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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开那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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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只有一段色彩缤纷的光景,到了霜降,已是百草衰败,万木开始凋零了,萧瑟冷清,大地上积满了落叶,枯败的叶子卷缩着,疲倦的张望着足以眷恋的一生。阳光下,小草如漂洗过一样,浅黄苍白,迎着风窸窣作响。此时并无风景可看,只让人有一种苍茫和凄凉之感。

    秋渐凉,或有或无的色彩孤独而又无奈,一些光和影开始消瘦。但大自然不会让这段时光空白荒凉,季节的每一章节,都会按照大自然的精心设计,描绘出不同时间段的风景,弥补这个段落的是菊花。

    菊花,在这时盛装出场,开得清爽灿烂,开的委婉热闹。

    此时,天高,也淡蓝,万物的凋落把这个空间拉得很遥远。菊花就在这广阔的画卷里展开生机勃勃的生命,篱边,岩滩,是菊花始之怒放的地方。

    一丛丛,一片片,以清雅的姿态,以古朴的韵致,默默地盛放在尘世的场景里,不张扬,不畏寒,保持着自身的清丽与端庄,寂静着内心闪烁的灵性。

    秋日的暖阳下,孤独而傲然,素净也清扬。

    许多诗意的句子,便可随口而出,元稹的菊花,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是每个人熟而能详的。苏轼的赵昌寒菊,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是对菊花品行的赞叹。朱淑贞的菊花,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犹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菊的矜持倔犟,傲骨凌霜的节气跃然而出,这是菊花的真谛了。

    菊花虽为草本,却不为百草的枯荣而改变自己的执著。寒霜侵不了那执意的尊严,疏篱隐没不了她淡雅的气质。清香之中透着一种淡泊,淡泊之中透着一种品质。这是世人多少年来静守的一种安宁而超然的心态和精神素养。

    尽兴时,也调着淡墨丹青涂了几幅菊花图。自己看时,却也是只画了菊的形状,却没有菊的魂。

    潘天寿先生画的菊绝不柔弱,树一般的枝叶,一如他倔强的有点迂的性子。虚谷画菊最得清气,笔墨生辣,线与墨块错错落落,有着丝丝寒气。恽寿平,常用没骨法,多色,一副女儿态,但妩媚中仍不乏清雅的韵味。白石老人,缓缓写来一向是他从容的笔姿,红红绿绿的花叶,重重的墨来压大俗,竟也儒雅大方。

    大师们的笔墨,是不可言传的,只有静了,才可以悟道,心底才会有一片净土和灵性的光泽。只好作罢,一个人在菊的意境里,感受一种淡然和平和。一如那无言的花开花落,重归于尘土,不计得失与成败。

    只觉秋意浓了,菊花香了,拥有这样一个菊开的季节,足矣。

    我曾经拥有过菊的秋天。

    那一年,学校的四周种满了野菊花,金黄色的,紫红色的,淡粉色的。都在这个深秋相继盛开,那一年的校园,仿佛是菊花的世界,走到哪里,都是一丛丛的菊花在颔首微笑。人是花的主题,花为人的背景。大自然的含蓄与旷达,如一阙亘古长诗或一卷岁月丹青。用一枚素笔,便轻描得一帘墨韵留香的风景。

    到深秋降霜时,我把一丛菊花移到了教室。听从了学生的建议,把它们栽在了一只破旧的土筐里,土筐边沿儿已经缺了几圈藤条,古老而又灰秃,而那里面却开着一簇金灿灿的菊。那花平静而动情的开着,没有一丝倦怠和寂寞,也没有夸张的炫耀和自卑的怨叹,在角落里那么认真的开着。

    教室里时常很安静,学生们在埋头画画。秋末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安详,天,纯净的蓝。透过窗子的玻璃,仿佛就可以触摸到阳光的气息。地面的植物开始失去鲜丽的色彩,有一些浅浅的暗褐色已经在四周蔓延,成就秋天暗色背景的一部分。室内的那一丛菊花,它们优美的姿态,与秋天黯然的调子对比,那么鲜明,那么热烈。使人的心情也不自禁的豁然起来。无风的日子里,推开窗,让阳光无遮拦的挤进来,把一些灿烂的温暖洒在花朵上,呼吸,或者拥抱。

    时常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可以在教室里帮学生修改画面,亦可以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让思绪凝固成遥远的幽幽的白云,飘然散去,或者,以花朵的形式,不拒绝任何环境生长,盛开和凋落。在这个思维可以想象的也可以逆转的空间里,用心,倾听生命的萌动。以淡定从容的态度面对人生,洒脱娴静的心态来面对喧嚣的红尘,这种境界也许难以企及,但却是我们不断追寻的心灵家园。

    所有的花,正随着季节的脚步,慢慢褪色,老去。还有哪样一种花,能在这个秋末初冬的季节里这么尽情的开放!野性的菊,没有环境的制约,篱前荒滩,在贫瘠却是自由的土地上,以野性的勇敢和进取,旋转出灿烂的生命之舞。即使把它约束在某个淡默的空间里,它也没有怨悔和悲叹,仍然以金子般的本色毫不掩饰地宣泄自己的灿烂。不知是山野的贫瘠滋育了它的顽强和朴素,还是它傲然的野性诱发了山野的情感和情趣。时而觉得那生命浓烈如酒,时而又淡雅如茶。

    多少人因为菊的傲然风霜,不惧清寒的品性而爱菊。如爱竹之气节,松之坚强一样,注入一种精神,一种心灵的安顿,已经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寓意。

    菊,亦可傲然,也可平淡。

    淡在名利与诱惑之外,却淡在骨气与品格之内。是一种平和执著、拒绝傲气的心如止水,如同日夜的更迭,季节的流转,也如清泉的流淌,松涛的起伏,一切皆于淡然之中,一切尽在平静之中。

    这样的季节,有这样一丛菊伴着,与季节安静对坐,静静聆听,有心性的默默洗染,彼此相悦的气韵,菊以雅致缤纷的姿态落入心间,顷刻间闻香沾染最无尘的灵气,便是在琐碎平淡的日子里,也眷恋一份寂静喜悦的情意了。

    之后的几年,校园里再也没有栽种野菊。时时回想起那秋季菊开的情景,还有开在筐里的那一簇绚丽的菊,它给这个季节添加了一笔浓重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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