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往日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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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天下，澄清宇内。”陆鸿影一字一字地道。
高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过了半晌，他笑了起来：“‘平定天下，澄清宇内’这句话你可知道是谁说的？”
“我知道。”陆鸿影道，“是高丞相。”
“你胆子不小。”高澄眯起眼睛，“你既然知道，还敢说出口？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陆鸿影神色不变：“我知道自己没有那种能力，但‘平定天下，澄清宇内’并非一人能够做到，我希望自己可以出一份力。”
高澄看着她，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他嗤笑一声，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陆鸿影听罢，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高澄一瞬间变了脸色。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地，又扯到爹的头上了呢？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和我二十年前从陆高飞口中听到的话一模一样。”高澄眼神冰冷，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陆鸿影心里一寒，她从未在高澄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这下可完了。陆鸿影绝望地想道，不过现在却是她向高澄询问真相的最佳时机，要死也该死的明白才是。一念至此，陆鸿影道：“大将军和我爹究竟有何仇怨？”
高澄冷笑两声：“哦对，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也罢，今天本将军就让你听个明白。六镇起义之后，你爹曾在杜洛周手下效力，此事你可知道？”
“知道。”陆鸿影点了点头。
“我那老爷子也曾在杜洛周手下效力，此事你可知道？”
“知道。”陆鸿影答道，这件事柳随风曾对她提起过。
“当年老爷子和陆高飞就是在杜洛周手下效力时认识的，他们两人都志存高远，野心勃勃，因此一拍即合，很快成为了朋友，关系好得简直胜似亲兄弟。有一天，老爷子告诉陆高飞，他的志向是‘平定天下，澄清宇内’，陆高飞便说他愿意为老爷子的宏图霸业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就和你刚在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
“后来呢？”
“后来？”高澄冷笑道，“后来老爷子看出杜洛周目光短浅，刚愎自用，难成大业，便想取而代之。因此他找到陆高飞，两人打算煽动哗变，以夺取杜洛周的兵权。谁想到行动之前，陆高飞竟然卑鄙无耻地出卖了他，逼得他只得仓皇逃走！当年我还只是个小孩，老爷子嫌我累赘，险些把我杀了！若不是我娘苦苦哀求，我哪还能活到现在？”
高澄的双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这是他人生中最为屈辱和惨痛的一段经历，他狠狠地盯着陆鸿影：“你问我和陆高飞有何仇怨？我告诉你，这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因为我也差点像你一样，变成了被自己的亲爹抛弃的人！”高澄走近陆鸿影，继续残忍地说道，“我的心情你应该很了解才对，眼看着亲爹自顾自地逃走，全然不理会你的死活，这滋味不太好受，是不是？”
陆鸿影呆住了，心像被一把大锤猛击。高澄说的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可她一直在极力地控制自己，并且告诉自己不应该那么样去想爹爹，爹爹是不会抛弃她的。但刚才高澄一席话像一只利爪，无情地撕碎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暴露出来的只是一个愚蠢又可悲的人。
“我知道你一直疑惑为我为何要留下你，为何不像对待侯景的妻儿那样对待你。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我知道陆高飞和侯景是一类人。对他们而言，亲人是可有可无的，妻子可以再娶，儿女可以再生，他们的眼里只有他们的野心。所以我杀你有何用？陆高飞会来救你吗？铁帽山上的事，张念之都跟我讲过了，幸亏你没有跟青龙卫的人走，否则宇文泰见了你，未必会像我一样，对你这么宽容。”
“这……这是何意？”
高澄轻笑道：“你爹专爱做损人利己之事，你以为他没祸害过宇文泰吗？宇文家和你们陆家一样，都是武川镇出身，你爹和宇文泰自然也是旧识。”
“他……是怎么祸害宇文泰的？”
高澄皱眉想了想，道：“具体的细节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当年洛阳之战时，陆高飞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将宇文泰引离了大部队，陷入乱军之中，险些被我那老爷子手底下的小兵砍死。”
陆鸿影的表情僵住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爹？她忽然又想起了柳随风，既然他是宇文泰的侄子，那么宇文泰和爹之间的过节他也应当清楚才是，为何当时没有告诉她呢？陆鸿影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禁真的对陆高飞生出一丝恨意。如果没有这样的爹，她的日子会不会过的轻松一些？
高澄看着陆鸿影的目光几度变幻，不由得深深一笑：“本将军今天跟你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要把你怎样，我只是想让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是谁给了你安身立命之所，让你有机会实现心中所愿；又是谁，不但十几年不肯与你见面，不理会你的死活，还给你留下一堆烂摊子。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陆鸿影失魂落魄地走出高澄的书房，忽然发足狂奔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这些年为查找父亲踪迹所做的一切努力，可那些在今天看上去却像是一个十足的笑话。陆鸿影跑了一会儿，停下脚步，仿佛是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填塞了整个胸口。明明跑得并不远，也不快，但还是感觉脸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堵着的那一团东西一直发酸，发胀，每呼吸一口都是一阵疼痛，说不出的难受。
一股委屈地情绪笼罩了她，她的鼻尖开始发酸，但又极力地忍着不让这股情绪蔓延到眼睛里。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哭出来啊，虽然没人看到，但还是太丢人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了？”
陆鸿影猛然抬起头，只见兰京就站在前方不远处，正盯着自己看。
“我……没什么。”陆鸿影眨了眨眼睛，低声道。
“大将军责骂你了吗？”兰京走了过来，声音轻轻地，仿佛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没有。”陆鸿影摇了摇头，苦涩地道，“他只是……告诉我了一些事实。”
“哦。”
陆鸿影看着他，柔声问道：“你爹有把你赎回去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兰京低下头，“自从被抓到这边来，我就与家人断了联系。”
陆鸿影叹息一声，眼前的少年也是个命苦的人：“若是想要好好活下去，便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兰京目光闪动，点了点头。
“平定天下，澄清宇内。”陆鸿影一字一字地道。
高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过了半晌，他笑了起来：“‘平定天下，澄清宇内’这句话你可知道是谁说的？”
“我知道。”陆鸿影道，“是高丞相。”
“你胆子不小。”高澄眯起眼睛，“你既然知道，还敢说出口？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陆鸿影神色不变：“我知道自己没有那种能力，但‘平定天下，澄清宇内’并非一人能够做到，我希望自己可以出一份力。”
高澄看着她，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他嗤笑一声，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陆鸿影听罢，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高澄一瞬间变了脸色。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地，又扯到爹的头上了呢？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和我二十年前从陆高飞口中听到的话一模一样。”高澄眼神冰冷，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陆鸿影心里一寒，她从未在高澄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这下可完了。陆鸿影绝望地想道，不过现在却是她向高澄询问真相的最佳时机，要死也该死的明白才是。一念至此，陆鸿影道：“大将军和我爹究竟有何仇怨？”
高澄冷笑两声：“哦对，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也罢，今天本将军就让你听个明白。六镇起义之后，你爹曾在杜洛周手下效力，此事你可知道？”
“知道。”陆鸿影点了点头。
“我那老爷子也曾在杜洛周手下效力，此事你可知道？”
“知道。”陆鸿影答道，这件事柳随风曾对她提起过。
“当年老爷子和陆高飞就是在杜洛周手下效力时认识的，他们两人都志存高远，野心勃勃，因此一拍即合，很快成为了朋友，关系好得简直胜似亲兄弟。有一天，老爷子告诉陆高飞，他的志向是‘平定天下，澄清宇内’，陆高飞便说他愿意为老爷子的宏图霸业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就和你刚在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
“后来呢？”
“后来？”高澄冷笑道，“后来老爷子看出杜洛周目光短浅，刚愎自用，难成大业，便想取而代之。因此他找到陆高飞，两人打算煽动哗变，以夺取杜洛周的兵权。谁想到行动之前，陆高飞竟然卑鄙无耻地出卖了他，逼得他只得仓皇逃走！当年我还只是个小孩，老爷子嫌我累赘，险些把我杀了！若不是我娘苦苦哀求，我哪还能活到现在？”
高澄的双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这是他人生中最为屈辱和惨痛的一段经历，他狠狠地盯着陆鸿影：“你问我和陆高飞有何仇怨？我告诉你，这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因为我也差点像你一样，变成了被自己的亲爹抛弃的人！”高澄走近陆鸿影，继续残忍地说道，“我的心情你应该很了解才对，眼看着亲爹自顾自地逃走，全然不理会你的死活，这滋味不太好受，是不是？”
陆鸿影呆住了，心像被一把大锤猛击。高澄说的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可她一直在极力地控制自己，并且告诉自己不应该那么样去想爹爹，爹爹是不会抛弃她的。但刚才高澄一席话像一只利爪，无情地撕碎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暴露出来的只是一个愚蠢又可悲的人。
“我知道你一直疑惑为我为何要留下你，为何不像对待侯景的妻儿那样对待你。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我知道陆高飞和侯景是一类人。对他们而言，亲人是可有可无的，妻子可以再娶，儿女可以再生，他们的眼里只有他们的野心。所以我杀你有何用？陆高飞会来救你吗？铁帽山上的事，张念之都跟我讲过了，幸亏你没有跟青龙卫的人走，否则宇文泰见了你，未必会像我一样，对你这么宽容。”
“这……这是何意？”
高澄轻笑道：“你爹专爱做损人利己之事，你以为他没祸害过宇文泰吗？宇文家和你们陆家一样，都是武川镇出身，你爹和宇文泰自然也是旧识。”
“他……是怎么祸害宇文泰的？”
高澄皱眉想了想，道：“具体的细节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当年洛阳之战时，陆高飞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将宇文泰引离了大部队，陷入乱军之中，险些被我那老爷子手底下的小兵砍死。”
陆鸿影的表情僵住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爹？她忽然又想起了柳随风，既然他是宇文泰的侄子，那么宇文泰和爹之间的过节他也应当清楚才是，为何当时没有告诉她呢？陆鸿影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禁真的对陆高飞生出一丝恨意。如果没有这样的爹，她的日子会不会过的轻松一些？
高澄看着陆鸿影的目光几度变幻，不由得深深一笑：“本将军今天跟你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要把你怎样，我只是想让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是谁给了你安身立命之所，让你有机会实现心中所愿；又是谁，不但十几年不肯与你见面，不理会你的死活，还给你留下一堆烂摊子。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陆鸿影失魂落魄地走出高澄的书房，忽然发足狂奔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这些年为查找父亲踪迹所做的一切努力，可那些在今天看上去却像是一个十足的笑话。陆鸿影跑了一会儿，停下脚步，仿佛是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填塞了整个胸口。明明跑得并不远，也不快，但还是感觉脸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堵着的那一团东西一直发酸，发胀，每呼吸一口都是一阵疼痛，说不出的难受。
一股委屈地情绪笼罩了她，她的鼻尖开始发酸，但又极力地忍着不让这股情绪蔓延到眼睛里。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哭出来啊，虽然没人看到，但还是太丢人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了？”
陆鸿影猛然抬起头，只见兰京就站在前方不远处，正盯着自己看。
“我……没什么。”陆鸿影眨了眨眼睛，低声道。
“大将军责骂你了吗？”兰京走了过来，声音轻轻地，仿佛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没有。”陆鸿影摇了摇头，苦涩地道，“他只是……告诉我了一些事实。”
“哦。”
陆鸿影看着他，柔声问道：“你爹有把你赎回去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兰京低下头，“自从被抓到这边来，我就与家人断了联系。”
陆鸿影叹息一声，眼前的少年也是个命苦的人：“若是想要好好活下去，便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兰京目光闪动，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