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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尽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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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你会在别人的光阴里照见自己的影子,不期然的。在你年纪轻轻的时候,你尽可以享用这一资本,尽情展现丰饶的青春之美。可是,那段时光过了,你便开始懂得收敛了,宛如傍晚的夕阳,将一点点的残光隐入沉沉的夜色中。

    ——题记

    下午快两点的时候,钦打来电话,说要过来看我,现已在学校。好久不见我了,有点想我了。声音清脆而甜美,一如既往。

    对于她,还是有一点感情的,我曾经的助手。况且,毕竟我才工作两年多,是人,相处久了,难免要生出一份不舍的情分与牵连。除了师生之谊,我和她之间还有一种年纪相差无几的信任与理解。她喜欢找我聊天。

    电话这头的我笑着说道,好啊,那你现在就上来吧,我等着。我住在五楼,每天就这么上上下下的,上课签到,日子在上下爬楼梯中一天天过去了。

    放下电话,有一种暖丝丝的感觉窜过心间,原来我还是被人记着的。迅速把自己打点了一下,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

    她是为数不多的离校后还记得跟我联系的女学生。似乎在我印象里男生总会把老师记得深刻一些,而女生总是善忘的,毕业了,离开了,便各不相干。想起自己,不也是如此,是生性内向不善表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很少去探究。

    几分钟后。

    当她顶着一头波浪卷发,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手提一个大皮包,姿态极其优雅款步踱到我面前时,我竟然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变了,只是半年的时间而已。看着她腰间微微露出的那一小截娇嫩肌肤,我久久无语,脑子迅速转悠着,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原来的她吗?怎么进行开场白呢?

    到底还是她先开口打破了这片郁郁的沉默。

    老师,好久不见你了,你过得还好吗?

    她轻轻地问着。恩,还可以吧。倒是你,现在怎么样啦?工作如何?我轻笑了一下,回答得很勉强,问得很迅速。

    她也跟着笑了,睫毛又密又长,扑闪扑闪的,很好看,总会让我想起我特别喜欢的天使影星奥黛丽赫本,那对美睫,似蝴蝶翩翩,脆弱的灵动,轻易就让你着迷不已。

    就这么看着她,我似乎又找到了以前的那个她,笑容里所有的一种纯真与无邪。

    恩,还行吧,换了好几份工作了。放下手中的皮包,她就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浅笑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一段时间不见了,我看你又瘦了,是工作很累吧。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点怜惜的意味。你知道吗?上次我也过来了,只是你没见着我,我远远望见你了,就觉得你又瘦了一圈,你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在别人眼里,我总是一个不善照顾自己的人,总喜欢虐待自己,让人很不放心。

    我只是笑了笑,不语。我深知自己总是在放纵自己,身体怎么会好呢。

    不经意间,一转头,我在对面墙壁倚靠的长方镜子里看到了真切的自己,有点憔悴,脸色惨白,身形瘦弱,与她相形见绌。很狼狈。

    但在她面前,我不愿表现出过多的疲惫颓废之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好的样子。我尽可能笑着。我想,在这样的晴日里,至少我的笑容会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吧,哪怕欺骗,也不至于一眼就被洞穿。

    暮春了,晌午的阳光挺刺眼,我已习惯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空间里。浅黄色的条纹窗帘总是直直的垂挂着,纹丝不动,为我隔开了外头的那份喧嚣。我是喜欢宁静的。

    在一阵咯噔咯噔声中她走向了窗户那边,随手拉起了窗帘,刷的一下,外头的阳光全跑进我的卧室里,一片明亮的刺眼。突然,我觉得眼睛有点刺痛,用手微微挡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适应了下来。

    她侧身立在窗口,静静看向窗外好一会儿,很专注的样子。我看着她,想道,也许她是想再认真看看曾经学习过的地方吧,亦或者想要呼吸下新鲜空气,我的房间太沉闷了。光线恬静地拂照在她青春的面庞上,我清楚地看到她脸上那明媚动人的表情,嘴角一个优雅的幅度,浅浅的笑靥诉说着内心的欢愉。

    我原以为她会向我抱怨生活的艰辛,然后怀念起校园的点点滴滴,就像其他一些男生,出了社会,总有一些不如意的事发生,理想与现实总是该死的偏离。而我只能尽可能地开解着,鼓励着。况且,我的身份注定我很适合做这方面的工作。

    但她没有,自始至终都没有。我想她对生活还是有很多期望的吧。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外头的生活毕竟比校园要丰富精彩多了。校园是一个牢笼,对很多憧憬自由的人来说。于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已经麻木了,适应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过来拿起皮包翻找了起来。边说着,给你看样东西。

    找什么呢?我疑惑道。给你看看我的照片。终于,她把一本厚厚的相册递到了我手上。

    这是一本泛着青春气息的相册,封面是透明的丝纹硬皮,翻开来,一张张笑意盈盈的照片顿时塞满我的眼球。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姿势,相似的笑靥。背景总是热闹欢腾着的,都市的气息味很浓厚。看得出来,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你看起来可比以前时尚多了,不再是当初的学生模样了。我一边翻一边感慨地说道。在我眼里,她分明不再是我的学生了。

    出了校园,哪能再像学生那样打扮了嘛,老土,她笑了,笑得淘气。

    你怎么还不换工作呢?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刚来学校时的感受了,这个地方不好。真的,这边的风太大了。她认真地诉说着自己离校后的点点体悟。

    我哑然。看着她蓬松的卷发,确实,这边不适合烫头发,风太大了,会把发型弄乱的。看看自己的一头干枯的卷发,真是疏于打理了。

    但,她哪里知道,这份工作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吧。如果能走,也许两年前,我已经离开了这里。只是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抛开一切。过了,一切就成定局了。

    想到这里,内心无限凄凉。我的理想早早就失落了。我的人生我不能亲自规划,只能亦步亦趋地任由时光去安排。就这么心意无寄地翻着,忽然看到了一张比较特别的照片,直发的她,特别清醇的样子,背景是校园。突然的,时光就这么倒流到了两年多以前。

    那时的我刚来到这所学校。第一天进教室,学生们把我当新同学看待了,许是因为我刚毕业还未脱去学生气的缘故吧。一声“上课”才唤醒了他们的师生意识。还有学生在作文本里说,我们的语文老师看起来像十六岁的小姑娘。可把我乐的,当时。记得那时,我的衣橱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红橙黄绿青蓝紫。粉色与蓝色是我的最爱。在大家眼里,我是年轻而时尚的。

    在校园里,也经常有家长把我当学生看待。那时我总是又欢喜又怅惘的,喜的是毕竟我还年轻,悲的是我混在人群中没人认出我的身份。

    时间过得很快,一季又一季,花开了又落了。春去了春又来,只至一树繁华落尽,春尽了无痕。后来,我把头发烫了,我想变换一下心情,无视校长的禁令,我喜欢强烈的背叛感觉,背叛自己,背叛别人,都无所谓了。更多时候,我有点我行我素的样子,在他人眼里,无比冷漠清高。也终于,再没有人把我当学生了。我变成熟了。我的身份凿凿确立了。

    可忽然,我也觉得自己老了,真的老了。尽管,心情好的时候我还会为自己化个浅浅的妆容,穿一身漂亮的衣服,看起来还是很明媚。

    偶尔看着镜子的自己,神情呆滞,双目无神,有点恍惚。以前的时光与现在就这么错落地交叠着,忽明忽暗的。看不清。

    有时,莫名地,一个人,在房间里,扑倒在床上,泪流满面。过后,擦干眼泪,究竟想不出是为了什么,是逝去的那段光阴,还是无望的生活。

    厌倦了,却逃不开。

    现在开始喜欢着深色的衣服,喜欢沉默,笑容也变得惨淡了。也许是不会笑了吧,扯动嘴角都是那么牵强。

    但我知道,我究竟错过了我的容颜。

    合上相册,看向外头那片天,暮春了,阳光真的很好,天很广阔,蓝蓝的

    什么时候我要站到阳光下,微笑着,心中溢满幸福

    老师,我该走了,她们在下面等了。她轻轻一句告别语将我从悠远的思绪里唤了回来。

    我点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还是很恍惚。

    到底,是谁偷偷夺走了我花样的青春与幸福?

    08年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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