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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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缥缈的钟乐越过那片紫薇树林,又穿过窗外的枣树林,传到宾客馆舍里来。刚梳洗好的孟轲不由侧耳静听起来。音乐整齐有节,舒缓悠扬,颇合“德音”法度。但细听起来似有离音:从容中显出淡淡哀愁,平淡中似欲振作。孟轲猜想乐师可能也是跟随魏王罃从晋地安邑来到大梁的吧?著名的瞎子乐师师旷就是晋人。所以晋乐世人从不小觑。继续细听,隐藏音乐中的那哀愁那低靡,节制的恰到好处,绝不淫过。孟轲就不禁心中暗叹。

    这时有侍卫传魏王旨意,请孟轲同魏王一起用早膳。昨夜休息的很好,孟轲走在长曲回廊上就步履轻捷。音乐就是从魏王用膳大殿传出的。魏王罃等在殿外,待孟轲到来,才搀托了孟轲右肘,相让一同入席。方才美妙而缥缈的音乐,此刻清晰的在大殿鸣奏。孟轲觑看那主乐师,果然鬓发斑白。那么,乐师当年在安邑演奏的又是什么样的曲子呢?

    魏王罃今天兴致显得也很不错。用膳毕,魏王罃微笑着说:“老人家,你不远千里而来,是我魏国荣幸。今天寡人陪你游玩去吧。”孟轲也微笑着道扰。

    太阳已经升起,但囿苑林子轻笼着似有若无的晨雾,仿佛是膳食大殿飘来的音乐,此刻还未散尽。有麋鹿在林中隐约可见。魏王罃引领着孟轲在林边小道慢慢走过。最后来到一片渺茫的沼泽。有五彩的野雉从林中飞来饮水。也有鸿雁在沼地嬉戏。回身四顾,魏王罃和孟轲仿佛置身野外,丝毫没有王城景象了。

    魏王罃踌躇欣喜之余,试探着同孟轲说:“贤良的君王也喜欢这些吗?”

    孟轲似乎略微有些意外,思考一下,说:“贤良的君王才可能喜欢这些呢!”

    “哦?”孟轲的回答也完全出乎魏王罃意料。

    孟轲就笑了笑,向魏王罃讲述了周文王建灵台和灵沼的故事。灵台是文王所造王家囿苑,由于文王深得民心,所以百姓协力操作,落成很快,如有神助,故曰灵台。描述完毕文王在囿苑同鸟兽和美欢乐的神奇景象,孟轲就用低沉雄浑的嗓音吟颂起诗经大雅灵台的有关章节来:“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

    魏王罃望着这吟诗的老者,忽然发现他原来很英俊优雅。魏王罃还觉得这老头很可爱。诗经虽然是采录古歌,但是显然经过了儒学创始者孔丘的编撰,这灵台歌谣就未必可靠了。说百姓协力合作可信,说麀鹿白鸟都喜爱上文王,未免太夸张。别人不信,但是他孟轲似乎深信不疑。

    孟轲说:“与文王相反,夏桀不知仁义,所以汤誓云‘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无处诉苦的百姓,恨不得要同桀同归于尽。”

    魏王罃知道孟轲又在趁机推销他的儒学了。魏王罃觉得这夏桀更是儒家编造出来的。但我又何必与这样一个可爱的老头过不去呢?魏王罃说:“老人家,敢同寡人比射猎不?”

    孟轲又是一个怔愣。旋即说:“好啊!”

    魏王罃哈哈大笑,对那边的侍卫高叫:“拿两副弓箭上来!”

    这天孟轲的射术似乎比惯于打仗的魏王罃都好。他比魏王多猎了两只兔一只锦鸡和一头鹿。收猎的时候,夕阳把西天弄的仿佛烧着了。鸟们在林子里欢叫。这两日天气真好啊。

    晚餐后回到宾客馆舍,孟轲一点也不觉得疲累,兴致也好如夕照。洗浴之先,孟轲就把今天同魏王的对话纪录下来。这就是日后的孟子梁惠王章句上第二章。孟轲觉得,君子游乐应该不忘志向。同魏王处的再欢乐融洽,孟轲都不会忘记来大梁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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