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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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轻软，王陵珊翻身摸摸齐乐菲的额头——已经彻底退烧了。
窗纱静悄悄的，透着院灯的温黄，床头柜上有半包烟。偶尔两声虫鸣低低地渡进屋子里来。下午许多航班都因为暴雨取消了，张斌趁道路完全塞死之前带着郁杭上了高速。临走前，郁杭把四合院的钥匙塞给她，连着还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前脚张斌离开，后脚她雇了辆救护车把齐乐菲从张斌那闹鬼的屋子里搬了出来。
起身，抓起那包烟。坐到正堂外头的门槛上，把烟叼进嘴里才想起没有打火机。
她不会抽烟，但这一刻特别想要尝试。
静谧的院里满是雨后的味道，凤凰的羽翼烧亮了一角夜空。
过了二十七岁才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太迟了？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本质问题将决定我们行事的模式。就像当我们想表现得淑女一些时，我们绝不会选择烟熏妆和柳丁包臀裙一样。她努力了好多年想要成为一个“有钱人“，为此她活成了唯利是图的模样。一夜之间，钱变得没有了从前的吸引力。
好好的一顿饭，吃出个天雷勾地火，还吃出个佛粥案。
世界变了模样，如今站在CBD高端写字楼的落地玻璃窗边上往外看，除了浮世繁华还能看见巨龙盘飞。王陵珊摸着耳朵上的金饰，叹了口气。她打遍了所有曾经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电话，每个人都没有汪王说的症状，没有昏迷不醒，也没有低血糖般的偶尔恍惚，倒是有人已经因为事故离开人世了。大是大非面前，很多心结都可以姑且放一放。她也许该给那个人打个电话。
终究，她只给汪王发了条短信：“去查刘长风一家。“
“需要我接你回保安大队吗？“
“我想留在寿比胡同。“
“不要对妖有期待。“
王陵珊并没有点破。汪王自己就没有期待吗？
这个妖怪把人比喻成蛆，他说人肉不如狗肉，他说济世救人见义勇为都与他没有相关，他说他娶齐乐菲是因为打赌输了。
但凡三观端正，听到这样的话谁不会气得冒烟？
可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不难发现他这些丧心病狂的逻辑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愿赌服输？
愿赌，要建立在某种对等的基础上。试问有人会跟蛆虫蝼蚁对赌吗？退一步讲，就算他真的无聊透顶，赌了。会因为要服输，而娶一个低贱如虫蚁的东西吗？如果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么赌约会不会应该设置一些条件，而不是任由齐染来提呢？
再者说，言而有信难道不是人才该有的优秀品质么？
反过来，换一个角度。齐染为什么要让郁杭娶他的妹妹呢？
齐家的背景实在太好了。就是这大人物扎堆的蓟城里，齐家也算排得上姓名的门庭。那么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哥是抽了什么风要逼着一个丧心病狂的妖怪娶自己的妹妹呢？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单相思？齐染要是无脑到这个地步，他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背后，总有隐秘合理的理由。
走到厨房，打开炉子，双手拢起头发弯下腰靠近那跳动的火焰。她咬着那金色的滤嘴，炉火的热气烤着她的脸，吸了一口，感觉胸口被轻轻撞了一下。
郁杭不擅长说谎。他甚至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他很坦诚，很没有底线，并且不以为耻。但他身上又时不时会出现一些非常矛盾的地方。比如他杀了齐染，却仍然决定服输。再比如，他在与她相处的半年里一直知道那只生魂的存在，他无视了梁小姐的死，却又突然救了她。
缓缓吐出去，烟雾缓缓变换着形态。
风，起于青萍之末。
汪王说这十年郁杭变了。也许，郁杭并没有完全认清自己的变化。
齐染一定发现了某些隐秘的端倪。也许他万分确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风一定会来。也许他只是发觉自己命不久矣，想要赌一把。
回味了一下吸烟的感觉，味道有点苦，舌尖有点麻。
明知道吸烟有害健康。
可这该死的吸引力！
就这样吧！换个活法吧。
“他究竟要你做什么？”
王陵珊扭头，看见齐乐菲不知何时醒了，正赤脚站在厨房门口。
“谁？”
“郁杭。”
“逗你开心啊。”王陵珊吐出最后一口烟，顺手打开水龙头把烟屁股浇灭，甩手丢进垃圾桶里。王陵珊眯起眼睛：“如果我是你，我会答应他结婚。”
“我不。”
王陵珊嗤笑：“心里放得下？”
齐乐菲倔强的抿着嘴没回答，其实她醒了很久了，枕头上那熟悉的味道，唤醒了她这许多天拼命掩埋的热望。天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睁开眼在这屋子里寻找。雨后的秋夜，月色鲜洁如霜雪，屋里到处都是令她思念如狂的气息。
放不下啊！
“放不下是一回事。没脸没皮是另外一回事。”
王陵珊低下头端详手上的烟盒：“妹子，除了自尊你现在还有别的什么可以失去的吗？你在他身上浪费了八年青春，你的哥哥没有了，你的家庭你的人生被他搅得一团糟。你却连远走高飞都做不到。眼下这个局面，除了自尊，你还剩下什么？”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落荒而逃？”王陵珊抬头温柔的望着这个姑娘：“八年来，他压根都没有想过去了解你。他连你电话都背不全。可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打破这种局面，三餐起居绑在一起，他总是要认识你记住你熟悉你的。不赌一把，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心呢？会不会爱上你这样的姑娘呢？就算结局真的凉透了你的心，你也花了他的钱睡了他的人，顺带了结了这个放不下，又可以腾出点心思去看看外边的人。里外都比现在划算。”
“你收了他多少钱？”
“基础年化服务费1000万。”
“要少了。帮他做事，要么皆大欢喜，要么你得比他不愉快。1000万不值。”
“1000万当然不值！我做生意从来都是两家通吃。”
“我没钱。”
王陵珊又抽出一根烟，靠着炉子点燃：“你的钱我不要。我帮你偷他的心，偷到了，你要想幸福快乐一辈子，我认栽。你要是突然开窍不稀罕他了，那他是罪有应得。咱俩皆大欢喜，离婚的钱一人一半。偷不到呢，你放弃了，离婚分的钱也一人一半。”
“你想算计他？”
“我答应杭老板的事是促成这段婚姻。最后你们离不离婚，几时离婚，谁伤心谁快乐，都不在我的服务范围内。有原则有要求的又不止他一个。我这个人做事，要么是为日后留条路，要么得拿钱。”
“你在玩命。”
“人为财死！考虑一下合作啊！”
王陵珊背着光，嘴里叼着的火焰像是心里跳动的热望。
“我想想。“
王陵珊跟齐乐菲在院子里聊天的时候。
郁杭正跟张斌在开着她的车，横冲直撞冲上了服务区后门通向的山路。
四年前新闻里的爆炸时间是零时四十四分三十秒。
“你看出那个大爷有问题，刚刚为什么不说。“
“大爷哪里有问题？“郁杭并没有证明回答他。
“按照你的说法。不改动现实中曾经发生的事对镜师而言是最节省成本的。那他最好的做法是让左右人都不要招惹我们。就让那些人按照四年前的投射做他们该做的事就好了。离他更近的地方分明有几个同事在抽烟，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来找我们借打火机呢？“
因为那几个人才是投射！
“因为大爷是人。而领导并没有杀人的准备。“郁杭出乎意料证明回答了他的问题：“既然你没有决心在那一刻杀他。我告不告诉你有用吗？“
郁杭说得没错。在大爷借打火机的那刻，张斌并不会伤害大爷。
“说不定我们可以活捉他。“
这个镜师进入了自己创造的死地，问两个他想要弄死的对象借火抽烟。
他不多此一举，张斌还么有办法。整件事的逻辑已经很简单了。从省道变成高速一定有非得这样做的原因。这个原因并不是考虑张斌他们的感受。那么大个月亮摆在那，没必要非得在道路上做无谓的坚持。他投射这条路，是因为他需要。如果说高爆有毒气体的密度远大于空气。那么比起原本一马平川的省道环境，这条带着一座山的高速公路被硬生生衔接进来就有非常实用的用途了。
他想活！
只要他想活，这个事就不是没有破解的余地。
“领导，你确定是四十四分爆炸的吗？这都四十六了。“
张斌正想说什么，忽然后视镜一亮，那辆本田车出现在他们后头。随着本田车转过来。
一声巨响，山那边的天瞬间被烧得赤红。
本田车速极快，完全没刹车的迹象。
要撞！
千钧一发，张斌换了运动模式，切倒车档，一脚跺死油门。车子怒吼着，加速往后。
又是一声巨响。
本田车重重撞上了张斌他们的后尾箱。剧烈的撞击中，只感觉后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正推着他们往前方转弯处冲。
被褥轻软，王陵珊翻身摸摸齐乐菲的额头——已经彻底退烧了。
窗纱静悄悄的，透着院灯的温黄，床头柜上有半包烟。偶尔两声虫鸣低低地渡进屋子里来。下午许多航班都因为暴雨取消了，张斌趁道路完全塞死之前带着郁杭上了高速。临走前，郁杭把四合院的钥匙塞给她，连着还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前脚张斌离开，后脚她雇了辆救护车把齐乐菲从张斌那闹鬼的屋子里搬了出来。
起身，抓起那包烟。坐到正堂外头的门槛上，把烟叼进嘴里才想起没有打火机。
她不会抽烟，但这一刻特别想要尝试。
静谧的院里满是雨后的味道，凤凰的羽翼烧亮了一角夜空。
过了二十七岁才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太迟了？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本质问题将决定我们行事的模式。就像当我们想表现得淑女一些时，我们绝不会选择烟熏妆和柳丁包臀裙一样。她努力了好多年想要成为一个“有钱人“，为此她活成了唯利是图的模样。一夜之间，钱变得没有了从前的吸引力。
好好的一顿饭，吃出个天雷勾地火，还吃出个佛粥案。
世界变了模样，如今站在CBD高端写字楼的落地玻璃窗边上往外看，除了浮世繁华还能看见巨龙盘飞。王陵珊摸着耳朵上的金饰，叹了口气。她打遍了所有曾经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电话，每个人都没有汪王说的症状，没有昏迷不醒，也没有低血糖般的偶尔恍惚，倒是有人已经因为事故离开人世了。大是大非面前，很多心结都可以姑且放一放。她也许该给那个人打个电话。
终究，她只给汪王发了条短信：“去查刘长风一家。“
“需要我接你回保安大队吗？“
“我想留在寿比胡同。“
“不要对妖有期待。“
王陵珊并没有点破。汪王自己就没有期待吗？
这个妖怪把人比喻成蛆，他说人肉不如狗肉，他说济世救人见义勇为都与他没有相关，他说他娶齐乐菲是因为打赌输了。
但凡三观端正，听到这样的话谁不会气得冒烟？
可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不难发现他这些丧心病狂的逻辑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愿赌服输？
愿赌，要建立在某种对等的基础上。试问有人会跟蛆虫蝼蚁对赌吗？退一步讲，就算他真的无聊透顶，赌了。会因为要服输，而娶一个低贱如虫蚁的东西吗？如果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么赌约会不会应该设置一些条件，而不是任由齐染来提呢？
再者说，言而有信难道不是人才该有的优秀品质么？
反过来，换一个角度。齐染为什么要让郁杭娶他的妹妹呢？
齐家的背景实在太好了。就是这大人物扎堆的蓟城里，齐家也算排得上姓名的门庭。那么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哥是抽了什么风要逼着一个丧心病狂的妖怪娶自己的妹妹呢？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单相思？齐染要是无脑到这个地步，他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背后，总有隐秘合理的理由。
走到厨房，打开炉子，双手拢起头发弯下腰靠近那跳动的火焰。她咬着那金色的滤嘴，炉火的热气烤着她的脸，吸了一口，感觉胸口被轻轻撞了一下。
郁杭不擅长说谎。他甚至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他很坦诚，很没有底线，并且不以为耻。但他身上又时不时会出现一些非常矛盾的地方。比如他杀了齐染，却仍然决定服输。再比如，他在与她相处的半年里一直知道那只生魂的存在，他无视了梁小姐的死，却又突然救了她。
缓缓吐出去，烟雾缓缓变换着形态。
风，起于青萍之末。
汪王说这十年郁杭变了。也许，郁杭并没有完全认清自己的变化。
齐染一定发现了某些隐秘的端倪。也许他万分确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风一定会来。也许他只是发觉自己命不久矣，想要赌一把。
回味了一下吸烟的感觉，味道有点苦，舌尖有点麻。
明知道吸烟有害健康。
可这该死的吸引力！
就这样吧！换个活法吧。
“他究竟要你做什么？”
王陵珊扭头，看见齐乐菲不知何时醒了，正赤脚站在厨房门口。
“谁？”
“郁杭。”
“逗你开心啊。”王陵珊吐出最后一口烟，顺手打开水龙头把烟屁股浇灭，甩手丢进垃圾桶里。王陵珊眯起眼睛：“如果我是你，我会答应他结婚。”
“我不。”
王陵珊嗤笑：“心里放得下？”
齐乐菲倔强的抿着嘴没回答，其实她醒了很久了，枕头上那熟悉的味道，唤醒了她这许多天拼命掩埋的热望。天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睁开眼在这屋子里寻找。雨后的秋夜，月色鲜洁如霜雪，屋里到处都是令她思念如狂的气息。
放不下啊！
“放不下是一回事。没脸没皮是另外一回事。”
王陵珊低下头端详手上的烟盒：“妹子，除了自尊你现在还有别的什么可以失去的吗？你在他身上浪费了八年青春，你的哥哥没有了，你的家庭你的人生被他搅得一团糟。你却连远走高飞都做不到。眼下这个局面，除了自尊，你还剩下什么？”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落荒而逃？”王陵珊抬头温柔的望着这个姑娘：“八年来，他压根都没有想过去了解你。他连你电话都背不全。可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打破这种局面，三餐起居绑在一起，他总是要认识你记住你熟悉你的。不赌一把，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心呢？会不会爱上你这样的姑娘呢？就算结局真的凉透了你的心，你也花了他的钱睡了他的人，顺带了结了这个放不下，又可以腾出点心思去看看外边的人。里外都比现在划算。”
“你收了他多少钱？”
“基础年化服务费1000万。”
“要少了。帮他做事，要么皆大欢喜，要么你得比他不愉快。1000万不值。”
“1000万当然不值！我做生意从来都是两家通吃。”
“我没钱。”
王陵珊又抽出一根烟，靠着炉子点燃：“你的钱我不要。我帮你偷他的心，偷到了，你要想幸福快乐一辈子，我认栽。你要是突然开窍不稀罕他了，那他是罪有应得。咱俩皆大欢喜，离婚的钱一人一半。偷不到呢，你放弃了，离婚分的钱也一人一半。”
“你想算计他？”
“我答应杭老板的事是促成这段婚姻。最后你们离不离婚，几时离婚，谁伤心谁快乐，都不在我的服务范围内。有原则有要求的又不止他一个。我这个人做事，要么是为日后留条路，要么得拿钱。”
“你在玩命。”
“人为财死！考虑一下合作啊！”
王陵珊背着光，嘴里叼着的火焰像是心里跳动的热望。
“我想想。“
王陵珊跟齐乐菲在院子里聊天的时候。
郁杭正跟张斌在开着她的车，横冲直撞冲上了服务区后门通向的山路。
四年前新闻里的爆炸时间是零时四十四分三十秒。
“你看出那个大爷有问题，刚刚为什么不说。“
“大爷哪里有问题？“郁杭并没有证明回答他。
“按照你的说法。不改动现实中曾经发生的事对镜师而言是最节省成本的。那他最好的做法是让左右人都不要招惹我们。就让那些人按照四年前的投射做他们该做的事就好了。离他更近的地方分明有几个同事在抽烟，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来找我们借打火机呢？“
因为那几个人才是投射！
“因为大爷是人。而领导并没有杀人的准备。“郁杭出乎意料证明回答了他的问题：“既然你没有决心在那一刻杀他。我告不告诉你有用吗？“
郁杭说得没错。在大爷借打火机的那刻，张斌并不会伤害大爷。
“说不定我们可以活捉他。“
这个镜师进入了自己创造的死地，问两个他想要弄死的对象借火抽烟。
他不多此一举，张斌还么有办法。整件事的逻辑已经很简单了。从省道变成高速一定有非得这样做的原因。这个原因并不是考虑张斌他们的感受。那么大个月亮摆在那，没必要非得在道路上做无谓的坚持。他投射这条路，是因为他需要。如果说高爆有毒气体的密度远大于空气。那么比起原本一马平川的省道环境，这条带着一座山的高速公路被硬生生衔接进来就有非常实用的用途了。
他想活！
只要他想活，这个事就不是没有破解的余地。
“领导，你确定是四十四分爆炸的吗？这都四十六了。“
张斌正想说什么，忽然后视镜一亮，那辆本田车出现在他们后头。随着本田车转过来。
一声巨响，山那边的天瞬间被烧得赤红。
本田车速极快，完全没刹车的迹象。
要撞！
千钧一发，张斌换了运动模式，切倒车档，一脚跺死油门。车子怒吼着，加速往后。
又是一声巨响。
本田车重重撞上了张斌他们的后尾箱。剧烈的撞击中，只感觉后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正推着他们往前方转弯处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