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照个镜子照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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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了一个热水澡，龙传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三天折腾下来，可把龙传给累坏了。
像这三天这样的季度review，每个季度都会有一次，每次至少三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龙传所在的这个事业部的总部在英国呢？
这十多年来，龙武一直都在外企工作，顶头上司一直都是老外。不说相对随意的美国人，即使是以严谨著称的德国人，或者是精明过人的以色列人，都没有像现在这家公司事业部总部的英国人管得那么细致。
每个星期和事业部总部的定期电话会议是一定有的。英国人称之为pulsecall。如果直译过来的话，叫做把脉会议，是个龙传很不喜欢的名称。
大家都是在职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的职业经理人，都知道该做什么。你说你让每周汇报就汇报呗，干嘛非得叫做给人“把脉”？
在这个每周的例行电话会议上，龙传所在的工厂要向英国人汇报一大堆关键指标的当周完成情况，诸如销售、利润、准时交货率、库存周转率、成本、生产效率、生产力、客诉、员工流失率等等等等。
不仅要汇报本周的完成情况，还得对接下来三个星期的相关指标达成情况做预测。到下次再开会的时候，如果实际的完成情况未达到预测的水平，便需要提交一堆的改进方案。
即使是达到预测的水平了，但如果实际的完成情况超出预测水平五个百分点以上，也需要做大量的解释。
正因为如此，私底下，龙传和其他的同事给这个电话会议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怕死call”。
不过，好在龙传在这个公司也做了好几年了，已经习惯了这种管理模式。尤其是龙传管理的部门虽然多，要汇报的内容也多，但所辖部门的兄弟们都非常给力，各项指标一直都完成得不错，所以应付起这个“怕死call”来，倒也得心应手。
但是对这个每个季度一次的三至五天的review，龙传每次都被弄得筋疲力尽。
倒不是说这个面对面的review会比那个每周一次的“怕死call”要困难多少。相反，龙传一直觉得，面对面的和英国人沟通，大家都坐在同一个会议室里，能看到彼此的眼神、表情，还能时不时地停顿一下，讨论一下，会议本身比电话会议要轻松。
但让龙传觉得累的是，这三天，是从早到晚的连续开会。从早上八点十五分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左右。偶尔碰到问题比较多的时候，还要拖延个把两个小时。
不仅如此，所有管理人员中午都要陪着英国人吃工作餐，通常都是KFC或者外卖的pizza。晚上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也得陪着英国人出去喝几杯啤酒，再嚼几块和中午一样的pizza，边吃边喝还得边谈工作。
而且，这三天里，无论是否轮到自己汇报，像龙传这样的管理人员都得全天候随时待命。中午不能回宿舍或者在办公室小憩一会儿，晚上也得弄到很晚才能回到宿舍。
连续这样三天密集轰炸下来，睡惯了午觉、吃惯了中餐的龙传总会觉得十分疲惫。
今天，一个小时以前，所有的管理人员陪着一群英国人在他们最喜欢去的那家pizza店灌了一肚子啤酒之后，终于算是把这一次的季度review给弄完了。
冲完澡，龙传套上一个大裤衩，将洗手间外面阳台的灯打开，拿起一块香皂在嘴巴周围抹了抹，对着阳台上洗手盆上面的镜子，开始刮胡子。
用香皂涂抹之后刮胡子，这是龙传在一次出差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那一次，龙传所住的酒店不提供刮胡液，只有小香皂。龙传涂抹上香皂之后，发现刮起胡子来，比涂了刮胡液之后再刮更加顺畅。而且，香皂的味道也不错。打那以后，龙传便不再使用刮胡液，转而使用香皂了。
刮完胡子，龙传摸了摸下巴和嘴巴周围其他的地方，觉得整个人看上去都爽利了许多。
龙传收起刮胡刀，掬起几捧水，在脸上洗了几把，正准备擦干脸后回到房间，突然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笑。
龙传以为是因为自己这几天过于疲惫而看花了眼，对着镜子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并未做出相同的揉眼动作，而是依然保持着笑容。
龙传这一惊非同小可。饶是旁边的车间灯火通明，楼下也有人在走来走去，龙传还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鬼！”这是龙传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字。
龙传将头转向一边，不敢再去看镜子。就在龙传准备疾奔回房间，再打开房门让隔壁的同事过来看时，龙传的脑子中响起一个声音：“别怕！”
龙传心中又是一惊，脱口而出：“谁？！”
脑子里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不用怕！我就是你！”
龙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要再说话，那个声音又道：“你不用开口说话。你只要用脑子想就可以了。我能听见你脑子里的声音。”
龙传不敢去看镜子，在脑子里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个声音在龙传脑子里道：“我就是你啊！你过来，看着镜子。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就是你。我害你就是害自己。”
龙传小心地挪回到镜子前，侧着脸偷偷地看了一眼镜子，只见镜子里那个模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依然在微笑。
见到龙传将眼睛看过来，镜子中的人笑容更盛，声音再度在龙传脑中响起：“可算找到你了！”
龙传在脑中问道：“什么意思？”
镜子中的人声音响起：“我是来自另外一个地方的你。”
龙传听到这话，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自己曾经看过的科幻电影和小说。平行空间？异时空？虫洞？星际穿越？
镜子中的人似乎真地知道龙传脑子中所想，声音响道：“如果用你们这个星球的话来说，我就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你。”
龙传在脑中条件反射似地问道：“另外一个时空？”
镜子中的人点了点头，声音响起道：“大千宇宙，有无数个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你已经是我找到的第九十九个我了。”
龙传听到镜子中人这样说，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便是李连杰曾经演过的电影，《宇宙通缉令》。
按照那部电影中的说法，大千宇宙，确实有许多个不同的时空。而在每一个时空之中，都有一个与地球上的每个人相同的个体。
在那部电影中，其中一个时空之中的个体发现，若是将其他时空之中与自己相同的个体杀死，被杀个体的力量便会平均转移到其他时空相同的个体身上，使得剩余的个体变得更强。若是能将其他时空之中所有与自己相同的个体杀死，最终留下的那一个，便可以成为宇宙最强。
镜子中的人脸上露出大笑的样子，声音中也满是笑意，在龙传的脑中响起道：“你想多了！我跨越了无数个时空，早已发现，并不是每一个有生命体的时空都有一个相同的自己。即使有，作为一个外来者，我也只能对那一个时空之中的自己进行旁观，不能有任何的干涉。”
龙传脑中方自想起镜子中的人先前所说，他若是害自己，便也是害了他自己，镜子中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最大的坏处了。我只要和另外一个自己处于同一个时空之中，便要同样感受另一个自己所受到的所有非自然伤害带来的苦痛。”
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仅如此。对我来说，最大的伤害，还是另一个自己所受到的自然伤害。其他时空的所有的我，从一出生开始，便在逐步走向死亡。只要我和另一个我处于同一时空，另一个我的寿命在不断地缩短时，我的寿命也在按照同样的比例缩短。”
龙传脑子中又一转念，脑子中的声音又道：“打个比方说，在这个时空之中，用这个星球的计时标准来算，我为了找到你，已经花了三年的时间。按照你们的平均寿命来算，我已经又损失了百分之三的寿命了。”
龙传在脑子中问道：“既然此事对你有害无益，你到处跨越时空，寻找另一个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镜子的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在龙传的脑子中说道：“大千宇宙，万事皆有两面。我在想，既然我在同一时空内，会感受另一个自己受到的伤害，更要承受与另一个自己同样比例的寿命流逝，一定还有什么对我有益的一面。只是我还没有发现而已。我想找到这个有益的方面。”
龙传对着镜子中的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话。随即，龙传在脑子中问道：“那你现身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镜子中的人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在龙传脑中说道：“我跨越了太多时空，寿命已经所剩无几，没有时间再去跨越另外一个时空了。我想让你去重走我走过的路，找到那一个我没能找到的有益的方面。”
龙传心中一惊，脑子中的话还未问出来，镜子中人又在龙传的脑子中说道：“你现在自然没有能力跨越时空。不过，我有办法，能将你送到我出生的那一个时空，让你从头开始，重新走一遍我走过的路。”
“穿越？”龙传脑子中不由自主地出现这两个字。
镜子中的人摇了摇头，在龙传的脑子里说道：“不完全是。我的方法，不是让你完全跨越到我出生的那一个时空。我要做的，是让你的意识，暂时跨越到我出生的时空。”
龙传在脑中问道：“什么意思？”
镜子中的人说道：“一晚。我只需要将你的意识剥离一晚。在这一个晚上，这里的你，将完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龙传轻轻皱眉，问道：“就这么简单？”
镜子中的人沉默了一下，说道：“有一个风险，我必须对你说明。若是你在我出生的那一个时空或其他时空之中非正常死亡，这里的你，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龙传的眉头紧紧皱起，想起双亲、妻儿、亲朋好友，才要摇头，镜中人的声音又在龙传脑中响起：“你先不要忙着拒绝。先听我说。你知道，若是以这个星球的寿命来计算，我的寿命有多少？”
不待龙传发问，镜子中的人自己说道：“我的寿命，可以百万年计。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百万年生命的精彩？”
见龙传摇了摇头，镜子中的人又道：“我已经隐隐感觉到，若是你真地能够找到我未能找到的那一个有益的方面，所有不同时空之中的我们，都会受益。我知道，你的心中，曾经有过许多遗憾。若是你能成功，这个时空的你，或许会有机会弥补那些遗憾。”
龙传听到镜中人的这番话，不由得沉默起来。
龙传心性淡然，属于典型的宅男，对现在这种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生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但龙传的心中，确实有不少遗憾。
龙传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花足够的时间和亲人在一起。
龙传从学校一毕业，便和许多年轻人一样，远离家乡，来到南方这座改革开放的第一城谋求机会，一呆便是十多年。
这十多年里，和许多在这座城市打拼的人一样，龙传每年回到家乡探望亲人的机会，只不过一两次而已。这十多年里，龙传先后送走了将自己带大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每送走一位老人，龙传的心中都像刀割一样。
如今，龙传最希望的，便是能够多一些时间陪着父母、妻儿和其他的亲人。但为了生活，也为了那个冠冕堂皇的“我是为了给家人打下更好的基础”这个理由，龙传还在这座城市漂泊，还不能与父母双亲和妻儿常相聚。
每次回到家乡的时候，看着父母双亲头上日渐增多的白发，龙传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愧疚。而每次离家的时候，龙传都不敢去看父母双亲脸上和眼中的牵挂以及对下一次再见的期盼。
至于孩子问到的“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再也不走了啊”这样的话，龙传每次一听到，几乎都要落荒而逃。
镜子中的人好像能体会到龙传现在的心情，也随着龙传沉默了起来。
冲了一个热水澡，龙传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三天折腾下来，可把龙传给累坏了。
像这三天这样的季度review，每个季度都会有一次，每次至少三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龙传所在的这个事业部的总部在英国呢？
这十多年来，龙武一直都在外企工作，顶头上司一直都是老外。不说相对随意的美国人，即使是以严谨著称的德国人，或者是精明过人的以色列人，都没有像现在这家公司事业部总部的英国人管得那么细致。
每个星期和事业部总部的定期电话会议是一定有的。英国人称之为pulsecall。如果直译过来的话，叫做把脉会议，是个龙传很不喜欢的名称。
大家都是在职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的职业经理人，都知道该做什么。你说你让每周汇报就汇报呗，干嘛非得叫做给人“把脉”？
在这个每周的例行电话会议上，龙传所在的工厂要向英国人汇报一大堆关键指标的当周完成情况，诸如销售、利润、准时交货率、库存周转率、成本、生产效率、生产力、客诉、员工流失率等等等等。
不仅要汇报本周的完成情况，还得对接下来三个星期的相关指标达成情况做预测。到下次再开会的时候，如果实际的完成情况未达到预测的水平，便需要提交一堆的改进方案。
即使是达到预测的水平了，但如果实际的完成情况超出预测水平五个百分点以上，也需要做大量的解释。
正因为如此，私底下，龙传和其他的同事给这个电话会议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怕死call”。
不过，好在龙传在这个公司也做了好几年了，已经习惯了这种管理模式。尤其是龙传管理的部门虽然多，要汇报的内容也多，但所辖部门的兄弟们都非常给力，各项指标一直都完成得不错，所以应付起这个“怕死call”来，倒也得心应手。
但是对这个每个季度一次的三至五天的review，龙传每次都被弄得筋疲力尽。
倒不是说这个面对面的review会比那个每周一次的“怕死call”要困难多少。相反，龙传一直觉得，面对面的和英国人沟通，大家都坐在同一个会议室里，能看到彼此的眼神、表情，还能时不时地停顿一下，讨论一下，会议本身比电话会议要轻松。
但让龙传觉得累的是，这三天，是从早到晚的连续开会。从早上八点十五分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左右。偶尔碰到问题比较多的时候，还要拖延个把两个小时。
不仅如此，所有管理人员中午都要陪着英国人吃工作餐，通常都是KFC或者外卖的pizza。晚上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也得陪着英国人出去喝几杯啤酒，再嚼几块和中午一样的pizza，边吃边喝还得边谈工作。
而且，这三天里，无论是否轮到自己汇报，像龙传这样的管理人员都得全天候随时待命。中午不能回宿舍或者在办公室小憩一会儿，晚上也得弄到很晚才能回到宿舍。
连续这样三天密集轰炸下来，睡惯了午觉、吃惯了中餐的龙传总会觉得十分疲惫。
今天，一个小时以前，所有的管理人员陪着一群英国人在他们最喜欢去的那家pizza店灌了一肚子啤酒之后，终于算是把这一次的季度review给弄完了。
冲完澡，龙传套上一个大裤衩，将洗手间外面阳台的灯打开，拿起一块香皂在嘴巴周围抹了抹，对着阳台上洗手盆上面的镜子，开始刮胡子。
用香皂涂抹之后刮胡子，这是龙传在一次出差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那一次，龙传所住的酒店不提供刮胡液，只有小香皂。龙传涂抹上香皂之后，发现刮起胡子来，比涂了刮胡液之后再刮更加顺畅。而且，香皂的味道也不错。打那以后，龙传便不再使用刮胡液，转而使用香皂了。
刮完胡子，龙传摸了摸下巴和嘴巴周围其他的地方，觉得整个人看上去都爽利了许多。
龙传收起刮胡刀，掬起几捧水，在脸上洗了几把，正准备擦干脸后回到房间，突然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笑。
龙传以为是因为自己这几天过于疲惫而看花了眼，对着镜子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并未做出相同的揉眼动作，而是依然保持着笑容。
龙传这一惊非同小可。饶是旁边的车间灯火通明，楼下也有人在走来走去，龙传还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鬼！”这是龙传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字。
龙传将头转向一边，不敢再去看镜子。就在龙传准备疾奔回房间，再打开房门让隔壁的同事过来看时，龙传的脑子中响起一个声音：“别怕！”
龙传心中又是一惊，脱口而出：“谁？！”
脑子里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不用怕！我就是你！”
龙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要再说话，那个声音又道：“你不用开口说话。你只要用脑子想就可以了。我能听见你脑子里的声音。”
龙传不敢去看镜子，在脑子里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个声音在龙传脑子里道：“我就是你啊！你过来，看着镜子。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就是你。我害你就是害自己。”
龙传小心地挪回到镜子前，侧着脸偷偷地看了一眼镜子，只见镜子里那个模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依然在微笑。
见到龙传将眼睛看过来，镜子中的人笑容更盛，声音再度在龙传脑中响起：“可算找到你了！”
龙传在脑中问道：“什么意思？”
镜子中的人声音响起：“我是来自另外一个地方的你。”
龙传听到这话，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自己曾经看过的科幻电影和小说。平行空间？异时空？虫洞？星际穿越？
镜子中的人似乎真地知道龙传脑子中所想，声音响道：“如果用你们这个星球的话来说，我就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你。”
龙传在脑中条件反射似地问道：“另外一个时空？”
镜子中的人点了点头，声音响起道：“大千宇宙，有无数个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你已经是我找到的第九十九个我了。”
龙传听到镜子中人这样说，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便是李连杰曾经演过的电影，《宇宙通缉令》。
按照那部电影中的说法，大千宇宙，确实有许多个不同的时空。而在每一个时空之中，都有一个与地球上的每个人相同的个体。
在那部电影中，其中一个时空之中的个体发现，若是将其他时空之中与自己相同的个体杀死，被杀个体的力量便会平均转移到其他时空相同的个体身上，使得剩余的个体变得更强。若是能将其他时空之中所有与自己相同的个体杀死，最终留下的那一个，便可以成为宇宙最强。
镜子中的人脸上露出大笑的样子，声音中也满是笑意，在龙传的脑中响起道：“你想多了！我跨越了无数个时空，早已发现，并不是每一个有生命体的时空都有一个相同的自己。即使有，作为一个外来者，我也只能对那一个时空之中的自己进行旁观，不能有任何的干涉。”
龙传脑中方自想起镜子中的人先前所说，他若是害自己，便也是害了他自己，镜子中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最大的坏处了。我只要和另外一个自己处于同一个时空之中，便要同样感受另一个自己所受到的所有非自然伤害带来的苦痛。”
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仅如此。对我来说，最大的伤害，还是另一个自己所受到的自然伤害。其他时空的所有的我，从一出生开始，便在逐步走向死亡。只要我和另一个我处于同一时空，另一个我的寿命在不断地缩短时，我的寿命也在按照同样的比例缩短。”
龙传脑子中又一转念，脑子中的声音又道：“打个比方说，在这个时空之中，用这个星球的计时标准来算，我为了找到你，已经花了三年的时间。按照你们的平均寿命来算，我已经又损失了百分之三的寿命了。”
龙传在脑子中问道：“既然此事对你有害无益，你到处跨越时空，寻找另一个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镜子的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在龙传的脑子中说道：“大千宇宙，万事皆有两面。我在想，既然我在同一时空内，会感受另一个自己受到的伤害，更要承受与另一个自己同样比例的寿命流逝，一定还有什么对我有益的一面。只是我还没有发现而已。我想找到这个有益的方面。”
龙传对着镜子中的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话。随即，龙传在脑子中问道：“那你现身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镜子中的人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在龙传脑中说道：“我跨越了太多时空，寿命已经所剩无几，没有时间再去跨越另外一个时空了。我想让你去重走我走过的路，找到那一个我没能找到的有益的方面。”
龙传心中一惊，脑子中的话还未问出来，镜子中人又在龙传的脑子中说道：“你现在自然没有能力跨越时空。不过，我有办法，能将你送到我出生的那一个时空，让你从头开始，重新走一遍我走过的路。”
“穿越？”龙传脑子中不由自主地出现这两个字。
镜子中的人摇了摇头，在龙传的脑子里说道：“不完全是。我的方法，不是让你完全跨越到我出生的那一个时空。我要做的，是让你的意识，暂时跨越到我出生的时空。”
龙传在脑中问道：“什么意思？”
镜子中的人说道：“一晚。我只需要将你的意识剥离一晚。在这一个晚上，这里的你，将完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龙传轻轻皱眉，问道：“就这么简单？”
镜子中的人沉默了一下，说道：“有一个风险，我必须对你说明。若是你在我出生的那一个时空或其他时空之中非正常死亡，这里的你，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龙传的眉头紧紧皱起，想起双亲、妻儿、亲朋好友，才要摇头，镜中人的声音又在龙传脑中响起：“你先不要忙着拒绝。先听我说。你知道，若是以这个星球的寿命来计算，我的寿命有多少？”
不待龙传发问，镜子中的人自己说道：“我的寿命，可以百万年计。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百万年生命的精彩？”
见龙传摇了摇头，镜子中的人又道：“我已经隐隐感觉到，若是你真地能够找到我未能找到的那一个有益的方面，所有不同时空之中的我们，都会受益。我知道，你的心中，曾经有过许多遗憾。若是你能成功，这个时空的你，或许会有机会弥补那些遗憾。”
龙传听到镜中人的这番话，不由得沉默起来。
龙传心性淡然，属于典型的宅男，对现在这种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生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但龙传的心中，确实有不少遗憾。
龙传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花足够的时间和亲人在一起。
龙传从学校一毕业，便和许多年轻人一样，远离家乡，来到南方这座改革开放的第一城谋求机会，一呆便是十多年。
这十多年里，和许多在这座城市打拼的人一样，龙传每年回到家乡探望亲人的机会，只不过一两次而已。这十多年里，龙传先后送走了将自己带大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每送走一位老人，龙传的心中都像刀割一样。
如今，龙传最希望的，便是能够多一些时间陪着父母、妻儿和其他的亲人。但为了生活，也为了那个冠冕堂皇的“我是为了给家人打下更好的基础”这个理由，龙传还在这座城市漂泊，还不能与父母双亲和妻儿常相聚。
每次回到家乡的时候，看着父母双亲头上日渐增多的白发，龙传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愧疚。而每次离家的时候，龙传都不敢去看父母双亲脸上和眼中的牵挂以及对下一次再见的期盼。
至于孩子问到的“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再也不走了啊”这样的话，龙传每次一听到，几乎都要落荒而逃。
镜子中的人好像能体会到龙传现在的心情，也随着龙传沉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