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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树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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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塘边,一根皱巴巴的老树的躯干横躺在水中。它的大部分根已断裂在土壤之外,张牙舞爪地暴露着,只有一条根像一直苍劲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快要崩塌的土壤。露在水面上的几根不多的树枝上点缀着几点淡淡的绿,它们偶尔随风摆动,为孤寂的老树增添了一点生机。从它的躯干来看,它也曾有过英姿飒爽的过去,但不知是何时,一场大风几乎摧毁了它。每当想起它,消沉的我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黄昏,我独自散步于校园的静幽处,欣赏着血染般的壮美。只见西山的太阳通红通红的,正在作最后的喷发。天边,火烧般的红霞渐渐消褪为淡红。远方,高达的建筑和树木都隐成了模糊的轮廓。四周的一切都趋于平静,粉红的霞光笼罩下的校园显得格外安详。

    “张传奇,你在干什么?”我正沉醉在这片超尘绝俗的气氛中的时候,一个男人粗放的声音从茂密的树丛后传来“今天的作文课,你为什么又要开溜?”不用抬头,我也知道这是我班主任张杰老师。

    此时,早已过了下课的时间,我游荡在校内的公园里也整整呆了四十五分钟。我的心里一阵紧张,张杰老师的厉害我是早有耳闻的:六个小混混来校园内捣乱,他一人把他们全部打趴下。这次逃课被他抓到,他肯定不会放过我。想到这,我不仅一阵哆嗦。

    “怎么回事?开学两个多月了,你为什么没有上过一次作文课?”张老师目光严厉地望着我。

    泪无声地溢满眼帘,我难道不想写吗?很多个夜里,那种写作的冲动煎熬得我无法入眠,我大睁着眼睛盯着黑夜发呆,父亲老泪纵横请求我不要再写的画面一幕一幕地在眼前晃动,为了写作,我已于重点高中错之失臂,难道我还要继续让生我养我的父母为我失望吗?我跪在父亲面前发誓,从此之后不会再写任何样的文字出来,但却忽略了课堂上的作文课。

    我知道早晚都会面对老师的诘问,但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

    “我,我,我不会写”话未说完,我就逃也似地跑了。然而,我立即就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的是,不相信的表情:没有跑出一百米远,我就被张老师抓了个严实!个子矮小的他在一愣之后,竟然是那样的迅速!

    一米七零的我,在他手里就像一只小鸡一样,被他拎到了办公室。他瞪着眼睛,目光里充满了恼怒与不解,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他从办公桌上拿出一本书甩进我的怀里:“好好地看,今天晚上写一篇读后感出来,写不出来,不准离开教室!”

    我抱着那本几近五百页的鲁迅文集,一步一踉跄地走向教室。我太了解张老师了,说到他一定会做到,如果我今天写不出来的话,他一定不会允许我离开教室,但如果写的话,我就违背了自己许下的誓言——我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时间在我的呆坐中溜走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钟,面前的作文本上还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写出。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地离开教室,无奈,我只好在作文本违心地写下了这篇文字——灯——读坟的启示。

    我完全陷入了先生的文字之中,我被他激扬的文字、痛快淋漓的责骂深深地震撼了,思绪一波冲击着一波,我笔下的文字也如潺潺流水一般在本子上肆意姿淌着,我投入了、痴迷了、疯狂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当我洒洒洋洋地写了六千多字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夜间十二点钟,我抬头,张杰老师正坐在我的身旁饶有兴趣地看着!

    我一下子窘迫了,犹怕他会更加不放过我,但他却没有,他只是笑了笑,告诉我说,夜已经深了,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这本书就送给你了,以后有的时间看。

    我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到他没有再提什么,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很快,我就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之处,每次作文本发下来的时候,我的都是全新的一本,作文的题目也与其他的同学不一样,作文本上是老师亲笔写的命题:读鲁迅故乡有感、读孔乙己有感等等等等,我此时才明白了为什么他会那么“好心”地把书送给我了,但仍有一点令我不解的是,张老师从来不提我写的文章,也从来没有发表过评论。而我,除了每周写篇“作业”之外,也就没有再写过其他的东西。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高一年级也终于临近尾声了。在父亲的多方努力下,我转回了本县的重点高中。临行前一天,张老师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拿出了一个大大的信封,告诉我,你要走了,我也不必要隐瞒你了,这一年里你所写的每一篇文字都已经发表在报刊上了,其中有几篇还获得了全国作文大赛奖项,信封里是发表的报刊及各种奖项的奖状。说过,他又拿出了一个小信封,说里面是你的稿费,我给你存了下来,一共二千一百六十块,你点一下。

    我的泪一下子涌出来了,但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流泪。

    之后,我已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了,安排合理的时间去从事我的写作了,这种习惯一直到了现在,我仍能做到写作与工作毫不冲撞。现在,于工作上,我是一外企的部门主管,于创作方面,也取得了一些成绩,尽管这些成绩在很多人看来微不足道。很多时候,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会把老师与树联系起来呢?某一天,当我再一次散步于夕阳下的时候,如一道闪光,我明白了:仅剩半条生命的老树,如果给予适当的呵护及适宜的温度,它也能重新萌发出新的枝叶;在教育事业这片沃土上辛勤耕耘张老师,在发现学生颓废的时候,他没有丢下不理,反而给予了恰当的方法去引导学生,最终使学生走上了正规的学习之路。这,就是温暖,就是他与春天的共同之处。

    我懂了,这就是从前我为老树感动的原因。我告诉自己,我将不再消沉,因为在我的心中有温暖舒适的春天,它就像一位老师,使我在遭遇到挫折之后一次一次地重新燃起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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