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小说网 > 夜雾 > 触感(耳边一片温软...)

触感(耳边一片温软...)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龙门小说网 www.txtlm.com,最快更新夜雾最新章节!

    徐子漾问的那些问题,孟晏礼一个都没回答,只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走了。

    这是嫌他烦,嫌他八卦了。

    徐子漾耸耸肩,也跟着下楼梯,剩下几步,是窜到楼梯扶手上滑下去的。

    他没继续问,反正孟晏礼就是这样的人,不爱说的事儿,谁问也没用,问烦了转身就走。

    但几天下来,以徐子漾的视角去看,孟晏礼家暂住着的这个小妹妹,真的和他孟哥配一脸。

    以前徐子漾和孟政一凑在一起时,不怀好意地猜测过,孟晏礼要找女朋友得找个什么样的,或者说,得是什么样的女孩能受得了孟晏礼。

    不是说他孟哥不帅不潇洒,相反,孟晏礼骨相太优越了。

    徐子漾一个学艺术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仍然羡慕孟晏礼长了一张连男人都嫉妒的脸,头身比也非常绝。

    那时候孟宴礼胳膊底下夹着画板,迈着一双大长腿、目不斜视地从街上走过,回头率超高。

    但孟晏礼如果谈恋爱,有个缺点,那就是他精神上太富足、爱好太多,不愿意为情情爱爱的事分心。尤其是开始画画之后,更是整天泡在画室里。

    根本无法想象,他会温柔地嘘寒问暖,给人家女孩子买饮料送零食。

    所以那时候徐子漾和孟政一就一肚子坏水地猜想,孟晏礼那么帅那么优秀,也怕是得孤独终老,为艺术献身了。

    俩人暗搓搓分析完,还拉着手在画室里高歌了一曲《无敌》。

    唱到“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时,被忍无可忍的孟宴礼一人赏了一脚,从画室踢出去,然后丢了个钱夹给他们,让他们爱哪玩哪玩去。

    天才嘛,总是享受孤独的!

    可这次徐子漾到青漓,看到黄栌,他突然就觉得,欸?这个妹妹和他孟哥很合适嘛。

    黄栌看起来很乖,话不多,但也不内向扭捏,大大方方的,还特别懂礼貌。

    据徐子漾观察,这个小妹妹每天都会早起陪杨姨准备早饭,白天不是出去散步就是在书房里看书。几天下来,和孟晏礼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一点也不粘人。

    她是真挺可爱,有那么一个下午,徐子漾和孟宴礼坐在客厅沙发里闲聊,黄栌端着一盘洗好的无花果跑着给他们送过来,一脸灿烂,笑得像个小太阳似的,明眸善睐。

    要不是他只喜欢成熟御姐,他都要动心了。

    装着无花果的陶瓷盘放在桌上,黄栌冲他们笑笑,指了指楼上:“你们继续聊,不打扰你们,我去书房啦。”

    她走了几步,孟宴礼忽然问:“你不吃?”

    徐子漾腆着大脸,还以为孟哥是问自己,刚想回答,就看见走出去几步的姑娘又回来了,拿了一个无花果,坐下来。

    黄栌说:“我都忘了,那我吃完再去书房吧,免得弄脏你的书。”

    于是,徐子漾眼睁睁看着黄栌坐在孟宴礼身边,秀气地吃着无花果,和孟宴礼聊起天,说是这几天已经开始起草图了。

    孟宴礼则认真听着,在她需要时,伸长胳膊帮她拿一张纸巾递给她。黄栌含着一口无花果,接过纸巾,弯着眼睛对孟宴礼笑。

    徐子漾闪过一个念头——

    他俩指定能成。

    他看这种事绝不会走眼的。

    想当年他看校园里的小三花猫咪,就觉得它和另一只胖胖的黑猫很配,果然后来三花猫生的小猫都是黑色的。

    因为觉得黄栌将来有可能成为“孟嫂”,徐子漾对黄栌非常好奇,有事没事的,总想找她聊几句,但又没什么合适话题。

    这天午饭后,徐子漾趁着孟宴礼不在,问黄栌:“黄栌,你来青漓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给我推荐推荐呗?”

    最开始黄栌真的是很耐心,她知道的不多,青漓小城又不是旅游城市,没什么特别的景点,但也还是认认真真给徐子漾讲:

    告诉他哪边的海滩能捡到小贝壳,哪边能看到有人捕螃蟹;

    告诉他她去过一家夫妻饭馆,味道很不错,有鲜嫩的大虾可以吃;

    告诉他小码头那边有快艇,30块钱就可以去对面一座渔民生活的小岛上去,她之前去的时候,看见岛上晒了一大片干海星,看着挺壮观的;

    还给他讲了“觉灵寺”,说没有雾的时候可以开车去山脚下,寺里风景也不错,适合静心。

    徐子漾根本不是第一次来青漓,他就是没话找话,对黄栌的回答不怎么在意,只是想找个机会探探,黄栌对孟宴礼是什么印象。

    黄栌绞尽脑汁搜罗脑海里关于青漓可以玩的地点,察觉到徐子漾的漫不经心后,终于被惹毛了,撂下句“你等我一下”,跑回楼上,取了张东西塞进徐子漾怀里。

    “粉红桃子酒吧?”

    徐子漾捂着笑疼的肚子,东倒西歪,边笑边晃悠进孟宴礼的房间。

    他把那张配色奇丑无比的宣传单往孟宴礼桌上一拍,笑得几乎抽过去,“没看出来,你家这个妹妹还挺有脾气。”

    孟宴礼瞥他一眼,知道徐子漾肯定又去嘴欠烦人了:“别总逗她,她最近心情不好。”

    “嗯?心情不好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她不是天天都笑呵呵的?”

    徐子漾用宣传单折了个飞机,“嗖”地一下丢出去,“我那天听你俩聊天,她说什么找灵感,妹妹干哪一行的啊?”

    “没毕业,美院学生。”

    “美院?”徐子漾一下子坐直了。

    “嗯,学画画。”

    孟宴礼没抬头,在忙,钢笔笔尖在笔记本上唰唰记录着东西。

    没看见徐子漾张了张嘴,用口型感慨了一句,“哇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黄栌其实也不是故意要怼徐子漾那么一下的,这几天心情确实是不太好。

    她已经开始设计准备参加交流赛的画,每天待在书房里的时间挺长,依然没什么能构成完整画面的灵感。

    几次尝试着起草稿,都不满意,寥寥几笔后无法继续,只能停下。

    她自己也知道,在创作这个方面,自己没什么天赋。

    只是临摹某幅名家画作或者是写生,黄栌是绝不认输的。笔法画技上,她自认为不比任何人差。

    但独立创作一幅画,对她来说确实非常困难。

    这个问题,黄栌曾虚心请教过仲皓凯,问他绘画的创作灵感都从哪来。

    他当时靠在椅子里,手里抛着半块樱花橡皮,挺纳闷地反问她,“什么灵感?不是坐在画板前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吗?还需要灵感?”

    黄栌知道仲皓凯没有托大,他真的是那种随时随地都有想法的人。

    有一次学姐学长毕业前请客,黄栌也在,仲皓凯喝多了站在街边抽烟,夹着烟指一指对面的商业大楼。

    商业楼亮着的整齐灯火,黄栌只知道有不少人在灯火中坚守岗位加班工作,仲皓凯却和她说,“要我画,这楼就是无数只挣扎的虫足,枯槁、无望地在黑夜里抓挠着。”

    “为什么?”

    “不知道,就想这么画。”

    画不出来。

    黄栌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被注了水泥,凝固成一团。

    越焦虑越难有创作灵感,但有时候事情真的是这样,屋漏偏逢连夜雨。

    黄栌正因为没什么灵感而抓心挠肝,老师又在群里发了通知。老师说画展结束后,展馆那边的工作人员把参展画作全都送回到学校,学校帮忙签收了,开学后可以去找老师领。

    这段通知里艾特了黄栌,而黄栌留意到,有几个同学是没被艾特的,因为人家的画已经卖出去了。

    她的画,是滞留品。

    在这种时候,徐子漾这个话痨拉着她滔滔不绝,让她多少有点不耐烦。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黄栌总觉得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问题想问她。比如说青漓好玩的地方,问孟宴礼或者问杨姨,肯定都比她知道的多。

    发觉到徐子漾的问题不怎么走心,她也就不愿意好好回答了,怼了他一下。

    怼完有那么一点后悔。

    徐子漾这个人虽然很吵,是个能自己和自己说相声、自己唱完对唱情歌的叨叨机,比仲皓凯更聒噪。

    可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是孟宴礼的朋友。

    自己借住在孟宴礼家里,还凶他的朋友,这样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黄栌知道,自己只是因为画画的事情不顺利,才毫无道理的迁怒。

    换了平时,她是不会因为对方话多,就用酒吧的宣传单去敷衍人的。

    一番分析下来,黄栌越想越懊恼。

    要不要去和徐子漾道个歉啊?

    正想着,有人叩响门板。

    黄栌回眸,她的房间门没关,门边多了一道身影,是孟宴礼。

    他抬手,丢给她一罐椰汁,笑着:“来替徐子漾道个歉,他又烦你了吧?”

    黄栌被说得很不好意思,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其实是我做得过分了......”

    孟宴礼却抬手,示意她不用多说。

    他对周遭事物永远有一种清晰的感知,不用人过多解释,他的朋友他最了解,发生了什么他也仿佛全都知道。

    他不是来责备黄栌的,而是在炎热的午后,送来一罐冰凉的椰汁,然后温和问一句:“怎么了?是不是参赛作品进行的不顺利,感觉你不开心。”

    黄栌的所有焦虑,神奇地在这一刻偃旗息鼓。

    她鼻子泛酸,垂着头:“孟宴礼,我很不顺利,他们都是怎么画的啊,为什么我画不出来?”

    孟宴礼自己画画时,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不谦虚地说,他是这画画天才,从学画画的第一天起,就在老师眼里看到了一种“惊艳”的目光。他像黄栌这么大时,已经到了各个展馆竞相争取,想要展出他作品的地步。

    但他没经历过,不代表不能共情。

    孟宴礼认真看了黄栌几秒,感觉到她的沮丧。

    他接过黄栌手里的椰汁,帮她叩开,用冰凉的椰汁罐贴了贴她的额头,才递还给她。

    因为一些原因,孟宴礼比较抵触绘画相关的东西,纸张或者颜料的味道,都会让他不是那么舒服。

    但孟宴礼揉了揉黄栌的头发:“来吧,去庭院里画,让徐子漾给你看看。”

    黄栌纳闷,徐子漾会看什么?

    “他人虽然不怎么正经,但好歹也是个画家。”

    “画家?!”

    黄栌想起,初识徐子漾那天,是有过某些思绪,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可她当时并未多想,毕竟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里重名的还挺多的。

    可听到他是画家,黄栌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画室里的某次闲聊。

    校园里小道八卦多如牛毛,黄栌却知之甚少,只有在大一刚开学那个阶段,和同学们还不是特别熟,有时候出于礼貌,也要加入一些聊天。

    那天有几个雕塑系的同学也在,凑在一起,谈起多年前的一位学长。

    说是学长也不太准确,毕竟他没能顺利毕业,只在他们学校过大一。但就算是大一时,他的一幅画已经能卖到10万高价了。不过交易没能成功,传说那位学长因为失恋,直接把画烧了。

    后来又惹了一些别的什么事情,大一没念完,被学校劝退,最后去了国外。

    黄栌记得,当时有同学半是惊叹、半是羡慕地评价过那位学长:“真是个恃才傲物的疯子。”

    而那天他们谈论的疯子,就叫徐子漾。

    黄栌抱着画具和孟宴礼一同下楼,忍不住好奇:“是我知道的那个徐子漾吗?就是,烧画的那个?”

    孟宴礼笑了:“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孟宴礼的椰汁和徐子漾的身份,让黄栌分心了些,不再执拗于焦虑情绪。

    到了庭院里才发现,杨姨已经准备了水果和点心,放在桌子上。

    “黄栌,快来,茶话会,我们聊聊天。”

    几种柑橘类水果切开的酸甜碰撞在一起,有股特有的清新弥漫开。

    杨姨拉着黄栌入座,帮她收拾出小半张桌子,放她的画具。

    “谢谢杨姨。”

    “客气什么,我早就想和你说,你呀,别总在楼上闷着,多在庭院里坐一坐。花草树木是有灵性的,能吸收掉人心里的颓和丧。”

    杨姨顿了顿,小声和黄栌说:“听宴礼说,你最近有不顺心的事情?有什么不开心的,跟那两个大男人不方便说,可以找杨姨聊天。画画方面的事情我虽然不懂,画家我还是背下来过几个的,勉强不算外行。”

    像叶片不断坠落时被人用手轻轻托住。

    黄栌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茶话会,是孟宴礼牵头提起的。

    没一会儿,徐子漾也下楼来了,看见黄栌的画架,非常熟稔地过来和她打招呼:“早知道你是同行,我就不用费心找别的话题了。你那个酒吧宣传页我记下来了啊,有空咱们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孟宴礼说:“她不喝酒。”

    “无酒精的总可以吧,饮料呗!”

    徐子漾靠在椅子里,趁人不备,凑近孟宴礼,“干什么啊,这么护着?”

    黄栌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只听见徐子漾像见鬼了一样尖叫:“鲨人啦!杨姨!孟哥把冰块塞我衣服里了!快帮帮我。”

    她扭头,只看见徐子漾扭动着,在杨姨的帮忙下,从后脊衣料里抖出一块已经融了棱角的冰,落在草坪上。

    黄栌没忍住,笑出声。

    徐子漾其实是被孟宴礼叫下来的,也是听孟宴礼说,黄栌准备参赛,让他多少给指点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到她。

    他自己是凭感觉画画的,没怎么正统学过,理论啥也不是,感觉来了就画,没感觉就拉倒。对于卡灵感这种事,徐子漾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但徐子漾有自己的算盘。

    他想,黄栌是学画画的,孟宴礼现在这么护着黄栌,为了帮她,都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抵触谈画画的事情了。

    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一天,孟宴礼也能回来,重新拿起画笔?

    他帮黄栌,就是帮未来的“孟嫂”。

    而“孟嫂”画画,孟哥肯定不能视而不见。

    看来他孟哥回归,指日可待。

    徐子漾本身是个情感十分浅薄的人,他认识孟政一也同孟政一要好。

    但孟政一死了就是死了,他不能理解孟宴礼因为这件事而放弃画画,也不能理解失去亲人的悲恸。

    老实说,他听说孟政一去世的消息,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毕竟他亲爸被小三勒死在家里时,他都没掉过眼泪。

    只是后来知道孟宴礼不再画画后,作为同行的惺惺相惜,徐子漾一度十分可惜。

    徐子漾给黄栌的建议是,真觉得画不出来时,可以先临摹一幅名家的画,找找感觉,静静心。

    其实这是他刚从某美院论坛里搜的,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黄栌才刚怼过人家,对徐子漾的突然热情帮助,总觉得不好意思,挠挠耳垂:“你们聊聊天,吃水果就好,我自己慢慢画吧,不用替我担心的,反正初筛都可能过不去。”

    “要有信心啊,失败一次两次又不是什么坏事!”

    黄栌挺认真地问:“你也失败过?”

    “我当然没......”

    徐子漾被孟宴礼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差点咬到舌头,紧急改口,“没、没怎么成功过!你是不知道我失败得多惨,我......”

    生活富足、没体验过人间艰苦的徐子漾,憋了两秒没憋出来,悻悻提高声音,“反正我就是挺惨的!”

    黄栌不知道他在国外发展得到底如何,信以为真,还挺同情地安慰他:“退学可能是不太好找工作机会。别灰心,我们这种正常毕业的,就业压力也一样大呢。”

    雾气只萦绕在远处山间,午后的暑气渐渐散去。

    暑假以来,黄栌确实没有认真完成过一幅画,或许真的能在临摹中找到一些灵感,她想了想,决定摹《马背上的戈黛瓦夫人》。

    黄栌画画时很专注,没再说话。

    笔尖勾勒出戈黛瓦夫人光滑的脊背线条、腰窝以及臀部。勾勒出她仅用长发遮挡着的胴体。

    徐子漾看了好一会儿,下了个结论:“这个基本功挺可以的啊。”

    “临摹我还行,自己画就不太行。”

    黄栌停下画笔,“以前老师说过,很多人善于摹,但止于摹。也许我就是那样的。”

    徐子漾随口接:“会不会是你阅历太少了啊妹妹,让我坐画室里正儿八经画画,我也画不出来。我都是在贤者时...咳!”

    他一句“贤者时间”还没说完,被孟宴礼不咸不淡瞥了一眼,只能自己圆回来:“我说的是闲着,我都是闲着时间瞎捉摸,才能画出来的。”

    啥也不让说!

    还让我指导!

    指导个屁啊!

    徐子漾在心里怒吼,吼完,突然愣了愣,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绘画是一种语言,不是你想要一幅牛逼的作品,而是你想要对这个世界诉说什么。”

    这是很多很前,在国外看展时,孟宴礼和他说的。

    现在,徐子漾把这句话说给了黄栌听。

    上一秒还在一本正经地“传道受业解惑”,下一秒,徐子漾那双花花绿绿的涂鸦鞋上爬了只毛毛虫,他被吓得一蹦三尺高,顺拐着跳出去,连外语都飙出来了。

    “孟哥,救我!”

    “没空。”

    “孟哥,你怎么这么冷漠,那天黄栌在书房给你发SOS时,你可不是这种态度!”

    “她20岁。”

    “我28岁怎么了!28岁就不能当个被人呵护的宝宝了吗?”

    “不能吧。”

    庭院里有花香馥郁,有欢声笑语。

    花草树木也许有灵,但最让黄栌心里熨帖的,是此刻庭院里陪着她的人们。

    油画完成得都会比较慢,黄栌预计这幅画要花12天。

    画画过程里,心里反而比较平静,也能心平气和地参与徐子漾那些聒噪了。

    那段时间,黄栌都在画那幅《马背上的戈黛瓦夫人》。

    她画画时不拘小节,衣服和手上常沾蹭到颜料和松节油。在画室时她从不在意,反而是在孟宴礼家,她会时时留心,怕把自己搞得太狼狈,给人观感不好。

    她没细想过什么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没想过“给人观感不好”这种思维里,到底是怕给谁观感不好,让自己如此在意。

    画画时听到孟宴礼的声音,黄栌会下意识回头去看。

    有一次徐子漾在,黄栌看着孟宴礼接着电话迈上楼梯,身影最终消失在楼梯口处,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直到她扭头,对上徐子漾的目光——

    黄栌问:“你看什么?”

    徐子漾不答反问:“那你看的是什么?”

    他没等黄栌回答,大笑着走了,笑完开始唱歌。

    人都到了二楼,黄栌仍能听见他扯着嗓子唱歌的声音,他唱男女对唱的情歌,一人分饰两角。

    这位画家在音乐上没什么天赋,黄栌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唱的是《因为爱情》。

    简直莫名其妙,黄栌摇了摇头,继续画她的画。

    有了徐子漾做对比,黄栌才恍然发觉,原来男人到了孟宴礼他们这样的年纪,也不是一定会沉稳温和的,依然可能是少年心性。

    许是这些天家里明显热闹,连杨姨都似松了一口气,无意间透露过。

    她说,有你们在真的挺好的,热热闹闹,宴礼也能开心些。

    孟宴礼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呢?

    后来黄栌多心地揣测,也许杨姨打理整个庭院的花草,就是因为她相信花草树木有灵,能带走人的不开心不愉快,所以才种了那么多。

    在一起时间久了,黄栌也不总是躲到楼上去,经常在饭后留在客厅,和孟宴礼、徐子漾随便聊上几句。

    她喜欢听孟宴礼说话,也开始对孟宴礼好奇,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

    有一次夜谈,徐子漾喝多了,靠在椅子里大着舌头说:“孟哥,不是我冷血。好吧,我就是冷血,反正我觉得你不该是现在这样。”

    那一刻黄栌扭头去看孟宴礼,只看见他平静地垂下眼睑,动作很轻地赶走了一直围绕在餐盘前、扑闪着翅膀的夜虫。

    黄栌心里有种不安。

    孟宴礼一直神秘,但神秘些是不会让她挂心的,她尊重所有朋友的秘密。

    可她担心他不快乐。

    农历7月22那天,是青漓人认为的财神节。

    那天从早晨开始,码头每艘船出行都会放爆竹,天色未暗,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黄昏降临,那些烟花开始在夜空中显现轮廓。

    杨姨跟着当地习俗,也去市场买了新鲜的肉和菜,准备包饺子吃。

    因为饺子像元宝,当地人觉得吉利,招财进宝。

    徐子漾有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连财神节都想过。

    他亲自跑到码头,买了当地人酿的粮食酒,提着酒坛子回来,说要把酒倒在小酒杯里,放在窗外上过夜,财神路过喝了他的酒,不好意思不给点财气的。

    孟宴礼显然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徐子漾便转头来找黄栌,怂恿她和他一起倒酒:“你也许许愿,没准儿你那个什么比赛,就赢了呢,丰厚奖金等你去拿。”

    “我也不是为了钱......”

    “管他为了什么,能赢就行呗。我帮你倒一杯,就帮你许愿以后成个画家,日进斗金,怎么样?”

    其实那一刻,黄栌脑子里完全没有想到赢比赛的事情。

    她只是想,如果有眼下有一个愿望成真的机会,她希望孟宴礼没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希望他,百福具臻。

    窗外烟火不断,帝都市禁放烟花爆竹,连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徐子漾夜里非要搞个夜宵酒会,正在画画的黄栌也被拉去了:“妹妹你放心,孟宴礼说过你不喝酒,我给你调了一杯特别的,你喜欢椰汁是吧?”

    这种活动黄栌不想参加,但私心里,她有点想听徐子漾喝多了吐露的那些,关于孟宴礼的事情。

    桌子上确实放了一杯有点淡淡椰香的东西,徐子漾说让她尝尝,适不适合她的口味。

    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反正又不是酒,黄栌拿起来喝了半杯,总觉得里面的甜味似曾相识。

    “妹妹,你去把孟哥叫来呗?我刚才叫他,他没理我。他在三楼呢。”

    “好的。”

    孟宴礼下楼时,黄栌并不在,转头问徐子漾:“黄栌人呢?”

    “啊?她不是上三楼叫你去了吗?你没看见她?”

    孟宴礼摸出手机,本来想给黄栌打个电话,余光瞄到桌子上的东西,问:“这杯是什么?”

    “哦,给黄栌弄的。你说她不喝酒么,我给她调了一杯椰汁香槟,还放了冰块和柠檬,我贴心吧?”

    “香槟?”

    “就你那瓶留着结婚的香槟,不是为了黄栌打开了么,我想着不喝也浪费了,放了椰奶和柠檬汁。”

    “她喝了?”

    “喝了半杯。”

    徐子漾纳闷地看孟宴礼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孟哥?没事儿的,就放了半杯香槟,就算一整杯都是香槟,那才几度,不至于吧?”

    孟宴礼捏捏眉心。

    可能还真至于。

    要是一整杯,她现在应该已经断片了。

    孟宴礼上楼时,黄栌就坐在楼梯上,过廊灯没开,昏暗光线下,她蹲坐成一团。

    他扶着黄栌手臂,打算把人拉起来:“黄栌?不舒服了?”

    这姑娘似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也就无奈地俯下身:“起来吧,楼梯凉,女孩子着凉不好。”

    黄栌抬起头,看着他,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了?”孟宴礼凑近一些,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她同他耳语:“孟宴礼。”

    “嗯。”

    “我和财神爷许愿了......”

    话没说完,她像是头重脚轻坐不住,向前栽倒。

    孟宴礼一直留意,怕黄栌磕着碰着。

    护着她所以躲闪不及,只感觉黄栌的身体撞上他的肩,以及,自己耳边一片温软的触感。

本站推荐:神级龙卫美女总裁爱上小保安:绝世高手都市之最强狂兵重生之妖孽人生怪医圣手叶皓轩重生之都市仙尊超级保安在都市神魂丹帝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霸道帝少请节制

夜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龙门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殊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殊娓并收藏夜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