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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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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眼,黑澄澄地瞪着,在幕帘之后,深深的,幽幽的。

    一间黑暗的屋子,一具黑暗的棺椁,那双隐在黑暗里的眼睛,寒丝丝地穿透棺椁,它听到了微丝丝的气息。无声的轻轻走近,然后,站在了棺椁旁,久久,那双眼放射出寒凉的气息。

    无声无息中,眼睛又离开了,闪进了黑暗里,当那樽棺柩终于被人抬架起来时,那双眼又从黑暗中闪现,追随着那棺柩。只是在黝黑的路径上,黑寒的眼听着棺柩里的气息越来越悠长弥久,越来越若丝微延。黑色的眼睛打开了棺柩。

    棺里一个黑匣子,黑匣子里一个蜷缩的人,看不到脸,只有披散的长发,淋泻在脸上,整个的脸,整个的身,都是长长的黑色的发,凌乱,幽静。

    那双眼,黑色的寒芒闪烁,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自唇角溢出,一双瘦长的手黑压压地从黑暗中伸出来,轻轻地将那张脸,那张脸上黑色的发丝拂开。

    缓缓的,一张脸清晰的出现,漠漠,森然。那是一张苍老的容颜,在黑暗里散发着苍凉的气息,脸上的双眸紧闭,只有那鼻端在轻微翕动,岌岌可危中,似一张僵化的脸。

    有一种恐怖从皮肉中闪现,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疮痂,疤痕兀然,一张浸泡着岁月风雨的脸,一张染满了苍凉而沧桑的脸。然,那双眼没有任何的惊奇与怪异,那双手亦没有任何的惶惑与不解。眼眸深深凝睇,手指轻轻拂撩。

    许久后,黑暗中的眼睛终于确定了那张脸还会复活过来,便默默地退到了更深的黑暗里。透射着寒芒凝望。

    有一个声音一直响在空间里,却迟迟未能发出声音来。于是,整个空间充满了肃然而凄凉的韵味,还张带着一丝紧绷的弦律感。那声音在持久的同样的瞪视之后,终于解脱舒散,疑问被截堵在冥暗中。

    那是什么年代?是什么场景?不在现今,不在墓场,不在家室,是在山yīn道上,是在黑夜里。那双黑色地隐在黑暗中的眼睛,整个的一身都是黑色的,披着长长的黑色的发丝,身量纤长,似柔嫩的柳,又似寒风里的长剑,但那双眸却寒冽幽静,即便隐在黑暗中,星芒亦深邃的涌漾。

    一直紧紧地抓住黑暗,在黑暗里惊愕失声。那双眼,似剑,森然地闪过芒光;似发丝,飘逸地荡过纤柔;也似那黑夜里的苍凉,沧桑地映照着无比的落魄;更似时空中划过心魂的一抹深邃的孤独,倔强地在黑夜里萦系生命的光环。

    那样一张脸,面目模糊,惊悚震然。但一切都集聚于黑暗中,又是那般肃清,自然,且似风丝轻轻荡过,杳匿于茫远的天穹。

    我一直徘徊在黑夜的入口,探寻那双眼,那幕景,是何时进入我的梦中?我的脑海?给予我如此的景象和讶异。我深深地恋上了那黑暗中的眼眸,不为那张怵目惊心的脸而失神错愕。

    傻傻地守着黑夜,守着梦景。以为,只要不睁开眼,我便可以一直浸润在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穷尽我的心神去呼唤,去触摸。轻轻抹开夜的薄纱,黑暗里,星子依旧在闪,月早逝。风飒爽地吹掠,蒙胧中,是清凉浇洒夜的沉溺。

    如浮萍,飘泊于一汪汤汤流水之中,倏高倏低,倏息倏止,倏明倏暗。我的眼,我的黑暗中的眼,似汪洋的流水,萦润着盈盈的我的温柔与怜惜。我不想放,不想开,不想离。

    然,那生命的时钟却将我轻轻地敲响。我在沉沉恋恋中跌落,涌出凌晨的薄光里,掠那清风凉荡。稍许的松散与舒缓,我却不愿面对这样清疏的时光,我宁愿挤进我的魂梦深处去恋一场没有宿命的星云。

    眼,飘忽着从冥暗中探近。我紧张地候在这方窒息的空间里,抓着寸心迎那剑胆琴心的眸子。盈溢着沁凉的冰晶,透过我遥远的念想,我看到那抹莹润里倒映着我的身影。我在黑暗中于幽冥间枯枯地求取,求那双眼印证我的生命,我今生的浮命。

    只是,它永远都是清寒而孤静的,无动于衷。我盼着,只盼着它能闭阖稍许,或是让我轻轻地探进,让我看着那眸子印我眸瞳里的柔情几许,让我轻轻地抚上那双眼,轻轻的,只触及那份孤寒。

    一生,在那些时刻里,有着一种不可名说的神魂俱颠的谬论感,那份错愕深深地牵动着我的生的恋,恋那份时光皆倒悬挤跻的悚然又森然。

    我还是无能留住,它在那张脸轻轻地舒张开时,便悄然地隐去。尔后,那张极具幽冥的脸在眼眸消失的时刻也散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无限怅惘地再次从失魂中醒转,那时,晨曦已朗,清风曳面。迷离的恍然以为那双眼套在我的心魂间,令我痴痴,婉婉。凄然的,对着一室空荡浅笑——

    清梦无痕,原来,我的梦并不属于清梦。也许,真有种神经衰竭之感了吧,可以那么通畅的与魂相依,与梦相缠。

    2011年7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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