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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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阑尾炎不能耽误,胡小玫直接请假一周,动了手术。

    周末,杨沫去看她时,胡小玫已经出院回家了。

    三年前,胡小玫搬了家,已经不是杨沫小学时写过作业的那个地方。杨沫拎着一兜水果,按照电话里胡小玫妈妈说的地址,坐了三站公交,很快找到了,在一个设施齐全、绿化也不错的小区里。

    杨沫进了门,胡小玫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只有一个保姆阿姨在家。

    胡小玫半躺在粉色床上,身后垫着两个枕头,旁边堆着一摞漫画书,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却不错。

    见杨沫来了,她开心地要跳起来。

    杨沫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按在床上,胡小玫还在说:“我没事,已经可以下床了。”

    杨沫问:“现在还痛吗?”

    胡小玫摸摸腹部,“现在已经不痛了,只有用手按上去才痛。”

    然后,胡小玫绘声绘色讲起了动手术的过程:换手术服的时候,自己的腿都在抖;打麻醉时,整个背都凉凉的;而最难过的时候,是做完手术,要躺在台子上,不吃不喝几个小时,动不了、也没人陪,这个时候,麻药也慢慢过去,痛感一点点加剧,绝对是生不如死……

    虽然知道胡小玫肯定夸张了点,杨沫还是听得心里发毛。

    杨沫还给胡小玫带来了这一周的各科作业,还有自己已经做好的作业,反正胡小玫也不会做,能看看答案也好。

    还有周大芬和苏小睿写的祝福卡。周大芬写得满满的字,哪怕她跟胡小玫其实也没有多熟;苏小睿只有一句:早日康复,有了你虽然比较吵,没了你也有点无聊!

    两人又一起看了会电视,播的是张卫健演的方世玉,他是胡小玫最喜欢的男明星。胡小玫还买过很多贴纸和海报,不过房间的墙上却没挂张卫健的海报,只挂了两幅风景画,还有她自己的艺术照。

    不过,杨沫觉得,胡小玫自己的房间里居然有一台电视,太不可思议了!这是胡小玫的父母太开明,相信她的自我管理能力?还是放养型的教养方式,让女儿随心所欲。

    看完了一整集连续剧,胡小玫又神秘兮兮从枕头旁拿起一小摞卡片,都是这一周寄到她家里来的。她在学校人缘很不错,这次生病动手术,很多同学寄来祝福卡。

    胡小玫抽出其中一张,拿给杨沫看。

    这张卡片跟周大芬那张一模一样,素淡风格,唯一印的两支花还有点土,是直接从学校的小外部里买的。

    卡片上写的字也不多,字迹也潦草,写着:经过此劫,你已经少了一块(阑尾),但是我对灯起誓,一定不会歧视你!胡小玫同志,早日康复。

    下面还没有署名。

    杨沫问:“谁寄来的啊?”

    胡小玫忍着兴奋,故作严肃说:“一定是孟飞!”

    杨沫不解:“你怎么知道?”

    胡小玫不知从哪里又抽出一本作业,还是本英语作业,上面写着孟飞的大名,就是她之前搞恶作剧时藏起来的那本。

    她说,“我反复比对过了,字迹一模一样,绝对没错!”

    杨沫:“……”

    英文写法跟中文字迹能对得上吗……

    不过,望着胡小玫亮闪闪的眼睛,杨沫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差不多快到晚饭时间,阿姨送进来粥,杨沫想到爸爸妈妈还在等自己吃饭,便起身告辞了。不知道为什么,杨沫觉得:胡小玫的家虽然装修得很现代、艺术,却感觉不到什么温暖。何况,如果换成自己,动完手术在家里休养,爸爸妈妈一定会陪在身边。

    ##

    那天,孟飞怒气冲冲,跑到团学联找到组织部的部长,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部长笑了,“这些我都知道啊!”

    这下,孟飞有点愣住了。

    部长解释说:胡小玫扣分扣得起劲,却是跟他打过招呼的,还解释过原因。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坏事,胡小玫都挺坦荡的,不虚伪、不阴私,对谁都是这样。

    他本想着,等到胡小玫这阵脾气过去了,再给高一(3)班补上几分。不过他相信,即便自己不提,胡小玫也会自动补上的,她脾气一向来的快去的坏,另外,在工作上,态度还是挺公允的。

    最后,部长怕了拍孟飞的肩膀,笑着表示安慰,“小兄弟,这段时间,被胡小玫折腾得不轻吧!我们都很关心你们的战况啊,你还是可以的,到现在也略胜一筹,别这么多怨气啊……再怎么着,也是你先得罪她的啊……”

    孟飞不语,心中有点乱,同时也出乎意料:他平生最讨厌做作虚伪的女生,本以为胡小玫属于这一类,所以对她恶语相向,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没想到她这个人原来是坦荡性格……

    过了两天,孟飞又发现:组织部换了个同学来检查眼保健操纪律,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胡小玫病倒了,据说还做了手术……他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一天自己对胡小玫的“诅咒”。

    还是有点不安的,于是,孟飞通过团学联的一些关系,要到了胡小玫的家庭地址,寄了张祝福卡过去,不过,他到底没写上自己的名字。

    ##

    一节数学课后,朱小仙把杨沫叫了出来,说要找她谈一谈。正好下面一节课是体育课,朱小仙的意思就是杨沫不必去上了。

    杨沫不由得心里发毛。

    到了办公室,里面的老师不是很多,朱小仙坐下来,又拉了张椅子过来,示意杨沫坐下。

    然后,朱小仙一言不发地看了杨沫半晌。

    被这样盯着,杨沫心里越来越毛,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终于忍不住地咳嗽了一声。

    朱小仙这才反应过来,她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年纪大了,一想事情容易回不了神。

    她开口说:“我教了几十年的书,带过这么多的学生,没想到,自己对学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

    原来,朱小仙是觉得杨沫的改变太蹊跷了。

    之前,她也不是故意针对杨沫。一天早上,朱小仙去教室上课,半路看到一个女生提着一袋早饭,还挺丰富,蛋饼豆浆什么的,送给一个男生。男生拿了早饭就想走,女生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问东问西,似乎在嘘寒问暖。

    这个时候,预备铃响了,女生仍旧站着不动,拉着男生的胳膊,还要讲几句话。出于老师的职责,朱小仙在身后喊了两声“上课了”,这个女生却完全置如罔闻。

    等到了教室,朱小仙已经上了五分钟课,看到这个女生从教室后门溜进来,居然还是自己教的这个班级里的。

    于是,朱小仙心里冒火,就当着全班的面,把这个名叫杨沫的女生狠狠数落了一番。

    然而,杨沫并没有改变,上课不是神游,就趴在课桌上睡觉;数学作业要么一塌糊涂,要么一看就是抄别人的。朱小仙上课提问,她自然回答不出,最初还有点羞窘,后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这种女生,也是朱小仙最讨厌的学生类型,爱情至上,自轻自贱,一点也没有自我价值感。朱小仙非常看不起她。

    于是,朱小仙每节课都会提问杨沫,哪怕确定杨沫回答不出来,也不会因为被骂而努力学数学,她还是持续这样做。

    因为,骂完人之后,朱小仙自己也会舒服很多。最近,朱小仙也挺不顺利的,高一(14)班的数学成绩垫底,自己退休在即,家里婆媳关系还不和。

    ##

    杨沫不由得暗叹朱小仙的眼神毒辣,的确,以自己当年的状态,年纪小、阅历少,沉溺于失恋、长痘的痛苦中,身心状态都一塌糊涂,根本没可能一时间调整过来。

    不过,面对朱小仙,她也不敢胡乱编一通,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简单应付了一句,说自己想通了。

    朱小仙等了半天,只得到了这么一句,只好说:“好吧,既然愿意学习了,也是好事。”

    然后,朱小仙说她发现杨沫一些知识点的题目没问题,另外一些则完全没学好。如果杨沫愿意的话,可以到晚自修到她办公室待一会,她愿意来辅导一下。

    杨沫犹豫了一秒,答应了。

    ##

    以前的杨沫,很怕朱小仙,甚至害怕任何一位老师。

    即便是高一之前,杨沫在老师面前只是乖巧听话、遵守纪律,从未跟任何一位老师很熟悉过。她从来不是老师会喜欢的学生,因为,她觉得老师是大人、权威者,在他们面前,只有听话的份,没什么自信,也不会表达自己的主见。

    朱小仙毕竟是老教师,即便如今有些口齿不清……杨沫跟她补习了两个晚上,听得用心,课后习题也跟着做,数学成绩很快又提高了不少,非常受益。

    同时,这么近距离地跟朱小仙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恐惧感与抵触感不自觉地就降低了,慢慢的,杨沫也敢于跟朱小仙讲讲自己学数学方面的困惑了。

    杨沫有一个发现:就像没有完美的学生一样,也没有完美的老师。但是任何一个老师,哪怕性格、学识上有种种缺陷,能够站上讲台,仍旧有学生值得学习的地方。

    于是,杨沫以后听课更加认真了,也愿意举手回答问题。

    后来,杨沫还发现:老师是一个人,学生也是一个人,人与人之间,只要你愿意,还是可以建立深厚的友好关系的。当然,这是很久之后,她帮朱小仙一起,研讨过婆媳关系之后……

    近期的事是,朱小仙突发奇想,让杨沫当了数学课代表,杨沫顿觉压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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