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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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徐徐是我财专读书时的同学。初识徐徐,是在全班新同学见面会上。每一个同学都做自我介绍,有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一说话脸上就飞起红云的大眼睛女孩,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就是徐徐。似曾相识的感觉,好象我到财专读书,就是为了再见到她。那一刻,我就悄悄地喜欢上了她。

    徐徐能歌善舞,在班上担任文艺委员。因为徐徐,一惯内向的我,渐渐变成了文艺活跃分子。我用心支持她,慢慢靠近她。日子一长,班上的同学都觉察出,我对徐徐的别样感情。那时,学校每个周未都举办舞会,徐徐就组织我们参加。有一次周未舞会,我鼓起勇气,邀请徐徐跳了一支舞。那是我第一次拉徐徐的手,她离我是如此之近,迷离的灯光,朦胧映着她那张美丽的面庞,还有她身上散发的芳香,让我晕眩陶醉。而我娴熟的舞技也让徐徐感到吃惊,其实为了这次表现,我已经苦练了很长时间。徐徐写诗,我也努力去写,经常我们的作品同时发表在校刊上,于是我们就有了很多交流的机会。徐徐的嗓子特别好,她在校文艺晚会上演唱,每一次都让我听得如痴如醉,鼓掌拍到手发麻。去食堂打饭,人很多,我就拿过徐徐的饭盒,狠命往窗口挤。终于有一天,徐徐对我说,你真好。我幸福得直想掉泪,感觉就象在飞。

    二

    第二年开春,班级组织去一个叫老洲的江心洲踏青,过轮渡的人特别多,就在我们快要到江岸的时候,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有人落水了,是徐徐,她为了同学们的安全,站在了最外面,船碰到岸时一个颠簸,不小心被人挤下去了。虽在岸边,但江岸很陡,水流很急,出生在北方的徐徐不会游泳,情势非常危险。而几乎就在同时,我迅速挤过人群,一头扑入江中,一把就抓住了徐徐,这时船上的人及时抛下了救生圈,我爬在圈上吃力地往岸边游,徐徐伏在我的肩上,象一只受惊的小鹿。江水很寒,而我的心很暖。徐徐因为受了凉发起了高烧,我把她送到医院忙前忙后,而自已患了感冒都没来得及理会。我守着徐徐整整两天两夜,直至她的烧完全退去。徐徐醒来,看见桌子上我给她买的鲜花,眼睛里充满了温柔。

    那年中秋节,我约徐徐在学校育秀公园见面。夜幕黑丝绒般轻柔落下,月亮银盘一样挂上了树梢,宝蓝色的夜空里闪烁着钻石般的星星,隐隐约约的灯光散布在林子周围,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静谧。我挽着徐徐的手,并肩走在林间的小道上。我对徐徐说,前世我就在等你,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等到你。徐徐定定地看着我,眼角泛着泪光,忽然她一下搂住了我的腰,把头偎在我的胸前。林子里开始起雾了,薄薄的,象飘起的绸缎,萦绕着我们,恍如梦境。徐徐轻声地朗诵起一首诗,是席幕蓉的雾起时——雾起时/我就在你的怀里/这林间充满了湿润的芳香/充满了/那不断重现的/少年时光/雾散后却已是一生/山空/湖静/只剩下那/在千人万人之中/也绝不会错认的/背影。我拥紧徐徐,轻吻着她沾满林间芳香的黑发。我沉浸在无比美妙的幸福之中,时间停止了,世界静止了。

    三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最后一学年。我和徐徐的关系也稳步发展着,然而有一天,徐徐红着眼睛对我说,我们分手吧。我异常惊骇,原来她的母亲在家乡为她订了一门亲,未来的婆家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这样毕业就能找到好工作,以后就能过上安逸的生活。徐徐对父母非常孝顺,母命难违,她说她很痛苦,很犹豫。我一时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心跌入了苦闷的深渊。后来,我再到女生宿舍去找她,她就开始回避,不肯见我。而我总是执着地等待,久久地徘徊,直到夜色深深。没有了徐徐,我感到自已憔悴的就象秋风里的落叶。好不容易熬近了新年,班级元旦联欢晚会如期举行,无论如何,我都希望看到一个光彩焕发的徐徐。晚会的气氛一如往常热烈,同学们都自报奋勇表演节目,主持晚会的徐徐看着一直沉默无语的我说,表演一个吧。我说,那就给大家朗诵一首诗吧。我用沉郁的嗓音,深情地背诵起仓央嘉措的见与不见——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喜欢。全班掌声雷动,起哄的哨音四起,我看到徐徐的脸上飞起了一朵红云。

    我分明感到徐徐的挣扎,剪不断、理还乱。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我已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徐徐忘了我。毕业前的那一阵子,我故意躲着不见徐徐,做出绝情的样子。甚至在她去火车站的时候,我都没去送行。我把自已关在宿舍里谁也不见,在纸片上一遍遍写徐徐的名子,一直写到手酸得提不起笔。脸上冰冷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猛然唤醒了我沉睡的心,我疯了一般冲出宿舍,跑向火车站。旅客已经检票进入了站台,栏杆已拉下,我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强行翻过栅栏,人群正在缓缓地上车,我大喊着徐徐的名子,在人群中寻找徐徐。终于,我看见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熟悉身影,是徐徐,我用力挤到她的跟前,一下子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徐徐的眼里满是惊喜,那一刹那,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火车就要启动了,我把她拥向车门,一点一点松开了她的手。徐徐在车窗里向我挥手,我呆立在那里,脸上淌满了泪水,渐渐远去的列车载走了徐徐,也载走了我的心。

    四

    很多年后,同学毕业二十年聚会,我和徐徐在母校再度重逢。已步入中年的我,两鬓已染上了白霜,而徐徐却依旧那么美丽动人。聚会结束,我送徐徐到火车站,二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把徐徐拉到一旁,追诉了我当时的心迹,徐徐缓缓抬起头,象二十年前一样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不留住我,我会跟你走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回来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车里,司机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心地问我丢了什么,我说是锦瑟。是的,我丢了一只再也寻不回的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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