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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有心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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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丝万缕的隐线,牵牵绕绕,居然在这里作出结局。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何家贤抽噎着将方其云的事情说了,再度表示如今只能求郡主娘娘帮忙了,她再无可找的人。

    肖金安瞧着她满脸泪痕,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想伸出手去拭泪,却又缩了回来:“这等小事就不用劳烦郡主了。”他叫门房唤来管家:“你拿我的帖子,叫那大夫连夜去一趟燕州城。”

    管事的没料到新姑爷也与何家贤是故人,忙不迭的去安排。

    又有人过来请何家贤进去郡主府休息,何家贤婉拒,不好打扰。

    肖金安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强求,坦然道:“既如此,你我一同去花厅等消息,你也好安心。我也许久没回燕州城了,一别几年,听你讲讲这几年的事情。”

    何家贤见他言辞恳切,答应了。

    月色如水,微凉。

    郡主府的花厅很大,敞开式的,上面三排太师椅。

    肖金安坐首位,何家贤坐在左下首,另有一个小厮和红梅在旁伺候。

    上了茶水和点心。

    肖金安像是并没有将何家贤当作外人一般,信手拈几块吃起来:“晚上喝了酒,还真有些饿。”

    何家贤是真的饿了,见他如此不拘小节,小心翼翼了一会儿,也放开吃起来。

    待吃得有几分饱了,这才满足的喝了一大口茶水,眯着眼睛就有些困顿。

    赶了一天的路,又到处跑的求人,不困不饿才怪。

    肖金安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打盹儿,命小厮搬了一把椅子,拉了红梅坐下。

    红梅也在打盹,此刻吓了一跳,忙推辞。

    何家贤醒过来,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

    肖金安笑笑:“没什么,以前你还叫我壮士呢。”

    他的眼神很温柔:“我后来翻了那些话本儿,才知道壮士是什么意思。”

    何家贤又不好意思的笑笑。

    肖金安也笑,眼睛眯成一道月牙儿,他很少有这样真心开怀的时候。

    何家贤不觉有些惊讶,坦然道:“你笑起来还挺帅。”

    以前板着脸满是威仪,让人莫名觉得害怕。

    “帅?”肖金安诧异一问,片刻后自问自答:“看来我又得回去翻话本子了。”

    “不用。”何家贤忙制止:“帅,就是好看,就是……”她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了肖金安一眼:“额,就是说你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意思。”

    肖金安又忍不住笑了。

    何家贤不再说话,撇头望过去,发觉红梅不知道何时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你若是困,我教人带你去厢房休息?”肖金安体贴问道。

    “不妨。”何家贤摆摆手:“此处好等消息。”

    若是去厢房,那大夫若是到了燕州城回来报信,又要吵醒一大片的人。说起来,她与郡主本就只是点头之交,不好这样劳烦。

    肖金安也并不坚持,却也不去休息,只在这里陪着坐。

    待花厅前面的天井浮现出鱼肚白的时候,终于有个侍卫跑进来:“郡马爷,那大夫连夜启程,如今已经到了燕州城门之外了。”

    何家贤心里一喜,暗自庆幸,双眼满含激动的朝肖金安望去。

    肖金安淡淡点了点头,瞧了一眼红梅,没有要打扰的意思。

    何家贤又安静下来,只歪在椅子上想心事,不知道何时就睡着了。

    肖金安起身站在她面前,犹豫了许久,终于出手将她搭在脸上的一缕头发,牵到头顶上放着。

    那面小厮过来:“郡马爷,要换衣上朝了。”

    肖金安头也不抬:“今日告假。”

    小厮若是此刻还不明白,那就是蠢钝人一人了,忙问道:“那郡主那里怎么说?”

    肖金安回眸瞧他一眼,并不作声。

    小厮心下了然,点头答应去了。

    何家贤隐约感觉有点压力,睁开眼一瞧,发觉肖金安站在身前,忙起身整理仪容。

    肖金安后退一步,笑着道:“去梳洗吧,天已经大亮,我找马车送你们出城。”

    何家贤心里正是作如此想,叫了红梅起来,去重新梳妆。

    走的时候,虽有心向郡主请安,奈何郡主还未起,便作罢。

    肖金安带着主仆二人去早市上的摊点,吃了一碗馄饨:“这是我寻常上朝之前爱吃的,你也尝尝。”

    何家贤与红梅无暇细想,吃了一份。

    又带去马车租赁处,却还没开门。

    她们来的时候,方玉珠借的从家的马车,送到京城就返程回去了。毕竟她们不知道在京城要待多久才能请到大夫,人家的东西不好久借。

    何家贤退步行礼:“我们自己等就是了,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肖金安笑着挥手:“无妨,今日休沐。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亲戚。”

    前妻的二嫂。

    何家贤心里默默的想,这也是一种很尴尬的亲戚关系了。

    肖金安不拘小节的用汗巾擦了一处台阶,让何家贤坐下,自己也坐下,遣了红梅去买些路上带的吃食。

    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肖金安开口:“……他……方其瑞,待你好不好?”

    何家贤没料到他这么问,脸上一红:“恩。”

    “梅姨娘还有没有为难你?”

    “恩。”

    何家贤不想这样的私事跟一个不熟的男人说,只闷哼作答。

    肖金安看着她脸红到脖子根,眼里带了一抹笑意,笑眯眯的道:“我要当爹了。”

    “啊,恭喜恭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何家贤慌忙看看身上,半响摸了一只玉镯子,又一想,万一是个男孩子呢,镯子可不太合适,忙褪下手指上一只通透的玛瑙素圈,上面半点装饰也无,递过去:“……我不知道,来的匆忙……”

    肖金安看她手忙脚乱,却是情深意切恭贺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摊开掌心。

    何家贤便定定的将戒指放在他手心里。

    肖金安握拳收起。

    身后吱呀一声开门了。

    租了马车,何家贤微微俯身行礼:“若是方便的话,我还有一事相求。”

    肖金安看着她,示意她说。

    何家贤从衣襟里拿出三张银票:“我昨日去七王爷府,发觉方玉烟过的不是很好。若是有机会,能否请大人将这点银票转交给她,让她能过得好些。”这是她来的时候带的全部家当,对于方玉烟来说,可能杯水车薪,可对于她来说,已是倾尽所有。

    肖金安接过去放在怀里:“放心。她到底是玉婷的妹妹。”

    何家贤便提裙上了马车,与来时焦急的心情不同,此番她可以悠哉开心的回去了。

    真好,那么小小的文宣,也要生孩子了。

    肖金安在街上踱步,跟着的小厮欲言又止,半响才说道:“郡马爷让小的派人盯着方家,谁知道竟查出来的腌臜事,唯独这个方家二奶奶,倒是一股清流。”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厮绞尽脑汁:“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

    “难怪郡马爷对她另眼相看。”

    昨夜郡马爷眼里的疼惜和怜爱,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能在那样的大染缸里,至情至性,有情有义,实属难得。

    肖金安仍旧是不作声,手心里摩挲着那枚戒指,心里漫山遍野,开满了花。

    他近三十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里,唯独这一夜,最是坦然,最是踏实。

    “把那个方其乐的官也给我撸了。”他言简意赅的下令,小厮愣一下,片刻后回:“可他的岳丈不是好惹得……”

    “那就叫他尽管来惹,我看他有几个胆子。”肖金安冷冰冰的回,吓得小厮打了一个寒颤。

    当初梅姨娘利用他,逼死了方玉婷,虽说他有他的算盘,可绝计不是这样被人当刀子使的。

    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傍晚时分,何家贤回到方家,被梅姨娘因为私自外出,罚跪两天的祠堂。

    听说方其云已经无大碍,剩下的就是慢慢将养,她略微放下心,跪在祠堂也不觉得委屈。

    林姨娘自然是感激涕零。

    两天下来,膝盖都跪肿了,何家贤刚回汀兰院,一群孩子们涌上来将她围住。

    然然抹着眼泪,帮她揉膝盖。

    宝乾和宝坤,给她擦脸。

    就连方其凯也来了,站在远处不好意思近前——他已经十二岁,知晓男女有别了。

    何家贤招招手让他过来:“最近念书可好?”

    他是最大的孩子,秋季就要首场应试了。

    方其凯点点头,略有些担忧道:“我是没事,只是最近姨娘不大好。”

    他不敢跟别人说,忍着等何家贤出来后才说:“最近总是吐,吐得连苦胆汁都出来了,也不爱吃饭,只一个劲儿的睡觉。”

    何家贤下意识摇摇头觉得不可能,当着孩子们的面不好说,只得对方其凯道:“你别担心,我等下晚间去看看。”

    方其凯点头,回去温书了。

    何家贤既忧心又疑惑,等天色黑了才到沈姨娘院子里。

    方其凯已经不在这里住了,另辟了院子单住。

    沈姨娘果然趴在洗脸盆上呕得天昏地暗,看到何家贤来了,满是惊慌,将丫鬟都赶了出来,才抹抹嘴:“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

    何家贤狐疑的瞧着她,并不相信她的话。

    沈姨娘之前在何家贤手上吃过亏,最近这几年一直小心做人,既不得罪梅姨娘,也不得罪何家贤,只好好看顾着方其凯读书,此刻见她瞧着自己,心里难免有些怵。

    何家贤就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老爷都已经不在了。你若是不狠心,别说你自己一尸两命,就连四弟的前程只怕也全叫你毁了。”

    沈姨娘下意识就回:“我怎么狠心……怎么狠心?他到底……”说完也没把话说全,只忍不住流下泪来。

    何家贤瞧着她冷笑:“梅姨娘费劲周章要把方家发展的妥帖体面,怎么能容得你坏了她和方家的名声?你且好好想想,明日我命人端药过来……等她察觉,只怕药也没有你一口喝的了。”

    沈姨娘忙噗通一声跪下求饶:“二奶奶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您就饶了我吧……”

    “饶你,怎么饶?”何家贤有些生气:“若是你执意生下,你在方家如何自处?四弟如何自处?孩子又如何自处?这个家里,谁能容得下她?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决定我替你做了。你且想想,四弟马上就要下场了,若是能一举过了童生考试,你就跟着扬眉吐气了!燕州城还没有十二岁的生员呢。”

    沈姨娘不磕头,也不说话了,呆滞得跌坐在地上,垂头不言。

    何家贤给她时间安静,起身走了。

    她吃了太多优柔寡断的亏,断不能再这样。

    等方其瑞此番回来,不管有没有银子,一定要先分家再说。

    第二日,何家贤还未起床,红梅进来低声道:“沈姨娘走了。”

    何家贤吃了一惊,赤着脚跳下床,一面穿衣服一面问:“何时的事情?四少爷怎么样?”

    红梅道:“四少爷去学堂了,还未回来。是丫鬟禀告了梅姨娘,梅姨娘大发雷霆,正全城命人细细的找呢。”

    与人私奔了。

    何家贤想,可怜的方其凯。

    沈姨娘下了决心要跑,自然是再也没有找到,梅姨娘为此又怀疑是何家贤教唆的,看她愈发不满。

    何家贤不以为然,只满心等着深秋时节,方其瑞回来后提分家。

    三夫人来的次数渐渐少了,像是接受了三老爷被撸了官职的事实,又回到公中吃银子。

    梅姨娘不肯,被三夫人要挟,说要将她买官的事情说出去,梅姨娘无法,只得应允。

    五夫人家又出事了。

    方其乐的县令也被撸了。

    先是找了一大堆他不作为的罪证,逼他自请辞职。再没有达成目的之后,便真得将罪证递上面去了,不多久,一纸斥令下来,丢了官。

    五夫人这边赖不着梅姨娘,只不住的过来借银子,要拿去给方其乐的老丈人,由他帮忙打点。

    梅姨娘焦头烂额。

    再有京城的消息传来,说方玉烟被新来的世子夫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梅姨娘又气又急,一下子病倒了。

    在被梅姨娘关着的这些时间里,方其业吸食五石散更厉害了,一个时辰不吸一次,就觉得浑身痒痒的难受,人的身子骨也日渐衰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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