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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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上我这儿来了？”大师兄打坐完毕，优哉游哉往树下一靠。半眯着一双眼，那模样活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霍三没那么多遮掩的心思，直截了当点点头。她就是来向他讨教的。
大师兄二十有九了，没成家，作为掌门亲传大弟子将来要继承师父衣钵，嫌娶妻生子太麻烦。其实人也不太靠谱，道法修习得不错，就是爱干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儿。霍三她师父还在的时候，大师兄是铁打的牌搭子。
“木头，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他啧了一声，上下打量霍三，“你就那么笃定不能好好和师弟处。”
“嗯。”霍三斩钉截铁。大师兄心说这算哪门子事？他坐直身子，撑着下巴琢磨片刻，“你的意思是说，你俩天生不合？”
有些不太对，但好像确实就是那么回事，她忍不住皱眉头。倒不是觉得大师兄讲得玄乎，而是想她是不是没法跟师弟处了，要不要趁早报告掌门让他换人。大师兄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慌了，赶忙一摆手，“你别急，引后辈撑死也不过三月么。”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霍三她师父下山都九年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山，或者干脆就在外头养老了？这位师弟跟别的不一样，被交给霍三管，霍三就要一路管到黑。
“我觉着吧，是个人总有交好的门路。可你咧，又不爱开腔，估计教你说好听话是不行，我想想啊。”他伸手敲了敲脑门，那模样仿佛真的在绞尽脑汁想出路。霍三直挺挺站在边上，严肃板直气死了老歪脖树。
大师兄站起身，慢腾腾踱到天井那头又踱回来，“你照料他既然是师父那边的安排，多尽点心也没人说什么。再然后，你功法底子不错，比别人多花点时间在这上头，他免不了要找你请教的时候。见面的机会一多，你俩肯定得混熟。就算凑不到一块儿，交情总要有。”
没办法，霍三不比别人，让她巧言令色弄点花样来看看，她也没分寸，免不了弄巧成拙。还是走踏踏实实的老路，所谓日久天长，再看不顺眼的都该习惯了。
霍三听是听懂了，但觉着用处不大。关照师弟天经地义还用说么？“我讲不好话，怎么训？”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求教。
“木头，说你木头可不是冤枉人咧，”大师兄无奈地摇摇头，两手背在身后，又转身慢慢踱到另一边去，“张不了嘴，你直接亲自示范，是个人也该看懂了吧？你只管让他跟着你做，其他的莫要费心思琢磨。”
要她动手教，让她照料吃喝，这么个处法……听着跟她与那条土狗差不离。霍三恍然大悟，扭头望向大师兄，“和驯狗一样？”
“哎，对头！”他兴奋地一拍脑门，正愁没有合适的话来总结，霍三算是听到点子上了。他踱过去拍他肩膀，“木头，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退一万步讲你还是做师姐的嘛，后辈再不好相与，总不会存心让你不好过咧。”
霍三也很受触动，觉得这一趟没白来，总算学到了点东西。大师兄以前引过四个后辈，有经验的人就是不一样。她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论不靠谱，青城大师兄叫第二，山上没一个人敢争第一去。
京遥一个喷嚏，把打坐的六猴子惊得一个激灵。他揉着鼻子纳闷，都开春了，怎么还是有寒气？起身去倒水时，他感觉到一道来自门外的视线，转头去看时外头一片空荡荡。自然当那是错觉。
霍三和人打交道不行，然而虚心求教这一点还是相当可取的。想想大师兄那番话，自己心里总算有了底，至少她知道明天早上该干些什么了。心头宽慰不少，路过后厨时闻见一阵鱼汤的香味，想是给叶八的鲫鱼炖好了。她反正顺路，就转身进门，打算端到叶八屋里去。
京遥入门这两天，没呆屋里闲着。白天四处转悠，好歹摸清了门里的格局。过了晌午他往外走，颠颠儿地散步，把四周的小径摸了个清楚。修道之人挑的地方自然是山水宜人，他这会儿不比刚上山寻路那阵，整个人都自在得多，一些风景入了眼也渐渐咂摸出个中情调来。
他随遇而安，有时候安适得过了头，教外人看去就是游手好闲的模样。一路上跟好几个师兄打过照面，东吆西喝很是响亮。师兄们有的趁着大好时光练功，瞧京遥满身都是悠闲，年纪大的下意识就想说道一番。结果谱还没摆上，人家就把你绕上了。聊着聊着把自己老家在哪家中几口人都给抖得一清二楚，直到京遥一走才惊觉，不对啊，这不原本要教诲师弟的吗？
年纪小的，在山上坐不住，时常巴望着到城里转转，京遥当年把皇城里好看的好玩的都转了个遍，见识不少，拣些有意思的随口一说，就惹来好几个旁听的。
十五好奇问：“听说燮城每年都有酒楼合办赛厨会，场面忒大，啥样啊？”
“就是一座城里所有的大厨都聚在最上等的酒楼，靠看家本领打擂台。底下的食客都是被酒楼请来的，一整天坐在桌边等着好菜上来，再一道一道品鉴。没座位的人凑热闹也多，密密匝匝围着看。那些师父都是好手艺，哪怕是围观的，个个说端出来的菜品光看卖相闻香气都觉得值了。这赛会一年比一年热闹，去年那次据说把宫里的御厨都引来参加。我去当过一回食客，吃完之后吧……”
“怎么样？”几个人凑近了等下文。
京遥嘿嘿笑了两声，“回家连着四天都觉得嘴里的菜没味道。”众人同声惊叹。
哪怕是京家宅子外的小乞丐，聊得兴起时都能同他勾肩搭背。大半天时光耗过，京遥这张脸在青城山上混了九成熟。没几天过去，到了饭点还有人给他留座，这是门众间可谓亲密的待遇。
头天以后的清晨，他被一阵叩窗的声响惊醒，闭着眼随口就应了一声。扭头一看，同屋的六师兄早不在了。他迷迷瞪瞪揉了揉脸，下床去洗漱妥当。扎好短打开门去看，看见的是一个挺直的细瘦身板，一张不辨悲喜的脸静静摆着，目光直望向门口。
此刻他就迎着这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真实感，满心惊愕。霍三不着痕迹将他打量一番，点头道：“走。”
他挠挠头也不多言，见她转身要走，便快步跟上。这大清早的，她带他去的不是后厨，而是后山。一路上两人俱无话，京遥只管跟着，一时恍神，她停了步子他还在埋头走，没刹住，下巴轻撞在她头顶上。
一股浅淡的皂味钻入鼻间，京遥很快收回神思，飞快朝后退上一步。霍三转过身来，依旧用平淡的口气道：“跑。”她只发出一个指令，朝山路一侧挪了些，给他留出一条道。
京遥抬头看她，忍不住问了：“怎么跑？”
“顺着这条道，绕山跑。”霍三昨天专门上这里来看过，这条山路的岔口不多，一直顺着往前就能绕回原处。且又处在山腰坡度较缓的地界，拿来练腿脚最适合不过。见京遥还杵着，她以为他没听明白，又凑近两步：“从这里开始，跑，一直往左拐，跑回原地。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言罢她在路旁找了块山岩端坐上去，当真顺手在身侧插上一炷香，使火折子点燃。
京遥想了想，二话不说就往前跑去。又听见她在身后叮嘱：“不要抄别的路，会绕得更远。”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霍三倒没那个心眼提防师弟耍花样，她说的是实话，这山道几乎就是山腰上环了一大圈，走小路还指不定绕到哪儿去呢。
当年她练的时候是从山顶到山脚，她想到他上次迷了路，便改为让他环着山腰练。他体力还是不错的，给老太爷上赶着练过。在一炷香燃尽前，就从道路那头到了原点。远远地瞧见霍三脊背挺直雕像似的在山石上打坐，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冲到她面前。停下来时大气不喘，光抬袖擦了下额头的薄汗，等她站起身打道回府。
可霍三睁开眼，从怀里又掏出一炷香往地上一插，京遥傻了眼。她的口吻平静却不容置喙，“再来一圈。”
一个早上燃尽了七炷香。山上的山道铺得再好也没有山下的大路来得平坦，京遥原本体力不错，这会算是吃不消了。他迈完最后一步，立在她面前呼哧呼哧大口喘着，只觉喉头血气翻涌。
回头望望自己绕的这条山道，两旁皆是树丛，密密匝匝地掩映着四周。在早些时辰此间湿气浓重，走在树丛间寒气砭骨。初跑上一圈儿时，他还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到了第二圈，身上渐渐发了汗，迎面的山风却极冷，躯干如沐骄阳，露在外头的脸脖子冰凉。三圈四圈五圈，最是耗体力磨意志的时候。往常被老太爷上赶着用家法，他一口长气憋着就能蹦到七条街开外。可今次不同了，她不喊停他还得拖着步子咬牙挺住，生平第一次没用冲的，渐渐地缓下了。
缓下来就是一身的筋疲力尽，有一次觉着极限快到，想再过两步人就得栽下。结果没栽成，双腿倒是没了知觉，挺过来后跑得又快了些。到后头他便记不太清，好似意识一并模糊起来，反正眼睛光盯着路看，也不在意是不是又完了一圈。霍三在他最后一次路过时喊了停，他刹不住，继续往前数三丈远的地方才停下。
“所以你就上我这儿来了？”大师兄打坐完毕，优哉游哉往树下一靠。半眯着一双眼，那模样活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霍三没那么多遮掩的心思，直截了当点点头。她就是来向他讨教的。
大师兄二十有九了，没成家，作为掌门亲传大弟子将来要继承师父衣钵，嫌娶妻生子太麻烦。其实人也不太靠谱，道法修习得不错，就是爱干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儿。霍三她师父还在的时候，大师兄是铁打的牌搭子。
“木头，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他啧了一声，上下打量霍三，“你就那么笃定不能好好和师弟处。”
“嗯。”霍三斩钉截铁。大师兄心说这算哪门子事？他坐直身子，撑着下巴琢磨片刻，“你的意思是说，你俩天生不合？”
有些不太对，但好像确实就是那么回事，她忍不住皱眉头。倒不是觉得大师兄讲得玄乎，而是想她是不是没法跟师弟处了，要不要趁早报告掌门让他换人。大师兄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慌了，赶忙一摆手，“你别急，引后辈撑死也不过三月么。”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霍三她师父下山都九年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山，或者干脆就在外头养老了？这位师弟跟别的不一样，被交给霍三管，霍三就要一路管到黑。
“我觉着吧，是个人总有交好的门路。可你咧，又不爱开腔，估计教你说好听话是不行，我想想啊。”他伸手敲了敲脑门，那模样仿佛真的在绞尽脑汁想出路。霍三直挺挺站在边上，严肃板直气死了老歪脖树。
大师兄站起身，慢腾腾踱到天井那头又踱回来，“你照料他既然是师父那边的安排，多尽点心也没人说什么。再然后，你功法底子不错，比别人多花点时间在这上头，他免不了要找你请教的时候。见面的机会一多，你俩肯定得混熟。就算凑不到一块儿，交情总要有。”
没办法，霍三不比别人，让她巧言令色弄点花样来看看，她也没分寸，免不了弄巧成拙。还是走踏踏实实的老路，所谓日久天长，再看不顺眼的都该习惯了。
霍三听是听懂了，但觉着用处不大。关照师弟天经地义还用说么？“我讲不好话，怎么训？”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求教。
“木头，说你木头可不是冤枉人咧，”大师兄无奈地摇摇头，两手背在身后，又转身慢慢踱到另一边去，“张不了嘴，你直接亲自示范，是个人也该看懂了吧？你只管让他跟着你做，其他的莫要费心思琢磨。”
要她动手教，让她照料吃喝，这么个处法……听着跟她与那条土狗差不离。霍三恍然大悟，扭头望向大师兄，“和驯狗一样？”
“哎，对头！”他兴奋地一拍脑门，正愁没有合适的话来总结，霍三算是听到点子上了。他踱过去拍他肩膀，“木头，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退一万步讲你还是做师姐的嘛，后辈再不好相与，总不会存心让你不好过咧。”
霍三也很受触动，觉得这一趟没白来，总算学到了点东西。大师兄以前引过四个后辈，有经验的人就是不一样。她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论不靠谱，青城大师兄叫第二，山上没一个人敢争第一去。
京遥一个喷嚏，把打坐的六猴子惊得一个激灵。他揉着鼻子纳闷，都开春了，怎么还是有寒气？起身去倒水时，他感觉到一道来自门外的视线，转头去看时外头一片空荡荡。自然当那是错觉。
霍三和人打交道不行，然而虚心求教这一点还是相当可取的。想想大师兄那番话，自己心里总算有了底，至少她知道明天早上该干些什么了。心头宽慰不少，路过后厨时闻见一阵鱼汤的香味，想是给叶八的鲫鱼炖好了。她反正顺路，就转身进门，打算端到叶八屋里去。
京遥入门这两天，没呆屋里闲着。白天四处转悠，好歹摸清了门里的格局。过了晌午他往外走，颠颠儿地散步，把四周的小径摸了个清楚。修道之人挑的地方自然是山水宜人，他这会儿不比刚上山寻路那阵，整个人都自在得多，一些风景入了眼也渐渐咂摸出个中情调来。
他随遇而安，有时候安适得过了头，教外人看去就是游手好闲的模样。一路上跟好几个师兄打过照面，东吆西喝很是响亮。师兄们有的趁着大好时光练功，瞧京遥满身都是悠闲，年纪大的下意识就想说道一番。结果谱还没摆上，人家就把你绕上了。聊着聊着把自己老家在哪家中几口人都给抖得一清二楚，直到京遥一走才惊觉，不对啊，这不原本要教诲师弟的吗？
年纪小的，在山上坐不住，时常巴望着到城里转转，京遥当年把皇城里好看的好玩的都转了个遍，见识不少，拣些有意思的随口一说，就惹来好几个旁听的。
十五好奇问：“听说燮城每年都有酒楼合办赛厨会，场面忒大，啥样啊？”
“就是一座城里所有的大厨都聚在最上等的酒楼，靠看家本领打擂台。底下的食客都是被酒楼请来的，一整天坐在桌边等着好菜上来，再一道一道品鉴。没座位的人凑热闹也多，密密匝匝围着看。那些师父都是好手艺，哪怕是围观的，个个说端出来的菜品光看卖相闻香气都觉得值了。这赛会一年比一年热闹，去年那次据说把宫里的御厨都引来参加。我去当过一回食客，吃完之后吧……”
“怎么样？”几个人凑近了等下文。
京遥嘿嘿笑了两声，“回家连着四天都觉得嘴里的菜没味道。”众人同声惊叹。
哪怕是京家宅子外的小乞丐，聊得兴起时都能同他勾肩搭背。大半天时光耗过，京遥这张脸在青城山上混了九成熟。没几天过去，到了饭点还有人给他留座，这是门众间可谓亲密的待遇。
头天以后的清晨，他被一阵叩窗的声响惊醒，闭着眼随口就应了一声。扭头一看，同屋的六师兄早不在了。他迷迷瞪瞪揉了揉脸，下床去洗漱妥当。扎好短打开门去看，看见的是一个挺直的细瘦身板，一张不辨悲喜的脸静静摆着，目光直望向门口。
此刻他就迎着这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真实感，满心惊愕。霍三不着痕迹将他打量一番，点头道：“走。”
他挠挠头也不多言，见她转身要走，便快步跟上。这大清早的，她带他去的不是后厨，而是后山。一路上两人俱无话，京遥只管跟着，一时恍神，她停了步子他还在埋头走，没刹住，下巴轻撞在她头顶上。
一股浅淡的皂味钻入鼻间，京遥很快收回神思，飞快朝后退上一步。霍三转过身来，依旧用平淡的口气道：“跑。”她只发出一个指令，朝山路一侧挪了些，给他留出一条道。
京遥抬头看她，忍不住问了：“怎么跑？”
“顺着这条道，绕山跑。”霍三昨天专门上这里来看过，这条山路的岔口不多，一直顺着往前就能绕回原处。且又处在山腰坡度较缓的地界，拿来练腿脚最适合不过。见京遥还杵着，她以为他没听明白，又凑近两步：“从这里开始，跑，一直往左拐，跑回原地。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言罢她在路旁找了块山岩端坐上去，当真顺手在身侧插上一炷香，使火折子点燃。
京遥想了想，二话不说就往前跑去。又听见她在身后叮嘱：“不要抄别的路，会绕得更远。”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霍三倒没那个心眼提防师弟耍花样，她说的是实话，这山道几乎就是山腰上环了一大圈，走小路还指不定绕到哪儿去呢。
当年她练的时候是从山顶到山脚，她想到他上次迷了路，便改为让他环着山腰练。他体力还是不错的，给老太爷上赶着练过。在一炷香燃尽前，就从道路那头到了原点。远远地瞧见霍三脊背挺直雕像似的在山石上打坐，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冲到她面前。停下来时大气不喘，光抬袖擦了下额头的薄汗，等她站起身打道回府。
可霍三睁开眼，从怀里又掏出一炷香往地上一插，京遥傻了眼。她的口吻平静却不容置喙，“再来一圈。”
一个早上燃尽了七炷香。山上的山道铺得再好也没有山下的大路来得平坦，京遥原本体力不错，这会算是吃不消了。他迈完最后一步，立在她面前呼哧呼哧大口喘着，只觉喉头血气翻涌。
回头望望自己绕的这条山道，两旁皆是树丛，密密匝匝地掩映着四周。在早些时辰此间湿气浓重，走在树丛间寒气砭骨。初跑上一圈儿时，他还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到了第二圈，身上渐渐发了汗，迎面的山风却极冷，躯干如沐骄阳，露在外头的脸脖子冰凉。三圈四圈五圈，最是耗体力磨意志的时候。往常被老太爷上赶着用家法，他一口长气憋着就能蹦到七条街开外。可今次不同了，她不喊停他还得拖着步子咬牙挺住，生平第一次没用冲的，渐渐地缓下了。
缓下来就是一身的筋疲力尽，有一次觉着极限快到，想再过两步人就得栽下。结果没栽成，双腿倒是没了知觉，挺过来后跑得又快了些。到后头他便记不太清，好似意识一并模糊起来，反正眼睛光盯着路看，也不在意是不是又完了一圈。霍三在他最后一次路过时喊了停，他刹不住，继续往前数三丈远的地方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