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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过金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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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雁北人,所谓雁北就是指外长城以南雁门关以北山西的广大地区,这片地区夹在内外长城之间,属于大同盆地的一部分。1989年雁北地区行署撤消,设立大同和朔州两个地级市,仅仅过了十几年,雁北这个名词便在人们的印象中逐渐模糊,偶尔看到这个名称也是出现在报纸上讲述抗战历史的文章中。

    第一次听说金沙滩这个地名是在上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具体是哪一年,记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只是约隐记得当时山西电视台热播电视剧杨家将,里面讲到抗辽名将杨继业镇守雁关门,父子八、九人血战金沙滩,以身殉国。儿时看电视和成人以后不同,当时只是为了娱乐,喜欢看电视剧,如果那部电视剧现在再搬出银幕,我想大概也算是一部爱国主义教育影片罢,不管怎么说,它所讲述的是民族英雄抵抗外来侵略的故事。

    另外我对金沙滩这个地名比较记忆犹新的原因是那里有我父亲的二姨,按道理应该称呼二姨奶,在我印象中,她是我所有亲戚中离我们住的最远,儿时的唯一一次坐火车还是父母亲领着我去金沙滩的二姨奶家,也不知道因为坐了一次火车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从小就对那个地方比较向往。

    和金沙滩真正结缘是在1997年。那年三月,我作为我们学校怀仁实习点的一员,在金沙滩运管站工作生活了三个半月,在雁北地区十三个县的交通系统中,每个县下设一个运管所,唯有怀仁县比较特殊,除县里的运管所之外,又在金沙滩镇设立了运管站,从行政级别上讲大概比县里的运管所低半级。古时的金沙滩实际上泛指雁门关以北山阴县和怀仁县交界的广大地区,后来随着改革开放以后,那里的经济比较繁荣一些,就以金沙滩这个名字设立了镇,镇政府设在第三作村,当地人们习惯称之为三作村,我刚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本能的感觉告诉我这不是个传统的自然村落,如同北大荒那些前进镇、十二站、东方红等地名一样,应该是个带有浓烈的时代色彩的移民镇,后来和当地老乡一打听,果然如此。金沙滩镇的繁荣缘于它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它位于大(同)运(城)公路、208国道(集宁至长治)和从左云到应县、灵丘煤运公路的交叉点上,每天都有大量的运煤车辆经过这里,所以后来对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设立个运管站另有一番理解了。

    在金沙滩实习的三个月里是我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实习工作中的事情并不是很多,每个月的十号到二十号,帮助站里的朱师傅办理征收运煤车的运管费和车船税,再就是平时上路配合站里和怀仁运管所的工作人员稽查车辆。各种手续并不是很复杂,和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完全是两码事情,也许这就是学校派出我们实习的真正原因罢,让书本知识和实践相结合。

    记得当时我们班里来怀仁实习的学生共有十人,带队老师与县里交通局、运管所的领导办理了交接手续以后就返回学校了,指定由我管理和带领我们这个小团体。我们十个人,四男六女,四个男的全部是朔州六区县的人,在学校时大家就认了老乡,也比较好管理,我几乎不用费什么口舌。大家每天在松散的工作之余就是抓伙食,县交通局给我们每人每天补助十元钱,我们干脆就自己下厨自给自足,不知道其他同学怎样,以至于我在三个月的时间里,体重从55公斤猛增至75公斤,后来等回到学校里其他同学都笑称我以前是根棍子现在却变成了个柱子,而且还给自己搞出了个啤酒肚,让我现在每当看到自己体形的时候总是痛苦不已。

    金沙滩和所有的小镇一样,民风极为淳朴,整个镇上只有一两条小街,街道的两边零散地开着几家小商店、理发店和电话亭,再就是沿街小商贩摆的菜摊和生熟肉食摊。所谓的街中心就里那个称为电影院的地方,说是个电影院,我们在那里生活了三个半月也没见过开个门,倒是入夏以后,街上的卡拉ok摊点比较热闹红火,每到傍晚摊主便把自家的vcd机、mv碟和电视机搬出来,唱一首歌一元钱,为了吸引顾客,摊主还让唱得好的人免费唱,镇上的青年人都要聚在一起吼到半夜时分,我们这群学生用不了多久便对镇里混得极为熟悉。

    这座小镇更不能让我忘记缘于同我一起在这里实习的还有我的恋人,在这里我们共同生活了三个半月,初恋的刻骨铭心,那种对爱和情感的执着和体验,那份对真情不求回报的付出,是我在参加工作后的几次恋爱中无法比拟的。在多年以后再次恋爱的时候,我再也无法集中精力、毫无杂念地轰轰烈烈地对待自己的感情,和女孩子的交往总是很小心翼翼,以免自己再次受到伤害。而在金沙滩生活的三个月中,为我提供了一种犹如陶渊明笔下桃花源般的静地。

    当我们坐在返校的大巴里,恋恋不舍地在离开这片热土的时候,我们都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情感压抑在心头,久久都不肯离去。正如在一起实习的一位运城的女同学给我的毕业留言册上写到:“四年的同学生涯竟然比不上这一百天共同生活工作中所产生的情谊深厚”的确如此,同学十人,在远离家乡的异地,同在一个锅里搅稠稀,除了学生时代的纯真,在利益熏天今天的现实世界中谈何容易,以至于在毕业时,一位与我一起实习过大同的女同学扑在我肩上失声痛哭的时候,面对其他同学一片唏嘘声,我的脑海里一片茫然,但我心里所清楚的是他们根本不会理解我们在共同的生活的这段日子里所结下的情谊有多么深刻。

    从那次离开金沙滩以后,我虽然多次有想法再回那里去看看,最强烈的一次大概是在和朋友参加市驾校的考试,当时市驾校的考场设离三作村不远的地方。后来仔细想想,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故地重游、人去物非,不去也罢,只不过是为自己凭空徒增一些伤感和惆怅罢了。

    其实不算那次驾校考试,我还曾经两次路过金沙滩,都是坐在火车上,望着金沙滩镇和那熟悉的火车站从眼前一晃而过。第一次是在1998年的春夏之际,我和我们经理去北京,从神头火车站上车过五六站的光景就到了金沙滩车站,与那里的生活刚离开一年,一切还是比较熟悉,灰色的站台白色的围墙,仅有的两条小街在列车车轮撞击铁轨的“咯、咯”声中也从我的视觉得中匆匆消失。在镇东边那边茂密的树林正翻吐着新绿,倒是还和我记忆中的一年前一模一样。

    记得那年我和恋人还有另外两位同学相约在那片杨树林中漫步,恋人总是担心进了林子会迷失方向而走不出去,另外一位女同学更是怕林子里出现了狼或老虎之类的猛兽,我们两位男同学这时拍着胸脯,表现出十足的男子汉气概,其实那时候我的心里也没底,如果真的遇上了豺狼,我相信我会用尽一切办法保护我的恋人,即使是牺牲自己。这大概就算是初恋的纯真和百分百的投入,在后来的恋爱中我总是不能完全的投入,每当女孩子单独相处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不断浮现出初恋爱人的音容笑貌,还有经常那个戴在她头上的小红帽发结。

    在我们运管站隔壁住着一户皮匠,是从内蒙丰镇搬迁过来的,具体姓什么,现在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我们实习学生看到他制做的皮鞋虽然样式不算新潮,但都是真正的皮货,质量不错,几个男生就陆陆续续从他那儿订做了几双,后来大家都混得熟了,有一次,那皮匠就悄悄得问我“你们这些学(xiāo)生娃是不是在谈恋(luán)爱?”我当时被皮匠的内蒙方言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谈恋爱在朔州话叫“搞对象”内蒙话原来叫“谈恋(luán)爱”对于皮匠的疑问,我赶紧找了个话题给岔开了,并没有从正面做肯定或否定的答复,但是在后来的几次谈话中,我能感觉到皮匠对我们年青人这种生活的羡慕。

    同样是住在邻居的吴老大,本来他是个养车户,专业搞煤炭外运的,那几年山西的煤炭不吃香,辛辛苦苦拉出去的煤却卖不上个好价钱,后来他在搞煤运的同时,盘下了运管站后面镇粮库的几间仓库,那仓库里面是几间房子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吴老大雇人用水泥把那地面抹平抹光,在墙壁周围用铁管做了些简单的防护措施,又买了些旱冰鞋,正儿八经地经营起了溜冰场,那段时间我们这些学生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就自发地给吴老大帮忙收拾溜冰场,记得那仓库的墙上遗留下一块黑板,还是我和阿昱用广告色帮他给装饰一番,对于我们的热情帮忙,换来的好处就是大家可以去那儿免费划旱冰。

    我的思绪被经理和同座的一位老年人的谈话给打断了,他们在谈化金沙滩的历史,我也饶有兴趣听他们的讲述着。当我从北京回来再次路过金沙滩时,这里正下着大雨,我在车厢里从窗户了望那熟悉的站台,回想着一年前我和恋人等待火车过来的情景。金沙滩车站是个小站,每天在这里停靠的火车并不是很多,只不过五六趟而已,我们回家怕坐汽车不安全,只有等待那跚跚来迟的火车,每次在站台上等待火车的同时,我们漫无边际地聊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看着一种不知名的黑白相间的小鸟在铁轨中跳跃而行,心中充满着无限的幸福。

    再次路过金沙滩是在2005年9月初,弟弟考上了哈尔滨铁道技术学院,因为北同蒲线全面扩建,从朔州买不上到哈尔滨的联程票,所以我冒着暑假结束的客运高峰期,坐火车跑到大同买票。随着时光的变迁,已经参加工作多年的我已经对金沙滩的记忆有些模糊,列车飞速通过金沙滩站的同时,我集中注意力观察着这个小镇和这个已经有点生疏的火车站,几年不见,这里的变化很大,镇东的那片小树林也没有了,我搞不懂这几年国家大力提倡的退耕还林政策在这个地方执行得怎样,怎么这退耕还林最后搞得树林却不见了;车站的站台再也不是那灰色水泥砖了,而是被褐色和黄色的釉面砖取代、车站的围墙也由原来的白色变成了米黄色;这和我记忆中内容已经大不相同,我尽力地保持着自己内心的平静,但记忆中的神经还是被触动了

    虽然这个小镇在经过几年的建设以后已经和我逐渐模糊的记忆中的内容无法完全吻合,但这段时间又重新联系上的初恋爱人的言笑举止却历历在目,所不同的的过去的恋人现在变成了最为知心的朋友。恐怕在周围曾经的情侣们中,能像我们这样彼此真诚而坦然地相互对待对方,可以平静地相互向对方再次的表露心迹和自己的困惑,这样的情况是少之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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