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行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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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就是这样吧？”胤礽轻声曼吟。畅春园有水有木，还有如他所说荷花。修养中人，自然是要出来散散心。左手边是儿子，右手边是老婆，身后跟着一群托着各种会用到家什宫女太监，啊。
一家三口漫步畅春园中，颇有闲情逸志。光看他们眼下情形，丝毫想象不出，这个国家政正重重阻力之下展开。
胤礽病情好转，畅春园里还召见了一回诸王大臣，虽然时间比较短，人看起来也瘦了不少，却是实实变得好起来了。
诸王大臣诚心诚意地想酬神！终于不用再跟那个女人打交道了！说起来皇后也没有怎么着他们，可惜她打完一套乱拳又骂完一回人之后，已经被列入了好不要去惹名单里。
这是一个可怕女人，她有四个已经成家立业儿子，分各部，其中一个还是太子，弘旦一经指婚，又被安排领了工部差使，还有她娘家兄弟子侄、姻亲戚里，足以保证她信息来源丰厚可靠。
你拿细节去问她，她会说，这点事都要来问我，底下办事人真是白痴，拿钱不办事，当我是傻吗？你要有意不让她知道某些事情，她又能东拉西扯，不知道怎么地就扯到这上头来了，暗示，你们瞒不了我。
弄得一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老老实实想办法干活。这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没有见识后宫妇人，她或许缺乏常识，却不一定缺乏眼光，时不时灵光一现，就想出匪夷所思主意来。朝上混了那么久大老爷们儿，叫个女人反衬成了庸材，几十年老脸都丢了！
大家挺盼着这座大山继续呆她该呆地方。
他们也是想得太美好了，毕竟那个女人是皇帝老婆太子妈，皇帝还没有彻底康复之前，他们还是要跟她碰面。而胤礽虽然觉得老婆政事上，呃，会出囧招，却也并不无知。淑嘉分寸也掌握得不错，该出面出面，该放手放手。
他仍然挂心朝政，却也不必像先前那样着急上火了，慢慢修养着，身体也渐渐有了好转。只是季节不对，盛夏正热，没病还能热出病来，他康复得并不算，也不敢再过份操劳。
“唔，再过几日，天没这么热了，你也大安了，咱们撑船过去游一遭，那才有意思呢。”
弘旦听着他爹娘对话，哭笑不得，因为政重重问题而紧张心弦也松了下来。笑道：“正是正是，再多过些时日，莲子也该熟了，正好吃。”
淑嘉抽抽嘴角：“你怎么成了吃货了？”搁到平日，弘旦是不会说出这样话来，他小人家架子端得平稳得很！
弘旦脸上一红：“民以食为天嘛。”
胤礽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年雨水如何？各地有无灾异之事？”
淑嘉心中一叹，养个病都养不安生！这么大国家，哪一年没有几个地方受灾？弘旦一一述来：“今年虽没过完，也过了一大半儿了，大致上是个什么情形也心里有数儿了，大约就是这几处了，不算很严重。只恨政没推行完毕，按摊丁入亩来算，贫者要缴税反而变少，如果能早几年推行，他们手头能有些余粮余钱，也能扛得住灾荒。”
“这几处免了今年赋税吧。”胤礽祭出通用法宝来。
“嗻。”
淑嘉这才道：“走了这么一会儿，你们不累，我还累了呢，前头亭子里歇一歇脚罢。”
弘旦看一看胤礽额上已出汗，笑道：“额娘累了？是儿子疏忽了，该打。”
一家子坐到了亭子里，跟着宫女太监摆上毛巾、水果、茶点，打扇儿、打水，忙个不亦乐乎。
胤礽谈兴上来了，又说起了国事。难为他病了这么久，放手了几个月，还是想忍不住打听打听。
淑嘉拿牙签戳了一块果肉慢慢咬着，耳朵里听着这父子俩说话。多数是弘旦说，胤礽一面听，时不时点评两句，某人性情如何、某人本事如何、某人又有何缺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这件事办得好，那件事如果这样办效果会好。遇到觉得重要问题，还会提问。
弘旦已汇报到京八旗除镶黄旗蒙学已办，其他七旗蒙学下个月才开学，但是效果不错：“每学已收了两三百不等学生，必得一、二十老师，每人每年服役二十日计，轮班也能班下百多号人了。不特顺天府，直隶地界士绅也能容下大半了。”
胤礽道：“除开京师，八旗还哪里驻防？各处有多少人？携眷有多少？”
弘旦掰着指头数着：“盛京自不必提，杭州、西安、广州……这其中有携眷，也有不携眷……”
胤礽放松地靠着椅背：“八旗统共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会上蒙学？”
这个也难不倒弘旦，报完了数他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蒙学不是后世义务教育一读读个九年、十二年，三年五载也就罢了。八旗人口数是增长没错，总是不很多，而且，现读只有男童，学龄儿童数目还要减半。
如京城、广州这样有旗人携眷聚地方，可以消耗得了这么些服役读人。其他偏远地方呢？根本消耗不了那么多。
“儿子想过这个了，”顿了顿，“不过是叫他们服役，教也是服役，做点子旁也是服役不是？。”
“他们还能做什么？”胤礽很直白地问，“除了诽谤朝政、吟风弄月、搬弄是非，他们还能做什么？真正有本事要么补缺，要么特旨征召了。”留下，应了那一句百无一用是生。就算是入朝为官了，也有无能之辈。
平日里胤礽看着他们也是颇为顺眼，真要想一件他们能干、利国利民事情，真能让人想得秃了顶！
弘旦抹抹汗，拿眼睛看淑嘉。淑嘉也发愣，她确实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一点。对于这些读人，她能想到办法，也就是让他们教教了。至于做官，一是官职就这么多，不可能盲目扩招，二也是很多科举考试出来官员，能力也是有限，很多人真是擅长风花雪月，却连数学题都做不好。
“你怎么看？”胤礽问淑嘉。
淑嘉沉吟着，慢慢地说：“几样政下去，国库能充盈么？”
“当然。”父子俩都很有信心。
淑嘉低声道：“要不——”
“嘎？”
淑嘉还是说出了她义务教育构想，所谓开启民智，大家都开明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异想天开！”胤礽毫不气地下了评语，“这得花下去多少钱？就算我乐意，你道寻常人家能把孩子都送到学堂里？真真不知道人间疾苦了，就算他们乐意送，又有多少人买得起笔墨本？”
他没想过要贴补至此，贴补八旗都要再考虑一下，何况是大面积普及？他老人家拼命攒钱，可不是为了花别人身上。平民百姓少识两个字又有什么不好？说穿了，依旧是对民人存着防范之心。
愚民政策其实是一项非常好政策，没有外力作用之下，它帮助之下，国家社会结构是相当稳固。不过这样小心思，他不大好意思说得出口，看着儿子似已明白了，不由一叹，老婆是有政治敏感度，到底是女人，心软，只想着大家好，没注意到形势啊！
弘旦听到父亲批评母亲观点时候，就有一点坐不住了，半是为了母亲解围，并是向母亲解释：“且不说有多少人家愿意把孩子送到蒙学读，也不说办这么多蒙学钱从哪里来。等他们学出来了，要怎么安置？八旗里还好说，生计总是不愁。民人里头，每年秀才、举人、进士名额就这么多，没有功名，国家不用管也管不了这许多人，一旦让他们识字了，有几个肯再踏踏实实耕田？到时候，他们识几个字，心生不满，还不定生出什么事来呢？”
一句话，出路问题！
淑嘉选对了一个突破口，想扩大，却很难。原因就于她忽略了本族政权人口问题，与扩招后就业问题。读过几年，花了不少时间、金钱、精力，再没个好出路，很容易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讨论，胤礽与弘旦都不意，他们觉得有现情况就已经不错了。多出来没有体面差使可做人，胤礽已经有了预案，也是受了淑嘉启发，既然苦力他们不愿意出，还是有合适文字工作可以让他们做。实不行，偏远地区小官也可以免费奉送。
胤礽还安慰淑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对下头细务不是很熟悉而已。”
淑嘉：“……”她自认比他们知道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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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出来蹓跶了一圈儿，有些累了，又慢腾腾地走回去休息。
淑嘉到了她住处，房里，淑嘉有些气闷。夹中间两头受气感觉真是糟透了！对于胤礽问题，其实她是有解决方案，盯着房里那个地球仪，淑嘉慢慢地拔着它转动。保养得很好手指伸了出来，指到了一个地方：美洲。
弘旦工作比他母亲要多得多，先是询问了政推行情况，得知并不是一帆风顺，也有矛盾冲突，却因之前选派督抚都颇为能干，倒也能够推行得下去。并且，随着时间推移，目已成舟，
弘旦又看了内务府呈上来报告，写是弘早婚事准备情况，房安排到了乾西头所，正装修，又有福晋礼服、车舆等也加紧攒造。大家口上不说，手上都加紧动作，以期早日让皇帝看到他儿子娶媳妇儿。钦天监也来凑热闹，报上了卜筮出来吉日。
其余就都是小事了，还有一封从广州来信，却是鄂伦岱寄过来。老鄂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脱离了京城，他身上压力就小了很多，又与当地恶霸头子年羹尧混到了一处，过得颇为滋润。
流氓遇到恶霸，还是恶霸占优势，弘旦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一句，看这年羹尧手段，实比一味只是斗狠鄂伦岱手黑百倍。鄂伦岱手头又宽裕了起来，往东宫里送孝敬也越来越丰厚。写信里，语气也越来越亲切。
弘旦看完他写内容，深思了起来。单方面中止了与荷兰贸易，却阻不了走私，反而白白浪费了税款，是不是，动作一下开禁呢？
把信收好，弘旦起身理了理衣冠，想起不久前那一出，去寻淑嘉说话，也是开解开解母亲。
“你来了？事儿都忙完了？”
“是，儿子方才路过时候又看了阿玛一回，他看了一会子，又睡了。”
“唔。”
弘旦慢慢地道：“看阿玛睡了，我就没敢惊扰他老人家，有些事儿，晚些时候等阿玛醒了，我再去回他。”然后就说起了朝政来。
淑嘉听得有些心不焉，弘旦暗叹一声：“摸着石头过河，多有不易之处，未必什么主意都是可行，或此处可行而彼处不可行……”借着说今天工作，兜着圈子宽慰淑嘉。
淑嘉失笑：“你道我心情不好，是为了这个？”
“嘎？”
“眼下是必须变革。不特是税法，还有这些……人！”
“一群呆子，既摸着了他们脉，就有是办法收拾他们了。”
淑嘉摇头道：“这不止是呆子事儿，我只是想，寻一条路出来。”
“盛世滋丁，永不加赋，就是说，以后多生一个孩子，做饭时候添一勺子水就行了，你说，他们生不生？！到时候，天下会有多少人？历来盛世，都拿丁口、户数说事儿，却不知道，生孩子容易，养起来难！小时候添一勺子水就行了，长大了呢？怎么办？要娶妻生子，要有房子住，这些又从哪里来呢？多生出来，渐渐就要变成多余了。
“还有，摊丁入亩，一家十亩地，生了两个儿子，一人分五亩，还能过活。他要再多生两个，就要半饥半饱了！如此两代下来，原本小康之家也要穷顿。天下还有多少能开成良田荒地？开成了，不多时又不足用。又有兼并之事。百姓过成了叫花子，到时候，我怕要出李闯了！”
一席话说得弘旦骤然变色，细细想来，她说得确实有理。这是当然，她还模糊记得一点历史课本，结合自己看到实际情况，说起来当然不是危言耸听。国人向来讲究多子多福，此时根本没有计划生育观念。本国地大物博，哪里水土不养人？统治者也是希望人口越多，干活缴税人越多越好。
弘旦还硬生生地牵了牵嘴角：“额娘有些危言耸听了，未必就到那一步。”
淑嘉苦笑，历史上，雍正政也只是为这个王朝、整个中国封建社会搏了一个回光返照而已。此次回照之后，国家不思进取，醉生梦死，没多久，人口膨胀，国力日下。
眼下政，据淑嘉估计，观条件原因加上雍王出力甚多，估计与史上政差不太远。如果不接着想出路，还是一个死。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能够预见，从诞生以来就以推翻现政府为目标白莲教就会像鬼一样又出现了！
她没想过千秋万代，却也不想子孙被暴力革命。惨一点像路易十六被砍头，好一点如溥仪，蹲了战犯监狱。她宁愿放权，找一条中庸之道，或如明治维，好歹能君主立宪。再不济，只要自家子孙不那么死板，大家共和了，做个普通人也不错。
但是面对帝国这么个庞然大物，她根本就无从下手。她知道自己缺点，性别是先天劣势，只有通过影响丈夫、儿子才能撬开缺口。幸亏，她家丈夫、儿子，是皇帝和太子。她，只好拼了。
而这些话，她还真不敢跟胤礽说，只能跟儿子说。至少，弘旦即使觉得她说太过耸人听闻，也不会对她产生不利影响。
她表情很可怕：“说就是士绅，哪怕把他们家全都抄了，能养得活这多出来人口么？又不能强不让人生孩子，那才要造反！这是你们事情。”
后，很坚定地说了一句：“人口过剩！”现这个问题还不突出，但是等到弘旦这一代挑大梁时候，就是个大问题了。大概靠种红薯和玉米能养活？后世人口爆炸，但是依然能保证大多数人温饱，也是沾了科技发展光。眼下却不可能指望这个，只有扩张。
她政治经济学是低空飞过，只记得一些基本常识。今时今日，光靠农业是不可能强国。农业附加值是低，发展经济，必须发展工商业。可要怎么发展，制定什么样计划，她完全一窍不通，她也只会别人方案基础上作改动而已。不过，至少工商业可以解决剩余劳动力。
弘旦目瞪口呆，他前半截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人口问题，他父亲统治年代或许已经不是大问题，等二、三十年后，轮到他了，麻烦就大了。他看年终总结，光是今年，永不加赋所滋丁口已有二十万了！今年二十万、明年二十万、后年还有二十万……
弘旦脑袋里开始了无限循环回放，小脸煞白。他本也是觉得人口多了，正是盛世之相，越多越好，也不希望人口减少，那就代表世道不好。再一想这些人要到哪里谋得一处合适耕地去养活他们自己，就非常不淡定了。
而后半截，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时人看来，中华是世界上好地方，物产丰饶，其他地方都是蛮夷之地，不适宜人类住。扩张？也要那里有价值才行。弘旦也想建功立业，然而看了看自家荷包，还是忍住了这种——咱不做亏本买卖。
听到发展工商业，他想跳脚了！“农业才是立国之本……”他开始述说许多史上名段，以证明商业存会让农民不思安稳，减少粮食产量，从而动摇国家基础。
淑嘉想吐血！“你还能想出另办法安置这么多人么？杀了？吃了？”
弘旦原以为手头工作已经够棘手了，虽然他已经慢慢进入了状态，不想又挨了一记，结结巴巴地问：“您跟汗阿玛提过了么？”
“我只能跟你说，你可以从现开始想，下面要怎么办了。”
弘旦默。
淑嘉也默。张诚是路易十四派来，路易十四本人就是推行重商主义人，欧洲变革已经开始了。荷兰人圈殖民地已经圈到亚洲来了，大陆也被发现了，无数金银被运往欧洲，支撑起那里发展。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淑嘉很想撺掇着大家也去美洲发展来。
她说义务教育，是说服了胤礽和弘旦基础上，作伏笔。
物以稀为贵，读人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也是考公务员，却不是现这样考法。把乡试、会试等等，变成中考、高考，考中只代表你学得好，你有学历了。却不一定就能做官，想做官，单独考试。某部缺了什么人，拟定名额，大家报名。可以要求学历，基层工作经验，要求政治面貌……
功名变成文凭而已。
当然，这个计划实施基础，必须是教育普及。
那么多出来有知识有文化人怎么办？无论是经商还是从事工业，都有不错知识基础。剩余劳动力必须寻找出路，有文化工作生产效率会高。
欧洲资本主义发展，都税不了原始积累与市场扩大两条。淑嘉能想到例子就只有欧洲了，谢天谢地，这段课本她当年为了高考很惨烈地背过，现还有印象。
国人素质提高，再配以美洲金银，发展就有希望了。只是这市场问题还有待解决，这是重要一环，她找不到合适市场，找到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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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二人相对无言时候，遥远地方，有个人正发火，正挽袖。
年羹尧读人一面始终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朝上国、瞧不起人，惹我者必诛之！等等等等，不说已经融入他骨血了吧，也是张口就来、不用提醒。
年总督两广混得如鱼得水，强硬地推行政收到了良好效果，得到了上级肯定与表扬。自家荷包也是丰满了不少，比起收火耗，走私贸易显然危险小一些，也不易引起弹劾。
小日子过得正爽，大约这两广总督任上再干几年，等政稳定了，再调一处好地方混一混，干得好了，可能就能做到直隶总督这个天下第一督位子。如今他身上是带着中央官衔，虽然只是虚衔，如果直隶总督任上干得不错，他由完全可能像李光地一样“入阁拜相”成为大学士。而他，比李光地当年可年轻多了！
日子过得太顺了，一点不如意就像大饼上唯一一粒黑芝麻，格外醒目，当他听说荷兰人从他地盘上“诱拐”百姓时候，他老人家出离愤怒了！
与淑嘉闭门造车，脑袋里空想不同是，撺掇开发美洲不成，南洋却由此进入了本朝官员视线。虽然现年总督还用一丝斯文气压着满身恶霸习性，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
写到难写地方了……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就是这样吧？”胤礽轻声曼吟。畅春园有水有木，还有如他所说荷花。修养中人，自然是要出来散散心。左手边是儿子，右手边是老婆，身后跟着一群托着各种会用到家什宫女太监，啊。
一家三口漫步畅春园中，颇有闲情逸志。光看他们眼下情形，丝毫想象不出，这个国家政正重重阻力之下展开。
胤礽病情好转，畅春园里还召见了一回诸王大臣，虽然时间比较短，人看起来也瘦了不少，却是实实变得好起来了。
诸王大臣诚心诚意地想酬神！终于不用再跟那个女人打交道了！说起来皇后也没有怎么着他们，可惜她打完一套乱拳又骂完一回人之后，已经被列入了好不要去惹名单里。
这是一个可怕女人，她有四个已经成家立业儿子，分各部，其中一个还是太子，弘旦一经指婚，又被安排领了工部差使，还有她娘家兄弟子侄、姻亲戚里，足以保证她信息来源丰厚可靠。
你拿细节去问她，她会说，这点事都要来问我，底下办事人真是白痴，拿钱不办事，当我是傻吗？你要有意不让她知道某些事情，她又能东拉西扯，不知道怎么地就扯到这上头来了，暗示，你们瞒不了我。
弄得一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老老实实想办法干活。这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没有见识后宫妇人，她或许缺乏常识，却不一定缺乏眼光，时不时灵光一现，就想出匪夷所思主意来。朝上混了那么久大老爷们儿，叫个女人反衬成了庸材，几十年老脸都丢了！
大家挺盼着这座大山继续呆她该呆地方。
他们也是想得太美好了，毕竟那个女人是皇帝老婆太子妈，皇帝还没有彻底康复之前，他们还是要跟她碰面。而胤礽虽然觉得老婆政事上，呃，会出囧招，却也并不无知。淑嘉分寸也掌握得不错，该出面出面，该放手放手。
他仍然挂心朝政，却也不必像先前那样着急上火了，慢慢修养着，身体也渐渐有了好转。只是季节不对，盛夏正热，没病还能热出病来，他康复得并不算，也不敢再过份操劳。
“唔，再过几日，天没这么热了，你也大安了，咱们撑船过去游一遭，那才有意思呢。”
弘旦听着他爹娘对话，哭笑不得，因为政重重问题而紧张心弦也松了下来。笑道：“正是正是，再多过些时日，莲子也该熟了，正好吃。”
淑嘉抽抽嘴角：“你怎么成了吃货了？”搁到平日，弘旦是不会说出这样话来，他小人家架子端得平稳得很！
弘旦脸上一红：“民以食为天嘛。”
胤礽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年雨水如何？各地有无灾异之事？”
淑嘉心中一叹，养个病都养不安生！这么大国家，哪一年没有几个地方受灾？弘旦一一述来：“今年虽没过完，也过了一大半儿了，大致上是个什么情形也心里有数儿了，大约就是这几处了，不算很严重。只恨政没推行完毕，按摊丁入亩来算，贫者要缴税反而变少，如果能早几年推行，他们手头能有些余粮余钱，也能扛得住灾荒。”
“这几处免了今年赋税吧。”胤礽祭出通用法宝来。
“嗻。”
淑嘉这才道：“走了这么一会儿，你们不累，我还累了呢，前头亭子里歇一歇脚罢。”
弘旦看一看胤礽额上已出汗，笑道：“额娘累了？是儿子疏忽了，该打。”
一家子坐到了亭子里，跟着宫女太监摆上毛巾、水果、茶点，打扇儿、打水，忙个不亦乐乎。
胤礽谈兴上来了，又说起了国事。难为他病了这么久，放手了几个月，还是想忍不住打听打听。
淑嘉拿牙签戳了一块果肉慢慢咬着，耳朵里听着这父子俩说话。多数是弘旦说，胤礽一面听，时不时点评两句，某人性情如何、某人本事如何、某人又有何缺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这件事办得好，那件事如果这样办效果会好。遇到觉得重要问题，还会提问。
弘旦已汇报到京八旗除镶黄旗蒙学已办，其他七旗蒙学下个月才开学，但是效果不错：“每学已收了两三百不等学生，必得一、二十老师，每人每年服役二十日计，轮班也能班下百多号人了。不特顺天府，直隶地界士绅也能容下大半了。”
胤礽道：“除开京师，八旗还哪里驻防？各处有多少人？携眷有多少？”
弘旦掰着指头数着：“盛京自不必提，杭州、西安、广州……这其中有携眷，也有不携眷……”
胤礽放松地靠着椅背：“八旗统共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会上蒙学？”
这个也难不倒弘旦，报完了数他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蒙学不是后世义务教育一读读个九年、十二年，三年五载也就罢了。八旗人口数是增长没错，总是不很多，而且，现读只有男童，学龄儿童数目还要减半。
如京城、广州这样有旗人携眷聚地方，可以消耗得了这么些服役读人。其他偏远地方呢？根本消耗不了那么多。
“儿子想过这个了，”顿了顿，“不过是叫他们服役，教也是服役，做点子旁也是服役不是？。”
“他们还能做什么？”胤礽很直白地问，“除了诽谤朝政、吟风弄月、搬弄是非，他们还能做什么？真正有本事要么补缺，要么特旨征召了。”留下，应了那一句百无一用是生。就算是入朝为官了，也有无能之辈。
平日里胤礽看着他们也是颇为顺眼，真要想一件他们能干、利国利民事情，真能让人想得秃了顶！
弘旦抹抹汗，拿眼睛看淑嘉。淑嘉也发愣，她确实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一点。对于这些读人，她能想到办法，也就是让他们教教了。至于做官，一是官职就这么多，不可能盲目扩招，二也是很多科举考试出来官员，能力也是有限，很多人真是擅长风花雪月，却连数学题都做不好。
“你怎么看？”胤礽问淑嘉。
淑嘉沉吟着，慢慢地说：“几样政下去，国库能充盈么？”
“当然。”父子俩都很有信心。
淑嘉低声道：“要不——”
“嘎？”
淑嘉还是说出了她义务教育构想，所谓开启民智，大家都开明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异想天开！”胤礽毫不气地下了评语，“这得花下去多少钱？就算我乐意，你道寻常人家能把孩子都送到学堂里？真真不知道人间疾苦了，就算他们乐意送，又有多少人买得起笔墨本？”
他没想过要贴补至此，贴补八旗都要再考虑一下，何况是大面积普及？他老人家拼命攒钱，可不是为了花别人身上。平民百姓少识两个字又有什么不好？说穿了，依旧是对民人存着防范之心。
愚民政策其实是一项非常好政策，没有外力作用之下，它帮助之下，国家社会结构是相当稳固。不过这样小心思，他不大好意思说得出口，看着儿子似已明白了，不由一叹，老婆是有政治敏感度，到底是女人，心软，只想着大家好，没注意到形势啊！
弘旦听到父亲批评母亲观点时候，就有一点坐不住了，半是为了母亲解围，并是向母亲解释：“且不说有多少人家愿意把孩子送到蒙学读，也不说办这么多蒙学钱从哪里来。等他们学出来了，要怎么安置？八旗里还好说，生计总是不愁。民人里头，每年秀才、举人、进士名额就这么多，没有功名，国家不用管也管不了这许多人，一旦让他们识字了，有几个肯再踏踏实实耕田？到时候，他们识几个字，心生不满，还不定生出什么事来呢？”
一句话，出路问题！
淑嘉选对了一个突破口，想扩大，却很难。原因就于她忽略了本族政权人口问题，与扩招后就业问题。读过几年，花了不少时间、金钱、精力，再没个好出路，很容易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讨论，胤礽与弘旦都不意，他们觉得有现情况就已经不错了。多出来没有体面差使可做人，胤礽已经有了预案，也是受了淑嘉启发，既然苦力他们不愿意出，还是有合适文字工作可以让他们做。实不行，偏远地区小官也可以免费奉送。
胤礽还安慰淑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对下头细务不是很熟悉而已。”
淑嘉：“……”她自认比他们知道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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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出来蹓跶了一圈儿，有些累了，又慢腾腾地走回去休息。
淑嘉到了她住处，房里，淑嘉有些气闷。夹中间两头受气感觉真是糟透了！对于胤礽问题，其实她是有解决方案，盯着房里那个地球仪，淑嘉慢慢地拔着它转动。保养得很好手指伸了出来，指到了一个地方：美洲。
弘旦工作比他母亲要多得多，先是询问了政推行情况，得知并不是一帆风顺，也有矛盾冲突，却因之前选派督抚都颇为能干，倒也能够推行得下去。并且，随着时间推移，目已成舟，
弘旦又看了内务府呈上来报告，写是弘早婚事准备情况，房安排到了乾西头所，正装修，又有福晋礼服、车舆等也加紧攒造。大家口上不说，手上都加紧动作，以期早日让皇帝看到他儿子娶媳妇儿。钦天监也来凑热闹，报上了卜筮出来吉日。
其余就都是小事了，还有一封从广州来信，却是鄂伦岱寄过来。老鄂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脱离了京城，他身上压力就小了很多，又与当地恶霸头子年羹尧混到了一处，过得颇为滋润。
流氓遇到恶霸，还是恶霸占优势，弘旦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一句，看这年羹尧手段，实比一味只是斗狠鄂伦岱手黑百倍。鄂伦岱手头又宽裕了起来，往东宫里送孝敬也越来越丰厚。写信里，语气也越来越亲切。
弘旦看完他写内容，深思了起来。单方面中止了与荷兰贸易，却阻不了走私，反而白白浪费了税款，是不是，动作一下开禁呢？
把信收好，弘旦起身理了理衣冠，想起不久前那一出，去寻淑嘉说话，也是开解开解母亲。
“你来了？事儿都忙完了？”
“是，儿子方才路过时候又看了阿玛一回，他看了一会子，又睡了。”
“唔。”
弘旦慢慢地道：“看阿玛睡了，我就没敢惊扰他老人家，有些事儿，晚些时候等阿玛醒了，我再去回他。”然后就说起了朝政来。
淑嘉听得有些心不焉，弘旦暗叹一声：“摸着石头过河，多有不易之处，未必什么主意都是可行，或此处可行而彼处不可行……”借着说今天工作，兜着圈子宽慰淑嘉。
淑嘉失笑：“你道我心情不好，是为了这个？”
“嘎？”
“眼下是必须变革。不特是税法，还有这些……人！”
“一群呆子，既摸着了他们脉，就有是办法收拾他们了。”
淑嘉摇头道：“这不止是呆子事儿，我只是想，寻一条路出来。”
“盛世滋丁，永不加赋，就是说，以后多生一个孩子，做饭时候添一勺子水就行了，你说，他们生不生？！到时候，天下会有多少人？历来盛世，都拿丁口、户数说事儿，却不知道，生孩子容易，养起来难！小时候添一勺子水就行了，长大了呢？怎么办？要娶妻生子，要有房子住，这些又从哪里来呢？多生出来，渐渐就要变成多余了。
“还有，摊丁入亩，一家十亩地，生了两个儿子，一人分五亩，还能过活。他要再多生两个，就要半饥半饱了！如此两代下来，原本小康之家也要穷顿。天下还有多少能开成良田荒地？开成了，不多时又不足用。又有兼并之事。百姓过成了叫花子，到时候，我怕要出李闯了！”
一席话说得弘旦骤然变色，细细想来，她说得确实有理。这是当然，她还模糊记得一点历史课本，结合自己看到实际情况，说起来当然不是危言耸听。国人向来讲究多子多福，此时根本没有计划生育观念。本国地大物博，哪里水土不养人？统治者也是希望人口越多，干活缴税人越多越好。
弘旦还硬生生地牵了牵嘴角：“额娘有些危言耸听了，未必就到那一步。”
淑嘉苦笑，历史上，雍正政也只是为这个王朝、整个中国封建社会搏了一个回光返照而已。此次回照之后，国家不思进取，醉生梦死，没多久，人口膨胀，国力日下。
眼下政，据淑嘉估计，观条件原因加上雍王出力甚多，估计与史上政差不太远。如果不接着想出路，还是一个死。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能够预见，从诞生以来就以推翻现政府为目标白莲教就会像鬼一样又出现了！
她没想过千秋万代，却也不想子孙被暴力革命。惨一点像路易十六被砍头，好一点如溥仪，蹲了战犯监狱。她宁愿放权，找一条中庸之道，或如明治维，好歹能君主立宪。再不济，只要自家子孙不那么死板，大家共和了，做个普通人也不错。
但是面对帝国这么个庞然大物，她根本就无从下手。她知道自己缺点，性别是先天劣势，只有通过影响丈夫、儿子才能撬开缺口。幸亏，她家丈夫、儿子，是皇帝和太子。她，只好拼了。
而这些话，她还真不敢跟胤礽说，只能跟儿子说。至少，弘旦即使觉得她说太过耸人听闻，也不会对她产生不利影响。
她表情很可怕：“说就是士绅，哪怕把他们家全都抄了，能养得活这多出来人口么？又不能强不让人生孩子，那才要造反！这是你们事情。”
后，很坚定地说了一句：“人口过剩！”现这个问题还不突出，但是等到弘旦这一代挑大梁时候，就是个大问题了。大概靠种红薯和玉米能养活？后世人口爆炸，但是依然能保证大多数人温饱，也是沾了科技发展光。眼下却不可能指望这个，只有扩张。
她政治经济学是低空飞过，只记得一些基本常识。今时今日，光靠农业是不可能强国。农业附加值是低，发展经济，必须发展工商业。可要怎么发展，制定什么样计划，她完全一窍不通，她也只会别人方案基础上作改动而已。不过，至少工商业可以解决剩余劳动力。
弘旦目瞪口呆，他前半截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人口问题，他父亲统治年代或许已经不是大问题，等二、三十年后，轮到他了，麻烦就大了。他看年终总结，光是今年，永不加赋所滋丁口已有二十万了！今年二十万、明年二十万、后年还有二十万……
弘旦脑袋里开始了无限循环回放，小脸煞白。他本也是觉得人口多了，正是盛世之相，越多越好，也不希望人口减少，那就代表世道不好。再一想这些人要到哪里谋得一处合适耕地去养活他们自己，就非常不淡定了。
而后半截，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时人看来，中华是世界上好地方，物产丰饶，其他地方都是蛮夷之地，不适宜人类住。扩张？也要那里有价值才行。弘旦也想建功立业，然而看了看自家荷包，还是忍住了这种——咱不做亏本买卖。
听到发展工商业，他想跳脚了！“农业才是立国之本……”他开始述说许多史上名段，以证明商业存会让农民不思安稳，减少粮食产量，从而动摇国家基础。
淑嘉想吐血！“你还能想出另办法安置这么多人么？杀了？吃了？”
弘旦原以为手头工作已经够棘手了，虽然他已经慢慢进入了状态，不想又挨了一记，结结巴巴地问：“您跟汗阿玛提过了么？”
“我只能跟你说，你可以从现开始想，下面要怎么办了。”
弘旦默。
淑嘉也默。张诚是路易十四派来，路易十四本人就是推行重商主义人，欧洲变革已经开始了。荷兰人圈殖民地已经圈到亚洲来了，大陆也被发现了，无数金银被运往欧洲，支撑起那里发展。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淑嘉很想撺掇着大家也去美洲发展来。
她说义务教育，是说服了胤礽和弘旦基础上，作伏笔。
物以稀为贵，读人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也是考公务员，却不是现这样考法。把乡试、会试等等，变成中考、高考，考中只代表你学得好，你有学历了。却不一定就能做官，想做官，单独考试。某部缺了什么人，拟定名额，大家报名。可以要求学历，基层工作经验，要求政治面貌……
功名变成文凭而已。
当然，这个计划实施基础，必须是教育普及。
那么多出来有知识有文化人怎么办？无论是经商还是从事工业，都有不错知识基础。剩余劳动力必须寻找出路，有文化工作生产效率会高。
欧洲资本主义发展，都税不了原始积累与市场扩大两条。淑嘉能想到例子就只有欧洲了，谢天谢地，这段课本她当年为了高考很惨烈地背过，现还有印象。
国人素质提高，再配以美洲金银，发展就有希望了。只是这市场问题还有待解决，这是重要一环，她找不到合适市场，找到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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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二人相对无言时候，遥远地方，有个人正发火，正挽袖。
年羹尧读人一面始终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朝上国、瞧不起人，惹我者必诛之！等等等等，不说已经融入他骨血了吧，也是张口就来、不用提醒。
年总督两广混得如鱼得水，强硬地推行政收到了良好效果，得到了上级肯定与表扬。自家荷包也是丰满了不少，比起收火耗，走私贸易显然危险小一些，也不易引起弹劾。
小日子过得正爽，大约这两广总督任上再干几年，等政稳定了，再调一处好地方混一混，干得好了，可能就能做到直隶总督这个天下第一督位子。如今他身上是带着中央官衔，虽然只是虚衔，如果直隶总督任上干得不错，他由完全可能像李光地一样“入阁拜相”成为大学士。而他，比李光地当年可年轻多了！
日子过得太顺了，一点不如意就像大饼上唯一一粒黑芝麻，格外醒目，当他听说荷兰人从他地盘上“诱拐”百姓时候，他老人家出离愤怒了！
与淑嘉闭门造车，脑袋里空想不同是，撺掇开发美洲不成，南洋却由此进入了本朝官员视线。虽然现年总督还用一丝斯文气压着满身恶霸习性，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
写到难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