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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遗客 19 枯荷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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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皋大阴,将军独闻,曾孙王甲,勿开外人,见甲束薪,不见非人!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如律令!”

    小萤妖悠着腿坐在书桌边沿,两只玲珑小手紧张地抱在胸口,看着书生掐指弄诀念念有词,满眼的兴奋期待。

    “难道我念得不对?”

    华阳沉吟思索看着手上的诀指,他自认为所吟咒诀并无错漏,可端就毫无神奇彰显,哎!看来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呀!当不得真。他看向萤儿期待的眼神,尴尬一笑满脸羞愧。

    那小萤妖见书生窘样,也“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完以后略有思索,便向书生道:“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步骤没想全?”

    华阳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忽就展眉兴奋道:“对呀!怎就忘了!”

    书生惊觉果然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老神仙在传授此术时还曾言,在捻诀诵咒时,需自震位起势,历离而经兑,复收于坎,从以禹步方能成术!他观那猴子变化成的小神仙,可是只听了一遍后,稍跟着照做就成了的!

    华阳想了想,便按照那小神仙捻诀诵咒时的步法,先是试踏了几遍,自认为步法无错后,便又正式重来了一遍。

    “萤儿!你可瞧好了!”

    “诺皋大阴,将军独闻,曾孙王甲,勿开外人,见甲束薪,不见非人!急急如律令!”

    华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萤儿,你看我有什么变化不?”

    萤儿“咯咯”笑道:“公子,咯咯——哈哈——!公子你是不是转晕了呀,身子咋都在飘晃了咧!哈哈——”

    “咋个还是不行!”书生揉着稍晕乎的脑袋,满脸丧气。

    却在这时,那坐于书桌边沿悠着腿的萤妖突然正经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两只小手突然泛起幽幽青色萤光,她笑着看向手上的变化,突然两手轻轻一拍。

    “啪!”

    这手掌互拍合拢的声音瞬一响起,无数点状荧光径自从小妖精的玲珑巧手上瞬间发散开来,待弥漫在书生的整个房间才缓缓飘摇停下,竟使整个房间映满了青色光辉!

    随着小萤妖的手指一点,那无数星芒瞬又收拢,堪堪收于书生神庭。

    “要不......公子再试试?”萤儿重又手合胸前,期待望去。

    书生惊叹地看着萤儿弄出来的这番动静,待满室辉光消散,他才在小妖精的细语声中回过神来,虽不知萤儿施了个什么法,但听到她如此说,便重又鼓气,定不能让这在场的唯一观众失望!

    稍刻,只听那室内书生一阵念念有词,随即竟传来小妖精的惊呼声。

    “公子......公子......”

    “......你别吓我呀!我咋看不见你了!”

    ......

    镇上叶府。

    叶府家大,府上庭园楼阁间错,几名府上小厮抬着竹筐向着府里后花园小跑而去。叶老爷发了话,要他们把园里的荷塘好好拾掇一遍,什么落枝枯叶全都要清理了,要让小姐眼中落个干净,就算不能欢喜,也不能让小姐看到烦心。

    而那新归家的小姐,据说在京里当差,有十多年都不曾回来了,这一返家,连那些个在府上干了多年的伙计都不知晓,原来这府上竟还有个排行老九的闺女!个个都觉得新奇咧!干起活儿来,都很劲儿足。

    “九儿她娘,你说昨晚那个醉酒的儒生,能是谁家的小子?”

    叶府家主叶子承陪着夫人,在这家中荷池边的行亭里催促着一众小厮干活,“呼啦”声中几名府上家丁跳入荷塘,去勾捡那些断落掉下的树枝和水上漂浮的杂叶。

    叶夫人将手上的针线停下,看向那落水的老伙计笑出声来,连忙朝着荷塘里喊着:“老刘头,你这身子骨可慢点儿哟!”

    “老爷夫人不必担心,老刘我稳当着呢,就怕这些个愣头青弄坏了荷茎藕根!”

    听着这远处传来的声音,叶夫人才将手上针线绣工重新操持起来,向着丈夫说道:“我观那儒生倒是有些面熟,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看九儿那般关心模样,难道他们早就认识?”

    叶子承沉吟道:“九儿十数年来一直在京,又不曾返家,如今好不容易返得家来,我若不仔细看,都差点没认出自己的亲闺女!又怎有别人认得她?”

    “嗨!老爷空猜无意,待见后问她就是了呀!”

    “夫人说得是呀!哈哈!”

    正当此时,那荷塘里的家丁老刘头声音传来,“老爷夫人,这些枯败了的荷叶要一同收拾了去吗?”

    叶老爷回身正欲答话,却听一女子声音轻盈传来。

    “往忆纷飞皆可爱,留待枯荷正听雨”,那女子一身素白衫群,正向着荷塘里老刘头说着:“刘伯伯,只把些落枝拾拢了就好,不用弄坏那些枯萎的荷叶。”

    “好嘞!听小姐的!”老刘头听到那女子向着自己说话,心里满是激动,一时间劲力十足。

    那女子话声一落,便从园子月门外盈步走了进来,到了行亭里却是轻声抱怨:“阿爹阿娘,这一会儿的功夫不见,就开始背地里想我了么!”

    “哪有的话!为父最恨那些背后谈人的行径!”叶子承“哈哈”一笑,看向自己的女儿说道:“九儿,这些年来,可有谁家小子入得了你的眼?为父别的不行,给你把把关绝不成问题!”

    叶夫人也配合着:“别听你爹胡说,九儿自有想法,只要九儿中意之人,娘亲自帮你张罗!”

    原来那穿着素白衫裙,模样清逸出尘的女子,正是夜宴当夜与华阳同桌把酒的女子。盖因她生时有祥霞瑞云漫天,聚拢如凤舞之姿,父亲念她是家中排行第九的小女,便取了个乳名凤九,每每叫来便亲热地唤着她“九儿九儿”。而当时正值夏至,是莲荷初绽时节,便取了个闺名为雨莲。

    这叶雨莲年幼时便极聪慧,只是不曾想一场毫无征兆的意外病症,险些夺了生命,万幸遇得高人指点,才能存活下来。

    时光如过隙飞驹,转眼间就已如此亭亭玉立模样,而叶家主人和夫人,都已逐渐鬓发霜白。

    “九儿知道父母在猜那夜的儒生是谁,年月久远,你们许是忘了,但九儿记得清,怕是这一生都忘不了”,却听她又道:“若不是他,九儿怕是在年幼时,便要早早告别这个人间了。”

    ......

    镇上沈府。

    这一天,对于沈府上下来说,当真是人心惶惶。家中丫鬟从厨房烧来热水,不停在往沈家少爷的卧房里供给,家丁小厮接送往来一位位周近医馆的坐诊大夫,沈府家中长辈全都拢在少爷的房里,急得直跺脚。

    “大夫,请问我儿得了个什么病症?到底是怎么了?”沈家主人看那大夫起身,急切地走到大夫近前。

    那大夫却摇摇头,歉声道:“老朽诊了一辈子的病症,从未见过如此离魂之症!”

    “离魂之症?”围拢的周众纷纷暗自惊疑。

    “说是离魂,倒不是说他少了魂魄,我观少爷时有抽搐,意识丧失,这是惊厥之相”,老大夫又说道:“然而少爷脉象平稳有力,这就说不通了呀,怕是......有什么心病!”

    “心病?”沈家父看向大夫不解。

    “我这里也只能开一副安神调息的方子,至于那心病,还需心药解呀!”老大夫写了个方子交给主人,告了个歉就离开了。

    沈父看向这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心中焦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这床上躺着的,正是那华阳的同窗好友,自少时起便一起长大的玩伴,单名为坤,字柏生。

    沈家母亲坐在儿子病床前,难抑悲伤,不知不觉已然啼哭起来。正当这时,沈父突然仿佛有所察觉。

    “夫人快别哭出声来,听!坤儿是不是在发着声儿?”沈父急切走到近前,把耳朵伏在儿子面前。

    只见那柏生面目苍白,眼珠在紧闭之下依然滚动个不停,干灼起皮的嘴片缓缓张合,在唤着微弱的声音。

    细细听去,却是在呼唤着,“华阳......快跑......华阳......快跑......”

    沈父听出了些许端倪,望向周围众人,急声道:“华阳是谁?”

    有丫鬟紧张地走上前,慌张说道:“回老爷的话,如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华阳应该是少爷的同窗好友,家住打铜巷,是吴家的公子”

    “快去!快去!把他请来!”

    ......

    而此时的华阳,正一脸得意地逛在街巷里,正想着要不要在这光天化日底下,在这人群嘈杂的坊市,试一试这新学的法术是否还能灵验哩!

    那书生的心湖里径自泛起一个声音道:“万没想到公子的术法由来是真的耶!只是公子在施展的时候,没有真灵之气得以调配,所以在得了萤儿的些许灵力后,才能展露术法神奇!”

    “只是萤儿灵力微薄,不能久蓄,只能让公子的法术支撑数息!”

    书生听此,倒是明白了,想来这老神仙的梦中传法竟都是真的,只是遗憾自身体内缺少真灵之气的调用,才不能随心所欲施展术法!看来得好好钻研一下这真灵之气的生发存续之法才行。想到此处,便自言自语起来。

    “萤儿,你可知这真灵之气是怎么产生的么?可能教我?”

    “公子不知,我只是个小妖精呀,体内藏气与人类修行时的行经走穴大不相同,我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教给公子,只能把自身存蓄的真灵气渡给公子用”,萤儿思索了一番,又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华阳好奇。

    “不过,在那云岩禅寺的老神仙们,可能有生真存灵的法门咧!”萤儿猜道。

    华阳想到在云岩禅寺时,那小神仙的凌空一指便能召来飞剑,又欲收自己为徒,想来定然不错了。再一联想到他和梦里那个猴子变化的小神仙一般模样,就更是好奇了,以后定要去弄个明白!至于拜师,还不敢想,这桂榜即将张放,如果中举,还要继续往那进士去考咧!

    正待这时,华阳突然看到街巷上,有群人围拢喧闹,仿佛在看什么热闹,他好奇过去,往里钻了过去。

    “你这肉铺老板好不地道!同为街邻,怎么还缺近少两?我倒要让大家伙儿来评评理,你这样愧不愧良心!”

    那围拢的人群里,正有人一手拎肉,一手指着肉铺的老板,朝着人群喧声诉苦!只见那肉铺的老板拎起刀子,走到那人跟前一把将其推搡开去。

    “你这人咋恁聒噪,起开起开!别挡着老子做生意!”肉铺老板不耐烦地看着那个被自己推倒在地的买主。

    那买主倒顺势倒地撒泼,豁出脸不起了,口中呼叫着:“打人啦!打人啦!这老板好个黑心!既欺人斤秤,还来打人啦!”

    这呼喊声引得周围人都议论纷纷。而在这时,一个云纹袍衫略显福相的中年人走到倒地人跟前,将其缓缓扶起。华阳看见,哟!这不是县太爷么!看来大家都没认出他来!

    “你手中这肉少了多少斤两?”那中年男人问向买主。

    “我要的二斤,回家一秤,少了三两!”买主苦道。

    “来,让我拎拎看”,华阳见那县太爷接过肉,随手一提,口中说着:“嗯,不错!不过不是少了三两,少了三两七分!”

    “你这人怎么瞎说,我这肉足斤足两,大家不信,我拿来秤!”那肉铺老板将肉一把夺过,放到秤上去秤,果如他说二斤整,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这云纹袍衫的中年见此,却说道:“不不不,是你的秤不准,这肉有多重,我一提便知!”

    “你一提便知?好,我随便切块肉,若真如你所说,我肉铺都给你!若是你空口大话,我饶不了你!”,肉铺老板放出狠话。

    “可以!你切。”

    只见那肉铺老板朝着摊位上的猪肉随手一划拉,拎出一块递来,“来!让爷瞧瞧!”

    只见那袍衫男子随手一拎,微笑道:“三斤六两三分”。

    那屠户径自去秤,却见他嘲笑般举起秤砣,“大家可看见了!四斤整!你还有何话说!我看你们是想吃老子的耳刮子!”

    “慢着!我说的准不准,再秤一秤便知!”说着,他呼着几个看热闹的商家取来新的杆秤。

    那肉铺老板见状,竟有几分慌乱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肉在其他几个商户的秤上称量。

    “三斤六两三分。”

    “三斤六两三分。”

    “我这也是三斤六两三分!”

    这几人秤完,呼出声来,使得周众一阵喧叫赞叹!真神嘞!再看那肉铺老板,却一脸铁青,呼喊着:“快滚!快滚!”

    当那肉铺老板不耐烦的时候,一声呵斥声突然响起:“来人呐,将这黑心的泼皮商家给我绑过来!”

    一声话落,只见数名身着官衣的衙署武官,将这肉铺老板从肉铺里拉扯出来按在地上!

    “我乃本县知县,今日竟让我目睹你这无良商家,若不是有大明律法约束,定要将你心肝挖出来,看看有几分黑!”那县令看向被按在地上的肉铺老板,愤慨不已。

    而那地上的肉铺老板,早已吓得声泪惧下,连连告饶。

    “你缺斤少两霸道欺民,你可知罪!”

    “小民知罪!求官老爷饶恕啊!”

    “好!你即知罪,来呀!板子伺候!”只见县太爷一声令下,随行衙署武官们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厚重木尺子,朝那被按在地的肉铺老板噼啪打去!

    这一幕落在周众眼里,当真解气!叫好声不绝于耳!纷纷感慨,真是遇到个好县令呀!

    正当此时,突然有一老翁走进人群,朝着县太爷跪下涕泪直流:“原来您是我们的县太爷呀!老汉我得您大恩,此生无以为报,只能愿着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了呀!”

    那县令当即将老汉扶起,连忙安慰。原来,这老汉家中子女在外早亡,唯一的孙子又在前些日子生了重病,家中缺少银钱请不起大夫,眼看幼孙即将断气,谁知遇到一个云纹袍衫的大善人,不但请来了大夫给孙子治病,还留置丰厚银钱供其来日生存所需,好事做完不留姓名,便带着一众人离去了。

    这一幕看在周众人眼里,不知让多少人潸然落泪!县太爷真是个好人呀!就连围观的华阳都感动不已,心中振奋,这大概就是老爹口中的好官吧!

    就在这时,华阳忽觉有人拉扯自己,回身看去并不认得。

    只听那人急得快哭出声来:“请问公子您就是吴家的公子华阳吗?我是沈家的丫鬟,我们少爷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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