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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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九号是老爷子的百日忌辰也就是今天。

    今天早晨,我倦倦地起来,收拾好东西。请好假坐车回老家给老爷子烧百日纸。

    西北是个荒凉的地方,土黄色是她的主打色,土地、山崖裸露的一览无余,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遮挡,以它最真实的面目毫无羞涩地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然而今年天气怪怪地的,一反往日干燥的常态,春季,初夏隔三差五,就会下雨。绿色似乎是第一次打扮起了山崖,土坡,荒野,憨厚的西北黄土高原,是不是也第一次向人们展现她秀丽、妩媚的一面。

    大家很高兴地一路有说有笑的。

    我静静地斜靠着窗口,默默地望着窗前掠过的树木,还有远处缓缓后移连绵不断的山丘,倦倦地昏昏欲睡,这两天我太累了,象犯了病似的连续两天都失眠,白天竟也睡不着。

    大家都不来打扰我,因为都知道我晕车。弟弟说:“姐姐,你说话吧,以前你要是晕车都是不停地说话呀,今天是怎么了?”哥哥笑着说,回家后给老爷子点纸的时候吩咐吩咐,看看是不是中邪了?我气得瞪他一眼,转过头笑着对弟弟说,今天不行了,今天要是说话就会更晕的,说不定要吐的。

    车很快的到了老家了,一转弯上了个土坡,停在场院里。出来迎接我们的是提前来的两个侄子的。

    “唉——”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知道再也不会有个老头笑眯眯的出来迎接我们了。。

    进了院子,院子的葡萄架上爬满了绿色的葡萄藤,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现着灿烂的光芒,千稻穗花尽情地伸枝长蔓,一派盎然生机。

    进了正房,房间依然和往年来时一样的干净,家里人很多,姑姑们,叔叔们,还有兄弟姊妹,再加是几个小侄子,如同过年似的大家聚在一起,说话拉家常,到也不冷清。可总感觉心理少了一个什么似的。

    我倦倦地做在沙发上一偏头看见衣柜镜子里因为晕车而惨白的脸,回过头来看看桌子上的老爷子的大幅相片。相片上的老爷子,依然笑咪咪的,望着我们。我似乎看见他拉开抽屉,给我取糖,问我是不是晕车了,要不要喝点糖水。我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身边的茶几,恍惚间看见老爷子悄悄推过来一盘水果,漫不经心地说,庄子上宋家地孩子又把自家果树上的果子偷偷地摘走了许多

    偌大的房间人晃来晃去的,可我却感到冷冷清清,心里空空的。

    我们歇了一会儿,按俗,要领羊的。把羊牵来,大家就开始点纸,烧香,给羊身上泼清水,大家开始吩咐。大概意思就是说我们来给老人烧纸来了,让他不要牵心我们了。羊要是四条腿伸直,头也伸直,使劲地把头摇一摇,身子打个颤,抖去身上的水。这就是意味老爷子知道了,羊给他送去了,他也收到了。羊温柔地在人们中间转圈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打颤。姑姑们就开始猜测老爷子那些事不放心,一件件地说,一件件地保证。如同表决心,下保证,做彻底的心灵检查一样。一件件说着,说着,人就伤心了,因为都说的是老爷子遗憾的事,比如,老爷子的母亲,也就是我们的奶奶,她依然活着,却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已经离开人间百日我们的母亲,一个人守着这个家,而我们却都在外面人们都说羊是富有灵性的,看看羊的眼睛似乎满含着柔情和期望。我们也似乎感觉通过一只具有祭祀意味的羊,是可以和在阴间亲人交流的。

    羊转够了圈,就使劲抖身上的水。此时人们心里就已经开始下雨了。

    随后我们拿上花圈纸钱,祭奠的供品,酒、还有老爷子生前喜欢吃的鱼,香蕉,还有许多时令果品,去坟上烧纸,祭奠。

    我们顺着山路走,转过了山头,再越过一块斜斜的山地,就到了。今年的雨水真是太多了。满山满洼的都是绿色,老爷子原先白白的刺眼的坟头上野草竟然有一尺来高。青青的野草在风中摇晃,草中竟有三四朵不知道名字小小的野花灿烂的无忧无虑开放。

    烧了香,点了纸钱,祭奠酒后,叔叔把纸活点燃,火在风中快乐的跳跃。

    哀声四起,姑姑们呼天抢地,淋漓尽致的号啕大哭,一边大声地哭一边不停地叨咕着,把心理的憋屈都给去世的哥哥说

    我不会这样地哭,更不会大声哭大声地念叨,不是不愿意,而是不会。我只会跪在青草上,看着坟头上青草在摇晃,看野花在摇摆,看火在风中肆意地打旋,舞蹈

    然后匍匐在地,任清泪滴滴滚落

    回去了,临转过山头,回望萋萋的野草似烟雾已把什么都融合了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我们亲亲的老父亲已经和山野融为了一体。野草是他的身影,是他的不灭的魂。我们站在山头,山风轻轻撩动着我们宽大的孝衣。轻轻地叹口气,随后我们默默地脱掉孝衣。心里的那根最细最细的弦微微地颤动:今年草象疯了似的疯长呀,可心里的草怎么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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