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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九千岁(双重生)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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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换了一盆盆被鲜血染红的水。

    大夫一边帮张荦重新包扎伤口,一边气鼓鼓地骂人:“身上几处刀伤,还跑去骑马?活该伤口全崩开,这是不要命了吧……”

    蓝芷在旁边看着大夫忙活,也帮不上忙,心想:他不止骑马,还抱人了呢。

    可当她对上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半点玩笑的心思都没了。

    大夫处理完伤口就离开了,蓝芷接过宫人递来的药,把人都遣散,自己坐在床边,静静望着那个睡着的人。

    晚间的斜阳从西窗照进来,笼罩着眼前人,将那眉眼刻画得无限柔情。

    张荦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光里的姐姐好美,叫人移不开眼。

    片刻后,他收起眼里的神色,武装得冷情又淡漠,“娘娘不该到奴才房中来。”

    蓝芷正端起药碗,准备喂他吃药,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张荦还嫌不够,闭上眼不耐烦道:“娘娘出去吧。”

    蓝芷怔望着那张冷峻的脸,终于明白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

    眼前之人,不是她的小太监,而是前世那个冷血凉薄的司礼监掌印。

    不止是她,张荦也重生了!

    霎时间,蓝芷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她捧着药碗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汗毛竖立遍体生寒,漆黑的眸子瞪得巨大,满是恐惧和不可置信。

    老天真是会和她开玩笑。为什么她刚刚决定要重新接纳她的小太监,张荦就重生了?为什么她刚刚鼓足勇气与这个冰冷的王宫死磕到底,现实却说她不过是个笑话?

    那个她好不容易找回的小太监,那个记忆中赤诚温热的人,一夜之间,就又走丢了。

    明明她一直在他身后留心跟着、用心看着,为什么她的小太监还是不见了?

    她强装着最后一丝镇定,离开了那个房间。

    *

    祁澹的病已然大好,皇帝怕再待下去多生变故,没过几日就回京城了。

    皇帝遇刺事不小,回宫之后,自然要调查。只是湘王安排得谨慎隐秘,那些留下活口的黑衣人又都是死士,打死问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皇帝最怀疑的,当然是苏家,可是查了一个月,也没查出苏家跟此事有半点干系。左右也没出大事,皇帝本想就此草草结案。

    奇妙的是,苏贵妃此时倒不干了,哭哭啼啼要皇帝给她一个公道。

    她不知从哪里揪出个黑衣人的同伙,说此人已经招供,背后主使乃是司礼监陈掌印。还扬言说,刺客那晚要掳走的人其实是她,黑灯瞎火,兰嫔是替她遭难了。

    而这一切背后的缘由,自然是因为陈掌印与她哥哥苏将军,素来不睦,蓄意报复。就此,又有不少的大臣上折子弹劾陈锦年,举证他在朝中结党营私等数十条大罪。

    陈锦年确实与苏仰崧有过节,‘结党’这一条也并非空穴来风。陈掌印在内阁多年,有自己的势力并不奇怪,他也确实运作打压过苏仰崧。

    可那是他主子授意的呀。苏将军气焰嚣张,皇帝想适时地敲打一下,这无可非议。

    陈锦年也只是替主子办事而已,况且他自己也觉得苏将军气焰太盛,于君于国,都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同样,苏仰崧又怎会不明白呢?他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他撺掇妹妹在皇帝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又煽动群臣打压弹劾陈锦年,无非就是想断皇帝的臂膀,就是想回击皇帝。

    不可一世的苏将军在告诉天子,不仅在战场上,在任何地方,他苏仰崧都不好惹。

    皇帝自然不是好拿捏的,陈锦年的势力,也不会因为几道折子就付之一炬。朝臣中,有不少为陈掌印说话的。

    一时间,朝野上下纷纷扰扰,各方势力僵持不下。

    *

    这日晚间,蓝芷陪祁澹温书。

    学累了的六皇子,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噘嘴道:“兰娘娘,今儿又吃不到张伴伴的点心了吗?”

    自从扬陵回来,张荦就再没来过未央宫,祁澹总嚷着要吃点心,孙喜来也去长乐宫喊过他,可他就像是刻意要保持距离似的,偶尔做了点心也只是叫喜来去取。

    今日傍晚,孙喜来去长乐宫传过一回话。

    蓝芷失神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见这光景,他今晚又是不会来的。

    “张伴伴有自己的事要忙,祁澹想吃,明儿叫喜来去长乐宫取,好不好?”

    “那好吧。”祁澹垂头,眼中难掩失落,“其实,我是想张伴伴了,他怎么都不来看我?”

    蓝芷轻抚他的小脑袋,转移话题道:“今日在宫学,可新学了什么文章?”

    “学了。”祁澹眼珠倏亮,兴冲冲地开始背书,“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借问何为者,人称是内臣……”

    “这是谁教你的?”蓝芷神色忽紧,打断他追问。

    “宫学的师傅啊。”祁澹歪着脑袋,“但其实这首诗我不大明白,兰娘娘你明白吗?师傅说,我要是不明白,可以去问父皇。”

    前人的《轻肥》,这首诗讽刺了那些大权在握的宦官,不顾百姓疾苦,生活靡费,骄奢淫逸。

    此时正值陈锦年被弹劾的风口浪尖,有人居心叵测地让祁澹跟皇帝念这首诗,是要拿祁澹当枪使,真是其心可诛。

    “下回这首诗,不能再念了,听见没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念,尤其不要念给你父皇。”

    祁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门外,一个静立许久的身影,提着食盒,缓步走了进来……

    第23章片儿川(一)

    张荦一进门,祁澹就起身朝食盒扑去。

    “张伴伴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呀。”祁澹猫着脑袋打量食盒里藏着什么美食,“月余未见,张伴伴,你想我了吗?”

    张荦手点了一下祁澹的小馋嘴,没敢看里头的人,只是在外间的桌案上布菜。

    月余未见,想念得紧,实在忍不住就来了。

    张荦未主动去看,里头的人自己倒出来了。

    这回,蓝芷面容镇定,不像上次在扬陵刚得知张荦重生时,那样失态了。

    “跟我进来。”她撂下话,径自朝卧寝走去。

    张荦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些话迟早要说开的。

    蓝芷在西窗下落座,身旁的燃烛不时地闪烁躁动,有些晃人眼。

    她没心思沏茶斟饮,故弄玄虚些花架子,只是瞟了一眼对面的座位,示意张荦坐下。

    “你应当是刚入宫就重生了吧,不过扬陵受伤那晚才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这一世,张荦刚入宫给蓝芷挡板子那晚,烧得稀里糊涂,曾说过,第一眼见蓝芷,就似是故人一般。

    蓝芷当时只觉那是他套近乎的花言巧语,如今看来,倒是真情实感。

    “嗯。”张荦颔首,“娘娘见着奴才第一眼,便是重生的了吧。”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两枚乌瞳宛如直钻人心底的钉子,锋利而凄怆。

    当时那个刚挨人拳打脚踢的小太监,见了这眼神,直觉得不比那些拳脚让人松口气,心里又毛又怵。

    而今再忆及,张荦不再心怵,只觉得同样凄怆。当时,蓝芷被安排给大行皇帝殉葬,湘王本来设计好将她偷带出宫,蓝芷是被张掌印领着锦衣卫揪回去的。

    他负了她十年的感情,还亲手将她送上死路。

    她怎能不恨他,不怨他?

    连他自己都恨自己入骨,不由地将藏在袖中的手攥得指节发白、咯咯作响。

    “他人呢?”蓝芷轻声问,透着一丝无力。

    她的心中还有一丝期待,她想知道,那个奋不顾身替她挡板子的小太监,那个从蛇口救下她的小太监,还有那个在冰冷的溪流中护住她的小太监,去了哪里?

    她不信就因为张荦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一夜之间,他们这一世曾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就被抹得一干二净?

    张荦垂首,语气平缓而漠然:“奴才都忘了。”

    “哼,忘了?你就一句轻飘飘的忘了?”蓝芷显然不认这敷衍的答案,直勾勾盯着他,“这一世我一开始对你并不好,是你接二连三地救我于水火,张荦,是你一次又一次虚情假意地招惹我,到头来,你只有一句忘了吗?”

    张荦知道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得他要烧起来,但他没有勇气去看,只是一再别头避让,“娘娘,奴才还有事。”

    “不准走!”蓝芷见前世那个威风逼人的张掌印,此刻逃避心虚得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张荦,你不觉得你欠我吗?”

    他脚下僵滞,后背紧得一动不动,默了许久方道:“娘娘想要什么,奴才都可以给。”

    明知道她最想要的东西,自己永远给不了,他还是这样问了。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等一个医者的临终宣判。

    “你把他还给我。”蓝芷眼中蓄满了泪,她只想要她的小太监,只想要那份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出王宫的勇气。

    “娘娘就当他死了吧。”张荦低冷地丢出一句话,眼眸洇红,辨不清是狠厉还是心痛。

    “凭什么你说他死就死了?”蓝芷跟上他将行的脚步,揪住他的袖口,“你把他还给我!”

    “有些太让人难堪的话,奴才不想再说。”张荦胸口起伏,声音有些发颤,双眸寒光乍现对上蓝芷,“但娘娘纠着不放的样子,真的惹人厌烦!”

    他冷冷甩开蓝芷的手,挣得她失控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凉薄绝情的模样,使她想起自己前世曾匍匐在他脚下,求他救自己一命,他也是这般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

    她忘了将手收回,虚伸在冰冷的夜风中,什么都抓不住,心里凉得结上冰窟,抵摩得血肉之躯要疼出血来。

    蓝芷脚下虚浮地走出卧寝,一脸失魂落魄。

    方才张荦走得匆忙,现在又见蓝芷这副模样,迎春心中不免担忧,却又不好多过问主子的事,只是劝慰道:“主子,您饿了吗?”

    蓝芷神情淡漠,没有反应。

    迎春兀自揭开食盒,一道汤亮面白的片儿川,赫然眼前。祁澹的一份早就被那小家伙祭了五脏庙,剩下的这份是留给蓝芷的。

    “这片儿川可香了,主子用点吧。”

    听到‘片儿川’三个字,蓝芷恹恹的眼中一动,忙走到桌旁。

    片儿川是余杭名点,而她正是余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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