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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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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想为他留下点文字,可今天我动笔写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三个多月了。

    老人是我对门的邻居,我们在一起和睦相处了六年,只知道他姓姜,但到底姜什么,并不清楚,等到真正清楚的时候,已经是在他的追悼会上。那一刻,面对他沉默慈祥的遗容,我的耳边仿佛响着他善意的唠叨,眼前仿佛晃动着他扬起扫帚的身影。只是,再一恍惚,一切都成了静默。

    记忆中的姜伯永远都是一付笑容可掬的表情,花白的头发,刻满了岁月年轮的沟壑与逐渐佝偻的身子每天守在楼道口,像一道不变的风景。他总喜欢持一把扫帚或蹲或站或坐站在楼道口防盗门边,见灰尘就扫,见树叶就捡,见楼上扔下来的剩饭剩菜,就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再弯腰一点点清扫干净倒进二十多米远的垃圾桶。

    搬进新居的第一年,楼房里的邻居虽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但每天都是各做各的事,各吃各的饭,回家开完三把锁(楼道门、防盗门、家屋门),把门一关,自娱自乐自成一隅,楼上楼下,邻里之间,互不相识,互不往来,大家相见,熟视无睹。

    只是,姜伯把自己的热情和真诚写在了笑脸上,把自己的勤快和善良绑在了扫帚边,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几乎包揽了整个楼道口的环境卫生的清扫,他说,大家都忙,我做不了别的事,只想让大家下班回来时有一个清爽的楼门。记得98年夏天,由于连降暴雨,造成洪水泛滥,楼道门一下子淹进了尺多深的水。单元里的居民上班的上班,外出的外出,谁都顾不上楼门口的渍水,大家出门时,宁愿挽着裤腿,踮着脚尖,一步步从水中涉过。姜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他什么也没说,拿着扫帚将渍水一点点扫进下水道后,再将淤泥清理到垃圾桶里,等他从自家的水笼头下接满清水准备将楼道口清洗干净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腰间传导到整个身子,额头的汗水也似大豆一样滚滚而下。他知道是累发了多年的腰椎病,可淤泥还没有冲洗出楼门,居民们从外面回来,一脚一个泥印地带进自家的屋门,实在有碍观赡,他不忍心,只好咬牙将满桶水换成半桶水地一点点挪动冲洗,好在儿子从外面回家,见老父亲如此艰难地虐待自己,便埋怨着完成了老人的心愿。

    知道姜伯是党员是在一次“七一”表彰会上。那次,老人独自坐在会场的最后面,满脸庄严。我进去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他扬手将我招到了他的身边,示意我坐下。他显然很高兴,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嗯,好,好。隔了一阵子,他又忍不住叮嘱了我一句,下回开会可不能再迟到了呀!

    这天晚上,姜伯第一次敲开了我的家门,我满脸惶恐,不敢怠慢。姜伯摇了摇手,对我说,你别慌,我来没有别的事,就想跟你唠个嗑儿。我说,您说吧。

    老人安心坐了下来,神情马上回到了遥远的年代。他告诉我说,他其实是个孤儿,唯一的一个大哥,至今都不知音讯。是共产党培养教育了他,让他参加了工作,有了依靠,他无法报答,只想尽己所能地为社会做一点有益的事。老人的声音很平缓,但我却听出了他的铿锵之力,也明白了他内心所要表达的思想。

    以后,再看到老人在楼前楼后转悠,督促邻里注意防护安全,见到停水通知,赶紧挨家挨户,上楼下楼地通知;看到下雨,连忙帮人收捡晾晒在外的衣被时的忙碌身影时,我的心里总是忍不住一阵无言的感动,觉得与这样的老人为邻真是一种福气。

    老人走得很突然,邻里们都不知晓,直到楼道口开始聚集垃圾,人们才恍然问道:姜伯呢?怎么好久没见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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