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小说网 > 绛雪玄霜 > 第五十三回决胜负双双毙命

第五十三回决胜负双双毙命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龙门小说网 www.txtlm.com,最快更新绛雪玄霜最新章节!

    破落的古庙,荒凉的庭院,山风拂动着野草,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点缀着周围氏工寂。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方兆南突然觉得双膝之处,开始剧烈的疼痛。

    那盲目道人说的一点不错,这一种实难忍受的痛苦,有如烧红的利剑,刺人双膝之上,当真是碎心割胆,难过无比。

    他勉强忍着那伤势之疼,睁开眼来,四周打量了一阵,暗暗付道:“那老人离开之际,再三叫我不要强行运气,和伤疼抗拒,恐非虚言相骇,不如试他一试。”

    当下散去全身功力,使身体轻松起来,果然双膝上的疼痛,减少了甚多。

    一日易过,天色匆匆人夜。

    方兆南膝疼已住,进了点食用之物,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这一夜过得十分凄凉,除了那山风吹拂着的野草之外,听不见一点声息。

    流光匆匆,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日时光。

    果然每十二个时辰之内,双膝的伤势,就有四个时辰以上的痛苦,而发作时的痛苦,一次重过一次,当真是如刀锥心,如火灼肌。

    每当伤势发作之时,他就松懈开全身功力,伤疼虽可稍减,但乃然极准忍受。

    第四日天将黄昏之时,忽听一阵嗡嗡之声传了进来,十几只寸余长短的巨蜂,飞入了大殿之中。

    方兆南腿疼刚过,眼看巨蜂进来,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忖道:“这等巨蜂,世所罕见,必然腹藏巨毒,如若被它刺了一下,只怕不易忍受。”

    心念一转,伸手抓起竹杖,目注巨蜂,一旦巨蜂近身,立时就挥杖击去。

    他估计那巨蜂的数量,凭自己的手法;在未近身之前,全部击毙,并非难事。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那十儿只巨蜂,在殿内飞绕了一周之后,突然又振翅而去。

    方兆南松了一口气,放下竹杖,正自庆幸、忽然心中一动,土个不祥的念头,闪电般掠过脑际,暗暗的忖道:“此地一无花草,二无蜂巢,这巨蜂不知从何而来”

    付思之间,忽听嗡嗡之声大作,数十只巨蜂,重又飞入大殿中来。

    这一次数量大增,超过刚才数倍之多,纵然双目双腿无伤。也难在片刻之间,把这群巨蜂尽皆击毙、

    但见巨蜂连续不断飞入大殿之中,一转眼间,已不下百只之多。

    方兆南暗暗叹道:“完了,想不到方兆南要伤在这小小动物毒刺之下。”

    感叹之间,忽见人影一闪,一个身躯修长之人,出现在大殿门口之处。

    此人装束诡异,短衫短裤,露着雪白的双臂双腿,手中提着一个两尺见方的木笼,原来那巨蜂,就从那木笼之中飞了出来。

    方兆南抬头望了一眼,只觉他目光之中暴露着仇恨的火焰,不禁心头一震。

    只听他嘿嘿一声冷笑,道:“你是什么人?”

    方兆南忽然忆起那盲目道人离开时相嘱之言,说道:“晚辈方兆南。”

    那人目光转动,打量了方兆甫一阵,道:“你双膝肿大,可是受了伤吗?”

    方兆南道:“不错。”

    那人脸色突然一变,道:“那牛鼻子那里去了,快说!”

    木笼一抖,一群巨蜂疾飞而出。

    只听一阵嗡嗡之声,那木笼中疾飞而出的巨蜂,迅快的向方兆甫停身处飞了过来。

    方兆南本能的挥动了一下竹杖,但又迅快的放了下来,他在这一瞬之间,突然决定放弃了击打这毒蜂的心念。

    一则忆起了那老人之言,二则这巨蜂不下数百只,自己双膝肿疼,寸步难移,但凭两支竹杖之力,决难尽毙毒蜂。

    只听那身躯修长之人,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低啸之声,疾涌而至的毒蜂,突然开始在他的四周环绕而飞,贴脸掠耳,恐怖至极。

    千百只巨蜂,嗡声如雷,震得耳际间嗡嗡作响。

    方兆南暗暗叹息一声,闭上双目。

    他自知已无能拒蜂,只有等待着让这巨蜂刺毙了。

    在这生死存亡之间,他尽量想使自己震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依照觉非传授的少林正宗吐纳之术,开始运气调息起来。

    佛门禅功,果然是妙用无穷,既经入定,万念俱寂,竟把绕飞在四周的巨蜂忘去,但觉真气运转,由丹田直冲而上,逼上了十二重楼。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突然耳际间响起了一阵呵呵大笑之声。

    睁眼望去,只见那绕身而飞的巨蜂,早已散去,所有的巨蜂,似是都已飞进那木笼之中,大殿之上,已不见一只巨蜂。

    但那短衫短裤瘦长之人,却已坐在他的对面。

    一支红烛,熊熊高烧,燃亮了这荒凉的大殿,不知何时,天已入夜。

    那瘦长之人,收住了大笑之声,说道:“娃儿,你的胆子很大!”

    方兆南自得觉梦。觉非两人传授了少林正宗的吐纳之术,虽然经常练习,总觉不出有什么进境。

    但这一次,却是大异往常,但觉通体舒泰,精神充沛,伤膝之处,也似轻了不少,当下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那瘦长之人,突然伸手在木宠之中,挖出一把蜂蜜说道:“你尝尝这蜂蜜的甜香之味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他如存了杀我之心,那也是无法防备,这巨蜂之蜜,纵然是穿肠毒药,也得把它吃下。”

    方兆南伸手接过,放人口中。

    但觉一股甜香之气,沉入丹田,果是生平难得一尝的佳品,不禁连声赞道:“好香甜的蜂蜜!”

    那瘦长之人微微一笑,道:“娃儿,这大殿之中,住了一个瞎眼道人,那里去了?”

    方兆南一皱眉头,道:“老前辈问他作甚?”

    那瘦长之人道:“我和他订有终生约会,不见不死。”

    方兆南道:“老前辈尊姓啊?”

    瘦长之人吃下一口蜂蜜,笑道:“老夫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你们后生一代,难怪不知,老夫杨孤,善于饲蜂,昔年武林道上曾以蜂王相称。”

    方兆南心中暗暗笑道:“称你蜂王,看来真是名副其实。”

    口里却微笑说道:“原来是杨老前辈。”

    蜂王杨孤点头说道:“数十年来,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

    脸色突然一整,接道:“你尚未回答老夫相询之言,那瞎眼老道那里去了?”

    方兆南道:“他为晚辈膝伤采药去了。”

    局孤道:“不知几时才能归来?”

    方兆甫道:“他临行之际,告诉晚辈,多则十日,少则七日。”

    杨孤道:“眼下已过了几日?”

    方兆南道:“连同今日,整整五天。”

    杨孤道:“那很好,老夫可以在这里等他几日。”

    方兆南道:“老前辈可是他故友吗?”

    杨孤道:“是友是敌,很难分得清楚,你不用多管闲事”

    一转话题道:“你今年几岁了?”

    方兆南道:“晚辈二十一岁了。”

    杨孤突然长叹一声,道:“老夫九十三岁了,唉!我死之后。只怕这饲养蜂之术,就此要绝传于世。”

    方兆南望望那一笼巨蜂,欲言又止。

    杨孤双目眨动了两下,道“你这娃儿的胆气很够,资质亦属上乘,可惜却被那瞎老道收到门下了!”

    方兆南道:“晚辈另有师承,并未列入道长门墙。”

    蜂王杨孤喜道:“瞎老道有眼无珠,自是看不出你的资质来。”

    方兆南道:“那位道长虽然双目失明,但他鉴人之术,却胜过有眼之人十倍。”

    蜂王杨孤冷哼一声,道:“胡说!”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晚辈那里不对了?”

    蜂王杨孤满脸怒意的闭上双目,不再答理。

    方兆南这一段时日中连经凶险,心知江湖高人生性怪僻,一言失错,即将招致他的忿怒,当下默然不语。

    一宵过去,杨孤似是余怒未息,方兆南连叫了数声杨老前辈,他连眼皮也未睁过一下,一日之间,两人也未交谈一句。

    两人就这样,对面而坐,相持了两日两夜,各行其事,未再交谈过一言。

    第八日中午时分,忽听大殿外面响起了一阵波波之声,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道:

    “养蜂的,你来很久了吗?”

    随着那喝问之声,走进鹤衣百结,手握木杖的瞎眼老道。

    杨孤一跃而起,道:“好啊!我还道今生找不到你了,想不到仍然被我找寻到。”

    那瞎眼老道手中竹杖一顿,啪的一声,大殿上一块方砖,应手而碎。

    杨孤一拍手中木笼,高声说道:“我费了整整一十五年的工夫,试用三十六种毒蜂,交配成了一种绝毒的奇蜂,虽是天下所有的各形各类毒蜂中最毒的一种,但它酿制的蜂蜜,却是世间最为香甜之蜜。”

    那瞎眼老道冷笑一声,道:“你那蜂蜜纵然香甜,和我瞎子何干”

    蜂王杨孤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盲目道人道:“怎么样?”

    蜂王杨孤道:“哼!你拿一块去尝尝,看看世间是否还有此等美味?”

    果然从那木笼之中,取出一块蜂蜜来,递了过去。

    那盲目道人也不客气,接在手中一口气吃了下去。

    方兆南看两人年纪老迈,都已是古稀之年,但举动言词,犹带童心,不禁看的微微一笑。

    蜂王杨孤一直看着那盲目道人把一块蜂蜜吃完,然后冷冷问道:“怎么样?”

    盲目道人哈哈一笑,道:“味道虽好,可惜你已经吃不了多久了!”

    蜂王杨孤怒道:“为什么?”

    盲目道人道:“因为再过一阵工夫,你就要死了。”

    蜂王杨孤怒道:“瞎眼的者杂毛,口气倒是很大,先试试我这毒蜂的滋味如何?”

    盲目道人道:“慢来,慢来,我有话要说!”

    蜂王杨孤道:“什么事,快些说呀!我已找了你数十年,此刻已忍耐不下了!”

    盲人道人冷冷说道:“等我替那娃儿疗好了膝伤之后,咱们再好好的打上一架不迟。”

    蜂王杨孤道:“好吧!我等你半个时辰,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不论你是否疗好他的伤势,我就要放出毒蜂了!”

    那盲目道人不再争论,大步的向方兆南走了过去,显然,他似在尽量争取时间,替方兆南疗治伤势。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辛苦了,可曾采到药物了?”

    盲目道长道:“你的运气很好,药物已经采到,目下时间已不多,快些移过双膝,先为你疗好伤势再说。”

    说完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按在方兆南双膝之上,推拿了一阵,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束青草,说道:“本该把这一丛草药,煎成药水服下,可惜时间上来不及了,你只好把这丛青草吃下去吧!”

    方兆南略一犹豫,伸手接过青草,仔细望去,只见三四种不同的草色,混在一起,当下举着青草,放人口中吃了起来。

    那盲目道人又从怀中摸出一丛草来,双手一阵互搓,把那青草揉成一片,敷在方兆南的双膝伤势之上。

    盲目道人说道:“内服外敷的两味主药,竟已找齐,你的伤势四日内当可开始消肿,五日红肿尽退,七日可以行动,十日复原。

    方兆南只见那人口青草,又苦又酸,难吃至极,但想到自己肩上的重任,这双腿伤势关系着自己武功成败至大,强咬牙关,硬把一丛青草吃了下去。

    盲目道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那内服主药,味道既酸又苦,甚是难吃”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晚辈已经吃完了。”

    盲目道人道“吃完了那很好,很好”一连说了数句很好,突然住口不言。

    方兆南聪明绝伦,听他连说很好,心知他有话难以出口,当下说道:“老前辈可有什么话要说?”

    盲目道人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求人相助过,今日不得不求人一次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力能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盲目道人道:“再过一刻工夫,我就要和那玩蜂的老儿,在这荒庙之中,展开一场生死之搏,那老儿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这一战胜败甚难预料。

    我已年登古稀,死而无憾,但尚有一桩心愿未了,使我死难瞑目。”

    方兆南道:“老前辈只管吩咐,只要晚辈不死,定当为老前辈完成心愿。”

    那盲目道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柄尺许身短的玉匣,和半截银光灿烂的断梭说道:“这桩心愿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唉!只不知要到那年那月才能完成而已。”

    方兆南目光一掠他手中断梭,心头忽然一动,想起那满身伤疼的陈姓老人,临死之际,谆谆告诫陈玄霜,要她每届中秋,到泰山绝顶黑龙潭畔,凭半截断梭取回一柄宝剑”

    只听那盲目道人说道“老夫也是受人之托,在每年的仲秋之夜,要赶往黑龙潭畔等一个人,凭他手中一半断梭,和我这半截断梭,洽合后取这玉匣。

    不论那人是谁,也不要管他是男是女,来自何处,只要能合上这半截断梭,就把这玉匣交付于他,老夫已等了数十年了,始终不见那取剑之人。

    如今我生死难卜,纵然是不死,也必将落个重伤残废,这玉匣。断梭移交给你,代我保管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你每届于中秋之夜,必须要赶往黑龙潭,待天色过午,仍不见有人携带那一半断梭而来,你就可以离开那地方了。”

    方兆南本想告诉他心中所知,但生恐言有不慎,反而招致甚多麻烦,索性忍了下去,伸手接过断梭玉匣。

    那盲目道人突然施展“传音入密”之术,说道:“老夫也不会白白让你为我暂时保管断梭玉匣,现在把我两招掌法传你,虽然两招,却是我生平绝学。

    可惜的是那玩蜂的老儿在一侧监视,我无法一招一式的传授于你,只好把两招的口诀传与你,至于你能否领悟,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

    那盲目道人接道:“此刻寸阴如金,不用多耗时光了”

    也不管方兆甫是否已用心听,立时用“传音入密”之法,讲解起那两招口诀来。

    方兆南只好凝神静听,字字默记。

    盲目道人说完口诀,突然挺身而起,一抡手中木杖,道:“玩蜂的老儿,咱们比划去吧!”

    双足微一用力,人已穿出大殿。

    他双目虽盲,但身法迅快。灵活,落足之处,正好是那殿外庭院的中心之区。

    蜂王杨孤哈哈一阵大笑,道:“好啊!咱们几十年不见了,你这瞎老儿倒不失昔年的豪壮之气。”

    盲目道人冷冷答道:“姓杨的,咱们未动手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杨孤提起木笼,追踪而出,口中应道:“你说吧!”

    那盲目道人道:“这娃儿和我素不相识,只是求医双腿而来,咱们结下的仇恨,最好是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蜂王杨孤冷笑一声,道:“只要他不出手打扰,我就答应你,如若他妄自出手,横加干扰,那可是自寻死路,和我无干!”

    盲目道人道:“这话倒也公平”

    忽提高了声音,对方兆南道:“小娃儿用心听着,我已为你采集了足够你疗好伤势的药物,只要你按我教的法子服用自是可在预期之内,完全复原。

    我和这玩蜂的杨老儿,结仇极深,他处心积虑,下了数十年的工夫,配养了巨大奇毒之蜂,目的就是要找我清结一笔旧恨,因此,不论我们动手时谁胜谁败,都不许你出手相助。”

    方兆南怔了一怔,默不作声。

    那盲目道人大声喝道:“你必须得答应老夫之言,我才能放得下心。”

    蜂王杨孤忽然转头,双目暴射出两道凶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脸上,道:“你如一定想帮助他,那就此刻加入,如待我伤了他之后,你再出手相救,那时,无疑以卵和巨石相撞。”

    方兆南道:“那道长对我疗伤有恩,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依据武林间的规矩,在下是不能袖手旁观”

    盲目道人大怒道:“那个要你报答我了,哼!不识时务!”

    方兆南不理会那盲目道人之言,接道“但两位老前辈却是要清结昔年积下的一笔旧恨。往事前尘,晚辈既不知两位老前辈的结怨经过,更无法妄论谁是谁非,因此,一时倒无法决定,是否该出手相助。”

    蜂王杨孤怒声喝道:“好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方兆南长叹一声,接道:“最好两位老前辈能够放弃昔日一段恩怨,免得让晚辈又目睹一次上代武林前辈们又一次残忍的仇杀。”

    他这两句话,似是发生了巨大的力量,两人的脸上,同时泛现出黯然之色。

    蜂王杨孤两目中暴射出的凶光,也缓缓收敛起来。

    那盲目道长,却缓缓垂下了头。

    方兆南道:“两位老前辈既然已是古稀之年,想必知道南北二怪了”

    蜂王杨孤突然抬起头来,双眉耸动,目中神光闪闪的厉声喝道:“住口!老夫积存于胸中数十年的怨恨之气,岂可被你一阵花言巧语掩过”

    他仰脸望天,自言自语的接道:“我这数十年的工夫,岂能白费了吗?”

    那盲目道人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一尺多长,金光灿灿,形如竹节之物,冷冷说道:“姓杨的,我虽然瞎了两眼,但也未必就会败在你的手中。

    你既然不愿罢手,那就早些动手,分个生死出来,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蜂王杨孤一阵哈哈大笑,道:“这话不错!”

    一拍木笼,登时有数十只巨蜂飞了过去。

    这巨蜂看似笨大,但飞行起来,却是迅快。灵敏,大胜常蜂,双翼展动之间,已到那盲目道人身前。

    只听那盲目道人大喝一声,手中木杖急抡而出,一股劲风,扫了过去。

    那一线飞去的巨蜂,被那木杖劲风一逼,立时散成一片,上下左右,分向那盲目道人冲去。

    蜂王杨孤纵声长笑,道:“瞎老道,只怕你今日连我这宠毒蜂之威,也是难以逃过了!”

    那盲目道人冷笑一声,手中那形如竹节的金筒突然一抡,一道火光,由那金筒中喷射出来,火焰爆出数尺方圆大小,十余只毒蜂,尽被烈焰烧死。

    蜂王杨孤看得呆了一呆,道:“好啊!你倒是早已有备了!”

    方兆南正在替那盲目老道担心,凭藉手中那根木杖金筒,绝然无法挡住蜂王杨孤手中那笼巨大毒蜂的围袭,却不料他手中金筒,竟然能喷出火来。

    而且火焰暴烈,远喷及丈,心中暗暗笑道:“想不到这位盲目道长,竟然是一位极工心计之人,竟能防患未然,早已准备,看来那金筒中蕴藏的烈火,倒是这巨蜂的克星了”

    只听那盲目道人高声说道:“你费了数十年工夫,集天下群蜂配养巨形毒蜂,在下岂能后入,自然该想出个对付你那巨毒之蜂的法子了!”

    蜂王杨孤似是对那辛辛苦苦配养出来的巨蜂大力爱惜,眼看巨蜂攻袭无效,竟是不肯再让它们白白送死。

    他放下木笼,怒声喝道:“看看你那喷火金筒能否伤得老夫?”

    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那盲目道人迅快的把金筒藏入怀中,说道:“老夫虽然双目尽盲,但还不愿凭藉喷火金筒伤人”

    木杖横抡,扫了过去。

    蜂王杨孤动作奇快,纵身欺攻之时,双手已然从怀中摸出了一对钢环,只听一阵叮叮哆哆,左手之三钢环疾向木杖上击去,右手钢环却疾向前胸点去。

    盲目道人虽难见物,但他举动,却似和有眼之人一般灵活,疾如飘风的向后闪退三步,手腕一振,木杖当胸点去。

    蜂王杨孤大喝一声,双环施展开快速的攻势,但闻环声叮咯,白光闪飞,一招接一招的尽都是疾攻招术。

    那盲目道人却是严持守势,木杖配合着闪避的身法,封架还击,从容不忙。

    方兆南看两人攻拒之间,招术神妙,不自禁的全神贯注,忘去了膝间伤疼。

    但见两人身形愈转愈快;手中兵刃的变化更奇诡,百合之后,人影顿沓,但闻杖声呼呼,钢环叮咯,周围一丈之内,断草沙上,滚滚飞扬,已无法看清两人的身影。

    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激烈之战,双方攻守力拼,各擅神妙。

    方兆南正自看得入神,忽觉双腿伤处,一阵剧疼攻心,知道又至伤势发作时辰,赶忙放松肌肉,闭上双目,尽量使心情平静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膝间痛苦大减。

    耳际间已不闻钢环叮哆和木杖的啸风之声,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两位老人已经拼出个生死了吗?”

    想到一人横尸庭院的惨境,忽然觉得眼皮十分沉重,竟难睁开瞧瞧。

    凝神听去,环绕耳际的是一种不绝如缕的嗡嗡之声。

    那是蜂王杨孤带来的一笼巨蜂,巨蜂大都无恙,但不知它们的主人生死如何?

    方兆南忍了又忍,仍是难按下好奇之心,缓缓启目望去。

    眼前的景象,并非他想象的一般,那盲目道人和蜂王杨孤,都仍然完好无恙,两人仍然正作着舍死忘生的恶斗。

    只是两人此刻已由招术兵刃的相搏,转变成各以内功相拼了。

    只见两人各自凝神而立,那盲目道人举起木杖,手横胸前,侧茸静听,蜂玉杨孤却瞪着一”双眼睛,凝注着那盲目道人,静站不动,但双方头顶上都滚着汗水。

    方兆南心知双方都已运集了全身功力,一发之势,定然如排山倒海一般,怵目惊心。

    看两人头上滚落的汗水,想来两人早已拼过数招,但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只听蜂王杨孤沉声喝道:“瞎老道,想不到这几十年来,你的武功精进了很多啊!”盲目道人道:“好说,好说,杨兄的武功,也是越来越高强了!”

    蜂王杨孤道:“兄弟这几十年中,除了配养这毒蜂之外,时无刻不在精研武功,那知仍是无法胜你这个双目全盲之人。”

    盲目道人道:“哼!这几十年来,兄弟也没有闲着啊!”蜂王杨孤道:“看来咱们今日这一战,又是难以分出高下了!”

    盲目道人微微一笑,道:“大概是两败俱伤之局”

    余音朱绝,杨孤突然一抖手中钢环,扫了过去。

    那盲目老人心什甚深,似是早已料到蜂王杨孤会突然施袭,说话之中,仍是暗中戒备,杨孤钢环一动,他已惊觉,一吸小腹,陡然后退了三步,木杖疾向环上扫去。

    蜂王杨孤好不容易抢得一着先机,那如何肯甘心再让那盲目道人扳回,手腕一沉,钢环脱手飞出,击向那盲目道人丹田穴。

    那盲目道人万没料到蜂王杨孤竟然会把兵刃当作暗器,打了出去,只觉小腹丹田要穴一疼,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两步。

    蜂王杨孤一侧身子,借机向前冲去,斜里一掌拍了出去。

    那盲目道人“丹田”要穴被伤,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那里还能躲避开蜂王杨孤这迅快的一击,只听砰然一声,掌势正击在肩头之上。

    方兆南暗暗急到:“糟糕!他武功再强,也难挡得那蜂王杨孤这一环一拳”

    果然,那盲目道人身子摇了两摇,一跤摔倒地上。

    但闻蜂王杨孤纵声大笑,道:“哈哈!瞎老道,你昔日威风何在?我杨某人心头积存数十年的怨恨,今日总算得到了补偿。今生之耻已雪,虽死何憾!”

    方兆南高声喝道:“住手!暗施鬼谋算计一个双目尽盲之人,算得了什么英雄人物!”

    蜂王杨孤已经转过身来,准备取过木笼,放出巨蜂,活活把那盲目老人螫死,听方兆南一声喝叫,陡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喝道:“好小子,你骂那个?”

    方兆南冷冷说道:“你暗算一个双目尽盲之人,岂是大丈夫的行径?”

    蜂王杨孤冷冷说道:“老夫和他仇深如海,那里还顾得什么暗算不暗算?哼!识时务的少管闲事,或可留下命在,再要多口

    忽见方兆南脸色大变。

    原来那盲目道人借蜂王杨孤和方兆南谈话之机,悄然爬起,拼耗最后一口真气,摸过木杖,潜运内力,无声无息的扫出一杖。

    木杖击中蜂王杨孤之后,木杖上的力道才陡然发了出来。

    蜂王杨孤惊觉之时,木杖已然击在胯上,砰然轻震声中,胯骨应声而断,整个的身躯也被那木杖蓄蕴内力,弹震的飞了起来,摔倒在七八尺外。

    那盲目道人一杖击中蜂王杨孤,纵声大笑,道:“杨老儿,瞎道爷一生中从不吃亏,你把兵刃作暗器,脱手飞出,打了我一环,我还一杖,咱们彼此间,谁也不”

    语声陡然中断,身子摇了两摇,木杖脱手落地,一跤坐在地上。

    方兆南眼看两个武林中绝代高手,力拼数百招后,仍是半斤八两,只道这场杀劫可以免去,却不料两人却都伤在彼此的暗算之中。

    只见蜂玉杨孤,拼尽了余力,挣动着向那木笼爬去,显然他要藉仗那巨蜂之力,来对付那身受重创的盲目道人。

    方兆南忽觉一股悲痛之气,由心底直泛上来,不自禁滴下来两点热泪,暗暗叹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两句通俗之言,不知用了多少人生死的堆积,体验出来!”

    他缓缓捡起身侧竹杖,架在两肋之间,跃出室外,飞落到蜂王杨孤的身前,低声问道:

    “老前辈伤得很重吗?”

    杨孤只道他有意加害,停了挣扎爬动之势,冷冷说道:“你可是想伤害老夫吗?”

    他内腑之中,已被那盲目道人一杖震伤,全凭数十年精修内力,保留一口真气,支持着他开那木笼,放出毒蜂的愿望。

    眼下见方兆南飞跃而来,心知愿望难偿,提聚的一口真气,登时散去,张嘴喷出了两口鲜血来。

    方兆南轻轻一叹,缓缓坐了下去,说道:“老前辈不要误会,在下并无加害之心,唉!

    两位都已是年登古稀之人,身历了半生恩怨,这等年纪了为什么还看不开呢?”

    蜂王杨孤轻轻的咳了一声,又吐出两口鲜血,说道:“可惜你说得太晚了!”

    方兆南看他吐出的鲜血之中带着一块块的内脏,暗里叹息二声道:“他内脏已被震碎,看来是难以再活了”

    忖思之间,突听那盲目道人说道:“杨老儿,你报了仇啦!我内腑被你震裂,丹田要穴亦受重伤,决难再活过一个时辰了!”

    蜂王杨孤重重的喘息几声,说道:“你那一杖震得我心脏碎裂,只怕我连一个时辰也活不过啦!”

    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道:“两位老前辈现在后悔了吗?”

    蜂王杨孤一双失去神采的双目,突然暴射出动人的神光,冷冷说道:“老夫生平从来没有做过后悔之事!”

    那盲目道人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摆摆的走了过去,相距蜂王杨孤还有四五尺远时,一跤摔在地上,接道:“我却后悔,唉!我已经不能活了,还要打你一杖,落得这等两败俱伤的惨局。”

    蜂王杨孤道:“可是你终于忍不住又出手了!”

    蜂王杨孤重重喘息一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接道:“瞎老道,你还有什么要说,快些说吧!我已经快要不能听了!”

    只听那盲目道人道:“我不能再说什么话给你听了,我要留些力气,把我一点武功,传给那姓方的少年。”

    蜂王杨孤道:“对!咱们人死了,总该留一点武功在人间才对,不过,让我先来吧!我伤势较重,自然是要比你死得早了。”

    那盲目道人道:“好吧!”

    暗中提聚了一口真气,控制着最后一点元气,不让它散去。

    蜂王杨孤抬起头来,望了方兆南一眼,道:“孩子,快过来!”

    方兆南双手用力一撑,飞跃过去,说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

    蜂王杨孤道:“现在,我已是将要断气之人,不一定在那一句话中,就要死去,因此,你不能说话,你要仔细的听我的话,你多听一句,老夫的武功就可能在世上多流传一招。”

    方兆南看他吐了一地鲜血,那里还忍拂他之意,急急说道:“晚辈洗耳恭听。”

    蜂王杨孤道:“我首先传你使唤这巨蜂之法,并把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笼巨蜂送你。”

    方兆南道:“这个,晚辈如何敢”

    蜂王杨孤道:“你不许打岔”

    接着传授御蜂之术,取蜜之法,以及养蜂之窍,单攻。群攻,保命护身的口诀、方法。

    他已是面临死亡之人,随时有气绝的可能,方兆南不愿再让他临死之前,多点遗憾,尽可能的记下相传的口诀。

    蜂王杨孤说完那御蜂的秘诀之后,还未来得及传授他的武功,突觉眼前一黑,一腔热血,尽皆浮动,闭目死去。

    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抱拳拜道:“老前辈安息吧!这巨蜂是你独门特征,晚辈当尽我所能的为你奉养”

    只听那久未说话的盲目道人,说道:“怎么那蜂王杨孤死了吗?”

    方兆南道:“死了。”

    盲目道人道:“那你快过来吧!我还有一招武功传你。”

    方兆南急急跃飞过去,落在那道人身侧,道:“老前辈还有什么紧要之事,需人代办吗?先行告诉晚辈,然后再传那武功不迟。”

    盲目道人道:“我要办的事大多了,还有我这精博的医道就该一一传给你,可是都已来不及了”

    方兆南略一沉忖,道:“老前辈当真就没有收过一个弟子吗?”

    盲目道人道:“收虽收过一个,但他心地太坏,已被我逐出门墙了。”

    方兆南啊了一声,忽然想起车上那偷入车内的少年人来

    只听盲目道人接道:“我不是传你两招掌势吗?”

    方兆南道:“不错啊!”盲目道人道:“我藏私,留下一招没有传你,这三招本是一气呵成之学,循环变化,威力无穷,我留下一招后,使这一式整个的绝学,漏缺了一个环节,现在我要把这一招传你”立时讲述口诀,而且不计重伤之躯,拼尽最后力气,不停的用手比划。

    方兆南一面默记口诀,一面举掌练习。

    他习练了几遍之后,果然体会到奥妙之处,不自觉心神专注。

    当他停息下来,回头看时,那盲目道人早已僵挺而卧,气绝而死。

    方兆南眼看着两个武林前辈高手,动手相搏,互受重伤而死,不禁黯然落泪,把两具尸体,移置到庭院一角,掘了一个土坑,把两具尸体,并放在一起。

    方兆南合掌祈祷,道:“两位老前辈生前为敌,死后并葬一起,敬祝两位老前辈阴灵能够化敌为友。”

    缓缓填上黄土,回头望着那一笼巨蜂发呆。

    一怀黄土,掩埋了两个武功绝强的高手,荒凉的古刹,平添一座新坟,更增了儿分阴森荒凉。

    方兆南呆呆的坐在荒草地上,凝目沉思,想到近年来身历目睹的凄惨之事,不禁黯然魂断。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突听一声重重的咳嗽,传了过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白衣的老人,站在四五尺外.目光迟滞,骨瘦如柴,呆呆的站着不动,生似死过之人,被人从棺材中拖了出来的一具僵尸。

    方兆南心头一惊,神智忽然清醒,拱手说道:“老前辈。”

    那白衣老人目光缓缓移到那一笼巨蜂之上,问道:“吴瞎子那里去了?”

    方兆南道:“你问的是那位道长吗?”

    白衣老人道:“不错,我要找那瞎眼老道,替我疗治伤势。”

    方兆南道:“老前辈来晚了一步了!”

    白衣老人道:“他可是出去了吗?”

    方兆南道:“他永远不会再回来啦”

    回头望着那突起的新坟,接道:“他死了,那座新坟中,就埋葬着他的尸体。”

    那白衣老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怎么死的?可是被人杀了?”

    方兆南道:“不错,他死在蜂王杨孤的手中!”

    白衣老人道:“杨孤呢?”

    方兆南道:“死了,两人动手相搏,互击重伤,一齐死去。”

    白衣老人神情忽然一变,道:“当真吗?”

    方兆南道:“老前辈如若不信,何妨扒开那新坟瞧瞧?”

    白衣老人道:“完了,完了!”

    缓缓转过身去,摇摇摆摆的向前行去。

    方兆南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暗自付道:“他的伤势不轻,看来混迹在江湖上的人,不论何等高强的武功,都无法逃过凶惨的死亡。”

    除那白衣老人外,荒庙再无到过来访的客人。

    方兆南一面遵守那瞎眼道人嘱咐之法服药疗伤,一面打坐调息,和演练御蜂之术,那一笼巨蜂,似较常蜂灵巧甚多。

    方兆南依法施为,三日之后,已能得心应手,也逐渐消失对那巨蜂的畏惧之心。

    十日时光,转瞬即过,方兆南膝伤也逐渐痊愈,预备食用的干粮,虽早食完,但他已可采那蜂蜜充饥,是以毫无饥饿之苦。

    又过数日,那盲目道人留给他的药物服完,膝伤也刚好全复,半月时光的宁静生活,竟使他动了息隐林泉之心。

    但转念又想陈玄霜和周慧瑛陷身危境,急待相救,恩师大仇未报,只好重振雄心,提了木笼,离开了荒庙,赶往少林寺去。

    方兆南自遇得鬼仙万天成后,才知自己这段时光中的连番奇遇,武功仍是微不足道,决心赶往嵩山,以求绝学。

    且说梅绛雪茫茫然然的行了一阵,到了一座尼庵面前,忽觉腹中有些饥饿,信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很小的尼庵,但却打扫得纤尘不染,大殿上高烧着两支火烛,一个身着灰袍的尼姑,正在诵读经文。

    梅绛雪缓步走了进去,低声叫道“师父。我腹中饥饿,想讨一顿斋饭食用。”

    那尼姑缓缓转过脸来,打量了梅蜂雪一阵,道:“姑娘从那里来?”

    梅绛雪微微一笑,道:“我来自血池。”

    她一向冷若冰霜,甚少有过笑容,启齿一笑,如花盛开。

    那尼姑看得呆了一呆,才道“血池!好一个凶恶的名字”微微一顿,又道:“姑娘要到那里去呢?”

    梅绛雪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唉!总该是有地方吧!天下这样辽阔,难道当真就没有我存身之处吗?”

    那尼姑缓缓站了起来,道:“姑娘想是饿晕了!”站起身来,向外行去。

    梅绛雪随在那尼姑身后,走入一座厢房,只见一张木桌之上,放着现成饭菜,当下说道:“不敢有劳师父动手。”取过筷子,自行吃了起来。

    那尼姑看了片刻,悄然退了出去。

    梅绛雪一口气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碗筷,倚在壁上,睡了过去。

    她连番经历恶战,真气消耗甚多,再加上心中的忧苦,不觉睡熟。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忽觉身躯被人摇了几下,睁开眼一看,只见一个满脸皱纹堆垒的老尼,站在身前,慈爱的说道:“老尼已为姑娘扫好卧榻,请到床上睡吧!”

    梅绛雪怔了一怔,道:“打扰师父了。”

    她站了起来随在那老尼身后行去。

    夜深人静,一月如钩,那老尼迈动着苍老的脚步,缓慢的穿过了一座幽静的庭院,到了一座紧闭双门的厢房前面。

    那老尼缓缓伸出手去,推开两扇木门,回头对梅绛雪说道:“姑娘,这是你的住处了。”

    跨进门去,摸起火镰火右,敲燃纸卷,燃起一支红烛。

    烛光熊熊,照的满室通明,梅绛雪借着高烧的烛光望去,只见白壁黄榻,连那张木案上也铺了黄色桌布,全室中只有黄,白两色。

    那老尼指指本榻说道:“被褥都已备齐,你揭开那黄色的床单,就可安睡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着柔和慈爱,殷殷深情,如接待遥远归来的女儿。

    梅绛雪忽然由心底泛升起一缕温暖的感觉,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师父也该安歇了。”

    那老尼皱纹堆垒的脸上,泛现出一丝笑容,道:“你也睡吧!”缓步退出,慢步而去。

    梅绛雪关上房门,和衣倒卧在榻上,但却毫无睡意,心中思绪如潮,纷至沓来。

    她想到了方兆南。陈玄霜。以及葛讳,葛煌冥岳学艺,血池历险的诸般经过,一幕幕的展现在脑际

    她长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经历了无数的风险,无数的恶斗,但我得到什么?倒不如学那老已,削发拜佛,倒还可落个心神宁静”

    忽听一个男人的声音,接道:“姑娘身怀绝技,今世武林人物,有几人能是姑娘之敌”

    梅绛雪怒声接道:“什么人?”

    窗外应声答道:“我!”

    吱的一声,木窗大开,一个全身劲装的少年,一跃而入。

    梅绛雪目光一转,冷峻的扫掠来人一眼,道:“这乃清静佛门之地,你来作甚?”

    原来这劲装少年,竟然是穷追梅绛雪的葛伟。

    葛伟怔了一怔,道:“我们兄弟,学得了甚多武功,但因才智所限,不解之处甚多,想请姑娘指点。”

    他换穿新装之后,容光焕发,剑眉星目,看去甚是英俊。

    梅绛雪冷冷的说道:“我已看破世间的险恶,红尘的烦恼,要化身方外,托佑佛门不再涉足江湖了,从此刻起,你们兄弟不许再苦苦纠缠于我,不听我良言忠告,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出手伤人了!”

    葛伟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在下之见,姑娘决然出不了家。”

    葛伟轻轻咳了一声,接道:“罗玄托付姑娘之事,想来定然是极为困难之事,姑娘尚未办妥,如何能削发为尼,跳出红尘?”

    梅绛雪沉吟不语,显然,葛伟之言,触动了她的心事。

    只听葛伟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也使姑娘无法留居于空门之中。”

    梅绛雪道:“还有什么事?”

    葛伟道:“姑娘如果削发为尼,不知对那方兆南如何交代?”

    梅绛雪怔了一怔,道:“我们只有夫妻之名,他如何能够管得到我”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可是罗玄遗言嘱我之事,我已经答应了,事非要替他办到不可,唉!如著能有人替我办理他遗嘱之事,我就可以常留佛门,永伴青灯,过半生宁静的岁月了”

    目光凝注在葛伟脸上沉吟了良久,又道:“不知你们兄弟两人,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葛伟道:“姑娘但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梅绛雪道:“我要你们两兄弟代我去完成那罗玄的遗志。”

    葛伟道:“可惜我们兄弟武功难以胜任。”

    梅绛雪道:“我把罗玄传我的武功,转授你们兄弟就是!”葛伟喜道:“姑娘果肯如此,我们兄弟自当全力以赴。”

    梅蜂雪道:“这尼庵甚是清静,我决定暂时留居此地,白天要礼佛念经,忏悔我已往的罪孽,晚间找一个清静的所在,传授你们兄弟的武功。”

    葛讳道:“就此一言为定,我立刻在这附近勘查一处清静之地,明夜再来相请姑娘。”

    梅绛雪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先予说明。”

    葛伟道:“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我们兄弟也无不答应。”

    转身向外行去。

    梅绛雪道:“站住!这件事重大异常,非得先说明白不可!”

    葛伟只好停下了脚步,道:“什么事?姑娘请说。”

    梅绛雪道:“你们学会了武功,执行过罗玄的遗言之后,要自行断去一臂。”

    葛伟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梅绛雪道:“世间的坏人大多了,武林中历年来的大好巨恶,大都是身负绝世武功之人,我传了你们世无匹敌的武功,如不断去一臂,日后江湖上再无能够抗拒你们之人,你们两兄弟一旦行起恶来,岂不重蹈罗玄覆辙,又多了两位冥岳岳主出来?”

    葛伟脸色一整,坚决的说道:“在下先行答应姑娘,世上本无十全十美之事,断去一臂算得什么?但我那哥哥,我却是不便作主,待我和他商量之后,明夜再来答复姑娘如何?”

    梅绛雪道:“他如答应,你们明夜二更到此相会,如若不肯答应,那就不用再来了!”

    葛伟道:“在下就此别过,如我那哥哥不肯答应,明夜在下一人前来就是。”

    也不待梅绛雪答话,转身一跃,飞出室外不见。

    次日清晨,梅绛雪一早起来,未及梳洗直向大殿行去。

    只见大殿中烛火高烧,那老尼和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尼姑已开始燃香拜佛,准备早课。

    梅绛雪随在两人身后,拜过佛像,端坐在神案蒲团之上。

    二尼拜过佛像之后,开始诵读经文。

    一时间梵音飘扬,镣绕耳际。

    那老尼随手在神案上取过一本经书,递了过来,低声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梅绛雪接过经书展开一瞧,正是两人诵读的经文,当下随着两尼,朗朗高诵起来。

    做完早课,天色已经大亮,那老尼收了经书,低声对梅绦雪道:“佛门广大,慈航普度,你如觉得这尼庵尚可暂作栖身之地,尽管留居下来。”

    梅绛雪轻轻叹息一声,道:“弟子内心之中,实在羡慕两位师父的宁静生活,不过弟子满身罪孽,结仇无数,常留此地,只怕要为两位招来灾祸!”

    那老尼微微一笑,道:“佛门广大,无所不容,但慈航不度无缘之人,来亦是去,去亦是来,留此与否,悉听尊便。”

    说完缓缓向殿外走去。

    梅绛雪轻轻叹息一声,步出大殿。

    她内心充满着矛盾,既觉佛门清静,托佑于此,可忘去无数烦恼,但又觉此身积孽无数,难登慈航之舟。

    一时之间,竟然是犹豫难决。

    一日匆匆,天又入夜,二更时分,葛讳,葛煌联袂而来。

    葛伟恭恭敬敬的对着梅绛雪抱拳一礼,道:“我兄弟心念父仇,拼受日后自断一臂之苦,也要追随姑娘学习武功。”

    葛煌接道:“在这尼庵之后,十里之处,有一座广大的森林,林中有一片水塘,大约有亩许大小,那地方人迹罕至,倒是一处极好的习武所在。”

    梅绛雪道:“你们带我去瞧瞧吧!”

    站起身来,向外行去。

    这三人都有着绝佳的轻功,十里行程,转眼即届。

    月光下,果见一片广大的森林。

    梅绛雪四顾了一阵,心中暗暗奇道:“此地四周不见山势,在这一片平原之中,竟有着这样一片森林,也算是奇怪之事。”

    只听葛煌低声说道:“在下带路。”

    身子一侧,钻入那茂密的林木之中。

    梅绛雪随在两人身后,在那茂密的树林中,行约半个更次之久,忽见眼前一亮,一钩银月,荡漾于水波之中。

    果然,在这片茂密的林木之中,竟然有着一片亩许大小的水塘。

    在水塘的四周,有一片空阔的草地,实是一处习练武功的好地方。

    梅绛雪打量了四周一眼,点头说道:“这地方很隐密!”

    葛伟道:“我们兄弟,想在这水塘之畔,为姑娘搭上一座茅屋,也好免姑娘奔走之苦。”

    梅绛雪沉吟一阵,道:“好吧!不过两幢茅屋,要各据水塘一边,一幢作为你们兄弟安居之处,除了传授武功时之外,不得我的召唤,不许进入我住房五丈之内。”

    葛煌道:“姑娘传授我们武功,有如师长之尊,一切但凭吩咐,我等无不遵从。”

    三日之后,梅绛雪果然迁入了这隐密的森林之中,葛氏兄弟在她那一座简陋的茅屋之中、布置的甚是华丽,应用之物,无一不全。

    梅绛雪仍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除了传授两人的武功之外,从不假以词色,每隔上儿日,她必要到那尼庵中相伴两个老尼,作上一次佛课,诵读经文。

    就在梅绛雪传葛氏兄弟武功之时,方兆南也正在觉梦、觉非两位高僧的细心传授下,苦练少林上乘武功。

本站推荐:青城道长仙帝归来大奉打更人神武至尊刀剑天帝凡人修仙传异世邪君亘古大帝三寸人间神武仙踪

绛雪玄霜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龙门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卧龙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卧龙生并收藏绛雪玄霜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