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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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如果不是为了应酬,我决不踏足夜总会半步。凡是娱乐场所都难免与色情、赌博、吸毒等肮脏的事物勾搭在一起,夜总会好比一个淫荡的女人,无论是好男人还是坏男人都照单全收。

    同朋友跟着服务员上至二楼,听到一阵愤怒的声音:“贱人!给我滚!”

    前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滴,把纸巾狠狠地往地板上扔,迈开大步走开了,只留下皮鞋踏在地板上的“格瘩、格瘩”的声音。

    他身后的地板上,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伏在那里,披头散发,憔悴的脸庞流淌着两行泪水,洗刷着殷红的血迹,宛如暴风雨过后的杜鹃花。

    她的右手无力地向前伸,可以看出刚才她想抓住那个男人的脚。

    旁边是一个衣着鲜艳的女子,她搀扶着她,说:“都做了一年多了,还可能当淑女吗?”

    “不用你管!那臭男人,我恨他一辈子!我绝不放过他!”她歇斯底里的话语说我悚然,她痛苦的挣扎让我起了怜悯之心。每个人都有着对他人遭遇不幸的同情与幸灾乐祸。我情愿那时的我只是幸灾乐祸,这样的话,后面的故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在人类伟大的同情心的指使下,我走过去,抱起她,向夜总会外面的停车场跑去。我对朋友说,我得送她去医院。

    她的心灵的创伤远比肉体的创伤痛苦。然而我无暇为她考虑太多,我只是打算把她交给医生后立刻离开。因为公司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了。身为公司的总经理,我必须抓住每一个机遇,把自己的企业搞好。

    办妥住院所需的手续之后,我放心不下,于是到她的病房看望她。

    见她无甚大碍,我转身要走。

    “别走。陪一陪我。”她的目光让我的心软了。

    那晚我把她送回了她住的房间。

    我没问她的名字,因为没这个必要。

    “你对我真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我此时才发现,她的声音并不完全是脆弱,更有一种妩媚的味道。她正值青春年华。女人年轻的时候总不会太难看。倘若打扮得当,几乎都可称作美女。她把长发垂在脸前,柔和的灯光穿过发隙照在她有些沧桑却仍然年轻的脸上。她的身段散发着曲线的美感。

    我想我仅仅是从美学的角度加以欣赏而已。我从骨子里鄙视这种女人,包括经常出入夜总会的女人,无论她是多么有魅力。鄙视她并不妨碍我出于同情心帮她。

    她接着说起了她的经历。

    a城虽然繁华广阔,却无她的容身之地。找了半年也找不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却找到了一个负心的男人。天真地以身相许之后,他却厌倦了,像扔掉垃圾一样把她抛弃了。心灰意冷且没有工作,她选择了出卖身体自力更生。

    我在听着,保持着一个正常人所应有的同情与愤慨,同时也安慰她、开导她。

    其实天底下不幸的人何其多,又何止你个。

    她说:“那个男人还以她的名义向人家借了不少钱。她一直在挣钱还债。”

    我一冲动,说:“多少?我帮你还。”

    “不用了,一个月前我已经还清了。谢谢你。”

    第二天,我飞回了b城。我们交换了联系的电话。

    几周后,我又前往a城,想知道她的情况是否好转。便找到她,大家一起聊一聊。

    我们烛光晚餐后,踩着绵绵的细沙,迎着凉爽的海风,漫步在沙滩上。

    她有些陶醉地说:“真希望咱俩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或许女人都喜欢幻想,而且都是非常浪漫的想象。聊着聊着,我发现她对贸易颇为精通,很有一番见地。原来她毕业于a城一所名牌大学,大学期间学的就是国际经济与贸易。想到公司刚好缺人手,反正她还在那间夜总会混,我让她到我在b城的公司当我的助手。她欣然同意了。

    (二)

    她像一只蝴蝶闯进了我的生活,她热情、率性、充满活力,让我仿佛回到了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她平时看我的眼神有了异样,似乎带着一丝丝的情意;她对我说话的语调总是兴奋而喜悦;好几次她趁公司没人的时候倒在我怀里,我赶紧把她推开了。

    有些不妙。她只是我的得力助手,其他的,什么也不是。可是她会这样想吗?

    我有点把持不住。我想跟她挑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可是她刚刚燃起的生活的希望之火,就这样被我扑灭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受到打击,我担心她受不了。

    还是这样下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们一起去和另一家公司洽谈业务。车轮开始转动。

    “慢着。”

    “什么事?”

    “你的胃药还没有拿呢。我下去给你拿过来。万一你的毛病犯了可怎么办啊?”

    望着她苗条的身影,一阵幸福感袭来,我意识到这并非单纯的对于朋友关心的感动。

    业务谈判很成功,双方都很满意。举杯再举杯。

    我们开了一套两房一厅的房间。

    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醉眼朦胧。迷迷糊糊地听到她叫我拿毛巾过去给她。

    我摇摇摆摆地走过去。

    打开门,见到了她赤身裸体站在我面前。

    血液开始沸腾,道德教义抛之脑后,剩下的是原始的冲动与欲望。

    就在一念之间,我越过了雷池。

    完事后,我们双双躺在床上。

    “啪”的一声,我的右脸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她把手机递到我眼前:“早点回家吃饭。爱你的老婆。”

    我立刻清醒了,我出轨了。我背叛了我的妻子,背叛了我多年来受到的教化。

    “我并没有欺骗你。我没说过我有老婆,也没说过我没有老婆。难道我招聘一个员工也要事先告诉他我是不是有家室了吗?”

    我对她从来都是说实话的。我根本没有说,何来欺骗之说?

    (三)

    有的人只犯了一次错误,而且是一个小小的无心之失,却要遭受众人长时间的责难;有的人屡次犯下错误,而且都是故意犯的并不小的错误,可是大家都对她异常的宽容与谅解。

    我就是前面的一种人。主要责任不在我,我觉得我好无辜。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拒绝诱惑的概率只有零。

    我希望她能理智地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是希望往往是与现实背道而驰的。

    我去谈生意的时候,不再让她跟着了;平时也尽量少跟她接触。过了一些日子,她找到我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想赶我走了?”

    “我很欣赏你,公司也很需要你。我只是想处理好我们的关系而已。”

    她似乎平静了下来,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一天,正当我要带妻子、儿子去吃饭时,电话响起了:“有急事,你快过来!”

    是她。

    我只好匆忙赶去。

    到了她的房子,她摆好了一桌子的酒菜,笑盈盈地说:“我今天心情好,特意为你做了几道菜。”

    我疾步目前,飞起一脚,把桌子踢翻,大声喝道:“这就是你说的急事?你叫我急匆匆地赶来就是为了和你吃饭?”我握紧了拳头。

    她也不甘示弱,跑到床头拿起一瓶安眠药,打开盖子就要往嘴里灌。我赶紧夺过瓶子,不得不舒缓了口气:“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她的嘴角泛起了得意的微笑,仿佛打了胜仗一样。她顺势抱住了我。

    一种方法取得效果之后,肯定会在第二次加以使用。此后她非哭即闹,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寻短见,可我又找不到好的应付方法。

    只有示弱。

    (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妻子盯着我看。她的目光让我感到愧疚,已经好多年没见她用这样的目光看我了。一直以来,她的目光总是充满了信任和依赖的,让我感到舒坦。

    “有个女人打电话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果然插足我的家庭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做事问心无愧的话,我和儿子会永远相信你、支持你的。”妻子依然站在我的身后支持我。

    我得维护我现在的美满的家庭,不可以让任何人横加破坏

    (五)

    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吧。为今之计,只能这样了。

    我对她说:“我跟你回你老家吧。我有些事情想跟你父母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总之是有事情要商量,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啊?”

    “不行。我不想回去。”

    “很重要的事情的。”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正因为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得跟你父母商量。”

    我好说歹说,她终于答应了。我叫来驾驶员,和她一起开往她的老家——c城的郊外的一个小村庄。

    高速公路上,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我不断地给妻子回短信。

    她很关心这件事,因为关系到我们家庭的安定。

    我专注地回复:放心,十几年的夫妻不会被这种女人破坏的。

    “吵死了!你能不能不发了?”她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什么?你”她的脸绯红,嘴唇哆嗦,身子在颤抖,死死地握紧我的手机,呆呆地凝视着手机屏幕,喃喃地说着。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失声大喊:“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种女人?!”

    我吞吞吐吐地说:“你应该知道,你这样的背景,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我明白了。好呀。好呀。”

    她突然停顿了,她松开手。手机掉在了车座上。她的右手推开了车门。

    车外,汽车、建筑物、树木等飞快地身后退。

    外面的天很灰很灰。

    “不要啊。”我急忙伸手去拉她。

    但是迟了,她往车外跳了出去。

    我的手只抓到了空气。

    车子依然向前。

    后面的汽车排起了长龙。

    车停住的时候,我看见灰灰的天空里有暗红的颜色一如我在a城夜总会见到的她的血

    陈中越作于2006-7-2323:9:30 sun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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