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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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腥臭味包裹着白川涛，他的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
“绝不能吐在尸体旁边。”白川涛残存的理智提醒着他，他下意识用手去掩嘴，手已在脸前，突然发现手套上都是粘稠的血液，是他刚才摔倒撑身子时从地板上沾到的。
这一下胃里更是一阵收缩，呕吐物已经冲到了喉咙里，白川涛什么也顾不得，爬起身来扭头跌跌撞撞跑出门去，一直跑到地下室，才“哇”地一声吐了个天昏地暗。
漆黑的地下室里悄无声息，只有呕吐物的酸味和白川涛从刚才那房间带出来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白川涛蹲在地上，两条腿发软，强烈的紧张和恐惧感像针一样尖锐地刺着他的全身。
他的意识半晌才恢复过来。
“闯空门闯进了谋杀现场。现在怎么办？”白川涛拼命地想要集中精神，但刚才的震惊还未消退，他的脑袋里嗡嗡地响个不停。
要报警吗？别开玩笑了！警察若问他怎么进入那家大门的怎么回答？若说是进去偷东西，警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抢劫杀人！
必须先离开这里。白川涛想。还好刚才跑下楼的时候没有碰上别人。自己的生活范围和这个小区没有交集，只要离开这个小区，警察一定找不到我的。
想到这里，白川涛稍微镇定了一点。然而一个疑问划过脑海：“我刚才跑出来的时候，关上他家大门了吗？”
白川涛死活想不起来，刚才受到的震惊太大，逃跑时脑子完全一片空白。如果没关门怎么办？也许邻居会马上发现尸体而报警。警察多久会到这里呢？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跑掉吗？
也许应该回去确认一下，陈雯说过那个男人是独居的，只要大门关好，也许好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想到要回去那个恐怖的地方白川涛就腿软的站不起身子。如果自己回去检查的时候正好碰到邻居怎么办？
不行，不能回去。万一被警察抓到问起“既然不是你杀的人，为什么不报警还要回到现场来”自己可答不出来。必须先离开这里！
白川涛拿定主意。冷静。他提醒自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常走出去就好。然而这镇定没有持续几秒钟，当他摘下手上那双手术手套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摔了那一跤，沾上血的地方肯定不只是手套。
他往地下室口移了几步，借着楼道里的光看看身上，这一看，胃里又是一阵收缩。身前虽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但还不算太引人注目，然而刚才摔倒时后背整个浸在血泊里，此时沾满了将干未干的血，那件没有logo的白T恤已几乎看不出是白色的了。
白川涛一时慌了神。怎么办，这副样子出去马上就会被人注意到的，就算这个时间小区里人少或许可以避开人的视线，可出了小区怎么办？自己住的地方到这里要转两趟公交车，当初就是因为这里离得足够远才选择这个小区下手的，谁能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不知道那家的大门关好了没有，现在随时都有人可能发现尸体报警，在这里迟疑的时间越长越危险。然而如果就这样走出去，路人报警怎么办，警察看到来盘问怎么办，到底怎么办？白川涛感觉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地落下来。
要是有私家车就好了，可以让陈雯开车来接自己。陈雯。这个名字在白川涛脑中一出现，他就感到了一点希望，陈雯也许有办法。白川涛赶紧掏出手机，最近通话记录里第一个就是陈雯的名字，他立马按下了拨号键。
“喂，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已经办完事情了吗？”陈雯语气轻松地问。
“出事了，那家里有个死人。”白川涛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死人？在家里办丧事吗？”陈雯的语气很惊讶，但显然没明白白川涛的意思。
“不是办丧事，家里全是血，刚死了人。”
“什么，怎么回事？”。
冷静。白川涛告诉自己，然后深吸口气，放慢了语速回答道：“我进门后发现那家主人被人杀了，我现在身上都是血，出去怕被人看到。”
陈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等一下，我换个地方打给你。”说完就挂上了电话。她最后这句话的口气异常坚定，让慌乱中的白川涛感到了一种力量。
不到一分钟陈雯就把电话打了回来：“刚才身边有人说话不方便。你现在还在那人家里吗？”
“怎么可能，我在地下室躲着。”
陈雯遗憾地“啧”了一声：“不能再回去吗，用他家厕所把身上的血洗掉。”
“别开玩笑了，万一有人回来发现我怎么办，到时候死也说不清了。”
“也对，”陈雯又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个小区里这个时间人应该很少，你能想办法偷偷地出来不被人看见吗？”
“出小区应该还可以，可是然后怎么办，怎么回去？”
“打车。”陈雯道。
“我一身血怎么打车？到时候我前脚下车后脚出租车司机就报警了，连我住处不都暴露了？”白川涛一阵焦躁。
“你别急，听我跟你说。”陈雯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
白川涛躲躲闪闪地来到了小区门口，这个时间来往的人很少，避过人们的目光比他想象得还要简单。
小区门外是一条大马路，行人要多得多，能不能在被人注意到自己一身血之前坐进出租车里去就是成败的关键。
恰巧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白川涛隔着车窗看到副驾驶座上的乘客正等司机找钱。
“天助我也。”白川涛暗想，也不等那乘客下车，已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拉开车门坐在了出租车后座。副驾驶座上的乘客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但没说什么，拿到找的零钱便下了车。
“去哪儿？”司机扳下刚刚变成空车的灯，问道。
“市立医院。”白川涛按陈雯教的答道。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白川涛一眼，瞬间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什么都没说，低头专心开车。白川涛将司机的表情看在眼里，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才发现自己脸上也沾了好几处血迹。他一抬头，正对上后视镜里司机的目光——显然那司机对自己起了疑心，正在偷偷观察自己。
冷静。白川涛告诫自己。然后按陈雯教的那样，首先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接着装模作样地按了几个键，最后贴在耳边，做出一副打电话的样子。
“喂，是我。”白川涛对着砖头一样毫无反应的手机自说自话起来，“我出了点事，刚才在小区里走得好好的，四层一家窗户掉下来了。对。没砸到我身上，但是碎玻璃溅了一身。嗯，我知道，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呢。没事，还好没砸到头。你方不方便回家给我拿一下医保卡送来。市立医院。对，就是那个……”
白川涛说话的中间，看到前面司机原本紧绷的肩膀逐渐松弛下来。当他放下电话后，司机主动搭话道：“差点被玻璃砸中啊？真是够倒霉的。”
白川涛一边唉声叹气地附和着那司机，一边暗想：“陈雯果真不是一般人。”
、、、、、、
白川涛在市立医院下了车。他并没去挂号，而是径直找了个卫生间将脸上和胳膊上的血洗掉。然后到医院门口的药店买了纱布和创可贴，胡乱在头上和胳膊上包了几处。衣服上的血迹现在没关系了，“从医院出来的人，不管是什么惨样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这又是陈雯的原话。
白川涛大大方方地在医院门口打了车，这次的司机果然对他满身血污的样子视而不见，自顾自悠闲地听着广播。
“青年路口。”他告诉司机。青年路是A市中心商业街旁边的一条小巷，陈雯跟他约在这里见面，至于为什么特意选全市最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陈雯说：“你先离开那儿，等来了再跟你说。”
白川涛现在已经基本平静下来了。“那家的防盗门我应该是随手关上了，”他想，“那个可怜的男人那样死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记得经常听新闻里说有独居的老人死了几个月才被发现，也许他也会那样吧。到时候刚才那个司机肯定早忘记曾经拉过一个全身是血的人从那个小区出来了。”
虽然衣服上还满是那个死去男人的血，但白川涛已经感觉放松了不少。
这时，司机听得交通广播节目突然中断，一个播音腔的女声插了进来：“插播一条新闻，刚刚在我市华银小区十号楼发现了一具男尸，据判断凶手或许还未走远，身上沾有可能有大量鲜血，恳请市民提供线索……”
白川涛一时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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