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玛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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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以后,玛瑙河依旧弯弯折折流过莲花山庄,伫立在河边的人,却不再是水晶世界里的小精灵,枯黄的脸上写满岁月里的沧桑,再也看不到孩提时代的清纯,清竹波波和昨日的欢乐一起变成了往事。

    清竹波波,日记里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字符,算是时光匆匆留下的纪念,他日偶尔翻开,泪水模糊印象。

    历经风风雨雨,血液中的激情、心底的热情、眼睛里的温情,经过风摧日化,像落花一样化作尘泥;尽管嘴角仍然挂着微笑,却找不回丝毫烂漫的味道,那是因心灰意冷而不屑冷暖的苦笑。

    日记里记载的很清楚: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遮蔽我的家,我像一只小鸟,不睡觉的时候就爬上窗台,笑嘻嘻的向街道上的行人挥手,大家好,请停下忙碌的脚步,回头看看花枝招展的清竹波波,我的微笑会给你们带来好运。

    清竹波波,花容冰肌的女孩,白日好似阳光一样灿烂,夜晚就像月光一样明媚,血液里凝结着活泼,脸上沉浮潋滟,嘴角含着芬芳,小黑眼睛里流光溢彩;邻里的人见到她,总要停下来看着活蹦乱跳的娇滴滴的女孩,笑盈盈的向她摆手,嘴里喃喃说:“哪个妈妈这么有服气呀,生下一个这样惹人疼爱讨人羡慕的宝贝。”甚至胡乱猜想:“女孩的妈妈一定是一个靓丽的活在幸福中妈妈吧。”

    邻里的人,一直认为清竹波波是天使,不知道她的芳名的人见到她,就亲切的喊小天使;认识她和她的爸爸妈妈的叔叔阿姨,都亲昵的叫她波波,常常给她买奶糖和玩具,逗她给她们笑、给她们唱歌跳舞。

    清竹波波的爸爸妈妈更是把她奉为掌上明珠,拿在手里怕不小心丢掉,含在嘴里怕不经意间溶化,谁看到她,总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好象有谁正在抢夺孩子似的。

    他们一看到女儿,觉得苍天赐给他们人间最大的快乐和幸福,名利统统抛于九霄之外,烦恼顷刻间化作开心;他们想尽办法逗她开怀的微笑,偶尔看到女儿为打破花瓶伤心的流泪,他们就心如刀割,马上放下手上的活计,出去买回新的花瓶。

    清竹波波出生的时候,爸爸正带着人马在西藏修路,妈妈一直没有给她起名字,三个月后,爸爸完成国家叫给他的使命,急急忙忙回到家中看望妻子和女儿,他第一眼看见女儿的娇嫩,竟然因为害怕自己不会抱孩子不敢抱她,只是爬在她身旁,抓着女儿的小手傻笑个没完没了。

    当妻子让他给女儿起名字的时候,他看着女儿翻着字典想了几天,都想不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名字,偶尔从字典里找到一个,过后想想不是觉得土俗就是觉得不够清雅,对不起女儿的容颜,后来还是妻子聪颖,抛开世俗起名字的观念,叫清竹波波,多么清雅高贵的名字。

    等到清竹波波学会走路,可以自由爬上窗台的时候,看到她的人都十分喜爱觉得十分欣慰,他们爱护她尊重她的程度远胜于寺庙里的圣像,他们常常帮爸爸妈妈看护她,她跑到哪里,他们就追到哪里。

    清竹波波在家里常听叔父和爸爸谈论他儿子,即清竹波波的远方表弟,长的多么洒脱多么英俊,表弟的爷爷给他另取别名叫他紫轩王子,爷爷太溺爱表弟,把表弟惯养的淘气的常常令婶婶落泪,倘若谁碰表弟一下,爷爷定会恨恨批骂一番。

    表弟唯一令家人痛心的是开心的时候过分淘气,但是,一天到晚很少有开心的时候,老是郁郁不乐,看着天空发呆,这可把爷爷急坏了,爷爷一看到表弟发呆的样子就变的蹑手蹑脚,在院子里团团转。

    爷爷喜欢领着表弟在玛瑙河上钓鱼,爷爷钓鱼,表弟开心的时候跑遍莲花山庄捕捉蝴蝶和蛐蛐,不开心的时候,依偎紧爷爷呆呆的看爷爷钓鱼。

    表弟呆却非常聪明,天天到学堂念两三个小时书,学到的东西胜过其他孩子念整整一天,表弟每天上顶多三小时的课,爷爷就去学校接回家,说表弟年纪太小,念书时间长伤身体,然后,爷儿俩到玛瑙河边玩。

    表弟有一个磁性喉咙,唱出的歌像百灵鸟一样婉转,只是歌声里略带几分悲怅,让人听的怅然泪下,感慨万千,叔父、婶婶和爷爷就想听表弟唱歌,却一听就泪水涌落。

    爸爸和妈妈都说表弟天生属于伤花悲月型的孩子,像她一样都是世界上少有孩子,清竹波波一直渴望见到表弟,也为表弟整日的阴郁而深感悲哀,有时候幼小的心灵为表弟而酸涩。

    有一天,叔父摇着头对爸爸说:“听从山庄来的姊妹说紫轩王子每天看文学书看到深夜,父亲十分着急,害怕孙子累坏身体,也担心孙子痴病加重,捎话让我回家照看孩子,不要在外面经商了;听说父亲为姿轩王子愁出一身病,离仙逝不远了,我得赶快回家,城里的摊子,我交给小姨子和小舅子照料,你工作之余常去帮帮。”说完就辞别爸爸妈妈,回莲花山庄。

    清竹波波听后叔父的话,跑回自己的卧室偷偷流泪,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到叔父谈论表弟如何痴呆就悲从心底升起,想哭;一听到叔父说表弟又如何淘气就乐的合不上嘴,想笑。

    如今听到表弟的痴病,竟然能让爷爷愁的生病,她不仅为爷爷的身体健康担忧,更为表弟的病操心。

    过去,她每天早上早早起床,跪对冉冉升起的太阳,为表弟祈祷,希望表弟早日走出阴郁的阴影,活的快快乐乐,淘气每一天;如今,她每天晚上又跪对月亮,为表弟为爷爷祈祷。

    她非常想回到莲花山庄看望他们,可是爸爸妈妈说她身体虚弱,经不起路途颠簸;说等爷爷病好了,让老人家带着紫轩王子来城里探她,她虽然不愿意,却有执拗不过爸爸妈妈,只要每天躲在卧室看着窗外的风景犯傻,右用笔在纸上一次一次的写“祝爷爷的病早日康复,祝弟弟早日变成淘气宝贝”

    微风日日吹过窗前,带来阵阵清香,成双成对的蝴蝶在花丛里嬉戏追逐,花瓣随风飘落,草越长越翠绿,阳光温柔的抚慰大地,为仍在黑暗里挣扎的人送来光明和祝福,为追逐名利的人净化心灵,为尘俗的人们洗涤灵魂。

    清竹波波,等过白日,熬过黑夜,等待爷爷的病痊愈,等待爷爷带着紫轩王子来看她。

    夜晚,风清夜空深幽,月光从树头上倾泻下来,沐浴浑身疲惫的行人,草丛里的蛐蛐不甘寂寞,争着和夜归的山雀鸣啭,街道上灯光倒映,店铺内传出嘈杂的音乐,弄的整个城市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清竹波波竭力张望马路的尽头,寻找叔父的车,然而,路的尽头是无涯的黑暗,是与高楼大厦连接的天空,是贴近地面的星星。

    日复一日,叔父的车终于出现了,停在她们家的楼下,清竹波波扔下手中的布娃娃,高兴的跑到楼下,撑圆嗓子喊:“叔父!叔父!爷爷的病好了吧,爷爷和弟弟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呀?”

    车门过了很久才打开,叔父没有回来,表哥告诉她说,爷爷早上去世了,叔父忙着办理丧事,派遣他来通知叔叔阿姨们,下周一出殡,说完开车继续到各单位报丧。

    她的眼泪顿时如潮水,滚下脸蛋,爷爷怎么舍得丢下表弟呢?表弟现在一定难过吧,一定更加郁郁不乐吧,她开始憎恨老天爷,夺去爷爷的生命,把痛苦留给表弟。

    清竹波波跟着爸爸妈妈回到莲花山庄,参加爷爷的出殡,车一停下,她就抢先跳下车,跑进院子里找表弟,只见表弟满身白衣,蹲在爷爷的棂前哀哀哭泣,她用小嫩手扭过表弟的脸,表弟满面憔悴,哭的不成人样。

    她看到表弟颓废的模样,泪从心底涌入眼睛,抱住表弟大哭大闹,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们被她哭的又慌又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个小女孩,为什么如此伤心,还一直埋怨爸爸妈妈不早带她回来,没有看上爷爷一眼。

    在场的人都被清竹波波和紫轩王子的凄悲打动心扉,你靠住我哭,我抱住你哭,大家大哭一场。

    以后几天,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陪表弟跪在爷爷的灵柩前,从早上跪到深夜,直到叔叔婶婶们把表弟说服回去睡觉,她才肯跟着妈妈休息去。

    爷爷出殡那天,紫轩王子一夜没睡,跪在爷爷的灵柩前哭的死去活来,叔叔婶婶们见小王子跪着不起来,众人跟着叔父和婶婶跪成两排,不敢说话,更没有人敢上前劝慰小王子,夜沉寂的像地球的末日来到一样,地球仿佛已经停止转动。

    清竹波波跪在紫轩王子身边,小王子哭天使也哭,哭了一夜。

    爷爷出殡后,紫轩王子每天到玛瑙河上,蹲在曾经和爷爷一起钓鱼的地方钓鱼,清竹波波陪在小王子身边,寸步不离,想说的话在心中翻滚,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如何说起。

    深夜里,玛瑙河波光粼粼,远近一片蓝色,纯净的没有些许尘埃,月光深情的洒在小王子的身上,轻轻抚摩着小王子的鹅蛋脸,抚慰着小王子失落孤苦的心,清竹波波看着小王子深邃而浮映星光的眼睛,心像被谁丢在茫茫沙漠,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清凉的风吹起她的柔发,冷的她无法呼吸,河水哗啦啦向前流淌,水面上升腾薄薄烟雾,莲花山庄隐隐约约的坐落在朦胧里,山庄里的灯火扑簌迷离,烟雾里挟带的潮气,渐渐涔进衣衫,湿彻全身。

    等到叔父和婶婶叫她们回去的时候,她们像落汤鸡,可怜的让人害怕。

    一天,小王子告诉她,爷爷身前喜欢带着他来玛瑙河上钓鱼,如今爷爷丢下他走了,他的心也跟着爷爷走了,他很难过很伤心,他找遍家里,找不到爷爷的踪影,原来爷爷不在家里,在玛瑙河上,他每天到玛瑙河上和爷爷一起钓鱼,爷爷看见他就会开心的。

    她听的声泪俱下,伤痛欲绝,她的心不是被人偷去,是放在表弟那里了。

    几天后,紫轩王子哭泣着离开玛瑙河离开莲花山庄,清竹波波卷起娇嫩的身躯跳进玛瑙河,说她到离恨天之外,陪弟弟钓鱼,每天每天。

    如今玛瑙河的水依然清澈依然潋滟,而当年的清竹波波追随紫轩王子,走的杳无音信,当一群群人们来到河畔,看见蓝色玛瑙河,却有怀念清竹波波,怀念郁郁不乐的紫轩王子,诉说她们动人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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