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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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如海坐在一张半旧的折叠椅上。环顾四周,屋子小的不像话。一张床,一张桌,一个大衣柜,几个破板凳,再无别的家具。寒酸?简陋?不!纪如海觉得很温馨。桌子上还摆着一盘子喜糖和寓意颇深的红枣花生。

    早生贵子。呵!这两个孩子倒是什么都懂。

    “小日子过得不错么。”他看着儿子,目光中带着几丝调侃。

    北平脸色微红,倒了一杯清茶双手递给父亲。他很感激父亲没有大吵大闹,给了他面子,也给了阿娇尊重。可心里还是窝着一股火。“您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口吻不悦。

    纪如海淡淡瞥了儿子一眼,“强子告诉我的。”

    “这个叛徒……”北平握紧拳头,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纪如海在心里笑,想张强这孩子也是够倒霉的。不说实话,被纪老子修理;说了实话,被小纪修理。死活逃不出他们纪家男人的掌心。不想伤了他们哥们和气,纪如海对北平说了实情。“不要怪张强,谁不怕子弹打破脑袋?”

    北平翻个白眼。觉得父亲越老越不讲理。

    纪如海说:“是我不讲理,还是你办事没规矩?结婚哪有不告诉父母的?阿娇那边是没有。你呢,你也没有吗?”

    北平小声嘟囔:“有管什么用?还不够添乱的。”

    纪如海耳朵很灵,“你再说一遍?”看样子是要拔枪。北平不说话了,但脑袋昂着,不服输的样子。本来么,告诉你们,还不如瞒着。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拦着我去做,烦不烦?闹到最后只能偷偷进行。

    屋子里沉默半响,纪如海自己剥了一块水果糖放进嘴里,才问:“哪天结的婚?”

    “4月16号。”

    “谁挑的日子?”

    “我们俩自己商量的,阿娇说带六的日子好,六六大顺。”

    “噢,原来我的儿子这么听话,我居然都不知道。阿娇难道没告诉你,结婚要告诉父母?”纪如海嘲讽一句。

    北平说:“爸,您能别这样么。结婚不告诉你们这件事,是我的注意。跟阿娇没关系。您别难为她。阿娇特别不容易,为了跟我结婚,上海的工作都辞了,还跟我挤在这么一间小屋子里,为了省钱,一件新衣服都没买。”

    不知为何,看见儿子这样,纪如海特想笑。“你倒是挺疼媳妇,那父母呢?就不要了?你妈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了,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北平低下头,这是最让他苦恼的。

    纪如海说:“如果你妈妈不同意,你们怎么办?”

    “回上海。”北平没犹豫。

    “胡闹!”纪如海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我再问你,她以前是容川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跟你搞到一起去了?!”

    “什么叫搞?爸,您能尊重一下阿娇么?她现在是我媳妇。”北平不喜欢父亲用那样粗俗的字形容自己和阿娇的婚姻,“我们是自由恋爱,在容川去世以后才开始交往的。她是一个好女孩。我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

    “她心里有你么?”纪如海眯起眼睛。作为父亲,他不能让儿子吃亏。

    “有。”

    “那容川呢?”

    北平沉默一瞬,才说:“那个和我没关系。只要她心里有我就行了。”

    纪如海想,儿子这傻乎乎,一意孤行的死心眼子劲头像谁呢?他点起一根烟,抽了几口,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们的婚事,我不同意。让阿娇赶紧回到上海去,只是刚刚结婚,知道的人也不多,我会给她一笔钱,当做补偿。”

    “爸……”北平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他不理解,然后是深深的失望。父亲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庸俗,那么不近人情。虽说父子间关系并不亲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两人却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北平很失落,也很失望。甚至,恶心。

    他复杂的神情落在纪如海眼中,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狠狠挖了一下。

    “爸,我不会和阿娇分开。这辈子除了她,哪个女的我也不要。没有她,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你疯了。”纪如海咬牙,心里却想笑。这个傻儿子……这一幕让他回忆起从前,如果当初他也有这样的坚持,是否结局会不一样。别人都说他是英雄,他的儿子是狗熊。真是这样吗?纪如海忽然觉得,在爱情中,自己才像一只狗熊。再看看他的宝贝儿子,那宁折不弯的样子,呵!真帅气啊!

    战场上有英雄。爱情中,也有。

    一个保家卫国,一个保家卫美人。不分伯仲。

    “爸,很多年前,有一次,你和我妈吵架,吵得非常激烈,当时……我就站在门外……我……”北平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纪如海皱起眉头,“我和你妈妈经常吵架,哪一次?”

    “提到徐媛阿姨和容川的那一次。”

    纪如海愣住。

    北平看着父亲,看他似乎一瞬间老了好几岁。而他也有想流泪的冲动。终于,他们终于聊到了容川。那个跟他们血脉相连英勇无畏的男子。北平永远忘不了十四岁的夏天,他在父母的争吵中,知道了那个惊天的秘密——他还有一个哥哥,哥哥的妈妈叫徐媛,而他叫李容川。

    容川,他最好的朋友。他们长得很像,性格也像,嗓音也像,哪里都像。就在昨天晚上,他们刚刚对着关老爷,郑重其事拜了把子,自此成为兄弟,一生不离不弃。

    这么多年了,每次打架,他从未赢过容川。不是他打不过……

    这么多年了,永远是他先挑衅,然后容川再回击。每次挥起拳头的那一刻,他都想大吼一声,“李容川,你丫知道自己是谁吗?你真可怜,全世界最可怜。就像我这个知道秘密,却不能说出口的人一样可怜!”

    后来,容川和阿娇在一起。他想,如果换一个人,他才不会作壁上观。没了李容川,阿娇只能是他的。

    但是,他更希望,阿娇和容川在一起。

    因为,他不想让他死啊……

    爸,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你,不想让别人一提起纪家的男人就想到“无情无义”那四个字。我喜欢的女人,我会尽一生去保护去爱护,我不会让她难过,不会让她为生活所伤。她的一切,有我来守护。我不想做世人口中的大英雄,只想做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好男人。

    给她洗衣,给她做饭,哄她开心,仅此而已。

    ****

    晚上,王娇做了四菜一汤。北平在一旁打下手。纪如海看着孩子们在厨房忙里忙外,忽然有点想流泪。

    北平是知道父亲心意的。吃饭前,打开一瓶二锅头,倒进小酒盅。“爸,我和阿娇敬您。”

    纪如海连连点头,“好。”然后看着阿娇。

    “……”阿娇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在北平的鼓励下,才红着脸轻声喊了一声:“爸。”

    纪如海笑的合不拢嘴,说:“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们要好好过日子。阿娇,如果北平欺负了你,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爸,如果阿娇欺负了我呢?”

    纪如海瞪他:“那是你活该!”

    阿娇捂嘴笑,往公公杯子里又斟满美酒,还给公公夹菜,那个讨巧的样子呦!北平郁闷地坐在一旁,想刚才还数落我不要怪惯坏媳妇,结果您自己……咱俩到底谁不争气?哎,结了婚的儿子不如狗啊!

    晚上出门时,纪如海对北平保证道:“至于你妈妈那边由我去做工作。放心,我绝不会让她为难你们。当然,她肯定会闹。所以你们先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然后等她接受现实了,情绪稳定了,你们再搬回家去。”

    “万一我妈......”北平还是有些担忧,妈妈那个神经质脾气,真怕吓坏了阿娇。

    纪如海拍拍儿子肩膀,口吻强硬地说:“没有万一,有我在,没有万一,你妈妈必须同意。”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英雄迟暮,和普通人没有半点区别。心不是石头,也开始对这世界胆怯。人生最怕的,莫过于离别。

    ****

    王娇曾在很多影视剧中领略恶婆婆的风采。比如,滚烫的汤水泼在儿媳妇脸上,或者往水里下毒,再或者制造看似意外的车祸……王娇承认自己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了,可谁让沈雪梅曾经给她的印象太过强势?

    那天北平下班回来,从后面搂住正在熬粥的她,吻一吻脸颊,才问:“媳妇,爸今天去单位找我,问咱什么时候搬回家住。”

    “你说呢?”其实,这不是纪如海第一次说回家了。只是王娇心里忐忑,对沈雪梅太过恐惧,一直下不了决心回去住。而北平很迁就她。什么时候都说“听你的。”

    今天也是,他嘻嘻笑两声,说:“还是听你的啊!”。北平的原则是:不难为媳妇,不给她压力,让她每天都快快乐乐。每次父亲来问,他只说是自己不愿意回家住。刚结婚嘛,想要点二人世界。这理由也站得住脚。所以纪如海始终没说什么。谁还不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就这样拖到了六月底。

    晚上,王娇躺在北平臂弯里,听他讲单位里的趣事。现在,北京这边的知青都知道他俩已经结婚,他们也按照规矩在和平饭店摆了三桌喜宴。徐媛和容慧也来了。当时王娇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她们,结果徐媛拉着她的手,像母亲那样喜极而泣。容慧也哭了,说:“姐,你要跟北平哥好好过日子啊。”

    结了婚,小媳妇们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除了孩子,老公,然后就是婆婆。

    前两话题,王娇都能聊。虽然那时保健品少,但王娇知道备孕和怀孕期间要多吃叶酸,所以菠菜上市的季节,她就拼命吃菠菜,闹的北平两眼直放绿光。

    “媳妇,你怎么老吃菠菜啊?”

    王娇不好意思说是为了备孕做准备,只说:“噢,我要变成大力水手。”

    “大力水手?”北平好懵,那是什么玩意。

    王娇这时才想起来79年国内还没引进这部动画片呢。嘻嘻哈哈笑两声,不再说话。

    每次聊到婆婆的话题,王娇就秒变成隐身人,乖乖坐在一旁细听别人是怎么做好儿媳的。好的部分她借鉴,坏的部分直接省略。她想,婆婆毕竟是老公的妈,就算不喜欢,也一定要尊重。那天,张小可还问:“阿娇,沈雪梅对你好吗?”

    “还行吧……”王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一周回家一次,婆婆倒从未难为过自己。没往她脸上泼过热汤,也没往碗里下过毒,倒是给她夹过一个大鸡腿,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示好的信号。

    其实王娇也理解沈雪梅,她那么大年纪,一直看不起劳动人民,之前又确切表明过不喜欢自己。如今忽然成了一家人,总不能一上来就“闺女、妈妈”的叫。那样,反而更假。

    快睡着时,王娇听到北平抵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媳妇,我爱你,晚安。”这句话,北平每天都会说的。而且,都是在王娇“睡着”以后。这个傻瓜……王娇闭着眼,往北平怀里钻了钻。她想,为了他,自己也要勇敢一点。

    *****

    搬家那天,北平从单位借了一辆小面包车。东西不多,都是衣服鞋子之类的小物件。回家的路上,北平一直拉着媳妇的手。时不时将两个笑话活跃气氛。王娇也很给面子的哈哈笑,司机老刘从反光镜看着他俩,忍不住笑道:“北平,你小子这样,可跟单位判若两人那。”

    “刘师傅,我家北平在单位什么样?”阿娇忽然来了兴致。

    刘师傅哈哈大笑两声,然后用浓重的密云口音说:“你家北平啊,上班时严肃的很,那模样,可吓人了。好多女同事都不敢跟她说话,背地里管他叫白面包公。”

    “是吗?”阿娇斜睨老公。

    乖乖北连连点头,“同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上班时,我的眼里只有工作,心里只有你!”

    王娇捂腮帮子,牙倒了……

    回到家,纪如海像每个父亲那样忙前忙后,而沈雪梅依旧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傲的样子。东西全部搬进屋,纪如海和北平在客厅里谈事情。沈雪梅冲王娇一招手:“过来,我有话问你。”

    王娇乖乖跟过去。进了屋,把门关上。

    沈雪梅端坐在沙发上,双臂交握,一副审判官威严的样子。“这次搬回来住,是你的主意,还是北平的主意。”

    “我听北平的。”无数前辈的血泪史告诉王娇,在婆婆面亲一定要突出丈夫伟岸霸气的形象。做媳妇的,一定要低到尘埃里。

    沈雪梅显然不信,“你听北平的话?他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

    “嗯。”

    “胡说!”

    “真的,我可怕北平了!他现在和从前也不太一样了。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回家后,总发脾气。”王娇露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脑袋里则一闪而过昨天晚上拧着老公耳朵训斥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

    沈雪梅打量王娇,心想这丫头说的是真话么?“我问你,每天晚上谁打洗脚水。”

    “我。”

    “袜子,衣服,谁负责洗?”

    “我。”

    “那我儿子呢?晚上做什么?”

    “他正准备考大学,每天晚上回去都看书。”

    沈雪梅没瞧出什么破绽,信了王娇的话,说:“你也别觉得委屈,你在百货公司上班,没有北平上班那么忙。多付出一点是应该的。哪个媳妇不干活?对不对,我以前在部队那么忙,回来还要洗衣服做饭。再说,我儿子还要准备考大学,又忙工作,又忙学习,身体哪里吃得消?你这个媳妇的,平日里得懂得心疼人,洗衣做饭刷碗缝缝补补的,你都要做!”

    王娇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白眼。您儿子身体不好?他身体好着呢!每天晚上都像喝了10瓶肾宝和两盒鹿茸。吃不消的明明是我!

    沈雪梅说:“还有,虽然你们结了婚,可我还是不喜欢你。”

    我也是。王娇想。

    “你跟容川的事,我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但谁叫你会蛊惑人,父子俩都站在你那边。我只好妥协,但我心里不服。王阿娇,我是母亲,我不能让我儿子吃亏。今天我就问你一句,你心里还有容川吗?”

    王娇看着沈雪梅,很多话,她可以堂堂正正说出口。“阿姨,容川是我的过去,他活在我的记忆力,我不可能忘了他,如果我说我忘了,那我就是骗您。但我可以真诚的告诉您,从我决定和北平结婚的那一天起,我会好好的爱北平,而且只爱他一个人。他那么可爱,那么善良,我会好好照顾他。”

    沈雪梅皱起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说话怎么都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注意形象。整天爱呀爱呀的挂在嘴边,让外面人听见了成何体统?!”烦躁地挥挥手,“出去出去,看见你就烦!上辈子咱俩一定是冤家!”

    完了,慈禧太后生气了!王娇吐吐舌头,转身出了屋。打开门,吓了一跳,北平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正倚着墙壁悠悠地抽烟。看见王娇,他只是笑,眼中波光流转。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脸微红。像刚才那些表白他听到多少。

    北平捏捏媳妇粉嘟嘟的脸,笑道:“从你说每天晚上给我打洗脚水的时候。怎么着,今天晚上开始?”

    “行啊。”

    他叹口气,拉过她冰凉的小手揉一揉,“算了,还是按照习惯,我打洗脚水吧。”

    ****

    家里暂时还没有买大床。晚上,两个人就挤在北平从小到大一直睡得单人床上。

    不知是否和回家有关系,北平晚上要了王娇一次又一次。

    “别闹了……”王娇累的气喘吁吁,双手勾着丈夫红通通的脖子,低声求饶。“爸妈还在那屋,如果听到,该笑话咱们了。”

    北平吻吻她唇,笑道:“才不会,今天爸还跟我说,想快一点抱孙子。”

    王娇小脸发烫:“我可不保证一定生儿子啊。”

    北平猛冲刺十几下,然后水一样瘫倒在媳妇身上。气喘吁吁地说:“没事,有我在,你一定能生出儿子。如果是闺女,那就更好了!希望闺女像你,像你呵……”然后,脑袋一沉,睡着了。

    王娇暗骂,猪啊你!这么快就睡着,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再多说几句甜言蜜语嘛!拉过一条毯子盖在丈夫身上,心疼地吻了吻他湿漉漉的额头。

    北平,你要加油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当你孩子的妈妈了。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腻歪在床上不起来,似乎也知道要给他们新人一点私人空间。一大早,纪如海就去了单位,而沈雪梅是回娘家了。北平摸摸王娇水润光滑的头发说:“爸妈的意思是,下周请亲戚们吃个饭。”

    “你家亲戚多吗?”王娇忽然害羞。

    北平捏捏她脸:“什么叫‘你家’,应该是‘咱家’。这都嫁给我多久了,还不注意改口。再说错打你屁股了!”

    王娇用脸蹭蹭他胸膛:“对不起啦!咱家亲戚多吗?”

    “不多,七大姑八大姨十个舅舅外加五个伯伯而已。”

    “……”

    “怎么,害羞了?”他坏坏地笑。手不老实地摸来摸去。啊……我媳妇皮肤真好。

    王娇一边打着老公不规矩的手,一边说:“谁害羞了,我又不是丑八怪见不得人。”转头时,望见桌子上摆的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相片,相片中一个两三岁大胖嘟嘟的小男孩,穿着威风凛凛的小军装,半坐在鲜花环绕的摇椅中。

    只见小男孩皱着眉头,耷拉着脸,一副老子为毛要坐这里,老子很不高兴的样子。王娇笑:“这个小胖墩儿是谁啊!”

    北平黑脸:“我。”

    王娇抱着相框哈哈大笑。小胖墩,纪北平,哪里有一点像?“那时你好胖好丑啊!对了,尿床吗?”眼睛倒是和现在一样灵动,眼珠漆黑漆黑,像是同一个人,其他的地方……好丑!小粗胳膊小粗腿的。像个……肉包子。

    北平咬咬牙,看来媳妇一天不收拾一天就要上房揭瓦。扑在她身上就开始乱咬。渐渐的,王娇的笑声变成了浓重的喘息。“轻……轻点……”

    “休想!”他重重顶她一下。

    王娇双手勾住老公脖子,笑问:“你那会儿多大?”

    “三周岁。”

    “好胖哦。”她忍住又笑起来。

    北平彻底服了,低头吻吻她光滑白皙的腹部,坏坏地说:“也许,这里边已经有个了小胖墩,比他爸还胖。”

    “不可能!”王娇坚决否定,“我的儿子一定是又高又帅宇宙无敌,才不会像某些人那么……丑!”

    “是么?”北平咬着她耳朵吹气,手抚摸那片平坦光滑的肌肤。轻轻又轻轻,浓情又浓情,“那就赶紧生一个,让我开开眼呵,媳妇……”

    ***

    又是一年10月金秋。

    某天,王娇正站在服装柜台整理衣服,一位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孩优雅地走过来。站在柜台前,不卖衣服,只看王娇。

    “您好。”见有客人,王娇忙打招呼。

    女孩说:“你认识我吗?”

    王娇摇摇头:“对不起……”似乎,有点眼熟。

    女孩笑着摘掉墨镜,“没错,你是挺对不起我的。”

    王娇大吃一惊,很意外,竟是何莉莉。和北平结婚后,王娇也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何莉莉的情况。毕竟……嗯,怎么说呢,人家都订婚了,自己这算不算第三者插足?所以看见何莉莉,王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好。

    何莉莉倒是很健谈,说:“我刚从国外演出回来,然后北平哥告诉我。你们结婚了,还给了一包大喜糖。恭喜啊!嫂子。”

    这一声俏皮的“嫂子”把王娇弄得红了脸。眼看到中午,王娇就说:“我请你吃饭。附近新开了一家牛肉面馆。”

    何莉莉摆手:“不了,嫂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们舞蹈演员都不怎么吃饭的,怕胖嘛!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让北平哥念念不忘的人长什么样。嗯,还不错,虽然没有我漂亮,但也算人中翘楚了。”

    嘿,小姑娘说话还真不客气。王娇说:“莉莉,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呀?”

    “谢你把北平让给了我。”

    “哎——”何莉莉一副嫌弃的表情,“我压根就没看上他。快三十的人了!那么老。知道吗,他比我舅舅才小两岁……”

    晚上回到家,北平正在擦柜子。王娇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枕着他宽阔柔软的脊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北平低声笑,转过身来把老婆拥在怀里,吻一吻额头:“怎么,现在想做?”

    “讨厌。”她笑着掐他腰。

    他做出吃痛的样子,却把她更紧的拥在怀中。谁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地抱在一起。秋日的夕阳,金子一般洒进屋中。北平摸摸妻子的头发,轻声说:“阿娇,10月20日是川子的生日,咱们去看看他吧。”

    王娇点点头,眼睛里蓦地湿润了。

    *****

    北大荒依旧是白茫茫一片。知青们陆续离开的两年,这里似乎变得更寂寥,像个孤独的老人,沉默地看着世间变迁,看着人们悲欢离合。79年初,兵团出资将原先的白桦林变成知青墓园。每日有人清扫,还专门修了一条路。

    小木屋还在,作为墓园工作人员的宿舍。

    走到那里,王娇的脸便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北平知道原因的,搂着媳妇的腰紧一紧,低声笑道:“还记得吗?”

    “嗯。”

    “瞎说。”他捏她鼻子,“那天你喝的晕晕乎乎。能记得什么,嗯?”是他什么都记得,至今记得那火一样燃烧灿烂的每一分每一秒。

    王娇瞪他一眼:“我就是记得!”这人,没事就爱提起这段,好烦。

    墓园安安静静,王娇买了一束百合花,又从路边捡了几朵不知名的小紫花。容川曾说过,最爱紫色。因为它神秘又高贵。走到容川墓碑前,北平看了王娇一眼,然后说:“我去那边抽根烟,你在这儿吧。”

    “不。”王娇拉住他手,“你陪我一起。”

    北平在王娇眼中看到了依恋和信任。他点点头,乖乖站在妻子身旁。他想,王娇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容川说,可是,王娇始终没说话,也没有流泪。只这么静静地看着墓碑,眼珠沉静,安稳,然后,她把头轻轻靠在了自己肩膀。直到这时,她才说:“容川,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会来看你。我……很幸福。因为,北平。”

    因为北平的爱护,呵护,我现在非常非常幸福。容川,你一定看到了,对吧……

    回城的汽车上,王娇靠着北平肩膀,半眯着眼睛,像一只享受的猫。阳光浮在脸上,暖暖的,又痒痒。北平说:“阿娇,以后我们的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叫‘思川’好吗?”

    思川。

    纪思川。

    “好。”她吻吻丈夫嘴角。可惜哦,只能生一个孩子,她摸摸自己肚子,三个月了,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北平的大手覆在她手上,还有那个只有三个月大的小家伙上。“他好像动了。”

    “是吗?”

    “嗯,我感受到了。”他傻乎乎地笑。

    “瞎说,他现在只有一只苹果大。”

    “那我也感受到了,父子连心!”北平很傲娇的。

    王娇看着他,手轻轻抚摸他脸颊俊朗的轮廓,我的傻丈夫,我帅帅的丈夫,我可爱的丈夫。“你呀……”

    你呀,真好。

    汽车向着阳光,向着前方,向着蔚蓝的天空一路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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