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考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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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纯气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列子·黄帝》
到得差不多第七日，风寒完全好了，杨修才让杨时雨出门。杨时雨赶紧想了个理由，说是遭受火灾的一家人房子都烧毁了，帮人帮到底，想拉着杨修一起去程家向长宰处匿名捐赠一些钱财物资，协助他们重建家园。其实她心里是浮现出的是渺渺那张可能会充满怨气的脸，想着赶紧履行灵台里的承诺，否则又会被唠叨一顿。
杨修略一考量，觉得可以，还补了一句：“说起来你也好久没见程家祖母了，届时我和长宰还有些事情说，你就去后院看一下程家祖母。”杨家奶奶娘家姓程，蓬莱岛现任族长程立信是她的大堂兄，那位奶奶是长嫂，与杨奶奶关系甚好，也算看着杨时雨从小长大。若杨时雨记得没错，程家小妹妹程玄谨按年纪今年正好是二阶，开学后将是自己的学妹，也正好一道去探望一番。
杨时雨来到程家后院的时候，渺渺便出现了，嗔怪道：“小丫头片子，你怎么才来？我还当你连老祖宗也敢诓骗，到时候要是考核再遇见我定好好修理你一番，哼。”杨时雨从门廊往后宅花园走着，四周还有些侍女随着，她看了看渺渺，又环顾四周，心想：“咦？别人怎么看不见，就我能看见吗？”
渺渺不屑一顾地回道：“哼，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我能选择谁能看见我。不好好听我说话。”
杨时雨又想：“啊，我心中所想你也能听见？”
渺渺回答：“废话，我本就是剑灵，都能在你灵台里与你交流，怎么就不能在现实中与你的意识说话？傻丫头，没点长进。身体好了吗？”
杨时雨故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回：“嗯……真是抱歉，偶感风寒，才刚好。想着与前辈的承诺必须履行，就赶紧过来了。”
渺渺又嘲讽道：“你这身体也太差了，赶紧好好锻炼去。一伤风就感冒，一病病几天，这么弱的身体，练什么御风术？”
杨时雨委屈道：“我……我没有……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生过病……”
渺渺：“有啥好辩解的，就是太弱。这么聊没意思，你想个办法来书房，我要当面见见你。”说罢便消失了。
杨时雨叹了口气，唉，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程家书房哪里是她想去就去的？唉。
程家奶奶身体健朗、和蔼可亲，一见面就说“听说小雨病了，现在好了吗”，言语间十分关心她的身体。小妹妹程玄谨天性活泼好动，不似她大堂哥程玄礼那般沉稳拘谨，她提前知道了杨时雨要来班上当学长，兴奋得要命，一见面就拉着她问东问西。聊了好一会之后，杨时雨借口说怎么没见到程爷爷，按理也该去拜访一下，程奶奶便说应该在书房，让杨时雨自己过去就好。
程立信的书房古朴内敛，一如他的性格。杨时雨先是作礼致意，一番寒暄后才敢环顾打量，发现大鲲剑放在一个金丝楠木做的剑架之上。杨时雨想了想，问道：“程爷爷，春选的时候没有看清，我能再仔细看看大鲲剑吗？”程立信点点头，说你自去便是。
渺渺这会人倒是没出来，只是通过声音告诉杨时雨，让她跟春选时一样，摸大鲲剑上的太极图便可。杨时雨将右手轻轻地放在上面，玄铁触感冰凉、太极图镌刻轮廓分明，与几年前并无二致，看得出来，程立信将大鲲剑保管得很仔细很好。
“嗯哼哼，无物、无心之境都已经突破了，挺好；只是你这道法修养勉强还算可以，术法运用却不怎么样。也不知道现在学园那帮废物都怎么教的，这么偏科。一帮蠢货，白瞎了这么好的苗子。”渺渺说道，还是一副睥睨天下的傲慢语气。
杨时雨心想，幸好没太多人见过你，不然一定人人都想打死你……
“咳咳，你想什么我可是听得见的。”
“对不起……”杨时雨忘了这一茬，羞得脸一红，好似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
程立信不知个中曲折，只是看见大鲲剑如呼吸一般放着持续而忽明忽暗的光，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便由衷赞叹道：“多年前，湛儿断言说你是先天派，那天我并不在场。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杨时雨听见程立信跟自己说话，才回过神来，赶忙放开手，大鲲剑周身的白光才随即熄灭。
杨时雨拜别了程族长出来，渺渺也乐颠颠地跟了出来，一路走一路说，你这修炼方法不对，当年杨巽改良后的术法体系就不止这些，还有千年来不断补充创新的，咋可能三阶就学了这点？灵气再充沛，没有更多的途径使用，就像是水库蓄了一池的水却没有筑堤坝也没挖出口，白瞎。
杨时雨不服，这与她多年来受的教育不同，便反驳道：“不是说道法是术法之基吗？扎实修好道法，又有什么错？”
渺渺回复说：“道法为体、术法为用，这是没错，但是你再多的‘体’，也得靠‘用’来发挥出来呀。哪个傻子这么不懂变通，是燕希言那个傻小子教的吗？”
杨时雨一时无言，默默思考渺渺刚刚说的话，心想晚点回家问问爹爹。
渺渺有些着急：“哎呀，你问他有什么用？杨修也是个二愣子，我真的是……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的话，爱问谁问谁，爱怎么修炼怎么修炼，我也管不着你。半年后再来见我。”说罢又突然消失了。
“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说什么说什么，也不顾别人的感受。真是随心所欲惯了。下次再见面，一定要跟她好好立立规矩。杨时雨一面想着，一面回正堂外面找杨修，心里一直想着渺渺刚才的话。
“难道真的是我修炼的方法不对吗？”杨时雨带着这个疑惑进入了四阶的修炼。
这届二阶修习生的班上只有九个人，分为一个四人组和一个五人组。自从杨时雨认识了渺渺，得知是她在帮忙选拔的时候起，又重新想起了自己和柳如云春选之前的夜谈，自己说的“大鲲剑喜欢自己”和柳如云说“大鲲剑心情不好”，真真是句句都应验了，不禁会心一笑。是了，每一届的人数浮动，除了跟每年蓬莱岛少年们的资质有关，确实也跟大鲲剑的心情有关呢——杨时雨眼前浮现了渺渺那张清冷绝世的美颜，还有她总是不屑一顾睥睨一切的表情，这强烈的反差也是令人汗颜。
直到柳如云开始自我介绍，杨时雨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二阶班上的弟弟妹妹们。如程玄谨所说，她担任组长的小组是五个人，三女两男；另一个两男两女的四人组的组长叫天华明，是天世家的小弟，似乎与她同级的海一帆关系甚好，杨时雨也曾听过这个名字。课后，杨时雨成了谨组的学长，柳如云成了明组的学长，此间按下不表。
这阵子，杨时雨除了自己上课和带着谨组练习，其余时间都泡在无涯阁。她先是认真读完了杨巽在世的所有手札，又将几位历史上知名的御风者的生平都看了一遍，仍然没能参透渺渺所说的道法与术法应并驾齐驱的理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道法为体、术法为用，也从《列子》中得到了印证——列子与关尹对谈中所说“是纯气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修道修的应是纯气，而术法不过是智巧、果敢，并非正途，难道不应该就是这样才对吗？
“算了，说不定是渺渺胡乱说的……可是她都在世快一千年了吧？怎么着也比我懂得多？唉，我到底信还是不信？”杨时雨还在纠结中，信步在无涯阁四楼乱逛，却无意中发现了角落最末端，有一排被上了锁的书柜，以前她似乎从未留意到过。
因为四楼多是陈年史料，平时少有人看；除了学工每周例行打扫之外，真的很少有人上来——可能之前也就只有特别关心八卦历史的叶晴月会上来看看了吧——杨时雨想起叶晴月灿烂的笑脸，又回忆起了在雨组时开心的五年时光。
杨时雨仔细打量这个书柜，发现侧面标注每个书架所陈列内容简介的同样位置，也有一个钉子钉过的痕迹、还有挂过相同大小木牌的痕迹，只是现在都被拆除了，只留下了光光的柜体。而且这个书柜应该曾经也是开放书架，是后来才被加上了柜门——因为杨时雨发现柜门从木料材质到颜色到木材的年份，都与书柜的柜体不同，显然是后来才被新加上去的。杨时雨发挥了一下她在天工课上学过的关于木工的知识，大致推断了一下，柜门的新旧应该在二十多年的样子，也与柜门上的锁的样式和新旧程度相印证。
为何无涯阁有这样一个书柜？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书？又为何会被锁上？
杨时雨带着满腔的疑惑来回打量。
不知这书柜是否与渺渺说的祖爷爷的术法体系有关。她决定晚上回家还是得问问爹爹。
是纯气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列子·黄帝》
到得差不多第七日，风寒完全好了，杨修才让杨时雨出门。杨时雨赶紧想了个理由，说是遭受火灾的一家人房子都烧毁了，帮人帮到底，想拉着杨修一起去程家向长宰处匿名捐赠一些钱财物资，协助他们重建家园。其实她心里是浮现出的是渺渺那张可能会充满怨气的脸，想着赶紧履行灵台里的承诺，否则又会被唠叨一顿。
杨修略一考量，觉得可以，还补了一句：“说起来你也好久没见程家祖母了，届时我和长宰还有些事情说，你就去后院看一下程家祖母。”杨家奶奶娘家姓程，蓬莱岛现任族长程立信是她的大堂兄，那位奶奶是长嫂，与杨奶奶关系甚好，也算看着杨时雨从小长大。若杨时雨记得没错，程家小妹妹程玄谨按年纪今年正好是二阶，开学后将是自己的学妹，也正好一道去探望一番。
杨时雨来到程家后院的时候，渺渺便出现了，嗔怪道：“小丫头片子，你怎么才来？我还当你连老祖宗也敢诓骗，到时候要是考核再遇见我定好好修理你一番，哼。”杨时雨从门廊往后宅花园走着，四周还有些侍女随着，她看了看渺渺，又环顾四周，心想：“咦？别人怎么看不见，就我能看见吗？”
渺渺不屑一顾地回道：“哼，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我能选择谁能看见我。不好好听我说话。”
杨时雨又想：“啊，我心中所想你也能听见？”
渺渺回答：“废话，我本就是剑灵，都能在你灵台里与你交流，怎么就不能在现实中与你的意识说话？傻丫头，没点长进。身体好了吗？”
杨时雨故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回：“嗯……真是抱歉，偶感风寒，才刚好。想着与前辈的承诺必须履行，就赶紧过来了。”
渺渺又嘲讽道：“你这身体也太差了，赶紧好好锻炼去。一伤风就感冒，一病病几天，这么弱的身体，练什么御风术？”
杨时雨委屈道：“我……我没有……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生过病……”
渺渺：“有啥好辩解的，就是太弱。这么聊没意思，你想个办法来书房，我要当面见见你。”说罢便消失了。
杨时雨叹了口气，唉，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程家书房哪里是她想去就去的？唉。
程家奶奶身体健朗、和蔼可亲，一见面就说“听说小雨病了，现在好了吗”，言语间十分关心她的身体。小妹妹程玄谨天性活泼好动，不似她大堂哥程玄礼那般沉稳拘谨，她提前知道了杨时雨要来班上当学长，兴奋得要命，一见面就拉着她问东问西。聊了好一会之后，杨时雨借口说怎么没见到程爷爷，按理也该去拜访一下，程奶奶便说应该在书房，让杨时雨自己过去就好。
程立信的书房古朴内敛，一如他的性格。杨时雨先是作礼致意，一番寒暄后才敢环顾打量，发现大鲲剑放在一个金丝楠木做的剑架之上。杨时雨想了想，问道：“程爷爷，春选的时候没有看清，我能再仔细看看大鲲剑吗？”程立信点点头，说你自去便是。
渺渺这会人倒是没出来，只是通过声音告诉杨时雨，让她跟春选时一样，摸大鲲剑上的太极图便可。杨时雨将右手轻轻地放在上面，玄铁触感冰凉、太极图镌刻轮廓分明，与几年前并无二致，看得出来，程立信将大鲲剑保管得很仔细很好。
“嗯哼哼，无物、无心之境都已经突破了，挺好；只是你这道法修养勉强还算可以，术法运用却不怎么样。也不知道现在学园那帮废物都怎么教的，这么偏科。一帮蠢货，白瞎了这么好的苗子。”渺渺说道，还是一副睥睨天下的傲慢语气。
杨时雨心想，幸好没太多人见过你，不然一定人人都想打死你……
“咳咳，你想什么我可是听得见的。”
“对不起……”杨时雨忘了这一茬，羞得脸一红，好似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
程立信不知个中曲折，只是看见大鲲剑如呼吸一般放着持续而忽明忽暗的光，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便由衷赞叹道：“多年前，湛儿断言说你是先天派，那天我并不在场。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杨时雨听见程立信跟自己说话，才回过神来，赶忙放开手，大鲲剑周身的白光才随即熄灭。
杨时雨拜别了程族长出来，渺渺也乐颠颠地跟了出来，一路走一路说，你这修炼方法不对，当年杨巽改良后的术法体系就不止这些，还有千年来不断补充创新的，咋可能三阶就学了这点？灵气再充沛，没有更多的途径使用，就像是水库蓄了一池的水却没有筑堤坝也没挖出口，白瞎。
杨时雨不服，这与她多年来受的教育不同，便反驳道：“不是说道法是术法之基吗？扎实修好道法，又有什么错？”
渺渺回复说：“道法为体、术法为用，这是没错，但是你再多的‘体’，也得靠‘用’来发挥出来呀。哪个傻子这么不懂变通，是燕希言那个傻小子教的吗？”
杨时雨一时无言，默默思考渺渺刚刚说的话，心想晚点回家问问爹爹。
渺渺有些着急：“哎呀，你问他有什么用？杨修也是个二愣子，我真的是……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的话，爱问谁问谁，爱怎么修炼怎么修炼，我也管不着你。半年后再来见我。”说罢又突然消失了。
“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说什么说什么，也不顾别人的感受。真是随心所欲惯了。下次再见面，一定要跟她好好立立规矩。杨时雨一面想着，一面回正堂外面找杨修，心里一直想着渺渺刚才的话。
“难道真的是我修炼的方法不对吗？”杨时雨带着这个疑惑进入了四阶的修炼。
这届二阶修习生的班上只有九个人，分为一个四人组和一个五人组。自从杨时雨认识了渺渺，得知是她在帮忙选拔的时候起，又重新想起了自己和柳如云春选之前的夜谈，自己说的“大鲲剑喜欢自己”和柳如云说“大鲲剑心情不好”，真真是句句都应验了，不禁会心一笑。是了，每一届的人数浮动，除了跟每年蓬莱岛少年们的资质有关，确实也跟大鲲剑的心情有关呢——杨时雨眼前浮现了渺渺那张清冷绝世的美颜，还有她总是不屑一顾睥睨一切的表情，这强烈的反差也是令人汗颜。
直到柳如云开始自我介绍，杨时雨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二阶班上的弟弟妹妹们。如程玄谨所说，她担任组长的小组是五个人，三女两男；另一个两男两女的四人组的组长叫天华明，是天世家的小弟，似乎与她同级的海一帆关系甚好，杨时雨也曾听过这个名字。课后，杨时雨成了谨组的学长，柳如云成了明组的学长，此间按下不表。
这阵子，杨时雨除了自己上课和带着谨组练习，其余时间都泡在无涯阁。她先是认真读完了杨巽在世的所有手札，又将几位历史上知名的御风者的生平都看了一遍，仍然没能参透渺渺所说的道法与术法应并驾齐驱的理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道法为体、术法为用，也从《列子》中得到了印证——列子与关尹对谈中所说“是纯气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修道修的应是纯气，而术法不过是智巧、果敢，并非正途，难道不应该就是这样才对吗？
“算了，说不定是渺渺胡乱说的……可是她都在世快一千年了吧？怎么着也比我懂得多？唉，我到底信还是不信？”杨时雨还在纠结中，信步在无涯阁四楼乱逛，却无意中发现了角落最末端，有一排被上了锁的书柜，以前她似乎从未留意到过。
因为四楼多是陈年史料，平时少有人看；除了学工每周例行打扫之外，真的很少有人上来——可能之前也就只有特别关心八卦历史的叶晴月会上来看看了吧——杨时雨想起叶晴月灿烂的笑脸，又回忆起了在雨组时开心的五年时光。
杨时雨仔细打量这个书柜，发现侧面标注每个书架所陈列内容简介的同样位置，也有一个钉子钉过的痕迹、还有挂过相同大小木牌的痕迹，只是现在都被拆除了，只留下了光光的柜体。而且这个书柜应该曾经也是开放书架，是后来才被加上了柜门——因为杨时雨发现柜门从木料材质到颜色到木材的年份，都与书柜的柜体不同，显然是后来才被新加上去的。杨时雨发挥了一下她在天工课上学过的关于木工的知识，大致推断了一下，柜门的新旧应该在二十多年的样子，也与柜门上的锁的样式和新旧程度相印证。
为何无涯阁有这样一个书柜？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书？又为何会被锁上？
杨时雨带着满腔的疑惑来回打量。
不知这书柜是否与渺渺说的祖爷爷的术法体系有关。她决定晚上回家还是得问问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