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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富贵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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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吃完,何家贤伺候的脚底下虚浮,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她只能佩服的看着周氏和陈氏将客人们安排送行、住宿……有条不紊,周到体贴,大感照料这么大一家子真是不容易。

    捶一捶发酸的手臂和疼痛的后背,方玉珠过来对着她笑:“累吧。”

    何家贤点点头,就听她促狭的笑:“所以我才不嫁这种人多的人家。”

    何家贤点着她的鼻尖:“你说这话也不知羞。”

    “羞什么。”方玉珠大方承认:“我娘这次带我和哥哥回来,就是说亲的,你以为呢。”她撇撇嘴:“西北那边自由自在,我娘偏觉得穷乡僻壤,非要回燕州城。”

    何家贤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如此你暂时不走了?”她心里涌上一抹喜悦,如此,是不是意味着她能有朋友了?

    方玉珠纳闷的点头,不能理解她突然之间笑开了花,像个花痴似的:“不走了,就住在这里了。”

    何家贤更是高兴,喜得拉住她的手,连看了她好几下,把方玉珠吓得好一跳。

    回到汀兰院,又补充了一些食物,何家贤这才躺下来休息,这一歇就忍不住睡着了,连梳洗也不曾。

    醒了见窗外黑乎乎的,忙开门叫吉祥,半响也没个人影,雪梨进来道:“二奶奶找我?”

    何家贤疑惑道:“什么时辰了?”看看天都已经黑定了,估摸着也有八九点了,忙问:“府里都收拾好了吗?”

    雪梨点头:“我们这些临时的都放回来了,再有就是内外院管事的事了。”

    何家贤知道有专门的打理宅院的下人,又问道:“吉祥呢?二爷怎么也没有回来?”

    雪梨也是一脸茫然。

    红果在门口大声道:“纹桃姐姐也没回来。”

    何家贤唬了一跳,怎么院子里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忙对红果说:“你跑得快,去瞧瞧。”

    坐在屋里焦虑的等了好半天,红果才回来:“吉祥姐姐在月亮门窄巷子口跪着呢。”

    何家贤一愣,立刻问道:“是不是还有个叫腊梅的丫头。”

    红果点点头:“有个丫头不错,不过奴婢不知道名字,旁边有个不认识的妈妈看着她两,凶神恶煞的,奴婢不敢靠近。”

    何家贤心中有了数,情绪激愤,拔脚就要去,瞥见方其瑞醉眼惺忪的歪歪扭扭走进院门,身后远远缒着纹桃。

    见了何家贤,方其瑞往她身上一扑,口中含糊不清道:“睡觉!”

    何家贤没有功夫理他,将他勉强扶住了,嘴里哄:“你先去睡,我还有事呢。”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方其瑞嘟哝几句,何家贤不依:“人命关天呢。”

    还不知道吉祥做错了什么,要跪到什么时候。

    纹桃犹豫着上前小声道:“奴婢伺候二爷吧。”

    “滚!”方其瑞直接冲她吼了一嗓子,吓得纹桃立刻噤若寒蝉,身子瑟缩了一下,眼里含着泪水委屈的回屋去了。

    何家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在他怒火当头忤逆他,扶着他回了屋,命雪梨去打水来给他洗脸,才轻声细语问:“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又亲自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回头问雪梨:“你去瞧瞧纹桃。”

    “她有什么好瞧的,时常对着二爷拿小性子,这也不是第一回。”雪梨司空见惯,二爷对纹桃有时候亲切有时候冷漠,不过像这样不留情面的责骂倒是少见。

    何家贤将热帕子敷在方其瑞脸上,好声好气哄着道:“我再让她们给你熬一点醒酒汤,你喝了早点休息,我去瞧瞧吉祥。”

    方其瑞醉意微荡:“她怎么了?”

    “在巷子口罚跪了大半天了,也不见回来,又不知道什么事。”何家贤猜测定然是给那个叫腊梅的丫头送吃食惹恼了谁罢。

    便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瞧着左右没人,又不过是舅太太吩咐的,想着她还能在咱们府里作威作福不成,送点儿吃食也不是什么大错……”

    方其瑞见她动作停滞,轻哼道:“再拧把热的来。”

    何家贤哄道:“我叫雪梨来吧,我这心里急得很……还不知道吉祥得罪了谁呢。”

    “不要她,你给我伺候好了,我把吉祥弄回来。”方其瑞眯着眼睛很是受用:“小事而已,哪里需要你亲自出面。”

    何家贤一愣,吉祥是她的丫头,她不出面打听原委,吉祥怎么回得来?中间还不知道有多少事?若是别人罢了,若是得罪的是薛舅母,那就是得罪了陈氏,还能有个好结果?

    瞧着方其瑞云淡风轻,又想到他今日大手笔送的寿礼——平素他跟陈氏并不亲近的,愈发有些看不懂眼前人。

    方其瑞大约是喝了酒,瞧见何家贤满脸疑惑,有些嘚瑟:“不信是吧,爷给你露一手。”

    雪梨正雪梨看完纹桃,正在门口,方其瑞便叫她进来:“你去传爷的话,说你二奶奶今日劳累得病倒了,只要吉祥伺候,无论犯了多大的事,先放回来人再说,明日二奶奶身体好了,再亲自带着她请罪受罚。”

    雪梨瞧着站得笔直,面色红润的何家贤,一时呆住,半响才回过神:“好嘞。”

    方其瑞就示意何家贤躺到床上去:“装病还要我教你?”

    何家贤愈发疑惑:“这事情都没搞清楚,若只是小问题,岂不是越闹越大?”不过箭已发出,收不回来,只能听她的话。

    方其瑞眯眼一笑,也挨着她躺着睡在里侧:“小问题就更好了。”便不再说话,只片刻就沉沉睡过去。

    何家贤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等,不多时雪梨果真将吉祥领了回来,大约是跪的久了,膝盖疼的直打颤。

    何家贤瞧着人已经回来,正要问什么事,吉祥早已经关心则乱,一把扑过来:“二奶奶哪里不舒服?奴婢瞧瞧?要不要去请大夫?”

    何家贤见她是真的关心自己,指了指内里的方其瑞,悄悄的说:“我很好,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

    吉祥也压低声音,忙后退几步,何家贤想要起身,发觉胳膊被方其瑞拉住,动弹不得,便推推他,对方却纹丝不动。

    何家贤闻着他身上的酒气,有些不忍心吵醒他,只得按耐住骨子里的心急,对吉祥道:“我的确有些不舒服,你也自去休息,有话明日一早再说。”

    吉祥犹豫着下去,何家贤让雪梨也不必值夜。

    这才又轻拉胳膊,对方却仍旧是抱在怀里不放,何家贤无法,只能轻声道:“我不出去,我下去随意洗洗了再上来。”

    方其瑞这才松开胳膊。

    何家贤不禁觉得好笑,男人有时候,真是像个孩子。

    不过想到平安归来的吉祥,又觉得他高深莫测。

    翌日一早,何家贤醒来时,方其瑞已经不见踪影,问了只说一早有事出去了。

    何家贤暗道昨晚睡得太死了,一点儿声响也听不见,就有梦梨等人进来伺候梳妆。

    何家贤已经习惯,不是方其瑞就是梦梨,安静的装扮了一番,又问吉祥昨天的事。

    “是奴婢不小心。”吉祥道:“奴婢瞧着周围没人的样子,便将馒头拿出来给腊梅吃,哪里知道有暗哨,说奴婢给腊梅送东西吃就是对舅太太不满意,去回禀了舅太太,让奴婢也陪腊梅一齐跪着。”

    吉祥有些心酸:“奴婢好歹是二奶奶的贴身丫鬟,舅太太连这点情面都不给。”她顿一顿有些释然:“不过腊梅还是夫人院里的人呢,哎。”

    何家贤想到薛舅妈的跋扈刻薄,只怕连陈氏也不曾放在眼里。

    她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想到昨日方其瑞出的这个馊主意,还不知道陈氏事后怎么算账呢。

    吉祥像是看出她所想,笑着说道:“昨儿个我不知道二奶奶是这样把奴婢弄回来的,不过既然做了,要打要罚,由着夫人就是了。”

    何家贤暗自后悔不该听方其瑞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此刻却也无奈,只能照例去给陈氏请安,主动请罪。

    陈氏一夜没怎么睡觉,唉声叹气,昨儿个玉荷回娘家跟她的对话言犹在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伟昌侯府,居然已经是那个样子。

    她本意是有些心慌的,毕竟上次伟昌侯夫人送帖子过来邀她过府做客,她没有去。而她大寿,侯夫人也没有来。

    便问女儿侯夫人是不是生气了故意不来。

    方玉荷却诧异:“居然还有这种事?”

    陈氏见女儿并不知情,松了一口气,默念不去是对的。就听方玉荷赞许道:“母亲做得对,女儿曾经说过,不是女儿下的帖子,母亲没事不要去侯府,先前女儿没有对母亲明言,是怕母亲担忧,如今她居然背着女儿做这种事,我……我……我也没什么遮掩的了。”

    方玉荷说的激愤,陈氏忙静心听,才知道,侯府在向方家提亲的时候,早已经只是一个空架子,家中的铺子田地,因他被人弹劾,早已经被圣山收回去,全靠那点子微薄的俸禄度日,哪里够一家人的体面?

    “实不相瞒,这些年,我的嫁妆贴贴补补,当初母亲给我的十万两银子,不过剩三五万两,那些铺子的收成,也是年年在填那个无底洞罢了。”方玉荷说着哭起来:“当初他家来提亲,咱们都高兴傻了,想着哪里就够高攀呢,原来人家是打的这个算盘。”

    陈氏这才傻眼,当初这门亲事可是她极力促成的,方老爷还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劝她谨慎点,最好不要高攀,否则女儿嫁过去受罪。心里一凛,忙问道:“侯爷这几年都没有什么起色吗?若是有机会,是不是可以……”

    “若是有机会,能娶咱们家的姑娘?”方玉荷靠在厚厚的垫子上冷笑:“他们把消息给我瞒的死死的,我不知道使了多少力气,才打听出来,侯爷前几年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让圣上起了猜忌之心,这几年我的嫁妆银子也不知道有多少被他们使在这上面,四处活动却什么好消息都没有,侯爷一日比一日沉寂,喜怒无常的,想必是复出无望了,因此又来算计咱们家!”

    她摸着手上的翡翠戒指:“你一说她是什么时候给你下帖子,我心里就明白呢,她还打量我是个好欺负的,想瞒着我成事呢。”

    陈氏忙问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世子爷有个庶出的弟弟,娘你也见过的,打量着我一个填了他们家的窟窿不够,还想再拉一个。”方玉荷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侯爷为了试探圣上的意思,曾经上表请辞,把封号给相公,你猜结果怎么着?”

    方玉荷气得抽泣起来,狠狠拍打桌面:“圣上的意思,是这世子之位就先这样吧,等到翰哥儿,还不知道能不能袭爵呢。”

    陈氏也大惊:“还要褫夺侯爷的封号?”

    “那不会。”方玉荷苦着脸:“但是爵位,大概到相公这一世就完了。”侯爷封号给了世子,那就要另外立世子,翰哥儿就会是新世子,而且老侯爷年纪也不小了,这样的模式很常见。皇上竟然不允许,可见是真的恼了伟昌侯。

    她嘤嘤哭泣:“当初嫁过去,母亲还怕人家位高权重,我受了委屈,偏大笔的嫁妆银子抬着过去想撑腰。后来见一进门就当家,婆婆也宽厚,才略微放了心。”

    “谁知道,是别有用心。当家归当家,什么不够了,都要我自己填补……”方玉荷哭道:“后来生了翰哥儿,想着能有个爵位也是好的,到底咱们不是下贱商人了不是,谁料想连这点子念头都被夺了,日后翰哥儿可怎么立世?破落户家的儿子?”

    她低低饮泣,听的陈氏好一阵心酸,当初为了女儿能嫁的风光荣耀,活的开心顺遂,她是花了血本的——将方家姑娘的嫁妆抬到十万两银子,自己的女儿就不提,光是想到庶出的三个依这个例也要给到二十万两,她就舍不得。

    可是为了亲生女儿的幸福,她还是舍出去了,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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