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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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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六年四月,一袭黄色云龙纹暗花缎盔甲,通体钉缀鎏金铜泡钉,猎猎寒风,将袍子灌满,迎着呼啸狂风扬起一道弧度。康熙帝临江长风而立,他眉浓如墨,目光如炬,一言不发贯穿辽阔的江面直望远处,身后众将皆被他凛冽威风所震慑,无人敢置一词。

    皇帝虽是面色无波,但心境却如脚下湍急汹涌的黄河般,波涛起伏。他在等,等前线传来捷报!

    十年磨一剑!脚下的这片广袤土地,已是第三次御驾亲征所踏足!自去年昭莫多一役之后,噶尔丹军遭受重创,溃不成军,其侄策妄阿拉布坦又趁机袭占伊犁等后方基地,噶尔丹仅率数十骑西遁流窜,势单力孤,可准噶尔却并未获得半刻安宁。

    皇帝目光锐利,鹰视前方,他深知,那个男人!那个在漠西厉兵秣马、野心蓬勃的男人,岂会那么轻易就一蹶不振,偃旗息鼓!能做他十年对手的人,岂是那般不堪一击?

    而噶尔丹,也果然没有叫他“失望”,竟在这般腹背受敌、穷途末路之际养精蓄锐,继续负隅顽抗!很好!皇帝双眼微眯成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次定不留半点死灰!

    身后旌旗猎猎,迎风鼓飞,招展如林,营帐连云,一望无际。

    一位将士快步小跑而来,跪在皇帝身后道:“启禀皇上,准噶尔部策妄阿拉布坦求见!”

    皇帝孤高背影岿然不动,声音沉静道:“传!”

    不多时,一道长袍灌风而来,稳稳跪在康熙面前,双手奉上一个朴实无华的方正木盒,其身后一众随侍也跟着无声跪下。

    皇帝一抬眸,早有身侧的将士一步上前捧过盒子开启,呈现皇帝一览,但见噶尔丹的首级面色死灰,静静躺在木盒中。一代英豪就此陨殁,功名尽归尘土,再无声息!

    皇帝默了一会儿,声如洪钟道:“传令三军,班师回朝!”一时军令如风,席卷了各旗各营。

    回京后,皇帝率百官行祭天礼,朝野皆庆。

    十一月,皇六女受封为和硕公主,人称四公主(序齿为四),赐婚博尔济吉特氏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远嫁大漠,年十九。

    此次朝廷全胜准噶尔,彻底歼灭噶尔丹余部,重重威慑了蒙古各部,又以四公主和亲蒙古,恩威并施,进一步笼络蒙古各部,借此牵制准噶尔。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纵有汉家青史上的计拙和亲,亦有当今盛世下的怀柔之策,虽是国力强盛,然朝廷十年远征,虽胜亦耗,若真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于天子,何乐而不为?

    何事将军封万户,却令红粉为和戎。然,国泰民安,于天下百姓而言,所在意的,唯此而已。红颜自嗟几人问津?自古和亲,满蒙联姻,皆由来已久。

    因近年关,诸事繁忙,又待处理完离京期间所积事务,晃眼便到了康熙三十七年。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初二日,此役随扈御驾亲征的众皇子用功受封。册封皇长子胤禔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为贝勒,被封“多罗贝勒”。

    此番众皇子中最受瞩目的当属八阿哥,初次随驾亲征便掌正蓝旗大营,更得皇帝亲制诗文以赐:

    戎行亲莅制机宜,

    沐浴风霜总不辞。

    随侍晨昏依帐殿,

    焦劳□□尔应知。

    此年,八阿哥十七岁,但沉稳、仁孝跃然纸上,皇帝甚是欣慰,不仅封爵止于其后,更亲择吉日让八阿哥与安庆王府的郭络罗氏完婚,少年得志,风光无二。

    万琉哈府,一抹明艳浮于镜面,眉目如画,眸清似水,唇红齿白,粉面桃腮,一袭品红撒花氅衣,边饰二色金盘锦流云纹镶滚错落,外罩秋香色掐金蜀绣镶如意头式样坎肩,一双纤纤素手轻捻一枚累丝海棠点珠金簪斜斜插入浓密乌发,浅然一笑,未及细细对镜,忽闻得廊外步履疾稳响起,知道定是兄长归府,忙起身匆匆开门追去。

    “哥哥。”一道清脆嗓音唤住了疾快的步履,舒起闻声顿住了身形,回头一眼望见身后娇俏的人儿。但见千琋一身温婉装扮,清丽脱俗,正向自己快步趋走而来,耳边珠珰摇曳作响。

    “千儿,你怎么出来了?虽说开了春,可夜里头寒露依旧浓重,快回屋,莫要浸了寒气。”舒起蹙眉看着眼前微微瑟缩了下脑袋的人儿。

    千琋嗔怪道:“哥哥怎么说得我这样娇气?尽许阿玛和哥哥在外碌碌奔波,我便是连这门也迈不得了?”

    舒起笑道:“看你这话说得,我哪里就是这意思?”他看了眼千琋询道:“你唤我何事?”

    千琋柔柔一笑道:“今日阿玛和额娘入宫去赴八贝勒的喜宴,眼瞅着也不少时候了,怕是快散了,我想去宫门外候着,好一道接回府。”

    舒起讶异道:“去接阿玛和额娘?这夜深天寒的就免了吧。”

    千琋道:“正是因为夜深天寒才更要去呢,以免我心下担忧。”

    舒起微蹙眉道:“你一个女子夜里出门在外才叫人担忧吧?何况眼下都宵禁了。”

    千琋敛神缓缓道:“哥哥何必拿宵禁压我?且不说今日宫里有喜事,多少贵人进出。纵是寻常日子,如今京中亦可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治安有目共睹,阿玛这步军统领之职可非浪得虚名。”千琋望了眼哥哥,又浅浅一笑道:“虽说今日非阿玛当值,可有哥哥这副步军参领卫戍,谁人又敢生事?”

    此话一出,果然奏效,但见舒起眉头已展,一抹得意浮于面上,接口道:“那是自然!护卫皇城职责重大,我等自是百般用心,料来也无人敢滋事。”

    千琋忙道:“既如此,哥哥尽可放心千儿一去。”

    舒起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面有难色。

    千琋忙撒娇道:“哥哥,只是在宫外道上悄悄候着,并不走近。千儿不过想略尽绵薄之孝,哥哥最是心疼千儿,今日竟这心意也不肯成全么?”

    舒起无奈道:“罢了罢了,拗不过你。一会儿我让霖业护你过去吧。”

    千琋闻言扁了扁嘴,欲言又止,终是微笑着目送哥哥匆忙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转身,嘴角的笑意不觉轻浅荡漾,月色下明眸宛若星子璀璨,她咬唇,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抹冷峻容颜,那日三军凯旋归程,百姓夹道欢呼,众将士斗志昂然,更有诸皇子身着戎装,跨马而来,意气风发,引得百姓争相瞻望。那一日的她悉心装扮,拥挤在熙攘的人群中,只为看他一眼,高头大马,铠甲锃亮,战袍凛冽,他目光炯炯,神情肃穆迎着百姓高涨的热情款款而来。纵有万千将士,她的眼中只此一人。

    思绪纷飞,尤忆起那年初夏,她闲游古玩集市,一眼便相中了一幅绢本设色的《万壑松风图》,细观之下见此画笔墨苍劲,古朴浑厚,笔力饱满,峰峦坚毅,又萦绕着秀丽雅致,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天趣,应是宋代画师李唐的真品,倒不曾想竟会在此淘到漏网之鱼!千琋甚喜,毫不犹豫便将此画买下。

    正欲将画收起,却听身侧有人急切出声道:“姑娘,在下冒昧提一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将此画转手于在下?在下愿出双倍之价购入。”

    千琋见眼前这翩翩少年浓眉俊眼,气度不凡,并不相识,淡淡道:“抱歉。”遂转身欲走。

    那少年忙拦住她急道:“姑娘,十倍价钱如何?”

    千琋微蹙眉,清冷道:“无关金银。”

    那少年还欲再拦,却听身后一人沉声道:“十三弟,君子不夺人所好!”

    千琋循声望去,却见身后站着一人沉稳清隽,剑眉星目,玉树临风,一身月白衣袍将他周身的清贵之气尽显无疑,叫人挪不开眼!一眼,沉沦……那一年,她年华青涩。

    千琋一怔,拉回思绪,苦笑,自他随御驾亲征准噶尔后,已有数月未见,思念愈盛,千琋心中泛起微涩。今日难得宫中喜宴,各处难免多有走动,千琋惟愿能在宫门外远远望见他,纵是一眼,尽管她自知这个可能很是渺茫,可心底却依旧因为自己的这份希冀而淌过一股清冷冽香。

    豆蔻年华的岁月,自因他而情窦初开之后,她似乎常会不受控得做一些无望而傻气的事,常常只是遐想便已如得了蜜糖般,在心底沁下丝丝甜,然后便没了分寸地率性而为,旁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车轮辘辘,缓缓驶过平缓的街道,千琋的心却跳得急促,她不由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腔,剧烈的心跳顺着指尖有力地传向四肢百骸。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转角处停下来,远处便是宫门了,守卫森严,肃穆得令人不敢靠近。千琋步下马车,示意车夫和婢女等人在此候着,霖业出言阻道:“小姐,副参领吩咐属下要保护小姐周全,眼下已是宵禁时候,小姐最好在此守候。”

    千琋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去前处张望,并不走远,片刻便回。”

    霖业还欲劝阻,千琋忙抢先道:“劳驾霖军校在此看守,我去去便来。若兄长怪罪,我自会一力承担。”霖业身居正六品步军校,随护舒起左右,千琋对他向来礼遇有加,见她如此说,霖业也不好再勉强,只叮嘱她多加小心。

    夜色如墨,街道空寂无人,千琋裹紧斗篷,领口柔柔的风毛轻抚面颊,微痒。她踌躇不前,在暗黑的街角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地盯着远处的宫门,内心憧憬而煎熬。出门匆忙,竟忘了带手炉,眼下只好不停哈着白气暖手。

    不知过了多久,突见宫门口驶出一辆马车,虽目力难及,但隐约见马车高大,许是宫中之物。千琋不由暗暗握紧了拳。马蹄声声,一步一步踏在她跳乱的心上。

    片刻之后,但见自马车上下来一人,马车径直前去,那人却朝着千琋躲藏的方向稳步过来,千琋心中一凛,屏息静观。那人手执一盏灯笼,昏黄的灯光晕在地上,圈出一抹亮堂,地上拉扯出一道修硕的身影。千琋心神一荡,莫不是他?

    千琋顾不得许多,忙迎了上去。待走近,才看清来人一身喜服,再看面容清朗温润,千琋微愣神,想来此人应是八贝勒。她心中浮上一抹落寞,心下颇有些懊恼自个儿轻率。只是已至跟前,想回避已是不能,唯有硬着头皮迎上去行礼,口中呐呐道:“请贝勒爷安,贝勒爷万福。”

    八阿哥思及身上显眼的喜服,对于她一眼认出之事倒也了然,出声询道:“你是?”

    千琋垂首恭敬道:“回贝勒爷,奴才是万琉哈府上的。”

    八阿哥打量一眼她周身穿着,缓缓道:“托合齐是你何人?”

    千琋恭声道:“正是奴才阿玛。”

    八阿哥若有所思,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几回,方沉声道:“起吧。”不待千琋出言,他又道:“入夜已久,姑娘孤身一人在外所为何事?”

    千琋细声道:“回贝勒爷,奴才的阿玛与额娘入宫赴宴,奴才特领家仆在此恭候。奴才心焦,擅自前往探看,不想惊扰了贝勒爷大驾。”

    八阿哥淡淡一笑道:“哦?姑娘有心了。”

    千琋原想继续在此守候,但见八阿哥似无意离开,默了片刻,气氛有些沉,千琋忙施礼道:“既然贝勒爷在此,想必宫中宴席也该散了,怕是奴才的阿玛和额娘也该出宫了,就不叨扰贝勒爷清净,奴才告退。”

    八阿哥看着她良久,也不出声,只微颔首。

    千琋转身,故作镇定,细步安闲,步履平缓地往前走。好容易捱到拐弯处,她暗吁了口气,快步跑开。

    夜色暗沉似漆,空荡无声,唯有两旁景致寂静耸立如鬼魅,无声拉扯夜风。八阿哥意味深长地望着那一抹俏丽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目光深邃,带着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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