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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鸾/清冷驸马竟是白切黑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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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妤仪轻嗯一声,并不意外。

    说白了这个吴贡生跟陛下差不多岁数,哪怕是再才华横溢,也终究是个寒门子弟,没有几年的历练和实打实的功绩根本不可能跻身权贵之流。

    江相自己虽不是什么豪门世族,却格外看重门第之别,如今飞黄腾达、官运亨通后更是如此。

    季浓又道:“其二,是你那个驸马。”

    元妤仪微怔,下意识道:“他怎么了?”

    季浓脸上的表情却说不上有多轻松,似乎在斟酌言辞,但她在北疆军营待了两年,性情直爽,军人传消息最忌拐弯抹角。

    她格外为难,最后也顾不上委婉,索性全说了出来。

    “今日早朝,江相并其他几个朝臣公然请奏,道兖州灾情刻不容缓,望陛下尽早处理,以免酿成大祸,陛下以邸报未至为由,宣布明日再议。”

    季浓话音一顿,苦笑一声,“可巧,陛下刚打算说退朝,兖州的邸报就在琼正门截下,三哥哥一直守在宫门,最后只好亲手呈上。”

    “江相见此,气焰愈盛,搬出大晟历朝历代的先祖,宣称陛下要做个仁君,江相大女婿刘宜甚至公然撞柱,幸而三哥哥及时将其拦下,可江相一党始终不肯松口。”

    季浓顿了一顿,抬眸果然看到元妤仪彷佛覆了层阴霾的脸色。

    元妤仪垂下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椅边。

    “我们这位丞相大人还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兖州若真有灾情,又何必非等到春闱之后一切稳定下来才报,恐怕□□,而是人祸吧。”

    季浓沉默片刻,道:“可邸报已经被当众传阅过,陛下不能再推诿,倘若江相借此发难,只怕正中他们下怀。”

    说了这许多,元妤仪依旧没明白这是如何同谢洵扯上关系的,便问:“江相斗法,干驸马何事?”

    季浓生了双锐利的丹凤眼,以往总习惯直视旁人的目光,只是现在却捏着茶盏低下头小啜一口,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陛下被江相掣肘,满朝文武要么赞成江丞相一党的提议,要么就像卫老尚书那般反对,却提不出更有力的法子,眼见就要答应,驸马原本没说话,却在最后一刻拦下了。”

    她终于抬起头,从对面坐到元妤仪身边,挽住她纤细的小臂。

    “说起来你家郎君也是有勇有谋,满朝找不出来第二个这样的人。”

    “他主动向陛下请缨前往兖州,查探旱灾情况和百姓如今的生活状况,又说历朝历代以来,赋税均是大事,不可妄动,否则难保国祚稳定,将江丞相用来指责陛下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季浓说到这里,脸上是与有荣焉的骄傲,可是元妤仪的表情却依旧沉重,立时嗅出那股不一样的气味,追问道。

    “既是派个官员就能解决的事情,又何必扯到最后,靠谢洵出言解围?而且江丞相这次显然有备而来,怎会这般轻易答应赋税增减暂且搁置的请求?”

    季浓扁了扁嘴,垂着头没答。

    元妤仪只是不喜朝廷中为了权势你来我往的争斗,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蠢到可以任人戏弄的公主。

    尤其是在见到这群别有用心的朝臣真面目之后,她更不会轻易相信他们筹谋这许多,最后会轻易将其拱手让人。

    “阿浓,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虽是个问句,语调却极为肯定,显然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季浓纠结之后还是和盘托出,轻声道:“是表哥让我先瞒着你的。”

    她轻叹一口气,“你不是想知道为何只有你家郎君应下这桩差事么?”

    “自然是那邸报上的内容极为可怖,千里土地龟裂,百姓吃不饱饭,甚至买卖起了女人和孩子,只为了换两斤糙米果腹。”

    易子而食,路边白骨堆积成山,朝中剩余一半中立的墙头草过惯了好日子,已经许久未曾听过这样的人间惨状,怎么可能主动揽这个苦差事。

    倒也有零星几个愿意去的人,却都被江相反驳回来,他们都在自己的官位上经营许久,最熟悉手上的公务,此番主动请缨,朝中也没有空余的人可以补缺。

    赈灾刻不容缓,哪里能这般拖延?

    江相最后提出前去赈灾的人,正是自己刚才要撞柱的大女婿刘宜,理由听起来同样让人无法拒绝。

    一是刘宜甘愿为了兖州受苦的百姓舍命提议,说明他心中有百姓;

    二是刘宜自从当年被靖阳公主处罚之后,在礼部一退再退,最后领了礼部令史一职,掌文书的官职一向清闲,他自然是不二人选。

    可这样道貌岸然的理由背后,真正的目的同样昭然若揭。

    官员之间沆瀣一气,开了减税的先风,届时赈灾的款项和钱粮究竟能不能落在实处,谁能保证呢?

    季浓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又道:“暂代驸马职务的,正是给你们证婚的方大人,他前不久才调任工部,对礼部的公务也熟悉,能帮衬一二。”

    “总之,你家郎君他言之凿凿,江相未曾寻到错处,只好松口应下来。”

    元妤仪眉间的愁绪却更浓,浑身彷佛脱了力,只觉得心中彷佛空了一块。

    纵使季浓只说了个大概,她也能猜到当时的情形,谢洵既然一开始没有打断江丞相,想来是不打算搅和进这摊浑水,抑或是想等着旁人来破此局。

    却没想到,最后无一人可用。

    最初的沉默,恐怕是还记着她上次说过的话吧,她怀疑他的忠心,因此他开始藏拙,尽量避免短时间内升迁过快的情况。

    可是现在终究还是打破了这样的想法,倘若他再瞻前顾后,江相真的派了刘宜前去,事情的发展将不再由景和帝控制。

    季浓瞥见她脸色苍白,心中也不免担忧,遂道:“早知你这样记挂他,我无论如何也要听表哥的,将这事瞒下来。”

    元妤仪摇了摇头,“你又能瞒几时?”

    少女的话音一顿,勉强扯了扯嘴角,“况且如果不出意外,今晚下值回来,谢洵也会告诉我的。”

    季浓一噎。

    元妤仪知道,谢洵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她。

    两人才撕破那层如幻影般的纱,倘若他真的在乎她这个公主的想法,就一定会说出来。

    若是他也选择了隐瞒,元妤仪又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第一反应一定是谢洵想要迅速获得功绩傍身,才会不顾危险前去赈灾。

    “不对。”

    “此次赈灾若真如兖州邸报上所说的那般严重,想来陛下也要撰写罪己诏,江相铁了心要插手,他提出另一个跟随的人是谁,刘宜么?”

    季浓微愣,知道一点都瞒不住,敛眸道:“是河西禹州的肃王。”

    元妤仪猛地起身,眼里是遮掩不住的错愕。

    肃王是皇族旁支的子嗣,也是父皇亲封的郡王,早年在跟北疆打仗时中了对方的奸计,所率的五万精锐部队最后仅存不到百人,他自己也跛了一只脚。

    虽说最后他也斩杀了敌军首领,可这样惨重的损失已然酿成,然而父皇终究不忍,留了这个堂弟一命,肃王也离开京城,自请前往河西禹州。

    三年前景和帝登基时,肃王还表示臣服顺从,怎么这才三年过去,也按捺不住滋生的野心?

    元妤仪咬牙斥道:“忘恩负义。”

    此去兖州,若成自然是举世之功,千古流芳,肃王若是前往,无论做了多少,落在天下百姓眼里便是心怀万民。

    时间久了,这样的舆论稍稍酝酿,便会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

    少帝和一个正当壮年的藩王,这两者本身就是矛盾。

    季浓明白她心中的怒气,忙轻拍了拍她微颤的脊背,劝道:“阿妤你莫慌,三哥哥也在宫中,定会斡旋此事,再不济他也可以跟着驸马去兖州。”

    元妤仪强撑着镇定,只是无奈地凝望着季浓的眼睛,“祁三终究只是公府世子,又常年待在通辽二州,虽有战功却无声势,难与肃王相论。”

    季浓也知道这件事棘手,心里恨极了狼狈为奸的江丞相和肃王,只暗骂他们无耻至极。

    元妤仪却下定了主意,朝内室走去,沉声唤道:“绀云,进来替我梳妆更衣。”

    季浓满脸诧异,撩开珠帘望着义无反顾的少女,语调惊愕,“你要进宫?”

    少女纤白的手指落在衔凤赤金步摇上,抚摸着上面凸起的凤纹,郑重地点头,“此事只有我可以。”

    只有她的身份远在肃王之上。

    尊贵,而无可指摘。

    季浓眼底已经蕴起一汪泪,“万一真如邸报所言,食死人、肉白骨,官员上下沆瀣一气,那就是人间地狱,殿下前去,便有万分的危险。”

    绀云已经进来替她梳发。

    元妤仪闻言,眼中却无甚波澜,只是无奈道:“我不去,此事交予肃王,又何尝不是自掘坟墓呢?”

    季浓的一弯远山眉越皱越紧,又不死心地劝道:“我瞧着你家郎君不像腹中空无一物的草包,瞧着也是能担事的,让他自己去,你就好好留在上京不行吗?”

    元妤仪指尖微凉,听她说完这话神情一僵,旋即想到了一个滴水不露的解释。

    “驸马对我未生反心,若是旁人挑拨离间才更糟;何况我去了才能真正代表陛下,阿澄登基三年,也确实需要这个机会安抚民心。”

    季浓放下珠帘,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想说的话都堵在嘴边,沉默着走了出去。

    元妤仪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少女明艳的脸难掩愁色,轻叹一口气,一言未发。

    她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谢洵始终记着她的话,已经做得极好,最后是为了抗衡江相才主动请缨前往兖州,他心如磐石,自己又怎能在此刻撇下他。

    走一步看一步,他此刻对她、对景和帝的忠心不假,她便也回馈以同等的心意。

    管它龙潭虎穴,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

    章和殿中。

    江相侃侃而谈,“自古以来,凡地方发生天灾,中央无不派遣官员;今岁兖州旱灾这样严重,更要彰显朝廷的重视,依老臣看,河西禹州与兖州离得不远,肃王殿下便是最好抚慰民心的人选啊。”

    殿中只有几个朝中的肱骨之臣,闻言皆面面相觑,并未急着开口。

    卫老尚书重重咳了两声,冷讽道:“江相此言差矣,肃王乃一藩王,何况身上背着前朝重罪,怎能代表陛下前去呢?”

    江相白了他一眼,拱手对坐在龙椅上的景和帝道:“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君者更不会拘泥于往日的罪名,起用肃王,更能彰显陛下胸怀宽广,不是么?”

    两个老者唇枪舌战一通,最终还是没有定论。

    江相冷笑一声,干脆扯破脸道:“既然卫老觉得本官的提议不可,那您不妨找个更合适的人选。”

    卫老尚书心一横,恨不得提自己的名字,如鹰隼般的眸中淬着不甘。

    江丞相又将目光放在站在一边的谢洵身上,见他同样面色平静,毫无打断的意思,心中气焰更盛,自然也没注意到景和帝身旁的祥禄从后殿进来,附耳低语几句。

    自从谢洵入仕,分明职位不高,胆子却不小,次次与他分庭抗礼,丝毫不见怯懦。

    饶是他这个丞相,也在这个驸马手里吃过几次亏,现在可算是让江相逮到了出气的机会,语调越来越激昂。

    “陛下,君舟民水,不能不重视,唯有顺水而行,顺应民意,才能共创天下海晏河清,才能不辜负先帝的期望啊!若有其他皇子代替陛下前去稳定民心也可,只是先帝子嗣稀薄,将此事交予肃王殿下,才更是万全之策,陛下觉得呢?”

    方才一直沉默的景和帝却点头道:“江爱卿此言甚是有理。”

    江丞相脸上有些愕然,似乎不敢相信皇帝这般轻松地答应下来,旋即反应过来,几乎立刻要跪地叩谢君恩。

    然景和帝还没等他谢恩,又对站在身边的祥禄道:“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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