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受王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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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中，王的书灯里面的烛火，徐徐燃烧、摇曳着。
窗外的圆月泛着洁白的纯光，大到骇人。
“那么。”
一男子在书房中，说道。
“他要了多少金币？”
男子的声音清雅低沉，带着头节的寒凉。
“一百个。”
茶桌内侧，另一个男子背倚着墙，墙色隐约能从昏暗的灯光照映下看出，是幽深阴郁的竹林色。
“他这次为什么要的这么少。”
男子的眉眼间被月光的绯纱蒙上了一层暗沉的郁色。
“他有什么心思？”
“他能有什么心思。”
茶桌后，手足的两双冷白色的手掌交叉起来抱住。
“他无非，就是和我们一样，看那事不顺心罢了。”
男子的声线凉薄，说罢，哼笑了一声，轻轻凉凉的。
“呵。”王笑道，“本大人可真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窗前的书桌前，王的侧脸被月映得比之前，较舒缓了些，鼻稍简单的轮廓清贵冷静。
他抬起冷淡的眼皮，却难掩阴晦之色。
“那书生也不希望他喝酒赢过我们，据说是因为气恼他们的婚事。”
“什么？”王不解地歪斜过头，“他莫非……难不成……”
“他说是这样的。”男子说罢，冷笑了一声，声线凉淡如冰味。
“呵。”王闭了闭乌黑色的疏浅眼睫毛，“谁不知道，他俩的交情。”
“话说回来，你这主意甚妙啊，我的好贤弟。”王笑道。
男子摇头，笑意终于带了些暖意，“这是本大人做晚路过一府时，侧耳听到的点子。”
“哪一府？”王冷静地问道。
他的王弟寒冰一般凝着的眉头融化开，“李府。”
“呵呵。”王也笑了笑。
“王兄，看来我们这次定能亲眼瞧着他醉倒在我们眼前。”常浩官大人的笑容阴寒。
“啊哈哈哈哈！”
纯洁澄澈的哈笑声响彻在蔷薇团团厅里头。
“感谢夏公子！”
“感谢夏府长放我们出来！”
“可以啊你！”一蔷薇团成员胳膊肘打了打谢苗的李明珠胳膊袖子。
“真没有想到，我们坐了几天牢子，你们竟然在外头搞了这么多名堂！”一男子从大门口跑进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笑着喊道。
“外头的人都在传我们蔷薇团的人是武林高手！”那男子喊道。
“可恶！明明干这些事的人都是我！”一个青衣男人敲桌子，怒声叫喊道。
“什么都是你，孙寻，明明出这些好点子的可都是我一人！”谢苗不无骄傲和意气地喊叫道。
“你小子！”
“哎！”谢苗被另一个刚从牢里被放出来的蔷薇团成员敲了一下头，痛呼了一声。
“真够阴险啊！哈哈！”那成员和身遭的人大笑了起来。
一块铜钱板被李疏辞丢回了白小杜的手心里。
“真无聊。”
她闷闷不乐地两手杵在下巴两侧，弯腰嘟囔道。
元宵节的圆月纯洁如霜，干净透彻，家家户户都安起了黄色绿色的灯笼，但是李府大门前，挂的木灯笼是粉色，还有月白色的。
“小姐，真有你的！”
苦钱儿刚才把灯笼挂好，走过来笑道，“不愧是皇太后娘娘点头夸奖过的千金，家门口的灯笼就是和寻常刁民的不同！”
“苦钱儿，莫要把刁民挂在嘴边了。”
李疏辞仰起头，看向今晚的元宵节之月，长叹了一口气。
“唉——”
“小姐莫要学那些没事儿病吟的公子，我给你捶捶背！”
白小杜却是一脸开朗，他很有精神地嘻嘻笑道。
白小杜从前伺候那位还是皇子的姓朱的主子的时候，时常为那位主子捶背，听那位主子温良地笑着念叨最近又把哪个皇子送去别国当质子了，哪个得罪了他的皇子的母亲被废为草民了。
有时捶到了头上，还会被那位姓朱的公子严厉地斥责，有时侯早上醒来，被子突然消失不见了，脸上被画了粉猪，有时侯取笑其他在那府里做事的同伴的出身，第二天衣服脏了，现在白小杜想想那时侯的光景，却还觉得很是怀念。
毕竟那位主子从前是那样的风光，恣意。
他们做下人的，不说亲似弟兄，也彼此之间没有隐瞒的心事，有话就说，有怨就撒，同为一位风光无垠，受皇弟爱戴的主子下人，好不欢闹。
白小杜心里恋旧，嘴上就求李疏辞应允他给新主子捶捶背。
“疏辞小姐——”
“不用说了，小杜。”李疏辞摇头露出笑齿，看着白小杜单调无味的白净脸颊笑道：“我也不是常公子，你给小姐我捶背，不成体统！”
“噢。”白小杜似懂非懂地点头诺道，“那！那我给疏辞小姐出去寻些好的？”
“好的？”李疏辞茫然地看着热情殷切的白小杜，应允道：“那去吧！莫要买酒！！”
“好嘞！疏辞小姐！”
白小杜快活地跑着，头也不回地喊道。
“这个小杜，怎么这么有精神呢？”
李疏辞不禁喃喃笑问道。
“小姐有所不知，今天过元宵，皇宫里头的殿下们都会被传去喝宴的！”苦钱儿看着白小杜孤单单的背影，掩嘴窃窃笑道，“白小杜大概是习惯了大肆庆祝，才这么高兴吧！”
“啊？”李疏辞从前在新代的时候，惯常以行大事庆此节，元宵节最高兴的一个部分就是把手中之物亮给友伴们，被艳羡嫉妒了！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庆祝元宵节的。”李疏辞于是看着白小杜消失在大门口，说道。
“是呀，小姐你忘啦，从前小姐做为圣上的忠亲，向来在这一天会早早现身在宫里头，若是……”苦钱儿突然想起了什么。
“若是本小姐现在身为皇亲国戚后，却不去了，那圣上不是会不高兴吗？”李疏辞就抬头看天，这般揣测道。
“小姐！疏辞小姐说的对！”苦钱儿被李疏辞点明，抬起立起来的食指就点头笑说道。
“本小姐初来乍到这大明，怎能还没当上王妃就惹圣上不快？”李疏辞弯唇笑道，就站起来。
伶人们如仙飘荡在亭子里，池边烟火前。
东瀛王子和裴雯一起就坐，面色谦和温逊。
裴雯看起来很放松，心情极为愉悦。
东瀛王子看着刚刚被放在自己桌上的酒壶，眼露紧张之色，他眉头严肃凝沉，和身旁之人周旋之余，时不时地转头看看是否有人前来就坐。
“小杜，快些，快些！莫要被人看见了！”
李疏辞和苦钱儿神情兴奋地站在一旁，看着白小杜在空落落的御膳房，把三分之一的酒水倒在窗外，转回身来，一脸兴喜地在这御膳房里寻找着能替换的甘水好水。
“疏辞小姐，我刚才怎么还闻到另一股酒味儿？”
白小杜一边和李疏辞她们寻找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哎呀，你管这些，白小杜！”苦钱儿咧嘴笑着，一边启牙说道。
“我找到了！”
李疏辞在白小杜两人钦佩的眼神下，坏笑着拿起一壶舔起来甜甜的，带着蜂蜜香的淡蜜水。
“快，快些！小杜！”
李疏辞把这壶交给白小杜便迫不及待地高兴着催他。
苦钱儿也给她自个儿的团子头前边的两侧脸颊扇着风，看着白小杜眯眼弯着两排乳牙，笑着给他们这壶蓝花酒里头灌淡蜜水，催道：“快点的，圣上要等我们疏辞小姐等着急了！”
“好嘞好嘞！”
白小杜快快地把壶兑满，像那些人给他们家小姐一样，兑得溢出壶沿来几丝，就轻快地把壶盖一合，李疏辞接过淡蜜水水壶，放到它原来在的地方去了。
“话说回来，真是幸好我们家疏辞小姐喜爱喝酒，御膳房里头的厨子们总给小姐兑满了一大壶烈酒，我才能从那么多酒壶里一眼看出给我们小姐的那壶呀！”
白小杜一边和李疏辞快步离开御膳房，朝宫宴所在的位置闲笑着行去，一边给李疏辞笑说道。
东瀛王子今天穿了一件银格子纹路的黄色和服。
他一转头，瞥见李疏辞一脸轻松地和仆人们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了，松了一口气。
朱常治正和他抱怨着，“父皇明明知道我不喜这些花花绕绕的宴事，却还是硬要我来参与。”
“喂！”朱常治见他心不在焉，就伸长胳膊，落下宽长的蓝素薄袍袖，在东瀛王子的眼睛前面晃了晃。
“秀次，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呀？”
朱常治顺着丰臣秀次的视线看向李疏辞，心下了然，原来不只有尹项黔一人是李府千金的亲切友人呀！
他看着丰臣秀次的眼神就带了些笑意，这是他看有心事之人时惯爱的眼神，“秀次，我们每人个在情感的事情上，都要或多或少地，受些挫败才是。”
丰臣秀次回过头，听着他这话，就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笑着以温和的东瀛之言，说了那么一句。
“我们殿下说——”他身后的小厮深吸了一口夜气，敏锐地迅速张开绯唇，说道：“他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无法控制的好胜情感。”
丰臣秀次又笑道，他清秀的面孔上，神采飞溢，措辞谦逊。
“这些事情我们并不能掌控，有时候，克服那种害怕失败的情感，是对自己最好的成全。”
他身后的矮小厮眉飞色舞地看着朱常治笑道。
坐在丰臣秀次对面，一个黑木桌子前，穿着樱绯色的竖条纹，宽大的白色和袍的少年，听到这几句东瀛之言，嘴角略微地动了动，又旁若无睹地转过头，看向和朱常浩一起坐下的朱常润，镰刀一般弯曲的墨眉，因笑意而上挑起来，对着朱常润，柔声笑喊起来。
他身后的小厮紧紧地皱着眉，听他说完后，动了动淡绯色的嘴唇，慢慢地板着隐忍着什么的脸，看着朱常润，拘谨地说道：“结城殿下说，他上次见到你还在为你发愁这般文弱，何时能娶到姑娘？没想到再见到你你竟然已经，咳，已经有未婚妻了！”
他没有如实对这明国皇子说的是，“没想到再见到你你已经是被姑娘退婚过的男子汉了！”
朱常润看见这小厮的脸色，哪里还不知道这没眼色的，又在说他被自己的未婚妻退婚的糗事了。
两日前——
“小，小王要有未婚妻了？”
朱常润手里拿着他父皇写给他的圣旨，喃喃道。
他正站在自己王府的大门口前，一脸的呆滞。
直到他的好友，这几日为了表示对几年前来到日本国的明国质子的谢意，据说那倒霉的兄长帮了他们不少忙，赠到京都的不受王悦之养子结城秀康，讶异地拍了拍他的右肩。
朱常润这才清了一下嗓子，看向来他王府呈交圣旨的公公，说道：“我知道了，谢父皇赐旨，我很喜欢这份婚书，定要好生保管！”
那公公敬佩地笑看着这斯斯文文的六皇子，眯着长眼，点了点头，道：“殿下真是礼貌啊，哪里像四殿下收到赐婚时的嫌弃样子，那胡小姐怎会不是良配？当然，如李千金这般倍受先皇太后欣赏，十分有礼又嘴巴甜的好姑娘，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姻缘啦！”
“哈哈哈哈！”朱常润和无甚祝福之色的结城秀康看着这皇宫里头的公公，欢喜无比地笑着两个酒窝，庆贺了一气后，也哈哈哈朗声笑了笑。
“早知道李疏辞小姐方到及笄之年，和我们一样喜好喝酒，有不卑不亢的大家风范，我既被父皇许诺为婚，自当好好照顾李疏辞小姐才是啊！”
朱常润的眉色轻淡悦然，眼光中多有对这位未婚妻的心喜，爱慕的情绪。
朱常润早就和李疏辞，李大小姐在宫宴、赏花会、东宫门前、酒楼、男衣楼店里打过好几次照面了，这样说只是为了显得他和皇兄大不相同，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可以相托付。
惠王府门前的公公又重重地笑了几下头，诚恳而真挚地祝福他们道：“李大千金也说会照顾殿下，奴才定当把这些话悉数告诉圣上，让他知道你们实乃天生的一对良人！呵呵！”
年老的皇宫里头的公公举起褶皱的苍老干手，掩了掩笑容，弯腰给朱常润他们鞠了一躬，就转身快意地迈着轻飘飘的步伐走回宫里去了。
“常润！”
结城秀康欣喜地露出两排整齐奶白色的亮牙齿，拍了一下朱常润静默的后背。
“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会在我以后娶妻呢！”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我才十六岁，都要喝你喜酒了！”
结城秀康在忪怔之中的朱常润安静的身形后快乐地笑着大喊道。
朱常润又看了看手中的圣旨后，转回身，说道：“这李疏辞小姐真的是小王我的良人么？”
他想起了上次看见那位未婚妻的时候，她在男衣楼店的楼梯上下来，身后的李府小厮还很高兴满足地笑嘻嘻，提着一袋子男衣。她当时俯看着他自己，冷着脸生疏地问候了一句，就继续和没眼力的李府小厮走她们的路了。
朱常润还记得她那天问候他的话，“哦！贤弟呀。”
他为此趁着她那小厮付账，还拦着他问了李疏辞小姐的年龄，明明比他自己小一岁！
“什么真的是不是！”结城秀康立即就一脸莫名地在他耳边笑喊道，“都被赐婚了，还能是假良人么！啊呵呵呵——”
似是为自己说的话而感到十分有趣，结城秀康又大声和他的小厮笑了起来。
“哼——”朱常润鼻气轻轻笑了笑，把手里的婚书圣旨卷起来。
突然，朱常润和结城秀康的脸色一顿，齐齐地转过头，看向一个经过惠王府的闺阁女子。
“喂！李——”结城秀康看见一脸红色的李疏辞，就一脸坏笑地叫喊着，准备拦下她，他忽然发现自己说了中原之言，就连忙改口，假装不通中原之言地继续笑喊起话来。
谁知，惠王府大门外正一脸羞恼之色走着的李疏辞，听到他喊着拦下她，面色更为别扭恼羞了。
还没等他的小厮告知李疏辞他说的是什么话，只见李疏辞李大小姐匆忙地阔步跑来，冷淡地把手里的圣旨扔给他，说道：“朕，朕才不知道什么婚事！”
她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扭捏嚼字，此刻听起来很是高傲粗冷，似是骄纵的少年在恼怒。
朱常润和结城秀康一脸没有料想到地看着李疏辞离开他们的视线，彼此呆愣地对视了一眼。
结城秀康很快就眨了眨弯曲阳光的眼睛，戏笑道：“她一定是被吓到了，被未婚夫的身份吓到了！哈哈！”
朱常润把他手里的这份婚书圣旨一把夺到自己手里，斯文的面孔两侧白皙的脸颊涌上了两抹薄淡的樱恼色，他喉咙吸了一下清早的空气，平复了一下被扔还婚书后涌起来的心绪，笑道：“这大小姐会习惯的！”
昏暗中，王的书灯里面的烛火，徐徐燃烧、摇曳着。
窗外的圆月泛着洁白的纯光，大到骇人。
“那么。”
一男子在书房中，说道。
“他要了多少金币？”
男子的声音清雅低沉，带着头节的寒凉。
“一百个。”
茶桌内侧，另一个男子背倚着墙，墙色隐约能从昏暗的灯光照映下看出，是幽深阴郁的竹林色。
“他这次为什么要的这么少。”
男子的眉眼间被月光的绯纱蒙上了一层暗沉的郁色。
“他有什么心思？”
“他能有什么心思。”
茶桌后，手足的两双冷白色的手掌交叉起来抱住。
“他无非，就是和我们一样，看那事不顺心罢了。”
男子的声线凉薄，说罢，哼笑了一声，轻轻凉凉的。
“呵。”王笑道，“本大人可真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窗前的书桌前，王的侧脸被月映得比之前，较舒缓了些，鼻稍简单的轮廓清贵冷静。
他抬起冷淡的眼皮，却难掩阴晦之色。
“那书生也不希望他喝酒赢过我们，据说是因为气恼他们的婚事。”
“什么？”王不解地歪斜过头，“他莫非……难不成……”
“他说是这样的。”男子说罢，冷笑了一声，声线凉淡如冰味。
“呵。”王闭了闭乌黑色的疏浅眼睫毛，“谁不知道，他俩的交情。”
“话说回来，你这主意甚妙啊，我的好贤弟。”王笑道。
男子摇头，笑意终于带了些暖意，“这是本大人做晚路过一府时，侧耳听到的点子。”
“哪一府？”王冷静地问道。
他的王弟寒冰一般凝着的眉头融化开，“李府。”
“呵呵。”王也笑了笑。
“王兄，看来我们这次定能亲眼瞧着他醉倒在我们眼前。”常浩官大人的笑容阴寒。
“啊哈哈哈哈！”
纯洁澄澈的哈笑声响彻在蔷薇团团厅里头。
“感谢夏公子！”
“感谢夏府长放我们出来！”
“可以啊你！”一蔷薇团成员胳膊肘打了打谢苗的李明珠胳膊袖子。
“真没有想到，我们坐了几天牢子，你们竟然在外头搞了这么多名堂！”一男子从大门口跑进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笑着喊道。
“外头的人都在传我们蔷薇团的人是武林高手！”那男子喊道。
“可恶！明明干这些事的人都是我！”一个青衣男人敲桌子，怒声叫喊道。
“什么都是你，孙寻，明明出这些好点子的可都是我一人！”谢苗不无骄傲和意气地喊叫道。
“你小子！”
“哎！”谢苗被另一个刚从牢里被放出来的蔷薇团成员敲了一下头，痛呼了一声。
“真够阴险啊！哈哈！”那成员和身遭的人大笑了起来。
一块铜钱板被李疏辞丢回了白小杜的手心里。
“真无聊。”
她闷闷不乐地两手杵在下巴两侧，弯腰嘟囔道。
元宵节的圆月纯洁如霜，干净透彻，家家户户都安起了黄色绿色的灯笼，但是李府大门前，挂的木灯笼是粉色，还有月白色的。
“小姐，真有你的！”
苦钱儿刚才把灯笼挂好，走过来笑道，“不愧是皇太后娘娘点头夸奖过的千金，家门口的灯笼就是和寻常刁民的不同！”
“苦钱儿，莫要把刁民挂在嘴边了。”
李疏辞仰起头，看向今晚的元宵节之月，长叹了一口气。
“唉——”
“小姐莫要学那些没事儿病吟的公子，我给你捶捶背！”
白小杜却是一脸开朗，他很有精神地嘻嘻笑道。
白小杜从前伺候那位还是皇子的姓朱的主子的时候，时常为那位主子捶背，听那位主子温良地笑着念叨最近又把哪个皇子送去别国当质子了，哪个得罪了他的皇子的母亲被废为草民了。
有时捶到了头上，还会被那位姓朱的公子严厉地斥责，有时侯早上醒来，被子突然消失不见了，脸上被画了粉猪，有时侯取笑其他在那府里做事的同伴的出身，第二天衣服脏了，现在白小杜想想那时侯的光景，却还觉得很是怀念。
毕竟那位主子从前是那样的风光，恣意。
他们做下人的，不说亲似弟兄，也彼此之间没有隐瞒的心事，有话就说，有怨就撒，同为一位风光无垠，受皇弟爱戴的主子下人，好不欢闹。
白小杜心里恋旧，嘴上就求李疏辞应允他给新主子捶捶背。
“疏辞小姐——”
“不用说了，小杜。”李疏辞摇头露出笑齿，看着白小杜单调无味的白净脸颊笑道：“我也不是常公子，你给小姐我捶背，不成体统！”
“噢。”白小杜似懂非懂地点头诺道，“那！那我给疏辞小姐出去寻些好的？”
“好的？”李疏辞茫然地看着热情殷切的白小杜，应允道：“那去吧！莫要买酒！！”
“好嘞！疏辞小姐！”
白小杜快活地跑着，头也不回地喊道。
“这个小杜，怎么这么有精神呢？”
李疏辞不禁喃喃笑问道。
“小姐有所不知，今天过元宵，皇宫里头的殿下们都会被传去喝宴的！”苦钱儿看着白小杜孤单单的背影，掩嘴窃窃笑道，“白小杜大概是习惯了大肆庆祝，才这么高兴吧！”
“啊？”李疏辞从前在新代的时候，惯常以行大事庆此节，元宵节最高兴的一个部分就是把手中之物亮给友伴们，被艳羡嫉妒了！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庆祝元宵节的。”李疏辞于是看着白小杜消失在大门口，说道。
“是呀，小姐你忘啦，从前小姐做为圣上的忠亲，向来在这一天会早早现身在宫里头，若是……”苦钱儿突然想起了什么。
“若是本小姐现在身为皇亲国戚后，却不去了，那圣上不是会不高兴吗？”李疏辞就抬头看天，这般揣测道。
“小姐！疏辞小姐说的对！”苦钱儿被李疏辞点明，抬起立起来的食指就点头笑说道。
“本小姐初来乍到这大明，怎能还没当上王妃就惹圣上不快？”李疏辞弯唇笑道，就站起来。
伶人们如仙飘荡在亭子里，池边烟火前。
东瀛王子和裴雯一起就坐，面色谦和温逊。
裴雯看起来很放松，心情极为愉悦。
东瀛王子看着刚刚被放在自己桌上的酒壶，眼露紧张之色，他眉头严肃凝沉，和身旁之人周旋之余，时不时地转头看看是否有人前来就坐。
“小杜，快些，快些！莫要被人看见了！”
李疏辞和苦钱儿神情兴奋地站在一旁，看着白小杜在空落落的御膳房，把三分之一的酒水倒在窗外，转回身来，一脸兴喜地在这御膳房里寻找着能替换的甘水好水。
“疏辞小姐，我刚才怎么还闻到另一股酒味儿？”
白小杜一边和李疏辞她们寻找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哎呀，你管这些，白小杜！”苦钱儿咧嘴笑着，一边启牙说道。
“我找到了！”
李疏辞在白小杜两人钦佩的眼神下，坏笑着拿起一壶舔起来甜甜的，带着蜂蜜香的淡蜜水。
“快，快些！小杜！”
李疏辞把这壶交给白小杜便迫不及待地高兴着催他。
苦钱儿也给她自个儿的团子头前边的两侧脸颊扇着风，看着白小杜眯眼弯着两排乳牙，笑着给他们这壶蓝花酒里头灌淡蜜水，催道：“快点的，圣上要等我们疏辞小姐等着急了！”
“好嘞好嘞！”
白小杜快快地把壶兑满，像那些人给他们家小姐一样，兑得溢出壶沿来几丝，就轻快地把壶盖一合，李疏辞接过淡蜜水水壶，放到它原来在的地方去了。
“话说回来，真是幸好我们家疏辞小姐喜爱喝酒，御膳房里头的厨子们总给小姐兑满了一大壶烈酒，我才能从那么多酒壶里一眼看出给我们小姐的那壶呀！”
白小杜一边和李疏辞快步离开御膳房，朝宫宴所在的位置闲笑着行去，一边给李疏辞笑说道。
东瀛王子今天穿了一件银格子纹路的黄色和服。
他一转头，瞥见李疏辞一脸轻松地和仆人们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了，松了一口气。
朱常治正和他抱怨着，“父皇明明知道我不喜这些花花绕绕的宴事，却还是硬要我来参与。”
“喂！”朱常治见他心不在焉，就伸长胳膊，落下宽长的蓝素薄袍袖，在东瀛王子的眼睛前面晃了晃。
“秀次，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呀？”
朱常治顺着丰臣秀次的视线看向李疏辞，心下了然，原来不只有尹项黔一人是李府千金的亲切友人呀！
他看着丰臣秀次的眼神就带了些笑意，这是他看有心事之人时惯爱的眼神，“秀次，我们每人个在情感的事情上，都要或多或少地，受些挫败才是。”
丰臣秀次回过头，听着他这话，就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笑着以温和的东瀛之言，说了那么一句。
“我们殿下说——”他身后的小厮深吸了一口夜气，敏锐地迅速张开绯唇，说道：“他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无法控制的好胜情感。”
丰臣秀次又笑道，他清秀的面孔上，神采飞溢，措辞谦逊。
“这些事情我们并不能掌控，有时候，克服那种害怕失败的情感，是对自己最好的成全。”
他身后的矮小厮眉飞色舞地看着朱常治笑道。
坐在丰臣秀次对面，一个黑木桌子前，穿着樱绯色的竖条纹，宽大的白色和袍的少年，听到这几句东瀛之言，嘴角略微地动了动，又旁若无睹地转过头，看向和朱常浩一起坐下的朱常润，镰刀一般弯曲的墨眉，因笑意而上挑起来，对着朱常润，柔声笑喊起来。
他身后的小厮紧紧地皱着眉，听他说完后，动了动淡绯色的嘴唇，慢慢地板着隐忍着什么的脸，看着朱常润，拘谨地说道：“结城殿下说，他上次见到你还在为你发愁这般文弱，何时能娶到姑娘？没想到再见到你你竟然已经，咳，已经有未婚妻了！”
他没有如实对这明国皇子说的是，“没想到再见到你你已经是被姑娘退婚过的男子汉了！”
朱常润看见这小厮的脸色，哪里还不知道这没眼色的，又在说他被自己的未婚妻退婚的糗事了。
两日前——
“小，小王要有未婚妻了？”
朱常润手里拿着他父皇写给他的圣旨，喃喃道。
他正站在自己王府的大门口前，一脸的呆滞。
直到他的好友，这几日为了表示对几年前来到日本国的明国质子的谢意，据说那倒霉的兄长帮了他们不少忙，赠到京都的不受王悦之养子结城秀康，讶异地拍了拍他的右肩。
朱常润这才清了一下嗓子，看向来他王府呈交圣旨的公公，说道：“我知道了，谢父皇赐旨，我很喜欢这份婚书，定要好生保管！”
那公公敬佩地笑看着这斯斯文文的六皇子，眯着长眼，点了点头，道：“殿下真是礼貌啊，哪里像四殿下收到赐婚时的嫌弃样子，那胡小姐怎会不是良配？当然，如李千金这般倍受先皇太后欣赏，十分有礼又嘴巴甜的好姑娘，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姻缘啦！”
“哈哈哈哈！”朱常润和无甚祝福之色的结城秀康看着这皇宫里头的公公，欢喜无比地笑着两个酒窝，庆贺了一气后，也哈哈哈朗声笑了笑。
“早知道李疏辞小姐方到及笄之年，和我们一样喜好喝酒，有不卑不亢的大家风范，我既被父皇许诺为婚，自当好好照顾李疏辞小姐才是啊！”
朱常润的眉色轻淡悦然，眼光中多有对这位未婚妻的心喜，爱慕的情绪。
朱常润早就和李疏辞，李大小姐在宫宴、赏花会、东宫门前、酒楼、男衣楼店里打过好几次照面了，这样说只是为了显得他和皇兄大不相同，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可以相托付。
惠王府门前的公公又重重地笑了几下头，诚恳而真挚地祝福他们道：“李大千金也说会照顾殿下，奴才定当把这些话悉数告诉圣上，让他知道你们实乃天生的一对良人！呵呵！”
年老的皇宫里头的公公举起褶皱的苍老干手，掩了掩笑容，弯腰给朱常润他们鞠了一躬，就转身快意地迈着轻飘飘的步伐走回宫里去了。
“常润！”
结城秀康欣喜地露出两排整齐奶白色的亮牙齿，拍了一下朱常润静默的后背。
“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会在我以后娶妻呢！”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我才十六岁，都要喝你喜酒了！”
结城秀康在忪怔之中的朱常润安静的身形后快乐地笑着大喊道。
朱常润又看了看手中的圣旨后，转回身，说道：“这李疏辞小姐真的是小王我的良人么？”
他想起了上次看见那位未婚妻的时候，她在男衣楼店的楼梯上下来，身后的李府小厮还很高兴满足地笑嘻嘻，提着一袋子男衣。她当时俯看着他自己，冷着脸生疏地问候了一句，就继续和没眼力的李府小厮走她们的路了。
朱常润还记得她那天问候他的话，“哦！贤弟呀。”
他为此趁着她那小厮付账，还拦着他问了李疏辞小姐的年龄，明明比他自己小一岁！
“什么真的是不是！”结城秀康立即就一脸莫名地在他耳边笑喊道，“都被赐婚了，还能是假良人么！啊呵呵呵——”
似是为自己说的话而感到十分有趣，结城秀康又大声和他的小厮笑了起来。
“哼——”朱常润鼻气轻轻笑了笑，把手里的婚书圣旨卷起来。
突然，朱常润和结城秀康的脸色一顿，齐齐地转过头，看向一个经过惠王府的闺阁女子。
“喂！李——”结城秀康看见一脸红色的李疏辞，就一脸坏笑地叫喊着，准备拦下她，他忽然发现自己说了中原之言，就连忙改口，假装不通中原之言地继续笑喊起话来。
谁知，惠王府大门外正一脸羞恼之色走着的李疏辞，听到他喊着拦下她，面色更为别扭恼羞了。
还没等他的小厮告知李疏辞他说的是什么话，只见李疏辞李大小姐匆忙地阔步跑来，冷淡地把手里的圣旨扔给他，说道：“朕，朕才不知道什么婚事！”
她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扭捏嚼字，此刻听起来很是高傲粗冷，似是骄纵的少年在恼怒。
朱常润和结城秀康一脸没有料想到地看着李疏辞离开他们的视线，彼此呆愣地对视了一眼。
结城秀康很快就眨了眨弯曲阳光的眼睛，戏笑道：“她一定是被吓到了，被未婚夫的身份吓到了！哈哈！”
朱常润把他手里的这份婚书圣旨一把夺到自己手里，斯文的面孔两侧白皙的脸颊涌上了两抹薄淡的樱恼色，他喉咙吸了一下清早的空气，平复了一下被扔还婚书后涌起来的心绪，笑道：“这大小姐会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