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南飞的冬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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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年离开之后，原本流光溢彩的d城在韩燕晴的眼里变得落索而敝旧，仿佛已经没有一点新鲜和繁盛的迹象。日子单调而苍白地重复，韩燕晴每天给学生上完两节课之后就感到百无聊赖，那种彻心彻肺的寂寞有时候会令她歇斯底里。
韩燕晴和李永年是大学四年的同学，后来两个人又同时留校任教，经年连月地呆在一起也就日久生情，最后结了秦晋之好。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李永年忽然厌烦了那种平淡安定的生活，决定跟同系的一个教授一起出国搞外贸。一开始韩燕晴是执意要跟他一起去打拼的，但是李永年说，得留下一个人坚守这份职业，万一我翻了船，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李永年是一个心思缜密处事稳重的男人，韩燕晴权衡了一下也就依了他。
李永年一去就是三整年，就连前年和去年的除夕都没有回来，生意上的事浮浮沉沉的一时也没有定数。关于他的一切，韩燕晴只在他林林总总的长途电话里知道一些。那些电话总是不分昼夜地打来，有时候他说，刚忙完一个case。有时候他说，老婆，我睡不着觉，想你了。但是每次电话的最后他总是说，亲爱的，再等等吧，生意已经有些起色了，再过些日子就能把你接过来一起罗曼蒂克了。
韩燕晴就会拿着电话欣慰地笑，可是转瞬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之前听到的话也恍如隔世一般。
有一次看大话西游听到紫霞说：“我爱的人有一天会踏着五彩云来接我。”韩燕晴就不自禁地流了泪，那一瞬，她恍惚地觉得自己像待字闺中的新娘，日复日地等着李永年锦衣华服地回来迎娶。
她想他。而对于d城，她已经没有丝毫的留恋了。
每天傍晚，韩燕晴都喜欢趴在教工宿舍的阳台上抽烟，头顶晾着的灯心绒的裤子在风里悠悠地晃动，间或有清亮的水珠滴落下来。不远处的一个已经废弃的操场上有个男孩子在跑步，已经不知疲倦地跑了很多圈了。韩燕晴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几乎每天都来，穿着很单薄的衣服，留着柔顺乌黑的长头发，给人一种落拓不羁的感觉。韩燕晴喜欢看他跑步的样子，歇斯底里地一路狂奔，像脱缰的兽，头发统统向后甩开，衣服被迎面的劲风鼓荡得像面旗子。
韩燕晴无端地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活力与激情刺激得心旌摇曳，不由得幽幽地一声叹息。而此时右手的手指一阵灼痛，原来细长的摩儿已经烧到了尽头，软软的一节灰白色的烟灰像她的叹息一样落了下去。
男孩子已经离开，把一件外套搭在肩上，低头懒散地走着，经过韩燕晴楼下的时候把手窝在领口点了一根烟。
韩燕晴一直目视着他走远，然后孤单失神地站了很长时间。后来天色慢慢变成鱼肚白，对面的阳台有淡色的影子迅疾掠过，片刻之后她看见一只大尾巴猫踮足跳下，嗒的一声，仿佛初冬的夜幕也是随声落下的。
韩燕晴的一天是从这时候真正开始的。对面宿舍楼里渐次亮起暖暖的灯光之后，她转身进屋对着镜子精心贴花黄：施粉，描眉，点胭脂。一会儿工夫容颜便无比幽艳，她又翘起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在指甲上点染星光。
长街繁华，霓虹如流。韩燕晴搭车从城南到城北，那里有家不错的地下酒吧，喧豗而有情调。因为离学校比较远，也就不怕会遇见同事和熟人，可以尽情尽兴地买醉。韩燕晴喜欢那里的气息，空气里弥散着浓烈的的酒精味和各种肌肤的味道，混乱迷醉而颓废。在那里，她时不时地与一些陌生的男人和女人擦肩，闲聊，打情骂俏。如此，可以暂时忘掉寂寞，甚至渐渐神经质地受用这种恣意和放荡，宛如一个沉堕风尘多年的风月老手。
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包厢派对，他们也会请她进去。置身酒吧的韩燕晴丝毫没有白天为人师表那种的优雅和矜静，总是忘情地喝酒与宣泄。这天夜里她正光着脚在杯箸狼藉的矮长桌子上来回奔跑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了，十几把强光手电筒满室扫射。顷刻间，派对乱成一片，有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呵斥。最后，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走上前，冷酷而严肃地说，有人举报这里有人贩毒和吸毒，在场的人现在都得跟我们走一趟，希望大家配合一点。
折腾了很长时间，韩燕晴都一直闭口不言，她担心这件事闹大了会传到学校里影响自己和李永年的声誉，后来酒醒了就越发害怕起来。等到另外的十几个人审讯完了，终于弄清楚了她与这件事是无关的。他们让她叫一个人过来保她出去。韩燕晴终于开了口，这个城市我没有朋友。既然都证明我与此无关了，我为什么不能走呢。
他们说，小姐，你既没有身份证，又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叫我们也没有办法，你再好好想想还有谁可以联系上？
正在僵持的时候一个中年警官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他在审讯的警察耳边说了句话，然后指指韩燕晴说，韩小姐，你可以走了，有人来保你。
韩燕晴就是这样认识盛臣琦的。两个人在霓虹灿烂的街上闲闲地走，酒醒后的韩燕晴被十一月的风吹得有点冷。她忽然开口问盛臣琦，你怎么会在这里？盛臣琦说，我正在市里的晚报社实习，被派到这边来跟踪报道公安局的缉毒的。
她会意地笑笑，你是学新闻的吧，不过以前我以为你是体育系的。
他看看她，一脸的疑惑与羞怯。韩燕晴立刻粲然一笑，我看过你经常在我楼下的操场上跑步。
走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麻麻地亮开了。两个人在韩燕晴的楼下分开，她轻轻拍拍他的肩说，别告诉别人今晚的事，好吗。
盛臣琦看着她，支吾着问，韩老师，你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呢。
她凄艳地笑，你还是孩子，不懂的。她上了几步台阶后忽然转过身来，幽幽地说，因为寂寞。
生活一如既往。韩燕晴依然寂寞，盛臣琦还是每天坚持到破旧的操场上跑步，回去的时候他会在她的楼下埋头点一颗烟。有一回他掏了半天只掏出了干瘪的烟盒，她在阳台上见了忍不住笑了，顺手抽出一根白色的七星扔了下去。他微微仰头看的时候，她冲他招招手，上来坐会儿吧。
那是盛臣琦第一次进韩燕晴的房子，有点拘谨和忐忑。房子宽敞而整洁，只是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光线有些暗，空气里隐约地飘浮着淡淡的霉腐味。
韩燕晴说，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有点乱，也没什么人气。
盛臣琦淡然一笑却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这里有一种冰凉侵髓的寂寥与荒芜。两个人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断断续续地聊了很久，抽掉了一整包七星。末了韩燕晴站起来晃晃肩说，天已经黑掉了，要不一起去酒吧？
城北的那个地下酒吧整夜的纵乐与浮嚣，韩燕晴像一只猫贪恋鱼腥一样沉迷于那里的气息。盛臣琦一直跟随着她，某一瞬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让人心疼与怜悯的东西。在舞池里跳舞的时候他无意中碰到她的手臂，温润而光滑。整晚盛臣琦那片肌肤都火燎火烫一般，他蓦然惊觉正有一种畸形的情欲犹如春天的藤蔓一样放肆地蔓延，将自己撩拨得心猿意马。最后他忍不住鄙视起自己内心的龌龊。
盛臣琦成了韩燕晴房子里的常客，相识的日子久了之后，两个人都随性与坦然了许多。盛臣琦像一个居家男人一样，在方便的时候会帮韩燕晴捅捅马桶，换换灯泡，修一下水龙头。累到满头大汗的时候就脱掉了外套，健美的肌肉被内衣紧紧地裹着显得很性感。有时候韩燕晴瞥了一眼，便会无端地失神。
有时候会突然有电话打进来，韩燕晴总背对着盛臣琦接听，她总是短促而简单地回应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有点腻味和不耐烦。盛臣琦猜想得出来对方是李永年。他并不能确切地体会一对整整三年隔洋越海的夫妇的爱情与心理状态，但他能够想象得到韩燕晴心里的空虚以及一点一点逼迫而来的对某种东西的渴望与需求。一个独处的盛年女人，无论她的背影有多么坚强，心里也总是冰冷而脆弱的。
盛臣琦忙完所有的事情之后通常会留下来吃饭。精致的小炒配一瓶上好的酒，两个人对饮无语，渐渐地便酒意酣然起来。韩燕晴再斟酒的时候，盛臣琦就温温地说，韩老师，再喝我就真醉了。韩燕晴便妩媚地笑，没有关系的，你的宿舍离这儿又不远；如果真的醉得一塌糊涂，就在韩姐这里留宿，有空的房间也有他没有带走的衣服可以洗换。
盛臣琦有点呆痴地看着韩燕晴，见她脸颊陀红杏眼迷蒙的有十二的妖娆，心头不禁一阵火热。偏偏韩燕晴又缓缓地依偎过来，她的发香她的吐气如兰，都刺激得他急骤地心跳到几近窒息。她在他的耳边软软地嘤咛，小琦，抱我，姐姐冷。他终于忍不住将手缓缓地穿过她的头发，他感受得到她颈项的柔软和温暖，他还仿佛听到彼此心里响起锦缎撕裂般的声音。
窗外，突然有凛冽的风叫嚣着拍打玻璃，已经是十二月的深冬。
每次缱绻缠绵过之后，韩燕晴都会无端地后悔与烦躁。她喜欢他身上的激情与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只是她明白这一切就如同悬崖上盛开的花朵，没有养分也没有未来。何况还有一个李永年，他现在就像是潜伏在这段感情中的暗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令它猝然死亡。
有一天，韩燕晴终于对枕在她胸口的盛臣琦说，他下个月就回来了。
盛臣琦缄默了很久，然后语气郑重地说，韩姐，我们跟他说明白吧，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韩燕晴一直闭着眼睛，她心里的难过像一场漫天的风沙。盛臣琦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回应，隐约地觉得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使劲咬她的手臂，头埋在她的怀里呜咽得如同受伤的小狗。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摩他的头发，别怪姐姐，我们根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和无量的前程。而我，已经老了。
韩姐，你没有老，你只比我大一轮而已。他抬头凝视她，这次却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眼角眉梢的苍老，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韩燕晴大声地笑起来，哀伤而凄楚。我现在是只大你12岁，再过几年就大你21了，女人的老如山倒。
两个人沉寂了很长时间，韩燕晴咬着嘴唇决绝地说，小琦，你走吧。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去南方的一个古旧县城实习的机会，在那里你可以宁静地养养心，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你也会彻底忘掉了我了。
韩燕晴满面清冷的泪。曾经彼此确实好好地相爱过，但是到此时这段畸形的爱情已经无以为继了，那么多的深情终于就要溃不成军。
盛臣琦走了，李永年回来了，韩燕晴恍惚地像做了一场梦，只是梦不会有这样的痛。她在机场看见李永年的时候，终于狠了狠心要彻底遗忘分开后的三年里发生的一切，让它只是一个空白。而那段出轨的恋情其实在它的开始就是它的结局了，也没有什么不舍与惋惜的。这样想着的时候韩燕晴是想笑的，可是嘴微微一张就号啕大哭了起来。
李永年远远地看到这样的场面，以为是韩燕晴是因为长久思念而一朝相见后激动得不能自己，他走上前轻轻揽过她的头伏在自己的肩头，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发梢说，亲爱的，我已经回来，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了。
韩燕晴却哭得更厉害，她心里绝望说，李永年，你是已经在我身边了，可是我们的爱情已经死了。
李永年还是三年前的样子，温情而优雅。他们整晚都在做ài，韩燕晴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的却是另外的一张脸，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干涩而冰冷，她一直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流泪。李永年的手指被泪水打湿了，他轻声地问她，怎么了。
她不说话，她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臂弯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身子。
李永年说，亲爱的，我们要个孩子吧。
韩燕晴终于一下子大哭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感觉那里的微微凸起。一个月前的一次缠绵中的意外似乎注定要成全自己整个后半生对他的思念。她在黑暗里哀伤地闭上眼睛，她说，永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在办理辞职和出国手续的那半个月里，韩燕晴的手机总有开着的，她希望突然有个熟悉的号码打进来，她很想能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可是手机铃声一直不曾响起。
终于离开了，在城市刚刚醒来的清晨，冬天的雾气浓重而黏湿地弥漫开来，朦胧里听得见小贩叫买油条豆浆和关东煮。车子经过城北的时候，韩燕晴在窗口看见那间地下酒吧。属于那里的故事早已落幕了，繁华到底阑珊。
在机场里，李永年买了一份早报坐在蓝色候机椅里闲情地看，是一些俗气的世事和一些明星的花边新闻。韩燕晴是在他翻面时无意间看见中缝里的那条新闻的：南方的某个县城里，有个实习记者在一次暗访中被当地的恶霸群殴致死。
那个名字刺痛了韩燕晴的眼睛，她觉得头痛欲碎。她摇晃着站起来，险些栽倒，李永年紧张地站起来扶她，他问她，怎么了，亲爱的。
韩燕晴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一种很可怕的镇定口吻说，我没事，永年。可是我不能跟你走了。
为什么？他错愕地看着她。她却一味地说下去，永年，我对不起你，你很快就会收到离婚协议的。末了，韩燕晴仿佛呓语一般，我得留在这里，他离开的冬天太清冷，但是也需要有人来歌唱的。要不，会寂寞。
落地窗外有架飞机正在起飞，发出巨大的刺耳的轰鸣声。她转过身，有一颗硕大的晶莹泪珠滚落。
李永年离开之后，原本流光溢彩的d城在韩燕晴的眼里变得落索而敝旧，仿佛已经没有一点新鲜和繁盛的迹象。日子单调而苍白地重复，韩燕晴每天给学生上完两节课之后就感到百无聊赖，那种彻心彻肺的寂寞有时候会令她歇斯底里。
韩燕晴和李永年是大学四年的同学，后来两个人又同时留校任教，经年连月地呆在一起也就日久生情，最后结了秦晋之好。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李永年忽然厌烦了那种平淡安定的生活，决定跟同系的一个教授一起出国搞外贸。一开始韩燕晴是执意要跟他一起去打拼的，但是李永年说，得留下一个人坚守这份职业，万一我翻了船，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李永年是一个心思缜密处事稳重的男人，韩燕晴权衡了一下也就依了他。
李永年一去就是三整年，就连前年和去年的除夕都没有回来，生意上的事浮浮沉沉的一时也没有定数。关于他的一切，韩燕晴只在他林林总总的长途电话里知道一些。那些电话总是不分昼夜地打来，有时候他说，刚忙完一个case。有时候他说，老婆，我睡不着觉，想你了。但是每次电话的最后他总是说，亲爱的，再等等吧，生意已经有些起色了，再过些日子就能把你接过来一起罗曼蒂克了。
韩燕晴就会拿着电话欣慰地笑，可是转瞬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之前听到的话也恍如隔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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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他。而对于d城，她已经没有丝毫的留恋了。
每天傍晚，韩燕晴都喜欢趴在教工宿舍的阳台上抽烟，头顶晾着的灯心绒的裤子在风里悠悠地晃动，间或有清亮的水珠滴落下来。不远处的一个已经废弃的操场上有个男孩子在跑步，已经不知疲倦地跑了很多圈了。韩燕晴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几乎每天都来，穿着很单薄的衣服，留着柔顺乌黑的长头发，给人一种落拓不羁的感觉。韩燕晴喜欢看他跑步的样子，歇斯底里地一路狂奔，像脱缰的兽，头发统统向后甩开，衣服被迎面的劲风鼓荡得像面旗子。
韩燕晴无端地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活力与激情刺激得心旌摇曳，不由得幽幽地一声叹息。而此时右手的手指一阵灼痛，原来细长的摩儿已经烧到了尽头，软软的一节灰白色的烟灰像她的叹息一样落了下去。
男孩子已经离开，把一件外套搭在肩上，低头懒散地走着，经过韩燕晴楼下的时候把手窝在领口点了一根烟。
韩燕晴一直目视着他走远，然后孤单失神地站了很长时间。后来天色慢慢变成鱼肚白，对面的阳台有淡色的影子迅疾掠过，片刻之后她看见一只大尾巴猫踮足跳下，嗒的一声，仿佛初冬的夜幕也是随声落下的。
韩燕晴的一天是从这时候真正开始的。对面宿舍楼里渐次亮起暖暖的灯光之后，她转身进屋对着镜子精心贴花黄：施粉，描眉，点胭脂。一会儿工夫容颜便无比幽艳，她又翘起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在指甲上点染星光。
长街繁华，霓虹如流。韩燕晴搭车从城南到城北，那里有家不错的地下酒吧，喧豗而有情调。因为离学校比较远，也就不怕会遇见同事和熟人，可以尽情尽兴地买醉。韩燕晴喜欢那里的气息，空气里弥散着浓烈的的酒精味和各种肌肤的味道，混乱迷醉而颓废。在那里，她时不时地与一些陌生的男人和女人擦肩，闲聊，打情骂俏。如此，可以暂时忘掉寂寞，甚至渐渐神经质地受用这种恣意和放荡，宛如一个沉堕风尘多年的风月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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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很长时间，韩燕晴都一直闭口不言，她担心这件事闹大了会传到学校里影响自己和李永年的声誉，后来酒醒了就越发害怕起来。等到另外的十几个人审讯完了，终于弄清楚了她与这件事是无关的。他们让她叫一个人过来保她出去。韩燕晴终于开了口，这个城市我没有朋友。既然都证明我与此无关了，我为什么不能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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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僵持的时候一个中年警官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他在审讯的警察耳边说了句话，然后指指韩燕晴说，韩小姐，你可以走了，有人来保你。
韩燕晴就是这样认识盛臣琦的。两个人在霓虹灿烂的街上闲闲地走，酒醒后的韩燕晴被十一月的风吹得有点冷。她忽然开口问盛臣琦，你怎么会在这里？盛臣琦说，我正在市里的晚报社实习，被派到这边来跟踪报道公安局的缉毒的。
她会意地笑笑，你是学新闻的吧，不过以前我以为你是体育系的。
他看看她，一脸的疑惑与羞怯。韩燕晴立刻粲然一笑，我看过你经常在我楼下的操场上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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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臣琦看着她，支吾着问，韩老师，你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呢。
她凄艳地笑，你还是孩子，不懂的。她上了几步台阶后忽然转过身来，幽幽地说，因为寂寞。
生活一如既往。韩燕晴依然寂寞，盛臣琦还是每天坚持到破旧的操场上跑步，回去的时候他会在她的楼下埋头点一颗烟。有一回他掏了半天只掏出了干瘪的烟盒，她在阳台上见了忍不住笑了，顺手抽出一根白色的七星扔了下去。他微微仰头看的时候，她冲他招招手，上来坐会儿吧。
那是盛臣琦第一次进韩燕晴的房子，有点拘谨和忐忑。房子宽敞而整洁，只是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光线有些暗，空气里隐约地飘浮着淡淡的霉腐味。
韩燕晴说，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有点乱，也没什么人气。
盛臣琦淡然一笑却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这里有一种冰凉侵髓的寂寥与荒芜。两个人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断断续续地聊了很久，抽掉了一整包七星。末了韩燕晴站起来晃晃肩说，天已经黑掉了，要不一起去酒吧？
城北的那个地下酒吧整夜的纵乐与浮嚣，韩燕晴像一只猫贪恋鱼腥一样沉迷于那里的气息。盛臣琦一直跟随着她，某一瞬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让人心疼与怜悯的东西。在舞池里跳舞的时候他无意中碰到她的手臂，温润而光滑。整晚盛臣琦那片肌肤都火燎火烫一般，他蓦然惊觉正有一种畸形的情欲犹如春天的藤蔓一样放肆地蔓延，将自己撩拨得心猿意马。最后他忍不住鄙视起自己内心的龌龊。
盛臣琦成了韩燕晴房子里的常客，相识的日子久了之后，两个人都随性与坦然了许多。盛臣琦像一个居家男人一样，在方便的时候会帮韩燕晴捅捅马桶，换换灯泡，修一下水龙头。累到满头大汗的时候就脱掉了外套，健美的肌肉被内衣紧紧地裹着显得很性感。有时候韩燕晴瞥了一眼，便会无端地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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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臣琦忙完所有的事情之后通常会留下来吃饭。精致的小炒配一瓶上好的酒，两个人对饮无语，渐渐地便酒意酣然起来。韩燕晴再斟酒的时候，盛臣琦就温温地说，韩老师，再喝我就真醉了。韩燕晴便妩媚地笑，没有关系的，你的宿舍离这儿又不远；如果真的醉得一塌糊涂，就在韩姐这里留宿，有空的房间也有他没有带走的衣服可以洗换。
盛臣琦有点呆痴地看着韩燕晴，见她脸颊陀红杏眼迷蒙的有十二的妖娆，心头不禁一阵火热。偏偏韩燕晴又缓缓地依偎过来，她的发香她的吐气如兰，都刺激得他急骤地心跳到几近窒息。她在他的耳边软软地嘤咛，小琦，抱我，姐姐冷。他终于忍不住将手缓缓地穿过她的头发，他感受得到她颈项的柔软和温暖，他还仿佛听到彼此心里响起锦缎撕裂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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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韩燕晴终于对枕在她胸口的盛臣琦说，他下个月就回来了。
盛臣琦缄默了很久，然后语气郑重地说，韩姐，我们跟他说明白吧，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韩燕晴一直闭着眼睛，她心里的难过像一场漫天的风沙。盛臣琦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回应，隐约地觉得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使劲咬她的手臂，头埋在她的怀里呜咽得如同受伤的小狗。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摩他的头发，别怪姐姐，我们根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和无量的前程。而我，已经老了。
韩姐，你没有老，你只比我大一轮而已。他抬头凝视她，这次却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眼角眉梢的苍老，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韩燕晴大声地笑起来，哀伤而凄楚。我现在是只大你12岁，再过几年就大你21了，女人的老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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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燕晴满面清冷的泪。曾经彼此确实好好地相爱过，但是到此时这段畸形的爱情已经无以为继了，那么多的深情终于就要溃不成军。
盛臣琦走了，李永年回来了，韩燕晴恍惚地像做了一场梦，只是梦不会有这样的痛。她在机场看见李永年的时候，终于狠了狠心要彻底遗忘分开后的三年里发生的一切，让它只是一个空白。而那段出轨的恋情其实在它的开始就是它的结局了，也没有什么不舍与惋惜的。这样想着的时候韩燕晴是想笑的，可是嘴微微一张就号啕大哭了起来。
李永年远远地看到这样的场面，以为是韩燕晴是因为长久思念而一朝相见后激动得不能自己，他走上前轻轻揽过她的头伏在自己的肩头，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发梢说，亲爱的，我已经回来，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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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年还是三年前的样子，温情而优雅。他们整晚都在做ài，韩燕晴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的却是另外的一张脸，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干涩而冰冷，她一直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流泪。李永年的手指被泪水打湿了，他轻声地问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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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年说，亲爱的，我们要个孩子吧。
韩燕晴终于一下子大哭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感觉那里的微微凸起。一个月前的一次缠绵中的意外似乎注定要成全自己整个后半生对他的思念。她在黑暗里哀伤地闭上眼睛，她说，永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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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场里，李永年买了一份早报坐在蓝色候机椅里闲情地看，是一些俗气的世事和一些明星的花边新闻。韩燕晴是在他翻面时无意间看见中缝里的那条新闻的：南方的某个县城里，有个实习记者在一次暗访中被当地的恶霸群殴致死。
那个名字刺痛了韩燕晴的眼睛，她觉得头痛欲碎。她摇晃着站起来，险些栽倒，李永年紧张地站起来扶她，他问她，怎么了，亲爱的。
韩燕晴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一种很可怕的镇定口吻说，我没事，永年。可是我不能跟你走了。
为什么？他错愕地看着她。她却一味地说下去，永年，我对不起你，你很快就会收到离婚协议的。末了，韩燕晴仿佛呓语一般，我得留在这里，他离开的冬天太清冷，但是也需要有人来歌唱的。要不，会寂寞。
落地窗外有架飞机正在起飞，发出巨大的刺耳的轰鸣声。她转过身，有一颗硕大的晶莹泪珠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