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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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当我驾车行驶在一条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上时，我有说不出的沮丧。她也连连抱怨着。我一言不发地把车停到了路边的一个小商店前，走下车，使劲地敲起了一家小商铺的窗户。好半天，屋里的灯亮了，传出一个愠怒又沙哑的声音：“干啥？”
“老板，买盒烟。”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歉恭又热情。
“这么晚了”老板似乎极不情愿，过了好一会，他才把手从窗户下边的一个圆孔里伸出来。我一边说着烟名一边把钱递给他。
等他把烟从那个孔里递出来时，我赶紧一边接烟一边对他说：“老板，向你打听个人。”
“谁？”
“王海，是你们村的吧？”
“不是。”
“你好好想想，他三十多岁”
“不可能，我们村三十多户人家全姓李，没有一户外姓人。”他的回答几乎和我们前面打听的那几家人的一模一样。
回到车上，我气呼呼地说：“这个村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她急了，说：“明明就是这个村的，不会错的。”
“打电话呀。”
“他的手机关了。”
“他是你什么人？”
“朋友。”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没有。”
我一听，完全泄气了。顿了好半天，我对她说：“你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一宿，到明天你再给他打电话吧。”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又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在一家旅社门，我停住了车，望了望她，她却只是低着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我只好婉转地提醒她：“这家旅社条件很不错，收费也很公平，不会宰人的。”
她这才怯生生地说：“我没有钱，刚才在长途汽车上我把钱包丢了。”
我瞪着眼睛看着她，鬼才想信她呢！像她这身打扮会没有钱？
她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瀑布般柔顺的长发一下子将她的秀美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她低声说：“刚才在长途车上，我的钱包确实丢了。我想找到我的朋友再把钱还给你。我我是做那种生意的，不缺那几个钱，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听她这样一说，我一下有了恻隐之心。尽管我为了生计每天都要开着车风里来雨里去的，许多时候晚上还得加班，熬熬夜到无所谓，可担多少风险啊。但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尤其是在晚上，她那位云里来雾里去的叫王海的朋友，是否真有其人还很难说，况且她主动承认自己的那种身份，这说明她并不是要存心骗我。
我关切地问她：“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真没有钱，要不”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今晚带我走，做什么都行。”
她显然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在朦胧的灯光下，她的鼻翼微微上翘着，两只眸子熠熠发光。
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伍拾元的钞票，递给她说：“这钱你拿着，像这种旅社住一晚，不会超过贰拾元的。明天一早你在想办法吧。”
她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只是怔怔地望着我。我说：“干脆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把你安排在这儿住下我再回去。”
这次她竟然“噗哧”笑出声来：“你是帮我还是咒我？”我一想刚才的话，也笑了。又一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笑得出来，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板娘热情地收好了钱，不过眼神里有点很难觉察的嘻笑。我又看了给她开的房间，觉得比较满意，就出来了。她一直送我出来，看着我上了车。我启动车，打开车窗。她呆呆地立在门，在昏黄灯光下，她显得竟是那样的无助与凄苦。我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兄长般的关切之情，我向她挥挥手，她的脸上一下子荡漾起醉人的笑容。她快步向车子跑了过来，我笑着说：“怎么？不愿意住在这儿，那就跟我走。”
“真的？”她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我仍旧笑着，她先是一愣，接着又撅起了红嘟嘟的小嘴。我打了一下嗽叭，关上车窗，慢慢启动了车。忽然，她又疾步追了上来，那白色的短袖衫和t形裤紧紧地裹在她苗条而颀长的身子上，仿佛一道美丽的剪影。我赶紧刹住车，问她还有什么事。
她问我：“你有名片吗？”我随手从驾驶仓前的架子上抽了一张，递给她，她点点头。车子又启动了，我才发现她眼中泪光点点。
第三天清晨。“叮”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闯入了我的手机屏幕，我接通电话，原来是她打来的，让我开车到那家小旅社去接她。我驱车来到了那家旅社。今天的她似乎更加漂亮，一套非常得体的黑西服，一件白色的t形领衬衣，乌黑的长发绾在一起，用一个银白色的蝴蝶形发卡卡着，那只精致的蝴蝶仿佛振翅欲飞。我伸出拇指说：“verybeautiful！”她本来笑盈盈的脸上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对我说：“谢谢。”她让我送她到长途汽车站，她要回省城。路上她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刚才的笑容荡然无存，她脸色苍白，目光忧郁呆滞，心中似乎被一种巨大的痛苦占据着。
这段路今天似乎一下子变短了许多，长途汽车站一会儿就到了。下车时，她递给我一个很精巧的小包裹，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这个送给你。”
我目送着她跨上长途车，车门缓缓地关上。我突然感到她的背影是那样的疲惫与凄凉，我隐隐约约感到一种不祥之兆。长途汽车终于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我打开她送给我的包裹，里面竟是一沓人民币，还有一封信。
大哥：
你好！
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现在我怀着十分内疚的心情给你写信。
其实，我是一位艾滋病患者。三年前，我大学毕业，一时找不工作。我又不想回家乡，于是就在省城的一家私有公司打工。我先是老板的秘书，后来，就和他有了那种关系。再后来被她老婆知道了，他给了我许多钱，让我离开他。从此我开始走上了这步路。那时，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三年来，我将自己的青春淹没在灯红酒绿中，拼命地挣钱。
一星期前，我被诊断出患了那种病时，我当时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想想我年轻的生命即将被那个可怕肮脏的病魔所吞噬，我是多么的害怕与后悔啊！我才二十三岁啊！我的青春我的美丽我的梦想我的追求，连同我的堕落，都将像枯萎的花瓣一样随风而逝。我想到了含辛茹苦的父母，我一直瞒着他们，他们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沉重地打击！我可是他们一直引以为荣的女儿呀！我来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短暂与悲哀，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倾诉的亲人与朋友，甚至没有得到过真正地爱过一次，我觉得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我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尤其恨那些男人，我要报负这个世界，报负那些好色的男人，就这样，我从医院里偷偷跑了出来。
我先来到这儿，因为这儿是我的故乡，属于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想看看我的父母。那天我遇见你，想把你当作我第一个报负的男人，就编了那些谎话骗你。可你不但没有歧视我，也没有乘人之危，还热心地帮助了我。你走了之后，我是多么后悔，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善良的，我觉得我太自私了，因为自己的放纵和草率而将自己迷失在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去迁怒别人？
现在，我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留恋啊！我要回到省城去好好治病。假如我的生命能出现奇迹，我一定会倍加珍惜的。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起初那罪恶而残酷的念头。
看完这封信，我的眼睛湿润了，这只美丽的蝴蝶还会在天空展开她缤纷的翅膀吗？
凌晨两点，当我驾车行驶在一条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上时，我有说不出的沮丧。她也连连抱怨着。我一言不发地把车停到了路边的一个小商店前，走下车，使劲地敲起了一家小商铺的窗户。好半天，屋里的灯亮了，传出一个愠怒又沙哑的声音：“干啥？”
“老板，买盒烟。”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歉恭又热情。
“这么晚了”老板似乎极不情愿，过了好一会，他才把手从窗户下边的一个圆孔里伸出来。我一边说着烟名一边把钱递给他。
等他把烟从那个孔里递出来时，我赶紧一边接烟一边对他说：“老板，向你打听个人。”
“谁？”
“王海，是你们村的吧？”
“不是。”
“你好好想想，他三十多岁”
“不可能，我们村三十多户人家全姓李，没有一户外姓人。”他的回答几乎和我们前面打听的那几家人的一模一样。
回到车上，我气呼呼地说：“这个村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她急了，说：“明明就是这个村的，不会错的。”
“打电话呀。”
“他的手机关了。”
“他是你什么人？”
“朋友。”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没有。”
我一听，完全泄气了。顿了好半天，我对她说：“你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一宿，到明天你再给他打电话吧。”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又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在一家旅社门，我停住了车，望了望她，她却只是低着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我只好婉转地提醒她：“这家旅社条件很不错，收费也很公平，不会宰人的。”
她这才怯生生地说：“我没有钱，刚才在长途汽车上我把钱包丢了。”
我瞪着眼睛看着她，鬼才想信她呢！像她这身打扮会没有钱？
她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瀑布般柔顺的长发一下子将她的秀美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她低声说：“刚才在长途车上，我的钱包确实丢了。我想找到我的朋友再把钱还给你。我我是做那种生意的，不缺那几个钱，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听她这样一说，我一下有了恻隐之心。尽管我为了生计每天都要开着车风里来雨里去的，许多时候晚上还得加班，熬熬夜到无所谓，可担多少风险啊。但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尤其是在晚上，她那位云里来雾里去的叫王海的朋友，是否真有其人还很难说，况且她主动承认自己的那种身份，这说明她并不是要存心骗我。
我关切地问她：“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真没有钱，要不”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今晚带我走，做什么都行。”
她显然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在朦胧的灯光下，她的鼻翼微微上翘着，两只眸子熠熠发光。
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伍拾元的钞票，递给她说：“这钱你拿着，像这种旅社住一晚，不会超过贰拾元的。明天一早你在想办法吧。”
她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只是怔怔地望着我。我说：“干脆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把你安排在这儿住下我再回去。”
这次她竟然“噗哧”笑出声来：“你是帮我还是咒我？”我一想刚才的话，也笑了。又一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笑得出来，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板娘热情地收好了钱，不过眼神里有点很难觉察的嘻笑。我又看了给她开的房间，觉得比较满意，就出来了。她一直送我出来，看着我上了车。我启动车，打开车窗。她呆呆地立在门，在昏黄灯光下，她显得竟是那样的无助与凄苦。我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兄长般的关切之情，我向她挥挥手，她的脸上一下子荡漾起醉人的笑容。她快步向车子跑了过来，我笑着说：“怎么？不愿意住在这儿，那就跟我走。”
“真的？”她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我仍旧笑着，她先是一愣，接着又撅起了红嘟嘟的小嘴。我打了一下嗽叭，关上车窗，慢慢启动了车。忽然，她又疾步追了上来，那白色的短袖衫和t形裤紧紧地裹在她苗条而颀长的身子上，仿佛一道美丽的剪影。我赶紧刹住车，问她还有什么事。
她问我：“你有名片吗？”我随手从驾驶仓前的架子上抽了一张，递给她，她点点头。车子又启动了，我才发现她眼中泪光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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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路今天似乎一下子变短了许多，长途汽车站一会儿就到了。下车时，她递给我一个很精巧的小包裹，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这个送给你。”
我目送着她跨上长途车，车门缓缓地关上。我突然感到她的背影是那样的疲惫与凄凉，我隐隐约约感到一种不祥之兆。长途汽车终于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我打开她送给我的包裹，里面竟是一沓人民币，还有一封信。
大哥：
你好！
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现在我怀着十分内疚的心情给你写信。
其实，我是一位艾滋病患者。三年前，我大学毕业，一时找不工作。我又不想回家乡，于是就在省城的一家私有公司打工。我先是老板的秘书，后来，就和他有了那种关系。再后来被她老婆知道了，他给了我许多钱，让我离开他。从此我开始走上了这步路。那时，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三年来，我将自己的青春淹没在灯红酒绿中，拼命地挣钱。
一星期前，我被诊断出患了那种病时，我当时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想想我年轻的生命即将被那个可怕肮脏的病魔所吞噬，我是多么的害怕与后悔啊！我才二十三岁啊！我的青春我的美丽我的梦想我的追求，连同我的堕落，都将像枯萎的花瓣一样随风而逝。我想到了含辛茹苦的父母，我一直瞒着他们，他们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沉重地打击！我可是他们一直引以为荣的女儿呀！我来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短暂与悲哀，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倾诉的亲人与朋友，甚至没有得到过真正地爱过一次，我觉得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我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尤其恨那些男人，我要报负这个世界，报负那些好色的男人，就这样，我从医院里偷偷跑了出来。
我先来到这儿，因为这儿是我的故乡，属于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想看看我的父母。那天我遇见你，想把你当作我第一个报负的男人，就编了那些谎话骗你。可你不但没有歧视我，也没有乘人之危，还热心地帮助了我。你走了之后，我是多么后悔，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善良的，我觉得我太自私了，因为自己的放纵和草率而将自己迷失在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去迁怒别人？
现在，我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留恋啊！我要回到省城去好好治病。假如我的生命能出现奇迹，我一定会倍加珍惜的。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起初那罪恶而残酷的念头。
看完这封信，我的眼睛湿润了，这只美丽的蝴蝶还会在天空展开她缤纷的翅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