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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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暗的夜,她独自站着,在等待,等待那个每天的电话。

    夜的风,吹得夜色簌簌作响,凉凉的一片清透。她抱紧了臂,心里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望着夜色朦胧,远处的光带恒定在某一点,晃起柔媚的淡光。她看着,继而无聊地拿起一本书,翻起来。

    打开的扉页,是柳宗元的渔翁: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元神似点点山水,泼溅到字面上,眼帘里笼着的是一帘湘妃竹。斑斑驳驳的泪痕无序地洇染着遥迢山水,哗啦的水声中,响起那一片片噜噜的荡漾。某个极致的场面,湘楚浩阔的天地,相思想念在绿水青山中游弋。

    一道歌声幽幽响起,清越地荡漾在山水之间:噫嘻!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涔涔似流水,淌在时光的河流里,听声声呜咽,响彻在楚天之地,似诉说着一个个古老的楚荆大地上的凄美故事。

    游逸的柳丝,牵引着缠缠绵绵的凄楚,戚戚瑟瑟,临立于一江湘水,一片竹韵。随之排挞而来的山水,是楚荆大地上的竹城,那里萦系着诗人一个个潦倒落魄的脚步,引着湘楚大地上的子民欸乃放逐。

    斯时,潇湘妃子的杜鹃啼血,带来那一片肿怔的魂魄相寻,好了歌在青梗峰下又怅然寥落的弹起。太虚幻境,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什么今古之情,风月之债。皆是世人的累。迷情一梦为得终入太虚。

    继尔,手中之书捧落胸前,怔怔望着夜色,杳渺无息。想起那几多的怔怔痴痴,似乎不只怡红公子的痴怔,更是痴情之人的通病。多少个风情之日,一个个的就像着魔了般,愣是魂魄飘散,痴散一处。

    夜风清冷,扫过窗前,深深的叹息从肺腑中沁出。夜色深霭,她所等的电话依旧没有等到,落落的心怀不再想电话,对着虚空深深的呼吸,懊恼自心,甩着一蓬乱乱的发,走向黑暗,风魔在黢黑中。

    意境是什么时候跑入头脑,更兼之撩动着那空空落落的心怀?恍惚对着夜色悄问在心,意境,是什么样的东西?意境又会沉入何样的头脑与情怀?不经意的便凝睇在夜的入口,听聆夜的声音,寂静深邃空旷虚无。

    如诗的意象里,那个如风的女孩,在低头颦眉之际,于熙熙攘攘的喧哗中,突兀的怔忡着,突兀的一抹心酸与苍凉涌上心头,望着那些繁华与烂漫,好似整个大地都不再立于身下。她与之面对面的凝望,无语凝咽,泪便一滴滴的无声落下。愀然而悸,一颗剔透的心碎碎地迸裂。

    不知道什么是意境,却就那样自然而然走近了意境的深渊,接近着无底的边缘,触摸着心碎的酸楚。

    意境的唯美是自嘴角绽出淡淡的笑颜起,那份无风自舞的怡悦与淡然。一个女孩追着风,在淙淙流水声中,从鸿蒙深处奔来,奔向了莽莽原野,涉向汀汀郁郁的沙渚,走向那绝美的林壑间。甩着丝绣儿,轻拢慢捻一片片如花的心田,捏碎在光影中,抛洒一个个梦的丝带,舞就清芬,舞出灵翳。

    她的笑在暗夜,惨白着,没有颜色,但有着凉薄的暖。抹向耳后,依稀响起那声低沉而轻柔的呼唤。转身,她搜索着,以为那呼唤就在身后某个地方等着她,一直在生命的魂里呼唤着,招摇着。她转身又转身,望向摇曳的天空,昏冥的夜色里,蒙翳的云絮雾丝,兜拢着一个个旋转的波澜,晃漾着将她环绕,振幅呈现越来越大的尺度。终于,她使劲的摇头,定住,虚脱在夜的露重里

    四周一片阒然,她知道这是清朗的夜色,没有游云,没有雾翳,没有星光,没有月光,但是夜色清朗,笼罩着一片孤寂与深邃。时空片断里的呜咽声早已消隐,呼唤是来自心源深处,只是轻微的呓喃着,似梦的鸣呓。她很是清明的阻断。那些缠绵悱恻的呼唤是在生命的某个时段中,并不是生命的所有时光。所以,她可以埋藏,可以拢敛。

    唯美的景象,都是凄寂的,都是静柔的。执着于生命的底色,本能的意象着天空,各色卷轴图景缤纷呈现,铺展在生命的平台上,以极致的灵性去张扬感悟。捕捉的丝丝点点,只有风荡过的痕迹,微妙地感动着心魂,悸动着心神。在片片繁花堕坠的泥土地上,看取一片幽深的景象。它是美的,它是丑的,它的凄凉的,它的泥泞的,它是冰清的,它也是欣慰的。

    花谢花飞花满天,残红遍地的凄凄满目,红绡香断有谁怜,自是秋光再度欺上心。呵,斑红点点,絮白片片,繁花铺就的美丽,精致优雅亦不如这样的惊心动魄,彰显着季节的层次分明,她依旧感怀于它们的灵性与柔美,大意地抒写最后的生命幽韵。

    那个伊人立在秋色晚凉中泣残红,到以身殉红尘,跨度着时空的更迭,跌宕着身心的至极至灵。无声酝酿的朴素平实,染就了纵多纷凡的惊心动魄。她已明了,她的身似浮萍,她的心似飘絮,一生无着,随意而居,随绪而拈,丝丝拓阔着生命的深度与长度。用轻浅的眼光,痴痴胶凝。如果真有酸涩,便是心的空洞虚无,苍白着一片幽思。

    她轻轻地徘徊于冷月翳云之下,彼时徜徉于影子与影子的碰撞重叠中,欣喜到另一重意境,那是无声的世界里,无声的梦的叠换,一个个窈窕的身影,一声声低沉的叹息,一卷卷枯萎的幕絮,风干的季节,风干的清甜。

    美的风光里,拂荡的不仅是那一袭清凉的感动,舒心的赏悦,更是那一幕幕无言的凄瑟。

    2011.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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