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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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姆斯男爵看着工作队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后, 卡斯波人比他们走得更快,那五人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无声没入了黑暗。教堂的门也关上了,男爵站在夜风中, 低声问道:“他们是接受了吗?”

    “如果他们拒绝, ”他的异母兄长魏尔达说,“一开始就会坚决拒绝。”

    “虽然我早已下定决心,”男爵说,“却在此时感到有些畏惧。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正在成长的怪物。”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实际上,就像第一个卡斯波人来到我们面前那样,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选择。”魏尔达说, “如果新玛希城的统治者舍弃了我们,我们马上就会陷入最可怕的境地,死无葬身之地。哪怕那位阁下不愿接受我们的忠诚,只要他们仍然愿意维系同我们的联系, 至少我们能够生存下去,只要生存就有希望。”

    男爵点了点头,这些话他们在过去无数次谈过, 现在不过是在这里复述一次, 他迟疑了一下, 又说道:“那个遗族女人, 她让我觉得……”

    “她和阿里克一样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中年骑士说, “但我们的目的也从来不是对付她或者他们,我们只是不愿……错过良机。领地需要这个良机,卡斯波人也需要这个良机, 这是难得的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利的机会。”

    “是的。”男爵轻声说,“灾难亦是机遇。”

    “百年难遇。”魏尔达说。

    “还有那个精灵……”

    “她只是个过客。”魏尔达说,“别太过关心她,她很快就会离开了。”

    “但她同外邦人站在一起。”男爵问,“他们的种族几乎隔了一个世界,可是他们看起来如此熟悉,这说明了什么?”

    “……也许我们想要依附的对象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

    “越是强大,我们可能得到的越多……”男爵突然问,“那我能找一个外邦的女人做我的妻子吗”

    魏尔达停顿一下,有点一言难尽地看向他。

    “孩子,虽然现在已经是夜晚,可你在做什么梦呢?”

    “她们又不在乎卡斯波人还是洛森人,她们之中还有遗族呢!”男爵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难道我看起来不是个好小伙儿吗?瞧瞧!”

    “虽然在我的眼中和你的子民眼中,你确实算得上一个好小伙儿,但——”

    “在过去,我确实想过娶一个贵族的女儿,可现在我发现外邦人的女孩比贵族的女儿们可爱多了,聪明!能干!而且温柔——谁不想要这样的老婆?”男爵一边走过街道一边兴奋地说,“而且她们没几个有了相好!”

    “但为什么这些好姑娘没几个相好呢?”魏尔达骑士说,“她们身边的男人难道是瞎子吗?”

    “说不定他们真的是瞎子呢?”男爵幻想着说,“瞧他们对女人那不懂得殷勤的样!或者他们只想娶公主或者贵族的女儿之类的呢?”

    骑士给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因为他们要过了二十二岁才被允许结婚!”

    “这可真是个不近人情的规矩……”男爵捂着后脑勺嘟囔,“他们连十六岁的姑娘都派来这样的偏僻的地方干活了,却要求她们二十二岁以后才能结婚?真奇怪,就算女人能忍受,男人们也能忍受?他们又不允许找本地的姑娘们‘玩耍’,他们晚上能干什么?难道他们睡觉之前什么都不想干?”

    骑士又给了他一下,“他们在学习!”

    男爵震惊地看着他。

    “没错,即使他们已经有这样的财富和力量,”骑士板着面孔说,“他们晚上仍然在学习。”

    “好吧。”男爵叹息着说,“学习让人变得无聊。我明白他们为什么对男人和女人都不太感兴趣了。”

    “……让没有一点基础的人开始学习语言和数学,他们把这种教学称之为‘扫盲’。”骑士说,“我要请求他们也给你来一个‘扫盲’。”

    “不,骑士阁下,您不能对我这样残酷!您不知道他们是在学习多么可怕的东西!”男爵嚷嚷起来,“多看几眼那些文字和数字都让我头晕脑胀,难道你也想让我像他们那样断情绝欲吗?”

    “那不是很好吗?”

    “那我能让一个圆脸蛋姑娘手把手地教我吗?”

    “现在是晚上,你做什么梦都可以。”

    ……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慢慢走进了夜色深处。

    星辰在如纱的薄云后闪烁,大地沉没在夜色的海洋中,起伏的丘陵接连着宽广的原野,夜风仍带着白日的一些热意,人烟仿佛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很久,微光鬼火随风飘荡,无可捉摸的轨迹短暂地映亮了一些奇怪的影子,但那一闪而过的短暂影像却带来了更多的未知。夜晚从来不是静寂的,即使如今万物皆因无尽之灾凋敝,仍有许多生命在此游荡。星光之下,一些阴影在潜伏、移动、起落或者跳跃,间或响起一两声锐利的惨叫,而后被迅速扼断。在这仿佛已经不属于人类的夜晚中,一条笔直的道路利刃般地划开了原野,那崭新得没有一点坎坷的路面一直延伸直到黑夜的深处,但黑暗的尽头不是更深的黑暗,而是一大片光。光明的源头在大地的弧度背后,但天空倒映出了它的影子,璀璨的灯火点亮了天上的云层,在这无月之夜,给夜行的人们在天地间挂了一盏朦胧的灯。

    有人在路上看着这片灯云。

    “那片云真亮。”一个年少带着嘶哑的声音说,“那个方向……那边是新玛希城吧?那边怎么这么亮!是他们的城市着火了吗?!”

    “当然不是,孩子。”另一个人说,他是个老人,“他们只是点起了灯。”

    “他们的灯照亮了天上的云?”

    “是的。”

    “那他们要烧多少灯油!”少年说,“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油?他们是买的吗,还是他们自己做的?他们自己做的是不是把人炼成了油……”他突然闭上了嘴,然后发出一阵干呕声。

    “给,水。”

    “啊。”喝水的咕咚声,“哈……就剩下这点儿了。”

    “给我。”又是喝水的声音,“好了,现在一点儿都没有了。”

    “那我们怎么办?”

    “新玛希城不缺水,你想要多少都有。我们天亮前一定能到。”老人说,“我们可以走得更快一些,半夜就到的话,说不准我们还能睡会儿。”

    “半夜?他们没有宵禁吗?他们会让我们进到城市里吗?”

    “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他们都会有人值守警卫的,他们不会拒绝来求助的人。”

    “哈,他们可真是些大好人!”

    “虽然这在别地确实是稀罕事,但是孩子,你在路上就没有受过这些外邦人的照顾吗?”

    少年低低哼了一声。

    “这世上可以有一个两个的善人,可没有一大——群的善人。”他说,“善人不可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善行善举传得越远,背后越有阴谋。”

    “如果新玛希城是一个能让好人活下去的城市呢?”

    “它怎么可能是?”少年说,“人人都说那是恶魔的巢穴。”

    “如果它是恶魔的巢穴,它就不会成为贵族的敌人。如果你相信那是恶魔的巢穴,孩子,你也不会陪着我来到这里。”老人说,“何况你的朱尔叔叔就是从这座城市出发的。”

    “那是因为我已无处可去。奥松才是伊尔叔叔的的出身地,就算他——”少年又突兀地中断了话语。

    过了一会,他说:“如果这座城市真是这样地富有,你们说它的财富像泉水,不用像河水一样流动就能涌出,为何还需要伊尔叔叔这样的人为它奔忙?如果这座城市是像他说的这样强大,为什么现在他只剩下这点儿待在这个袋子里,只有我们把他捡了起来,然后把他送回来?”

    摇晃声,喀拉喀拉的碰撞声。

    老人也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掩饰声调中的哽咽:“因为如你所言,这是一个不能让善人活下去的世道。”

    两人不再说话。片刻之后,老人揩了揩鼻子,说:“好啦,凡事勿要多思,多思不利于行。我们还是走快点儿,早些抵达那座神奇的城市,让我这把老骨头和你这把小骨头能好好休息会儿,打起精神来应付以后吧。”

    少年说:“好吧好吧……只要他们不把我们绑起来绞断脖子,哪怕是做奴隶我都陪着你。”

    每当一个新的清晨来临,城市就像一台正逐步加大功率的机器,越多的部件被它催动,越多的零件为它运转,成千上万的人离开宿舍,走出食堂,投入到农田、工场、码头、仓库和安置区中。在这部庞大的已现雏形的机器中,越是接近操作中心的部门越是繁忙,临时政府所在的三层办公室一大早便已空空荡荡,只有文印部门所在的区域人进人出,颇为热闹。范天澜空着手经过了他们的门口,然后一手拿着成打的工作签到条,一手托着一叠今日份的《学习报》,签到条投入签到箱,报纸折成长条塞进信箱,就这样一路向上走去。

    他走进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上已经有了一叠文件,镇纸下压着许多工作咨询条,他推开文件,抓起一把咨询条,目光一扫而过,然后在某个条子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巡卫工作组今日凌晨救助了一名十四岁的少年和一名老年圣职者,两人来自奥森郡,逃亡的原因之一是当地发生了一些严重事件。有二千多人在一场教会集会中死亡,奥森郡三分之二的主教及以下的高级教士,包括新玛希城的一名贸易商也在其中死去。作为那场集会的亲历者和极少数的幸存者,他们逃亡时将贸易商的部分遗体带了回来。玛希城的事务处已经记录了这三个月在奥森郡发生的农民起义的经过,也意识到一些这场起义遭遇惨重的失败后教会的一些异动。所以他们提供的这些情报是在预料之外的。

    由于他们所涉情况的特殊性,他们没有被马上送去入检广场,而是暂时被安置在城市边上的招待所中。那些被带回来的遗体由专人另行保管。

    事务处决定派出调查人。

    在招待所的平房里,塞力斯主教已经用过了早餐,饱足的倦怠卷上了他的四肢,不过还没有开始爬上他的大脑,与他同行的年轻朋友被叫醒时还一脸的困顿,只是为了鲜美的食物才强行打起精神,但胡吃海塞之后他就完全兴奋起来了。虽然他只在外面的院子跑了一会儿就被劝说回来等待咨情人,但这个房间有很大的窗户,玻璃干净得像一团空气,将后方玛希城的一角呈现在这名年轻人面前,不过即使只是这样小小的一角,也已经足够让少年人目不转睛。

    调查人上门的时间刚刚好。

    塞力斯主教将餐盘放到窗台上,为两位访客打开房门。

    “初次见面,我们是新玛希城事务处的调查人,我的名字是艾尔·蒋。”女人在门外说。

    “我是贝克·达勒。”另一个男人说。

    “两位给我们带来了非常重要的情况,所以我们想要了解得更详细一些,希望您能够不介意我们的打扰。”女人说。

    他们衣着朴素,面容平和,好像塞力斯才是这里的主人,主教有些受宠若惊地将他们请进去,少年还在窗边没有回头,主教轻轻咳嗽了一声,调查人轻声问:“您感到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不我很好……我只是有点儿,有点儿喉咙痒。”主教有一些尴尬,他侧向身后,压着声音呼唤道,“莫里斯,莫里斯!”

    少年回过头来,见到两名生人后,他一下子就从桌上跳了下来,两步来到主教身边。他紧紧闭着嘴巴,用眼神打量着来人,尤其是其中那个女人。

    对方以平静而有力量的眼神回视他。

    “这是我的小旅伴,他的名字叫泰特·库克,曾经是一名铁匠学徒。”塞力斯主教说,“虽然他同样经历了那场惨剧,但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被牵连的孩子,只有我看到了几乎所有的过程。你们可以向我提出任何问题,我都将给予尽可能详尽的回答。”

    少年从眼神的交锋中败下阵来,他小声说:“你们要说什么?”

    “我们想听您用自己的语言描述。”蒋说,她又柔和地看向少年,“这位先生也要一直旁听吗?”

    老主教看向有点茫然的少年,然后他说:“他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他将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看着他,“莫里斯,我要同他们说那件事了。”

    “你不是已经告诉他们了吗?”

    “不一样。”主教说,“这一次,我要把它完整地回忆起来。”

    少年睁大了眼睛,主教轻轻推着他的肩膀,所有人都在桌边坐了下来。男性的调查人提起水壶,给所有人面前的杯子都注满了清水。

    女调查人说:“关于这次讲述,首先请让我们感谢您选择新玛希城作为目的地,我们的临时政府重视您告知我们的一切消息,其次,我们尤其感谢您将伊尔先生的遗体和遗言带回我们面前,这对他的朋友和伙伴们是很大的安慰。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我们希望您能给我们提供一切的消息。如果我们随后的提问造成了您精神和身体上的负担,请不要顾虑直接表达,我们会立即停止。”

    塞力斯神父说:“如果要说年龄给我增加了什么财富,大概就是一颗被世故厚茧包裹的心。我会告知你们我所见的一切,因为哪怕我的心已经被世事磨砺得粗糙不堪,却仍被这不忍闻不能睹之事割得遍体鳞伤。我也没有其他可去之处,这世间苦海无边,人性步步沉沦,也许只有你们特别的族群能够逆流而上,不再重演这些悲剧。而我的故事,就从一场绝罚开始吧。”

    ——作为一名白衣主教,塞力斯神父受到大绝罚,变成“不可接触之人”的原因是他支持了奥森郡的农民□□,而他的弟子越级控诉他对这场逆乱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

    在起义失败前,塞力斯主教便已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料,只是对那名向上级举报了他的弟子感到有些可惜,这名弟子确实聪明而且野心勃勃,却在一个不太恰当的时期选择了一种不太合适的方式来实现。他永远都不会有未来了。其他主教比憎恨塞力斯还要憎恨这个使教区利益进一步受损的年轻人,何况在很多时候,破坏等级秩序的罪过在某方面来说比他干的那些事儿大得多。毕竟“推动□□”可以解释为使用了一些“不太合适”的方法来进行“内部竞争”,就像雇凶杀人和酒里下毒那样,谁人的身后没有影子,哪个主教完美的道德之下不藏着几件你知我知之事呢?虽然塞力斯主教对起义的领头人说:“去吧,去做你期望的那些事吧。如果你作了决定,那就永远不要回头。”可主要的错误也不在他教唆出了一名胆敢反抗贵族的狂徒,而是他居然向弟子承认了自己曾给予这场起义力所能及的支持。

    事发之后塞力斯主教一力担下了诸多罪名,没有为自己作任何辩解。在大绝罚的惩戒下达之前,其他弟子已经全都同他划清界限,塞力斯对他们感到抱歉,即使划清了界限,这些年轻人仍然要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就像老父亲的债务也要儿子分担那样。

    作为不可接触者独居幽园的那段时间里,塞力斯主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死后之事,他这个年龄即使很快失去性命,也已经渡过了足够长久的人生,他没有太多未来得及实现的愿望,就算堕落地狱他也不会感到孤独。只是他不能不遗憾夏加尔这场农民起义的失败,这是一场必然的失败——从人们以仇恨为动力开始。

    但若非有深切刻骨、永志不忘的仇恨,这些羔羊般的农民也不会违背他们受过的教化,从温顺的极端走向暴烈的极端,塞力斯知道他们大多数人都背负着难以化解的沉重苦难,然而狂热和混乱并不能带来好的后果。老主教也尝试过劝告他们留下回转的余地,但他的教徒只是将这位圣职者恭敬地请到一边。

    “您是完全的好意……但我们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他们用极具侮辱性的语言给要他们“自赎其罪”的贵族回信;他们欢呼着将伯爵从山崖上推下去,就像他将无法缴纳赋税的农人的孩子丢下悬崖,“减轻他的负担”;他们将鞭子从司法官手中夺走,把那些曾经骑在他们头上的人抽打得在地上乱滚;他们剥下贵妇的华服,给她套上布衣,将扁担架上她细嫩的肩膀,让她用粪筐挑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他们烧掉了地契,将粮食、盐、糖和酒从贵族们的地窖中挖出来,杀掉了贵族的马,痛饮美酒,割肉分食,畅谈敌人的虚伪与虚弱,想象有一日他们的泥足也能踏上国王的宝座。

    然而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他们面对的,是被这些残酷举动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决心将这□□彻底消灭的贵族联盟。并且由于他们将许多人口负担转移到新玛希城,他们有更多的粮食和金钱来供养更多的武力,双方都有意速战速决,于是他们在山谷中展开了一场大战。

    那是一场极度残酷的战争,战场上厮杀震天,血肉横飞,溪水变成了红色,尸体从山谷的这一头铺到另一头。农民们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了令对手恐惧的战斗力,他们用镰刀、粪叉、铲子和木锤,用石头、土块和自己的手脚牙齿同国王的士兵、贵族的私兵和雇佣兵们战斗,他们悍不畏死,连女人都凶悍得如同野兽,即使贵族一方必定会取得、并且他们确实取得了完全的胜利,这胜利也不能让他们有多少欢欣。王国的农民从未体现过这样的力量和组织性,很难不让人猜测他们背后是否有他人的指引,他们很快便将此归咎为新玛希城谋划的一次报复,原本贵族集成这样一个镇压联盟也未必没有试以此试炼之意,但仅仅应付一场农民□□就这般代价巨大,而那座怪物的城市仍在持续稳定地扩张。

    深重的阴影笼罩在贵族们的心头。

    他们对参与了战争的人展开了广泛的报复。一时之间,城镇和农村竖起了无数木杆,到处是悬挂的尸体和人头,只是因为出现了新一种瘟疫传播的迹象,他们才肯多费一些力气来处置尸体,于是乡间和山间又多了一些人皮缝制的稻草人。“暴匪作乱”时宛如死人那般躺在他们的石室中的教会此时也复活了过来,积极地配合起贵族的行动,他们鼓吹国王统治的不可动摇,宣扬等级秩序的天经地义,说人的地位早已由神明决定,只有安贫乐道才能被接引去天国,那些不肯遵从神的安排的人都是受到了恶魔的蛊惑——蛊惑他们的自然就是那万恶的外邦人——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染得漆黑,全都死有余辜,只配堕落最深的地狱——因而,占有这些堕落者的任何财产都是合理的和被鼓励的。哪怕它们微不足道。

    塞力斯主教被除去教袍前对他们咆哮:“你们才应当下地狱!你们知道你们干了什么?你们放出了真正的恶魔,你们把那无形的恶魔像瘟疫一般放进了所有人的心灵!你们无药可救!你们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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