长要求。

    “这个人我熟悉,她老实得很,你尽管大胆下手!替你物色个这么漂亮的良家妇女,得手了可要好好谢我哦!”徐霞邀过功,将头探出包厢喊王书玲过来。

    “最近活动多在这里!不过发票要及时报销,每次不能过万,还有你去报销会有反响,另派人去”掌行长提醒。

    王书玲姗姗进到包厢,里面暗得只可见大致轮廓,茶几的两边各摆个双人沙发,一边已坐了戴股长和徐霞,另一边坐着掌行长,留旁边的位置给王书玲。徐霞叫来啤酒替各人斟满,不失时机对王书玲道:

    “王美女,你请掌行长喝酒,提成全归你。”

    “先开一箱酒,我替王美女捧场!”掌行长懂这里的规则,主动要求消费。

    王书玲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所,除了沉默只有拘束,只僵硬地坐那,也不擅喝酒,哪可能端杯请酒!对面徐霞和戴股长勾肩搭背饮酒狎昵,期望王书玲学她,见起不到示范效果便拉戴股长走,为另外两个人腾出空间。

    “我也走!”见徐霞她们出去,王书玲跟着起身。

    “喝杯酒再走。”掌行长提出要求,见对方不理会,紧跟着站起身,一只手抓住对方,另一只手想去反锁门,却发现门上没锁,才想起这种场合按规定不允许装锁,只好用身体将王书玲紧紧抵在门后。

    “放我走!”王书玲被突然出现的状况惊呆,颤声央求。

    “小韩年轻有为,可塑性强,我早就想培养他。”掌行长色胆包天,一只手控对方双手,另一只手已到胸脯来摸:“陪过我再走,多少钱你说个数。”

    “徐霞她们就到,快别这样!”王书玲情急之下只能用这种方法阻止对方。

    “放心,她们在门外替我们守,没人会来。”见王书玲僵直着身体,掌行长将手往里伸。

    “快停手,别这样!”王书玲惊诧他的大胆而无耻,外都是熟人他竟敢做出这种行为。

    “只要你肯答应,明天小韩就进科室。”掌行长边耍流氓边开出条件。

    “我想上厕所!先让我上厕所!”王书玲紧张时会有强烈的尿意。

    “上过厕所就来?”掌行长见对方并未强烈反抗,以为能轻易得手。

    “让我上厕所。”王书玲唯一的意念是脱离控制,刚骗得掌行长松手,立即打开包厢门,夺路出咖啡屋,头也不回往家里跑。

    “怎这么早回来?”韩红星上的是早班,被王书玲要求接可儿放学,原计划晚上九点去带她下班,可现在才下午三点多。

    “都是些什么人?做的是什么事?”王书玲在外面不会发火,见到韩红星凶起来,拳打脚踢地发泄:“什么啤酒屋,分明是个***还叫我去上班!”

    “又怪我!不是徐霞请你?哪是我叫你去上班?”韩红星看她胀红着脸,知道是有情况发生,急问:“谁欺侮你了?我去找他算账!”

    “还有谁欺侮?就是你那徐霞!指望我替她赚钱,有本事你找她算账!”王书玲心里明白是徐霞想替掌行长拉皮条占了自己,却没法将具体发生的事跟韩红星说,怕他犯起驴脾气找掌行长惹出麻烦事来,便换种方法表述:“她嘴上说叫我去站吧台收款,其实将我当小姐到包厢里陪酒。”

    “那你陪酒了?让人非礼了?”韩红星进过包厢,知道那里面可能发生的事,于是急问。

    “再问这些不信任人的话我真去陪!”王书玲怒气正盛,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教训韩红星:“徐霞想卖你老婆,你怎不去找她?再跟她有联系我也联系,每天进包厢送给人家玩!”

    “谁说不信任你!”韩红星忙向老婆表态:“徐霞那贱货太可恶,永不和她联系!”

    “永不联系那贱货,可是你亲口说的!”王书玲重复对方的承诺后又附加要求:“再不许说我是破货!”

    “只要你不偷人,我情愿不说。”韩红星对老婆仍不放心。

    “又提偷人!怎可能?”王书玲讨厌老公的疑心病。

    “可我还是觉得你昨天说电动器具爽这句话有问题,老实交代在哪个男人床上玩过这个东西?”韩红星又提积在心中的疑问。

    “反正我只被钱镇长睡过。”王书玲佩服老公的敏感,只能间接作答。

    “几年前怎可能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韩红星似乎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前几年怎就不可能有?”王书玲进一步确认。

    “既然你玩过这个东西为什么不跟我说?”韩红星见说作案者是钱镇长才放心,不计较她反而显摆:“就凭你个初中生,做哪样事能瞒得过我!

    “做哪样事要瞒你?倒像我怕你!”王书玲摆谱。

    “不管怕不怕我,就在家烧饭、打麻将,穷日子穷过,等找到适合的生意自己做,别指望拿别人工资,我在D行拿份工资还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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