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春晚连江风雨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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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曾葆华、徐公亮的私下聚会，地点是曾葆华一伙住的院子东房，吴宝象和白延遇分别在里外门把守着。
“这次关中之行，感触颇深。武夫豪强，狼狈为奸，对百姓敲骨吸髓，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各地藩镇林立，互相纷战，视百姓为草芥，恣意蹂躏。民生凋敝，越发地困顿。处处都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说到这里，徐公亮默然许久，脸色突然变得激愤，“茂明，必须改变这些，我们当初在山寨商议的大事，该操办起来了。”
“是该操办起来了。仲明，你是个什么章程？”
徐公亮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递给了曾葆华。
“组建光明会的草案...”
曾葆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这位发小兼死党，心中满是狐疑，难道他也是穿越者？只是一直潜伏得比较成功，他就是闻名遐迩的峨眉峰？！
继续看完，曾葆华心里有底了，徐公亮的确不是峨眉峰。他拟订的草案，就是一个混合体。把当下的民间结社和宗教道会，加上从自己这里听到的一些政-党组织的概念，糅合在一起，不伦不类。
曾葆华从隐秘处找到一叠纸，递给了徐公亮。
“组织设理事会，掌制令决策，设常务若干；设承政督办处，为理事会辖下，掌指令督促，设承务若干，各领有司；设检查局，掌典律稽察；军备局，掌军务兵备。分设以下执行机构：庶务局，掌往来文书，一切杂务；铨叙局，掌量才考功，选拔黜陟；承宣局，掌承教宣播，鼓动奋激；通事局，掌交涉修睦，联通内外...”
徐公亮看完，懂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懂。
见他这个样子，曾葆华说道：“估计公亮你有些不解，我来解释下。理事会，类似内阁中枢，所有重要决定，皆有此出；承政督办处，负责机构的日常运作，督促各有司的工作执行；检查局，负责纪律稽察，纠肃风纪；军备局，就是负责对各路武装力量的渗透掌控...”
“庶务局，很容易理解了，负责文书处理，上通下达；铨叙局，公亮你可以理解为，审查成员的资格，记录他们的工作成绩，并根据才能、功绩确定级别、职位；承宣局，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和接受我们的理念，让天下跟我们志同道合的人变得越来越多；通事局就是广交朋友，化敌为友，把我们的朋友变得更多，让我们的敌人更加孤立...各局设司务，副司务。”
徐公亮越听眼睛越亮，“真是茅塞顿开啊，茂明果然是胸有成竹。”
“我们的宗旨是...，我们的纲领是...”
“好！”徐公亮拍掌大声叫好道，“此乃凌云大志，可以慰平生！”
曾葆华微笑着看着好友慷慨激昂的样子，没有做声，等他慢慢平息了才继续说道：“看过你的草案后，我觉得有几点你提得不错。那就是在现阶段，我们需要针对士、农、工、商、兵组建不同的组织。士，可叫明德社，‘明德圉奸，昭公灭私’；学子少年郎，可叫自强会，”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徐公亮朗声接了一句。
“农，就叫农会好了，叫复杂了他们也听不懂；工，叫劳工会，挖煤的、补鞋的、打铁的、箍桶的，凡是靠种地以外的手艺养活一家老小的，都是劳工，叫劳工会；商，叫商会；兵，可叫铁血志士团。那我们的组织，就不能再叫明社，而叫...”
曾葆华提起笔来，在纸上把明社二字的“社”字划掉，补提了一个“盟”字。
“盟，立誓缔约，结社成盟！”徐公亮一字一顿地说道，“明盟！”
“是的，而各地方，我打算以奉行委员会分区各领。如河北区、河东区、山东区、江淮区、江东区、关中区、陇右区、川蜀区等奉行委员会，设掌检校、检校数人，下分设庶务、铨叙、承宣诸委员以及检查检校。”
“奉行，奉命行事；检校，检校事务；委员，委派之员，好！好！”徐公亮兴奋地站起身来，在屋内转了好几个圈，“如此一来，从上到下，首脑有了，躯干有了，四肢微末也有了！完全可以转起来了。明盟，明盟，茂明啊，这个确实比德威公的那个弘阳会要强多了。”
“哈哈，有胆你当我父亲面说去。”曾葆华哈哈大笑。
“不敢，不敢，我要是敢这么说，德威公非得用鞋底抽我不可。”徐公亮笑着摇摇头，然后拿起那叠纸，兴奋地说道，“河北、河东，我们有根基，可以迅速把奉行委员会搭建起来。还有这理事会、承政督办处和各局，也要尽快办起来啊。只是这人手，怕是要从山寨里调啊。”
“山寨总共才那么多人，真正与我们志同道合，又能堪用的，除了己子营，也就三百多人。人手还是不够。”
“是的，现在招安已成，人手可以光明正大地下山来。茂明，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方面继续招揽人手，另一方面按老规矩来，办讲习所。”
“嗯，好。”徐公亮点点头，“我在中书和门下两省认识些人，只是这志同道合者，少啊。”
“今天我邀请了两位好友，是志同道合之人，有机会可以好好招揽一番。”
又商议了一个多时辰，吴宝象进来禀告道：“军使，王大郎和潘二郎来了。”
“快请进来！”
王审时和潘籍走进来，皆面有愠色。
曾葆华一边让坐，一边问道：“度宜兄，在礼兄，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茂明，仲明，任公辞官走了！”
任圜走了！安重诲终于得手了？曾葆华和徐公亮都知道，这段时间任圜和安重诲已经爆发出激烈的冲突。大家都知道，这两位，肯定要走一位。想不到还是安重诲赢了。
“怎么这么快？”徐公亮微皱着眉头问道。
“此前使臣出使四方，都是由户部给券，沿途使用。安枢相前几日奏请改为禁内出具，任公以旧例相争。然后两人在官家跟前争吵起来。不知为何，一向气焰嚣张的安枢相那日低声下气，反倒任公显得声色俱厉。”
“下朝后，官家回后宫，嫔御迎接时问道，‘与安公争论者是谁？”官家答道，‘宰相任公’。有女官在一旁进言，‘妾在长安，曾见宰相奏事，未敢如此，任公有轻视官家之嫌’。官家因此不悦，随即下诏，从此使臣给券自禁内出具。”
“消息传出宫来，郑公（郑钰）、孔公（孔循）上书弹劾任公，说其御前无礼，轻慢君上。冯公（冯道）、崔公（崔协）附议，朝议汹涌。任公愤沮，上表请罪。官家开缺其一切官职，左迁为太子少保。任公又气又怕，又上书请致仕。官家准了，今早出了洛阳，退居磁州。”
听潘籍说完，曾葆华忍不住说道，“那女官，怕是被安公给收买了吧。”
“正是！那郑公、孔公当初因为举荐相执之事与任公交恶，自然会落井下石。冯公、崔公是安公向官家举荐的，这份情面不得不还。唉，天下名士，却如此因私废公！”潘籍恨恨地说道。
王审时在一旁带着愁色道：“安公权势更盛了，这朝中不知谁还能制衡他。”
“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安公权势熏天，只怕更加嚣张跋扈。他不是内宦中官，不知敢不敢说出‘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这样霸气的话来？”
曾葆华淡淡地说道。
潘籍、王审时眼睛一亮，暗暗点头。
“仲明，帮我给河中府李节帅写封信，把这些情况细写清楚。附上几句，劝节帅戒急用忍，好自为之。”曾葆华突然想起一事来，连忙对徐公亮说道。他的字很一般，拿不出手，徐公亮在身边，肯定是让他写了。
“茂明，你的意思是安枢相会对付李节帅？”
“朝中被安公视为眼中钉的，又有几位？现在一个比一个少了。”
这是一次曾葆华、徐公亮的私下聚会，地点是曾葆华一伙住的院子东房，吴宝象和白延遇分别在里外门把守着。
“这次关中之行，感触颇深。武夫豪强，狼狈为奸，对百姓敲骨吸髓，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各地藩镇林立，互相纷战，视百姓为草芥，恣意蹂躏。民生凋敝，越发地困顿。处处都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说到这里，徐公亮默然许久，脸色突然变得激愤，“茂明，必须改变这些，我们当初在山寨商议的大事，该操办起来了。”
“是该操办起来了。仲明，你是个什么章程？”
徐公亮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递给了曾葆华。
“组建光明会的草案...”
曾葆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这位发小兼死党，心中满是狐疑，难道他也是穿越者？只是一直潜伏得比较成功，他就是闻名遐迩的峨眉峰？！
继续看完，曾葆华心里有底了，徐公亮的确不是峨眉峰。他拟订的草案，就是一个混合体。把当下的民间结社和宗教道会，加上从自己这里听到的一些政-党组织的概念，糅合在一起，不伦不类。
曾葆华从隐秘处找到一叠纸，递给了徐公亮。
“组织设理事会，掌制令决策，设常务若干；设承政督办处，为理事会辖下，掌指令督促，设承务若干，各领有司；设检查局，掌典律稽察；军备局，掌军务兵备。分设以下执行机构：庶务局，掌往来文书，一切杂务；铨叙局，掌量才考功，选拔黜陟；承宣局，掌承教宣播，鼓动奋激；通事局，掌交涉修睦，联通内外...”
徐公亮看完，懂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懂。
见他这个样子，曾葆华说道：“估计公亮你有些不解，我来解释下。理事会，类似内阁中枢，所有重要决定，皆有此出；承政督办处，负责机构的日常运作，督促各有司的工作执行；检查局，负责纪律稽察，纠肃风纪；军备局，就是负责对各路武装力量的渗透掌控...”
“庶务局，很容易理解了，负责文书处理，上通下达；铨叙局，公亮你可以理解为，审查成员的资格，记录他们的工作成绩，并根据才能、功绩确定级别、职位；承宣局，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和接受我们的理念，让天下跟我们志同道合的人变得越来越多；通事局就是广交朋友，化敌为友，把我们的朋友变得更多，让我们的敌人更加孤立...各局设司务，副司务。”
徐公亮越听眼睛越亮，“真是茅塞顿开啊，茂明果然是胸有成竹。”
“我们的宗旨是...，我们的纲领是...”
“好！”徐公亮拍掌大声叫好道，“此乃凌云大志，可以慰平生！”
曾葆华微笑着看着好友慷慨激昂的样子，没有做声，等他慢慢平息了才继续说道：“看过你的草案后，我觉得有几点你提得不错。那就是在现阶段，我们需要针对士、农、工、商、兵组建不同的组织。士，可叫明德社，‘明德圉奸，昭公灭私’；学子少年郎，可叫自强会，”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徐公亮朗声接了一句。
“农，就叫农会好了，叫复杂了他们也听不懂；工，叫劳工会，挖煤的、补鞋的、打铁的、箍桶的，凡是靠种地以外的手艺养活一家老小的，都是劳工，叫劳工会；商，叫商会；兵，可叫铁血志士团。那我们的组织，就不能再叫明社，而叫...”
曾葆华提起笔来，在纸上把明社二字的“社”字划掉，补提了一个“盟”字。
“盟，立誓缔约，结社成盟！”徐公亮一字一顿地说道，“明盟！”
“是的，而各地方，我打算以奉行委员会分区各领。如河北区、河东区、山东区、江淮区、江东区、关中区、陇右区、川蜀区等奉行委员会，设掌检校、检校数人，下分设庶务、铨叙、承宣诸委员以及检查检校。”
“奉行，奉命行事；检校，检校事务；委员，委派之员，好！好！”徐公亮兴奋地站起身来，在屋内转了好几个圈，“如此一来，从上到下，首脑有了，躯干有了，四肢微末也有了！完全可以转起来了。明盟，明盟，茂明啊，这个确实比德威公的那个弘阳会要强多了。”
“哈哈，有胆你当我父亲面说去。”曾葆华哈哈大笑。
“不敢，不敢，我要是敢这么说，德威公非得用鞋底抽我不可。”徐公亮笑着摇摇头，然后拿起那叠纸，兴奋地说道，“河北、河东，我们有根基，可以迅速把奉行委员会搭建起来。还有这理事会、承政督办处和各局，也要尽快办起来啊。只是这人手，怕是要从山寨里调啊。”
“山寨总共才那么多人，真正与我们志同道合，又能堪用的，除了己子营，也就三百多人。人手还是不够。”
“是的，现在招安已成，人手可以光明正大地下山来。茂明，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方面继续招揽人手，另一方面按老规矩来，办讲习所。”
“嗯，好。”徐公亮点点头，“我在中书和门下两省认识些人，只是这志同道合者，少啊。”
“今天我邀请了两位好友，是志同道合之人，有机会可以好好招揽一番。”
又商议了一个多时辰，吴宝象进来禀告道：“军使，王大郎和潘二郎来了。”
“快请进来！”
王审时和潘籍走进来，皆面有愠色。
曾葆华一边让坐，一边问道：“度宜兄，在礼兄，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茂明，仲明，任公辞官走了！”
任圜走了！安重诲终于得手了？曾葆华和徐公亮都知道，这段时间任圜和安重诲已经爆发出激烈的冲突。大家都知道，这两位，肯定要走一位。想不到还是安重诲赢了。
“怎么这么快？”徐公亮微皱着眉头问道。
“此前使臣出使四方，都是由户部给券，沿途使用。安枢相前几日奏请改为禁内出具，任公以旧例相争。然后两人在官家跟前争吵起来。不知为何，一向气焰嚣张的安枢相那日低声下气，反倒任公显得声色俱厉。”
“下朝后，官家回后宫，嫔御迎接时问道，‘与安公争论者是谁？”官家答道，‘宰相任公’。有女官在一旁进言，‘妾在长安，曾见宰相奏事，未敢如此，任公有轻视官家之嫌’。官家因此不悦，随即下诏，从此使臣给券自禁内出具。”
“消息传出宫来，郑公（郑钰）、孔公（孔循）上书弹劾任公，说其御前无礼，轻慢君上。冯公（冯道）、崔公（崔协）附议，朝议汹涌。任公愤沮，上表请罪。官家开缺其一切官职，左迁为太子少保。任公又气又怕，又上书请致仕。官家准了，今早出了洛阳，退居磁州。”
听潘籍说完，曾葆华忍不住说道，“那女官，怕是被安公给收买了吧。”
“正是！那郑公、孔公当初因为举荐相执之事与任公交恶，自然会落井下石。冯公、崔公是安公向官家举荐的，这份情面不得不还。唉，天下名士，却如此因私废公！”潘籍恨恨地说道。
王审时在一旁带着愁色道：“安公权势更盛了，这朝中不知谁还能制衡他。”
“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安公权势熏天，只怕更加嚣张跋扈。他不是内宦中官，不知敢不敢说出‘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这样霸气的话来？”
曾葆华淡淡地说道。
潘籍、王审时眼睛一亮，暗暗点头。
“仲明，帮我给河中府李节帅写封信，把这些情况细写清楚。附上几句，劝节帅戒急用忍，好自为之。”曾葆华突然想起一事来，连忙对徐公亮说道。他的字很一般，拿不出手，徐公亮在身边，肯定是让他写了。
“茂明，你的意思是安枢相会对付李节帅？”
“朝中被安公视为眼中钉的，又有几位？现在一个比一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