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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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一道篱笆，是竹枝编制成的，去掉了苍黄枯干的叶，只是细密的细枝横亘交错，被细致地用藤蔓束扎在一起，成一排，然后在土地上打上了木桩，一排排被安置在土地上，围成了一个园，里面平整着一片地，植上几株树，是个农家小园，小园里一侧又是同样的竹枝篱笆围成了一个菜园子，园子里种满了各种青菜，青葱翠绿，一棵棵从泥土上挤出来，长在地面，浓绿的叶，微微轻拂在风里，似一湖碧绿的湖水微泛涟漪。
目光放在那排篱笆上，经年累月的蚀风侵雨，呈现出苍黄的色泽，但其间又被加上了新嫩的竹枝，束扎在斑驳的篱笆里，空气里除了风拂过的泥土气息，还有竹枝的清香味丝丝散发开来。忘了看那园子的另一侧，倚着院子的角落里有几丛翠竹，细嫩葱绿，幽幽在风里轻荡，似弱柳扶疏的女子，兀自纤纤柔柔在风里，微微袅袅，静静娉娉。
眸光又收回来，投向那方篱笆，在斑驳的苍黄灰蒙篱笆间，爬有几丝藤蔓，缀有几许叶子，幽幽爬过参差不齐的细密的竹枝，擒着一丝悠然驻足岁月经久。篱笆前总有一个女子，不是在篱前择着菜蔬，便是在菜园子里扯着青草，整着园子，她所呆的地方是院子里的一棵桂树到菜园子里的那片地方。
树下有一口人工挖掘的地下井，有一块石板。女子总是坐在树下石板上，旁边一个木桶，黝亮青黑，实有年月，桶里总是盛满着清冽的水。女子便静静坐着，从旁边的竹篮子里拿起一蔸青菜，菜根处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有时泥土上还缀着几根蚯蚓，她总会耐心地在地上磕掉，然后扭爬着的蚯蚓马上被几只雏鸡给叼去。
那似乎是我梦里的一场梦，那梦里的景致，一直只是一个老头子在暮色中坐在菜园的篱笆边，吞吐着烟雾，透过缭绕的烟雾，隐隐的似有一个女子在园子里，茂盛的蔬菜丛中，躬着身子。但梦里一直都没有看到，而那道篱笆似乎就是一重屏障，在灰蒙与翠绿丛中隔开着一个世界，又融和着一个天地。
我思忖，那道篱笆置于那个院子里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然后我便听到了薄暮里的声音，看到了薄暮里的清景。有母鸡“咕咕”的声音，有小鸡“咯咯”的声音，有鸭子“嘎嘎”的声音，有枝头上鸟儿的“啁啁”声，有地底下的“呱呱”声，有竹叶婆娑在风里的“簌簌”声。鸡鸭在篱笆前跳着，飞着，扑打着，响彻一通。一番打量下来，猛然醒悟，原来只是避开家禽罢了。
然而，整个园子因为多一道篱笆而多了一份韵味。那爬满密密藤萝条叶的篱笆，葳蕤在晚风里，别有情致。那个拾掇在园子里的女子，便总以篱笆为岁月，守着一道篱笆，守着一份生活。清简单安然。
无论有风还是无风，篱笆上的绿，园子里的绿，总也会陡添无限色彩。更何况此时光，正是薄暮微霭时分，有着习习的晚风，从园子的那方吹来，荡过篱笆，拂过菜园子，飘过清井大树，轻撩幽竹，袅娜生烟。那里那位老人早已隐去，唯只一片闹腾腾的鸡鸭声。好长一段时间过后，暮色四合，鸡鸭安静窝居，扑簌簌，啁啾啾的鸟儿也停歇，只有安静的时光里，翠竹的轻曳，清风荡过耳际的呼呼声。菜园子里的女子早已移置树下，有那唧唧咕咕的声音细细地从暗暗的角落里传来。她专注地坐于树下，停下了所有的活儿，在岑寂中似乎陷入怔愣中，呆呆地望着篱笆外的天边不声不响。
风一阵阵的飘过，云一片片的游散，风推着云，云随着风，迥逸缥缈，丝丝漾荡的天穹似一汪清冽的湖水。月正轻轻，轻轻地从云絮丛中逸出，微微的，涌动着风云变幻，游丝浮絮，无迹无痕，却飘然若水，清泠泠地泻一缕澜光蹈着风的舞步，柔曼清和。舒畅开着缝隙，暗香浮动，密布周身。
那时，女子痴怔，凝望一线月光，由清浅至幽蓝，再至烟蓝。云絮亦轻袅着万般色泽的变幻，由绚丽的橙红桔黄至清疏的深碧，再至锦缎般琉璃的烟蓝浅白，然后又从灰蒙至乳白，再至烟青色，映着月光，皎洁而清朗，似凝露划过的天穹，银光如水。地底遥远的呱呱咕咕叫嚣得更加疯狂而高亢，和着那空气里的那丝丝风流动的声音，一派清疏孤旷岑寂。
我在想，一直在想，如果那个坐在深井旁树底下的人儿，映着月光，在风动竹影，斑驳幢幢中，是否就那样披着一身的月光入梦呢？那梦里，会有一个踏在篱笆旁，轻摘逸秀景致的小女孩，她一直在夜色里守候着月光踟躅，从少小的女娃儿到明丽清朗的少女，再到沉静秀雅的女子，然后臻至皓首苍面的老人。而那篱笆伴随着女子的成长，似乎一生都不老。总会在岁月的萧瑟季节被重新扎箍围笼起新的篱笆，生命里也总是伴随着那新竹的幽香与桂花的清香，弥漫人生悄然岁月，一生就如此与一道篱笆为伍，掩映几许流光，安然静谧，无怨无悔。
呵，也许生活就是没有那道篱笆，没有那道篱笆隔绝着声音的置入，没有那道篱笆闲置着生活的蓬勃翠绿，生命也依然会安然无恙的成长，生老病死。然而，那道篱笆却将一份生活中不可多得的悠然与静雅嵌入了生活，使人生无端的增递了一份静岑的幽韵来——这才是生命所艳羡的清淡简单。
篱笆，在生活里真的是很少见了，不仅仅是编织那么细密的篱笆所费的精心细至，更是篱笆在生活的现在是成了一分可有可无的东西。它不再是添翠的景致，也不再是挡禽畜的东西，它只是横亘旧时光，略显幽古的风物。浅浅篱笆总会点缀上一份闲适而荒古的韵味，包笼着一份恬淡静谧，远离闹市的一道屏障。在心的深处，总以为阡陌梗梗中，旷达而清寂中，置一道篱笆，深锁篱笆内，幽幽一生观云卷云舒，伴风来唱挽，清影斜疏，幽香弥弥，一生都会丰盈而静怡疏淡。
2011.6.27
那里有一道篱笆，是竹枝编制成的，去掉了苍黄枯干的叶，只是细密的细枝横亘交错，被细致地用藤蔓束扎在一起，成一排，然后在土地上打上了木桩，一排排被安置在土地上，围成了一个园，里面平整着一片地，植上几株树，是个农家小园，小园里一侧又是同样的竹枝篱笆围成了一个菜园子，园子里种满了各种青菜，青葱翠绿，一棵棵从泥土上挤出来，长在地面，浓绿的叶，微微轻拂在风里，似一湖碧绿的湖水微泛涟漪。
目光放在那排篱笆上，经年累月的蚀风侵雨，呈现出苍黄的色泽，但其间又被加上了新嫩的竹枝，束扎在斑驳的篱笆里，空气里除了风拂过的泥土气息，还有竹枝的清香味丝丝散发开来。忘了看那园子的另一侧，倚着院子的角落里有几丛翠竹，细嫩葱绿，幽幽在风里轻荡，似弱柳扶疏的女子，兀自纤纤柔柔在风里，微微袅袅，静静娉娉。
眸光又收回来，投向那方篱笆，在斑驳的苍黄灰蒙篱笆间，爬有几丝藤蔓，缀有几许叶子，幽幽爬过参差不齐的细密的竹枝，擒着一丝悠然驻足岁月经久。篱笆前总有一个女子，不是在篱前择着菜蔬，便是在菜园子里扯着青草，整着园子，她所呆的地方是院子里的一棵桂树到菜园子里的那片地方。
树下有一口人工挖掘的地下井，有一块石板。女子总是坐在树下石板上，旁边一个木桶，黝亮青黑，实有年月，桶里总是盛满着清冽的水。女子便静静坐着，从旁边的竹篮子里拿起一蔸青菜，菜根处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有时泥土上还缀着几根蚯蚓，她总会耐心地在地上磕掉，然后扭爬着的蚯蚓马上被几只雏鸡给叼去。
那似乎是我梦里的一场梦，那梦里的景致，一直只是一个老头子在暮色中坐在菜园的篱笆边，吞吐着烟雾，透过缭绕的烟雾，隐隐的似有一个女子在园子里，茂盛的蔬菜丛中，躬着身子。但梦里一直都没有看到，而那道篱笆似乎就是一重屏障，在灰蒙与翠绿丛中隔开着一个世界，又融和着一个天地。
我思忖，那道篱笆置于那个院子里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然后我便听到了薄暮里的声音，看到了薄暮里的清景。有母鸡“咕咕”的声音，有小鸡“咯咯”的声音，有鸭子“嘎嘎”的声音，有枝头上鸟儿的“啁啁”声，有地底下的“呱呱”声，有竹叶婆娑在风里的“簌簌”声。鸡鸭在篱笆前跳着，飞着，扑打着，响彻一通。一番打量下来，猛然醒悟，原来只是避开家禽罢了。
然而，整个园子因为多一道篱笆而多了一份韵味。那爬满密密藤萝条叶的篱笆，葳蕤在晚风里，别有情致。那个拾掇在园子里的女子，便总以篱笆为岁月，守着一道篱笆，守着一份生活。清简单安然。
无论有风还是无风，篱笆上的绿，园子里的绿，总也会陡添无限色彩。更何况此时光，正是薄暮微霭时分，有着习习的晚风，从园子的那方吹来，荡过篱笆，拂过菜园子，飘过清井大树，轻撩幽竹，袅娜生烟。那里那位老人早已隐去，唯只一片闹腾腾的鸡鸭声。好长一段时间过后，暮色四合，鸡鸭安静窝居，扑簌簌，啁啾啾的鸟儿也停歇，只有安静的时光里，翠竹的轻曳，清风荡过耳际的呼呼声。菜园子里的女子早已移置树下，有那唧唧咕咕的声音细细地从暗暗的角落里传来。她专注地坐于树下，停下了所有的活儿，在岑寂中似乎陷入怔愣中，呆呆地望着篱笆外的天边不声不响。
风一阵阵的飘过，云一片片的游散，风推着云，云随着风，迥逸缥缈，丝丝漾荡的天穹似一汪清冽的湖水。月正轻轻，轻轻地从云絮丛中逸出，微微的，涌动着风云变幻，游丝浮絮，无迹无痕，却飘然若水，清泠泠地泻一缕澜光蹈着风的舞步，柔曼清和。舒畅开着缝隙，暗香浮动，密布周身。
那时，女子痴怔，凝望一线月光，由清浅至幽蓝，再至烟蓝。云絮亦轻袅着万般色泽的变幻，由绚丽的橙红桔黄至清疏的深碧，再至锦缎般琉璃的烟蓝浅白，然后又从灰蒙至乳白，再至烟青色，映着月光，皎洁而清朗，似凝露划过的天穹，银光如水。地底遥远的呱呱咕咕叫嚣得更加疯狂而高亢，和着那空气里的那丝丝风流动的声音，一派清疏孤旷岑寂。
我在想，一直在想，如果那个坐在深井旁树底下的人儿，映着月光，在风动竹影，斑驳幢幢中，是否就那样披着一身的月光入梦呢？那梦里，会有一个踏在篱笆旁，轻摘逸秀景致的小女孩，她一直在夜色里守候着月光踟躅，从少小的女娃儿到明丽清朗的少女，再到沉静秀雅的女子，然后臻至皓首苍面的老人。而那篱笆伴随着女子的成长，似乎一生都不老。总会在岁月的萧瑟季节被重新扎箍围笼起新的篱笆，生命里也总是伴随着那新竹的幽香与桂花的清香，弥漫人生悄然岁月，一生就如此与一道篱笆为伍，掩映几许流光，安然静谧，无怨无悔。
呵，也许生活就是没有那道篱笆，没有那道篱笆隔绝着声音的置入，没有那道篱笆闲置着生活的蓬勃翠绿，生命也依然会安然无恙的成长，生老病死。然而，那道篱笆却将一份生活中不可多得的悠然与静雅嵌入了生活，使人生无端的增递了一份静岑的幽韵来——这才是生命所艳羡的清淡简单。
篱笆，在生活里真的是很少见了，不仅仅是编织那么细密的篱笆所费的精心细至，更是篱笆在生活的现在是成了一分可有可无的东西。它不再是添翠的景致，也不再是挡禽畜的东西，它只是横亘旧时光，略显幽古的风物。浅浅篱笆总会点缀上一份闲适而荒古的韵味，包笼着一份恬淡静谧，远离闹市的一道屏障。在心的深处，总以为阡陌梗梗中，旷达而清寂中，置一道篱笆，深锁篱笆内，幽幽一生观云卷云舒，伴风来唱挽，清影斜疏，幽香弥弥，一生都会丰盈而静怡疏淡。
2011.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