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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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过雨，出了城难免碰上泥泞道路。所幸衙门的马匹也不是白给人伺候的，一路飞奔愣是没打滑。吴知府所言非谬，午时一刻，在前方策马的大师兄缰绳一勒，抬手一指前方高地，“黄谷坡。”
听名字像是一个小山坡，其实走上去一瞧，不远处有大片的农田，田边桑竹繁茂，此刻已经有炊烟从小村落的各方屋顶缓缓升起。京遥“哟”了一声，“我还以为附近是野地，没想到这一片都是人家。看来咱们也用不着露宿了。”
霍三和桑五站在一旁，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桑五皱起眉头，开口道：“不对。”
的确是晌午正当用饭的时候，仔细一瞅田埂上还散放着锄头，几头牛连着耦犁模样悠闲地立在田间。可是村户这边情景就有些怪异了，好歹青天白日，家家户户居然都把柴门木扉关得死紧，只看见禽畜在活动，外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京遥他们看了一会儿也意识到了，十五扭头跟大师兄道：“我去找户人家问问。”拔腿欲走，京遥伸手把他拦住，“爷们别去，让师姐她们去。”
这情形估摸着是村子里出事了，几个男的挎着刀去敲门，难保人家有防备。
霍三也点头，同桑五十七一道朝前走。他们在这头看见霍三站在一户人家门前扣了会儿门，过了许久才有应门的探出个脑袋来。这头瞧不真切，就看见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三个人离开后，那门被结结实实地关上了。
“也是丢孩子的事。”霍三言简意赅，“一开始是晚上有两家人小孩被偷走，到后头来大白天都丢了几个六七岁的娃娃，一村子的人再不敢随便放孩子出去，大人尽量在屋里看着。”
“忒无法无天了。”十七摇头，“大白天也拐小孩啊。”
“十七你也悠着点。”十五摸摸她的头，被小姑娘伸手一拍，“我有刀！不对，你说谁小孩呢！”
“得了，还斗个什么嘴啊。”桑五有些烦躁，不住捏自个眉心。“你们觉不觉得这伙人就在附近？”
众人皆默然。村子里头人心惶惶，可见事发不久。再联系上之前吴知府所言，那伙人极有可能在这一带徘徊，说不定还要继续找有小孩子的人家下手。
“刚刚去问的那家人也不敢收留我们，不过倒是给我们指出里正家的方向，”桑五把腰上别的刀紧了紧，“在村子东边，走吧。”
依着那户人家所指，一众人牵着马尽量不发出动静绕着村子走。片刻后霍三抬头看见一处屋瓦有些发灰的小院，止住步子，“说的应该就是这里。”
这回大师兄走在前头叩了叩柴扉，很快地有人来应门。
里正是个面相淳朴的矮小老人，好在识字，看过青城弟子的符牌和官府那边的文书后，又谨慎地朝几人盘问几句，最后让他们进了门。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看模样是他儿子，被唤过来替他们牵马进草棚。在堂屋坐下后又有个手脚麻利的农妇给几个客人倒水。
“既然是衙门来的人，想必情况你们也晓得了。事发过后我们村子里各家商量好了轮流让壮丁巡夜，可还是接着丢了三个小娃娃。”里正叹了口气，“搞不清楚啥时候是个头哟。也好在我这屋里没小的，不然还真不敢放你们歇脚。”
京遥沉吟片刻，问：“老人家，第一次发觉孩子丢了是在什么时候？”
“半月前的事了。”
比阿青被带走的时间还要早。这么一想又有些不对。问了里正一些关于丢失孩子的情况，那头农家饭也备好了，里正这便邀他们去隔壁屋吃饭。接着一个下午，六人分头在村子及附近四处溜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为了不打草惊蛇，所有人都穿着寻常短褐，刀剑也藏得好好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大师兄把几个年轻师弟妹召到一个屋，不紧不慢道：“我觉着他们今天晚上还会来这里。半个月偷了几家，我们山上却只丢了阿青一个娃娃，你们想他们是怎么计划的”
这里远离驿道和市镇，路过的人鲜少能注意到村庄这个方向，再往前就是一片树木丛生的小山头，所以人贩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地方很方便藏人，不过对他们而言不是久留之地。他们先在黄谷坡附近落脚，然后分头到各地去作案，最后在这里碰头。半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够长了，估计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暴雨，他们早离开这里了，和吴大人推断的应该相差无几。”京遥坐在凳子上喝了两口水。
霍三赞赏地拍了拍京遥的脑袋。京遥一口水还没顺下去，差点全呛出来。
大师兄道：“既然他们没能走成，官府那边也有了人报案，恐怕他们很快就会动身。一般人贩子拐走这么多小孩，不可能事前没有找好下家，否则会担着很大风险。而他们也并不是见一家偷一家，事先算好了要拐带多少孩子，然后四处下手。”
十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本可以昨天就走，到别处去祸害人的。结果下雨，如果不在这里再找个孩子补上，到时候下家那头不好按时交代——是这样么？”
“有长进。”大师兄伸手摸她脑袋。
“所以咱们今晚都别睡，在外面蹲着吧。”桑五站起身，推开这间屋子的窗户，瞅瞅外面的天色，“今天晚上不会下雨，我一直守到天亮没问题。”
“放心吧，最迟后半夜就能收工了。”大师兄淡然道。
夜幕降临，六人分成两路。大师兄带着桑五和十七一大一小俩姑娘，霍三、京遥和十五一路。分头的时候京遥感叹：“大师兄是怎么放心让十七下山的，一小姑娘……”带着要人保护不说，也帮不上什么忙。
十五却拍了下他肩膀，“你以为十七就是寻常女娃呀？人家身上有绝活，厉害着呢。她打小内门心法没见多大长进，唯独吃透了一门外门的机关术。十七天生在这上头开了灵窍，六岁的时候一本锁谱都背下来了。咱山上有谁的锁坏了死了，哪间屋子里小机关失灵了，都没辙，只有这小姑娘三两下能捣弄开，你说厉不厉害？关键时候用处大着呢。”
京遥挑眉一笑，没说话。
三人商量一番，分散到了三个地点眺望。十五守在山头上的树丛里。离他最近的是京遥，在村口的老树上蹲着，隐蔽得极好。接着是霍三，守在离京遥不远的一处屋顶上。
今晚月色不错，一开始京遥在树上还能保持警觉，后来一直没发现动静，忍不住走了神。透过树枝能望见对面的屋檐上有定定的人影，如不有意看，还真不能察觉出那里是霍三。京遥仗着夜视不错，朝那边望着，结果他眼睛都望酸了，霍三还是纹丝不动。
他师姐这样，跟整个人消失了没什么区别。
蹲久了人难免有些疲倦。京遥强撑着打起精神，掐了掐大腿，此时一声细细的口哨传入耳中，是十五的信号。
倦意顿时一扫而空，他不动声色地舒展了下手脚，轻轻从树上下来。抬眼一看，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人了，霍三正在夜色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他连忙跟上，到了树丛那边和十五碰头。
此时乌云蔽月，十五右手提着一盏小灯笼以供照明：“刚刚大师兄那边好像发现了动静，跟我传信号说有人朝我们这头过来了。他们正在追，我们只需要截住就行。”
京遥朝一片漆黑的农田望过去，“会不会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霍三摇头，田地全在农户的东侧，“大师兄他们，在东面堵人。”逃也只能从村口逃出来，不会到田地上去。一旦从村口出来，除了上山头没有别的办法能隐蔽自己。
他们躲在小路旁的大树后，各自将视线锁住村口位置。
“嘘，”十五将声音放低，“是不是过来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俱察觉到了不远处一阵异常的窸窣。十五看样子最紧张，咽唾沫的声响很大，没提灯笼的一只手摁在刀柄上。霍三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当做是安慰。虽说是个练家子，到底年轻，没在山下试炼过。
其实人贩子不可怕，最怕的是狗急跳墙，拿孩子要挟，伤及无辜就不好了。所以他们被一早告知动作要快要稳，不能留下对峙的余地。远远的果真有个人影在朝这头过来，月光正黯淡，压根看不清形容，勉强能认出是个男人。只瞧那人动作还挺快，离得近了便能发现他怀揣着一团东西。
“没跑了。”京遥用气音轻声道。
人离得越来越近，掐准了时辰，响指一打三人便一同冲出去。那人大半夜冷不防被截住，第一反应不是惊吓而是回身就想跑。他身后桑五已经追过来了，而此人反应异常灵敏，霍三两个手刀居然都被堪堪避过。
那人个头很高，眼睛底下长了颗痦子。明明是他们在埋伏他，看起来却是他早有准备的模样。
黑夜里蹲守许久的几人本来都有些手脚麻木，这会儿倏然一活动就比寻常要迟缓三分。霍三能应付，京遥反应快，加上最先跟上来的桑五，眼见那家伙成了瓮中之鳖。一霎间，那人竟然从袖口拔出一把器物，借由灯笼的微光，匕首的寒意直扎眼底。
原本都想着徒手制伏此人以免伤到小孩，此时几个人纷纷来不及拔出腰间长刀，那人便挥起利刃朝离他最近的霍三刺过去。
霍三下意识一躲，最先抽出刀的十五急急冲上去，一刀下去并未砍中。而那人不过是虚晃一下，从霍三闪身时的空隙逃了出去，手脚极其迅捷。他显然不敢逗留，就连怀中抱着的孩子也无暇顾及，纵身逃走的瞬间怀中襁褓模样的布包飞了出去。
这当口已经顾不上去追人，京遥扑上去把那玩意儿接住。此时众人再看，抱孩子的已经在夜色中消遁得无影无踪。
京遥低头看怀中，顿时怔住，继而有些气恼地把布包掷在地上，里头散落出两块枕头，并未有什么小孩。
“这人练过，咱们低估了，”大师兄沉默地看着地上的东西，“没把对方的底细摸清，反倒暴露了自个。”
十五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全怨我，刚刚那一下该砍中的没砍中。”
“算了，现在不说这些。”大师兄又朝四下里望了望，“人已经跑了，发现自己被盯上绝不可能再留在这里，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下准备上路。”
眼下他们的来意已经暴露。今天晚上的事摆明了是对方早在他们之前嗅出动静，然后来试试这群不速之客。还有蹊跷的，那就是逃走的那个人身手不一般，绝不是寻常的拐子，从霍三手头逃出去，着实要有那么些功力的。
昨夜下过雨，出了城难免碰上泥泞道路。所幸衙门的马匹也不是白给人伺候的，一路飞奔愣是没打滑。吴知府所言非谬，午时一刻，在前方策马的大师兄缰绳一勒，抬手一指前方高地，“黄谷坡。”
听名字像是一个小山坡，其实走上去一瞧，不远处有大片的农田，田边桑竹繁茂，此刻已经有炊烟从小村落的各方屋顶缓缓升起。京遥“哟”了一声，“我还以为附近是野地，没想到这一片都是人家。看来咱们也用不着露宿了。”
霍三和桑五站在一旁，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桑五皱起眉头，开口道：“不对。”
的确是晌午正当用饭的时候，仔细一瞅田埂上还散放着锄头，几头牛连着耦犁模样悠闲地立在田间。可是村户这边情景就有些怪异了，好歹青天白日，家家户户居然都把柴门木扉关得死紧，只看见禽畜在活动，外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京遥他们看了一会儿也意识到了，十五扭头跟大师兄道：“我去找户人家问问。”拔腿欲走，京遥伸手把他拦住，“爷们别去，让师姐她们去。”
这情形估摸着是村子里出事了，几个男的挎着刀去敲门，难保人家有防备。
霍三也点头，同桑五十七一道朝前走。他们在这头看见霍三站在一户人家门前扣了会儿门，过了许久才有应门的探出个脑袋来。这头瞧不真切，就看见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三个人离开后，那门被结结实实地关上了。
“也是丢孩子的事。”霍三言简意赅，“一开始是晚上有两家人小孩被偷走，到后头来大白天都丢了几个六七岁的娃娃，一村子的人再不敢随便放孩子出去，大人尽量在屋里看着。”
“忒无法无天了。”十七摇头，“大白天也拐小孩啊。”
“十七你也悠着点。”十五摸摸她的头，被小姑娘伸手一拍，“我有刀！不对，你说谁小孩呢！”
“得了，还斗个什么嘴啊。”桑五有些烦躁，不住捏自个眉心。“你们觉不觉得这伙人就在附近？”
众人皆默然。村子里头人心惶惶，可见事发不久。再联系上之前吴知府所言，那伙人极有可能在这一带徘徊，说不定还要继续找有小孩子的人家下手。
“刚刚去问的那家人也不敢收留我们，不过倒是给我们指出里正家的方向，”桑五把腰上别的刀紧了紧，“在村子东边，走吧。”
依着那户人家所指，一众人牵着马尽量不发出动静绕着村子走。片刻后霍三抬头看见一处屋瓦有些发灰的小院，止住步子，“说的应该就是这里。”
这回大师兄走在前头叩了叩柴扉，很快地有人来应门。
里正是个面相淳朴的矮小老人，好在识字，看过青城弟子的符牌和官府那边的文书后，又谨慎地朝几人盘问几句，最后让他们进了门。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看模样是他儿子，被唤过来替他们牵马进草棚。在堂屋坐下后又有个手脚麻利的农妇给几个客人倒水。
“既然是衙门来的人，想必情况你们也晓得了。事发过后我们村子里各家商量好了轮流让壮丁巡夜，可还是接着丢了三个小娃娃。”里正叹了口气，“搞不清楚啥时候是个头哟。也好在我这屋里没小的，不然还真不敢放你们歇脚。”
京遥沉吟片刻，问：“老人家，第一次发觉孩子丢了是在什么时候？”
“半月前的事了。”
比阿青被带走的时间还要早。这么一想又有些不对。问了里正一些关于丢失孩子的情况，那头农家饭也备好了，里正这便邀他们去隔壁屋吃饭。接着一个下午，六人分头在村子及附近四处溜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为了不打草惊蛇，所有人都穿着寻常短褐，刀剑也藏得好好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大师兄把几个年轻师弟妹召到一个屋，不紧不慢道：“我觉着他们今天晚上还会来这里。半个月偷了几家，我们山上却只丢了阿青一个娃娃，你们想他们是怎么计划的”
这里远离驿道和市镇，路过的人鲜少能注意到村庄这个方向，再往前就是一片树木丛生的小山头，所以人贩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地方很方便藏人，不过对他们而言不是久留之地。他们先在黄谷坡附近落脚，然后分头到各地去作案，最后在这里碰头。半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够长了，估计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暴雨，他们早离开这里了，和吴大人推断的应该相差无几。”京遥坐在凳子上喝了两口水。
霍三赞赏地拍了拍京遥的脑袋。京遥一口水还没顺下去，差点全呛出来。
大师兄道：“既然他们没能走成，官府那边也有了人报案，恐怕他们很快就会动身。一般人贩子拐走这么多小孩，不可能事前没有找好下家，否则会担着很大风险。而他们也并不是见一家偷一家，事先算好了要拐带多少孩子，然后四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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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咱们今晚都别睡，在外面蹲着吧。”桑五站起身，推开这间屋子的窗户，瞅瞅外面的天色，“今天晚上不会下雨，我一直守到天亮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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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六人分成两路。大师兄带着桑五和十七一大一小俩姑娘，霍三、京遥和十五一路。分头的时候京遥感叹：“大师兄是怎么放心让十七下山的，一小姑娘……”带着要人保护不说，也帮不上什么忙。
十五却拍了下他肩膀，“你以为十七就是寻常女娃呀？人家身上有绝活，厉害着呢。她打小内门心法没见多大长进，唯独吃透了一门外门的机关术。十七天生在这上头开了灵窍，六岁的时候一本锁谱都背下来了。咱山上有谁的锁坏了死了，哪间屋子里小机关失灵了，都没辙，只有这小姑娘三两下能捣弄开，你说厉不厉害？关键时候用处大着呢。”
京遥挑眉一笑，没说话。
三人商量一番，分散到了三个地点眺望。十五守在山头上的树丛里。离他最近的是京遥，在村口的老树上蹲着，隐蔽得极好。接着是霍三，守在离京遥不远的一处屋顶上。
今晚月色不错，一开始京遥在树上还能保持警觉，后来一直没发现动静，忍不住走了神。透过树枝能望见对面的屋檐上有定定的人影，如不有意看，还真不能察觉出那里是霍三。京遥仗着夜视不错，朝那边望着，结果他眼睛都望酸了，霍三还是纹丝不动。
他师姐这样，跟整个人消失了没什么区别。
蹲久了人难免有些疲倦。京遥强撑着打起精神，掐了掐大腿，此时一声细细的口哨传入耳中，是十五的信号。
倦意顿时一扫而空，他不动声色地舒展了下手脚，轻轻从树上下来。抬眼一看，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人了，霍三正在夜色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他连忙跟上，到了树丛那边和十五碰头。
此时乌云蔽月，十五右手提着一盏小灯笼以供照明：“刚刚大师兄那边好像发现了动静，跟我传信号说有人朝我们这头过来了。他们正在追，我们只需要截住就行。”
京遥朝一片漆黑的农田望过去，“会不会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霍三摇头，田地全在农户的东侧，“大师兄他们，在东面堵人。”逃也只能从村口逃出来，不会到田地上去。一旦从村口出来，除了上山头没有别的办法能隐蔽自己。
他们躲在小路旁的大树后，各自将视线锁住村口位置。
“嘘，”十五将声音放低，“是不是过来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俱察觉到了不远处一阵异常的窸窣。十五看样子最紧张，咽唾沫的声响很大，没提灯笼的一只手摁在刀柄上。霍三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当做是安慰。虽说是个练家子，到底年轻，没在山下试炼过。
其实人贩子不可怕，最怕的是狗急跳墙，拿孩子要挟，伤及无辜就不好了。所以他们被一早告知动作要快要稳，不能留下对峙的余地。远远的果真有个人影在朝这头过来，月光正黯淡，压根看不清形容，勉强能认出是个男人。只瞧那人动作还挺快，离得近了便能发现他怀揣着一团东西。
“没跑了。”京遥用气音轻声道。
人离得越来越近，掐准了时辰，响指一打三人便一同冲出去。那人大半夜冷不防被截住，第一反应不是惊吓而是回身就想跑。他身后桑五已经追过来了，而此人反应异常灵敏，霍三两个手刀居然都被堪堪避过。
那人个头很高，眼睛底下长了颗痦子。明明是他们在埋伏他，看起来却是他早有准备的模样。
黑夜里蹲守许久的几人本来都有些手脚麻木，这会儿倏然一活动就比寻常要迟缓三分。霍三能应付，京遥反应快，加上最先跟上来的桑五，眼见那家伙成了瓮中之鳖。一霎间，那人竟然从袖口拔出一把器物，借由灯笼的微光，匕首的寒意直扎眼底。
原本都想着徒手制伏此人以免伤到小孩，此时几个人纷纷来不及拔出腰间长刀，那人便挥起利刃朝离他最近的霍三刺过去。
霍三下意识一躲，最先抽出刀的十五急急冲上去，一刀下去并未砍中。而那人不过是虚晃一下，从霍三闪身时的空隙逃了出去，手脚极其迅捷。他显然不敢逗留，就连怀中抱着的孩子也无暇顾及，纵身逃走的瞬间怀中襁褓模样的布包飞了出去。
这当口已经顾不上去追人，京遥扑上去把那玩意儿接住。此时众人再看，抱孩子的已经在夜色中消遁得无影无踪。
京遥低头看怀中，顿时怔住，继而有些气恼地把布包掷在地上，里头散落出两块枕头，并未有什么小孩。
“这人练过，咱们低估了，”大师兄沉默地看着地上的东西，“没把对方的底细摸清，反倒暴露了自个。”
十五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全怨我，刚刚那一下该砍中的没砍中。”
“算了，现在不说这些。”大师兄又朝四下里望了望，“人已经跑了，发现自己被盯上绝不可能再留在这里，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下准备上路。”
眼下他们的来意已经暴露。今天晚上的事摆明了是对方早在他们之前嗅出动静，然后来试试这群不速之客。还有蹊跷的，那就是逃走的那个人身手不一般，绝不是寻常的拐子，从霍三手头逃出去，着实要有那么些功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