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要救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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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漆黑的夜空像是染了墨，又像是天地日月不忍看到满城的尸骸，索性闭上了眼睛。
一处隐秘的城根，挖着一个巨大的深坑，城头上是些蓬头垢面的人，在胡人的鞭子下，苦苦筑城，不断有人倒下，胡卒就过去抽上一顿鞭子，只好再起来，继续劳役。
等实在抽不起来了，就被抬走，扔进大坑，坑里多是没有胡须的太监，更有一些侯景不让活下去的宫女。
整整一日，在江南早夏中，不给水米，只让劳役，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何谈那些宫中的太监和宫女？
一队骑兵打着火把，匆匆而至，为首大将，正是柳阿喃，他负责修整战后破损的城垣，如今接了严令，前来找人。
胡卒连忙下拜，问道：“柳将军何故来此？”
柳阿喃说：“本将军奉了侯将军严令，来寻找凤阳宫中的一名婢女，唤做芸儿，这是洛公主亲绘的图像，尔等速速去找寻。”
胡卒大惊，说道：“才到下午，女人没有一个撑住的，都扔进大坑里了。”
柳阿喃几乎吓得跌落马背，说道：“快去找，不论死活，先给我抬出来！她若是有失，我们都得死。”
胡卒们赶紧抬了长梯，带着图像，打着火把，在坑中尸体中翻找，但凡看见女子模样的，就赶紧擦去脸上的尘土，加意辨认，折腾了许久，终于喊道：“柳将军，找到了。”
柳阿喃站在坑边，喊道：“愣什么啊，快抬上来！”
胡卒们七手八脚，用绳子束了腰，小心翼翼的把芸儿抬上来，软软的身体，在空中荡着，慢慢的升高。
然后，胡卒又喊道：“柳将军，还有呼吸！”
柳阿喃松了一口气，回头说：“乌哈努，麻烦您给看一看。”
胡医拱手说：“柳将军客气。”
这乌哈努，是侯景的贴身医官，侯景派他跟着柳阿喃一起过来，还放话说：“若是芸儿有什么闪失，你们两个提头来见。”
胡医不敢怠慢，把了把脉，翻了翻眼睑，又见满嘴燎泡，嘴唇脱皮，口内有疮，舌苔发白，说道：“一日未进水米，早夏天燥，晕厥之症而已。”回身说道：“一般活人，即便不饮不食三日，大多也不会死；此女晕厥，为饥渴疲惫所致，好在此坑既阔，反倒阴凉，否则中暑入里，必然无救。如今只是极其虚弱，先喂些水，劳烦柳将军寻些参汤来，吊住鼻息，下官再炮制粥米药饵，静养两日，性命自然无虞。”
柳阿喃说：“末将这就去办。但不知何处寻觅参汤？”
胡医说：“下官奉令接管太医院药饵图籍，因下官自小所习医术，乃漠北巫医一脉，比不得中原道门一脉所传医之术，已经禀明侯将军，暂时不杀太医院太医，以礼相待，求索其医术，待习得中原医术，造福吾等羯民再说。如今太医院内，陈设如旧，只是软禁，太医们对我心存感激，可借此薄面，讨一剂参汤来。”
柳阿喃连忙骤马去了，入宫直奔太医院，扯着嗓门大喊道：“快替乌哈努大人煎一剂参汤来。”
众太医见他凶神恶煞，不敢答话，徐太医倒不惊慌，拱手说道：“将军有礼了。敢问病患何人？老参入药，也分剂量，病患大概体重几何？”
柳阿喃说：“病患乃凤阳宫中的一个下人，唤做芸儿，体重多少，却不知道。”
徐太医心里有数，说道：“这人下官曾经见过，已知入药分量。劳将军稍待，下官这就去煎。”
徐太医心知芸儿既然需要参汤吊命，自然是紧急之事，当下不顾犯禁，只把药房中最优等的贡参拿出来，熬成一小罐，用个瓦罐盛着，说道：“将军慢走。”
柳阿喃提着药罐，打马一鞭去了。徐太医心里忐忑，又出不去，只能默默祈祷：苍天庇佑，芸儿姑娘脱此劫难。
原来那侯景回营，想着娇滴滴的公主，恨不得立马派人绑入帐内，却又生了怜香惜玉之心，不欲强逼；又想着不日即可抱得美人归，心情大好，吃了几杯酒，只推作身体不适，在帐内浮想联翩了大半日。
下午，胡医前来禀报说：“公主吃了早饭后，呕吐剧烈，饮食不下，已经将近一日，药饵也吐了出来，请将军前去看视。”
侯景立马带了甲士，快步入宫，见洛公主病恹恹的，难受的肝肠寸断，连忙问道：“乌哈努，公主此病，能治得好吗？”
胡医说：“回将军，下官诊脉，五内安和，不似病邪入体；斗胆揣测，应是饮食不节所致。”
侯景说：“我亲自换了心细胡婢来伺候，何来饮食不节？”
胡医说：“洛公主养在宫里，萧衍宠溺之下，肠胃必然娇弱。况且下官听说，汉人皇帝，经常配有御厨，按照‘药食同补’的原理进膳，不但能够果腹，更能益寿延年，萧衍专精此道，故而虽然已年过八十，仍然耳不聋、眼不花。下官揣测，洛公主最受萧衍疼爱，或许也有药食同补的膳食，我们胡婢不通此道，逆了公主日常饮食的习惯，因而肠胃娇弱之下，引发呕吐。”
侯景大惊，问道：“原来照顾洛公主饮食起居的人呢？给我找回来！”
胡医小心的说：“回将军，已经按照将军命令，拉去筑城了······”
洛公主忽然虚弱的说道：“侯将军来了吗？妾身无福侍奉将军左右了，请将军再觅良人，替妾身照顾将军······”
侯景连忙撇了胡医，直趋榻前，说道：“公主请宽心，下官一定令人疗愈公主。”
洛公主说：“将军有所不知，这皇宫内苑里，经常有人会被偷偷毒死。妾身自小养在宫里，曾入琪妃处玩耍，她老人家请我吃糕点，由于贪玩，我回去的晚了些，琪妃等不着，就自己先吃了······等我过去，刚拿起一块儿，她忽然就七窍流血死了，就死在我面前······而谁下的毒，却一直没有查出来······从那以后，总觉得有人要毒死我，除了贴身侍婢芸儿做的饭食，吃了后就会觉得自己中了毒，上吐下泻······”
侯景听了，也是可怜，竟然流出泪来，说道：“汉人宫闱之内，后宫倾轧，无所不用其极，下官素有耳闻。公主年幼之时，竟然遇着此事，实在可怜。”
回头问道：“乌哈努，听明白了吗？”
胡医说：“听明白了。下官亦曾读过医书，此乃心病，大概是因为活人在孩童之时，遇见大凶之事，导致刺激精神，在心中留下阴影，埋下病根；即便长大后，一旦遇见相似情境，精神紧张，连累病根立马发病。恕下官直言，此症极难治愈，公主既然从饮食上受了刺激，可将芸儿唤回，令其烹煮饭食，病根即会蛰伏，暂时不再发病。况且，芸儿回来，也可令其以汉人药食同补之法，滋养公主身体，恢复必然迅速。”
侯景听了，下令说：“乌哈努，你持我将令，去城头寻柳阿喃将军，若寻不回芸儿，你们二人提头来见。”
洛公主致谢说：“妾身连累将军了······”
侯景说：“公主与下官既然已有婚约，何分你我？请安心养病，勿要多说。”
洛公主流出泪来，说道：“妾身一定安心养治身体，必不误了将军洞房花烛。”
侯景大喜，陪了会儿洛公主，台城刚刚占领，善后之事极多，众将一日不见侯景，听说入了宫，派人来请了好几回。侯景只得拱手道：“公主好生调养，明日我就让芸儿来伺候。下官公事在身，不克久陪，等下官处置妥当，三日后必来迎娶公主。”
又怕扰了洛公主养病，下令说：“日后未经通传允许而擅自入宫者，斩。”
侯景入了兵马司，召集众将，额齐纳先出班问道：“不知将军，鸩杀萧衍之事，是否成功？”
月黑风高，漆黑的夜空像是染了墨，又像是天地日月不忍看到满城的尸骸，索性闭上了眼睛。
一处隐秘的城根，挖着一个巨大的深坑，城头上是些蓬头垢面的人，在胡人的鞭子下，苦苦筑城，不断有人倒下，胡卒就过去抽上一顿鞭子，只好再起来，继续劳役。
等实在抽不起来了，就被抬走，扔进大坑，坑里多是没有胡须的太监，更有一些侯景不让活下去的宫女。
整整一日，在江南早夏中，不给水米，只让劳役，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何谈那些宫中的太监和宫女？
一队骑兵打着火把，匆匆而至，为首大将，正是柳阿喃，他负责修整战后破损的城垣，如今接了严令，前来找人。
胡卒连忙下拜，问道：“柳将军何故来此？”
柳阿喃说：“本将军奉了侯将军严令，来寻找凤阳宫中的一名婢女，唤做芸儿，这是洛公主亲绘的图像，尔等速速去找寻。”
胡卒大惊，说道：“才到下午，女人没有一个撑住的，都扔进大坑里了。”
柳阿喃几乎吓得跌落马背，说道：“快去找，不论死活，先给我抬出来！她若是有失，我们都得死。”
胡卒们赶紧抬了长梯，带着图像，打着火把，在坑中尸体中翻找，但凡看见女子模样的，就赶紧擦去脸上的尘土，加意辨认，折腾了许久，终于喊道：“柳将军，找到了。”
柳阿喃站在坑边，喊道：“愣什么啊，快抬上来！”
胡卒们七手八脚，用绳子束了腰，小心翼翼的把芸儿抬上来，软软的身体，在空中荡着，慢慢的升高。
然后，胡卒又喊道：“柳将军，还有呼吸！”
柳阿喃松了一口气，回头说：“乌哈努，麻烦您给看一看。”
胡医拱手说：“柳将军客气。”
这乌哈努，是侯景的贴身医官，侯景派他跟着柳阿喃一起过来，还放话说：“若是芸儿有什么闪失，你们两个提头来见。”
胡医不敢怠慢，把了把脉，翻了翻眼睑，又见满嘴燎泡，嘴唇脱皮，口内有疮，舌苔发白，说道：“一日未进水米，早夏天燥，晕厥之症而已。”回身说道：“一般活人，即便不饮不食三日，大多也不会死；此女晕厥，为饥渴疲惫所致，好在此坑既阔，反倒阴凉，否则中暑入里，必然无救。如今只是极其虚弱，先喂些水，劳烦柳将军寻些参汤来，吊住鼻息，下官再炮制粥米药饵，静养两日，性命自然无虞。”
柳阿喃说：“末将这就去办。但不知何处寻觅参汤？”
胡医说：“下官奉令接管太医院药饵图籍，因下官自小所习医术，乃漠北巫医一脉，比不得中原道门一脉所传医之术，已经禀明侯将军，暂时不杀太医院太医，以礼相待，求索其医术，待习得中原医术，造福吾等羯民再说。如今太医院内，陈设如旧，只是软禁，太医们对我心存感激，可借此薄面，讨一剂参汤来。”
柳阿喃连忙骤马去了，入宫直奔太医院，扯着嗓门大喊道：“快替乌哈努大人煎一剂参汤来。”
众太医见他凶神恶煞，不敢答话，徐太医倒不惊慌，拱手说道：“将军有礼了。敢问病患何人？老参入药，也分剂量，病患大概体重几何？”
柳阿喃说：“病患乃凤阳宫中的一个下人，唤做芸儿，体重多少，却不知道。”
徐太医心里有数，说道：“这人下官曾经见过，已知入药分量。劳将军稍待，下官这就去煎。”
徐太医心知芸儿既然需要参汤吊命，自然是紧急之事，当下不顾犯禁，只把药房中最优等的贡参拿出来，熬成一小罐，用个瓦罐盛着，说道：“将军慢走。”
柳阿喃提着药罐，打马一鞭去了。徐太医心里忐忑，又出不去，只能默默祈祷：苍天庇佑，芸儿姑娘脱此劫难。
原来那侯景回营，想着娇滴滴的公主，恨不得立马派人绑入帐内，却又生了怜香惜玉之心，不欲强逼；又想着不日即可抱得美人归，心情大好，吃了几杯酒，只推作身体不适，在帐内浮想联翩了大半日。
下午，胡医前来禀报说：“公主吃了早饭后，呕吐剧烈，饮食不下，已经将近一日，药饵也吐了出来，请将军前去看视。”
侯景立马带了甲士，快步入宫，见洛公主病恹恹的，难受的肝肠寸断，连忙问道：“乌哈努，公主此病，能治得好吗？”
胡医说：“回将军，下官诊脉，五内安和，不似病邪入体；斗胆揣测，应是饮食不节所致。”
侯景说：“我亲自换了心细胡婢来伺候，何来饮食不节？”
胡医说：“洛公主养在宫里，萧衍宠溺之下，肠胃必然娇弱。况且下官听说，汉人皇帝，经常配有御厨，按照‘药食同补’的原理进膳，不但能够果腹，更能益寿延年，萧衍专精此道，故而虽然已年过八十，仍然耳不聋、眼不花。下官揣测，洛公主最受萧衍疼爱，或许也有药食同补的膳食，我们胡婢不通此道，逆了公主日常饮食的习惯，因而肠胃娇弱之下，引发呕吐。”
侯景大惊，问道：“原来照顾洛公主饮食起居的人呢？给我找回来！”
胡医小心的说：“回将军，已经按照将军命令，拉去筑城了······”
洛公主忽然虚弱的说道：“侯将军来了吗？妾身无福侍奉将军左右了，请将军再觅良人，替妾身照顾将军······”
侯景连忙撇了胡医，直趋榻前，说道：“公主请宽心，下官一定令人疗愈公主。”
洛公主说：“将军有所不知，这皇宫内苑里，经常有人会被偷偷毒死。妾身自小养在宫里，曾入琪妃处玩耍，她老人家请我吃糕点，由于贪玩，我回去的晚了些，琪妃等不着，就自己先吃了······等我过去，刚拿起一块儿，她忽然就七窍流血死了，就死在我面前······而谁下的毒，却一直没有查出来······从那以后，总觉得有人要毒死我，除了贴身侍婢芸儿做的饭食，吃了后就会觉得自己中了毒，上吐下泻······”
侯景听了，也是可怜，竟然流出泪来，说道：“汉人宫闱之内，后宫倾轧，无所不用其极，下官素有耳闻。公主年幼之时，竟然遇着此事，实在可怜。”
回头问道：“乌哈努，听明白了吗？”
胡医说：“听明白了。下官亦曾读过医书，此乃心病，大概是因为活人在孩童之时，遇见大凶之事，导致刺激精神，在心中留下阴影，埋下病根；即便长大后，一旦遇见相似情境，精神紧张，连累病根立马发病。恕下官直言，此症极难治愈，公主既然从饮食上受了刺激，可将芸儿唤回，令其烹煮饭食，病根即会蛰伏，暂时不再发病。况且，芸儿回来，也可令其以汉人药食同补之法，滋养公主身体，恢复必然迅速。”
侯景听了，下令说：“乌哈努，你持我将令，去城头寻柳阿喃将军，若寻不回芸儿，你们二人提头来见。”
洛公主致谢说：“妾身连累将军了······”
侯景说：“公主与下官既然已有婚约，何分你我？请安心养病，勿要多说。”
洛公主流出泪来，说道：“妾身一定安心养治身体，必不误了将军洞房花烛。”
侯景大喜，陪了会儿洛公主，台城刚刚占领，善后之事极多，众将一日不见侯景，听说入了宫，派人来请了好几回。侯景只得拱手道：“公主好生调养，明日我就让芸儿来伺候。下官公事在身，不克久陪，等下官处置妥当，三日后必来迎娶公主。”
又怕扰了洛公主养病，下令说：“日后未经通传允许而擅自入宫者，斩。”
侯景入了兵马司，召集众将，额齐纳先出班问道：“不知将军，鸩杀萧衍之事，是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