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小说网 > 风雷震九洲 > 第十七回布下玉笼囚彩凤安排香饵钩

第十七回布下玉笼囚彩凤安排香饵钩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龙门小说网 www.txtlm.com,最快更新风雷震九洲最新章节!

    叶凌风如飞逃跑,隐隐还听得尉迟炯高呼酣斗之声,渐远渐弱,终于完全静止。料想尉迟炯已是被那几个军官所擒。

    这时,叶凌风也已回到客店,松了口气,心道:“幸亏那几个鹰爪孙尚未知道我是何人。尉迟炯看来是个硬骨头的汉子,他即使恨我,也会看在我师父的份上,决不至于把我供出来的。”

    想至此处,叶凌风却不禁脸上发烧,他毕竟未曾良心尽丧,这时头脑稍稍清醒下来。不由得有点内疚于心,尉迟炯是个硬骨头的汉子,他自己呢?

    叶凌风暗自苦笑:“那几个鹰爪孙叫我前去讨赏,嘿,嘿,他们哪知我胸中抱负,竟把我当作卖友求荣的小人了!”他自嘲自笑,却又自宽自解,心道:“大丈夫应当随机应变,尉迟炯根本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没有能力助他,我前途如锦,难道要给他连累送命不成?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强盗,又曾欺侮过我,我打他一掌,那也是他应得之报!别想他了,那几个鹰爪孙擒了尉迟炯之后、只怕还要追来。我得马上逃走!”他给自己找出了“理由”又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了。

    店里的客人,早已得知外面有公差追捕逃犯的消息,人人躲在房里,不敢出来。掌柜和伙计,关牢了大门,聚在帐房里屏息以待,只怕有公差藉放前来查夜。叶凌风从外面进来,穿窗而入,谁都没有发觉。

    叶凌风匆匆收拾了行装,留下了一锭银子,当作房钱,又俏悄地溜了出来。马棚在客店侧面,小县城的客店,所搭的马棚十分简陋,根本无人照料。马棚里也只是有叶凌风那两匹马。

    叶凌风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马棚,摸索着正要解开系马的绳了,黑暗中忽听得有人发出了一声怪笑,似是枭鸟夜啼,令人毛骨悚然。

    叶凌风大吃一惊,喝道:“是谁?”那人阴阳怪气他说道:

    “叶公子,你干的好事啊!”叶凌风拔剑出鞘,朝着那声音来处,唰的一剑就刺过去。那人身手矫捷之极,叶凌风一剑刺去“咔嚓”一声,剑尖刺进了系马的木桩。

    那怪客却并不还手,说道:“贺兰明和独角鹿就要追来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与我动手,你想等着他们来捉你么?”叶凌风一听,这怪客似乎没有恶意,连忙放出剑来,斩断系马的绳索。

    那怪客又是一声怪笑。

    叶凌风防他暗袭,横剑当胸。只听得那怪客说道:“你一个人何需两匹坐骑?这一匹给了我。”黑暗中他竟似看得见叶凌风的动作,在叶凌风要拉第二匹坐骑之前,他已抢先发话。

    贺兰明等人的吆喝声已经可以听见,叶凌风不敢与他争夺,抢出马棚,骑上了白龙驹便跑。贺兰明与鹿克犀刚好追到这一条街。贺兰明道:“好小子,这一匹马可不错呀!喂,你跑什么?你立了功劳,不是想要功名富贵么?”

    叶凌风回头一瞥,只见尉迟炯被扣了手燎,长长的铁链,握在贺兰明手上。尉迟炯双眸炯炯,正自向他射来!

    叶凌风不敢再望,唰的一鞭,策马向相反的方向逃跑。鹿克犀道:“哼,这小子不肯投顺咱们。”一按膝角叉,嗖的便是一支短箭射来。

    叶凌风反剑一挥,将短箭拨落。贺兰明道:“不错,将这小子射死,对咱们更有好处!”一扬手,飞镖随着短箭疾射而来。

    他是意欲杀了叶凌风抢他的坐骑。

    贺兰明功力又在鹿克犀之上,飞镖后发先至,白龙驹跑得虽然很快,但正走到待道转弯之处,不能随意驰骋,飞镖挟着劲风,已是驸到他的背后。

    叶凌风心头一震,这支飞镖来势极猛,只怕不是自己的本领所能打落,忽听得“当”的一声,似是有两支飞镖在空中碰个正着,在他后面同时落下。

    贺学明喝道:“好呀,这小子还有同党!”另一骑马也从马棚中窜了出来。贺兰明一手三暗器,一枚透骨钉射叶凌风,另外两支飞镖向相反方向打那怪客。

    叶凌风已经转过了弯,跑到第二条街,白龙驹四蹄如飞,霎一霎眼,已又到了这条街的尽头,那枚透骨钉打不到这么远的距离了。

    叶凌风听得那怪客哈哈的笑声,看来也没有给暗器伤着。时凌风无暇理会他,自顾自逃跑。小具城的城门只有一个年老的更夫看守,哪敢阻拦于他。叶凌风一剑劈开铁锁,便自出城去了。

    跑到了路上,可以自由驰骋,不过一会,已把那小县城远远甩在后面。叶凌风这才松了口气,再也不用害怕贺兰明追上来了。

    可是贺兰明追他不上,另一个人却追上了他。他跑了一会,又听到了那怪客的笑声。那怪客坐的赤龙驹,和他这匹自龙驹不相上下,追上来了!

    这怪客的笑声十分刺耳,叶凌风心道:“这人行径古怪,来历不明,即使他并无恶意,也是以避开为妙。”可是两匹坐骑,脚力不相上下,尽管叶凌风快马加鞭,那怪客虽然越不过他的前头,却也是不即不离的跟在他的背后。

    那怪客笑道:“叶公子,可以歇歇啦。”叶凌风道:“你是谁?

    怎么老跟着我?”那怪客道:“今晚我总算帮了你的忙,你为何要躲避我?咱门下马谈谈,我是谁,我自然会告诉你。”

    叶凌风对这怪客委实是有点害怕,想了一想,说道:“你帮了我的忙,这匹马我送给你当作谢礼便是。咱们素昧平生,有什么话好谈的?”

    那怪客道:“可谈的多着呢。比如说你今晚干的好事,不是就可以谈一谈么?”叶凌风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我可不懂。我干了什么好事了?”

    那怪客哈哈笑道:“明人跟前,何必说假。叶公子,你今晚十的事情我都瞧见啦!嘿,嘿!哈,哈!你不想听我说,你心里害怕,是么?可是,你不听我说,我可要对你师父说去。嘿。

    嘿!江大侠倘若知道尉迟炯是你把他丧送给鹰爪孙的,你猜他会把你怎么样?你这掌门大弟子还能当得成么?”

    叶凌风听了,心头大震。想起拜师之日,他师父告诫他的一条条严厉的门规,倘若今晚之事,当真让师父知道,只怕不只是不让他做掌门弟子,说不定还要取了他的性命。

    叶凌风勒马说道:“你意欲如何?”声音已是微微颤抖、那怪客跳下马来,说道:“骑着马不方便交谈,下来吧。这地方正好说话。”

    这时正是天蒙光的时候,路上还没有行人,这是一条靠着山边的小路,两山挟峙,下面是湍急的河流;他们正来到山拗之处,地形相当险峻。叶凌风杀机陡起,心道:“这人知道了我的秘密。若留活口总是后患。”下马之后,佯作要和他拉手,陡然便是一掌拍出。

    叶凌风曾见他打落贺兰明的暗器,知他武功甚高,这一掌全力施为,使的乃是师父所授的“须弥掌法”的精妙杀手。指望出其不意,一掌就击毙他!

    那怪客叫道:“哇,哇,不得了,叶公子,你好狠呀!”身形摇晃,他闪避得已经甚是巧妙,可是江海天所授的须弥掌岂比寻常。“卜”的一掌,仍然打中了他。那怪客大叫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时凌风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收拾了他,喜出望外。当下上前察看,看他死了没有。

    叶凌风走近两步,正要踢他一脚,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看他是死是伤。临时心念一转,笼手袖中,却把长袖在他身上轻轻一拂。

    只听得“嗤”的一声,那怪客突然跳起,一抓就把叶凌风的袖子撕下了一大幅。原来他是诈死来诱时凌风上当,幸而叶凌风见机得早,要不然若是举脚踢去,就决难躲得过他这一招凌厉的大擒拿手,即使是改用剑刺,在这样意外的情形之下,也难免给他把兵刃夺去。

    叶凌风一觉不妙,那怪客已扑了到来,冷笑道:“好狡猾的小子!”说话之间,已用分筋错骨手法接连发了三招。

    接连三次都没有抓着叶凌风,那怪客“啃”了一声,只见寒光疾闪,叶凌风已是拔剑出鞘,朝胸便刺。

    原来时凌风在上前察看之时,已预防会有意外。他新近学会了天罗步法,那怪客武功虽强,对这种奇妙的步法却从未见过,是以接连三抓,都落空了。

    叶凌风胆气顿壮,心道:“师父所传的本领果有奇效。”当下以迅捷无伦的追风剑怯,向那怪客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那怪客赞道:“好剑法!”一记劈空掌将剑尖荡歪,也抽出了刀来,笑道:“你师父的剑法虽然精妙,但你却还未成气候,要想杀我,那还是差得太远!”

    那怪客看得很准,叶凌风跟了江海天两个月,学的功夫是很多了,但都是在路上口授的心法、诀窍,还有就是在休息的时候,把一些招数演给他看。但江海天与他同行的这两个多月,天天忙着赶路,休息的时候很少,他演了一趟,叶凌风已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练习。认真来说,他拜师之后,下苦功练武的时间只有在客店的这十天。侥他是聪明绝顶,也不过仅能把招式、步法练得相当纯熟而已,还未谈得上“熟极生巧”更谈不上心领神会,临敌之际,运用自如,随机应变。

    果然过了三五十招,那怪客摸熟了他的路数,叶凌风的破绽便渐渐显露。激战中叶凌风脚踏八卦方位,侧身进剑,这本是“灭罗步”配合“追风剑”的一招精妙招数,但他连用两次,那怪客料到第三次还是这样,预先抢占了他所要踏上的方位,大喝一声:“撒剑”刀背一磕,果然把叶凌风的长剑打落。

    那怪客哈哈一笑,长刀一圈,把叶凌风身形罩住,道:“叶公子,你服了么?”叶凌风“哼”了一声道:“你这点本领算得什么,你敢让我回去,再过三个月,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他揣测这人可能是像尉迟炯一类的绿林好汉,这类人最为好胜,因此试用激将之计。

    不料这怪客并不受激,反而点了点头,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江海天武功天下第一,你已得了他的衣钵真传,人又聪明绝顶,再过三个月,我自向是打不过你的了。嘿,嘿,可是现在你却打不过我,咱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吧?”

    叶凌风道:“你要谈些什么?”那怪客笑了一笑,说道:“叶公于,我先问你一件事情。今晚我才知道你的心狠手辣,我瞧,七步追魂手褚元一定是你杀了的吧?”

    叶凌风道:“不错,是我杀的!你可知道褚元早已投靠了官府,是绿林的叛徒?”他不知道这怪客身份如何,但心想他既是与贺兰明等大内高手作对,若非快客,就是盗魁,一定也会憎恨绿林叛徒的。

    话犹未了,那怪客已是截断他的话题:“褚元是什么人,我不必你告诉我。他是我的老朋友!”

    叶凌凤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你、你是——”那怪客道:

    “我不但是褚元的老朋友,又是御林军副统领贺兰明的师兄。我名叫风从龙,你总该听得褚元说过我吧?”

    叶凌风胸脯一挺,朗声说道:“大大夫可杀不可辱,我既落在你的手上,你就杀了我给褚元报仇吧!”他自思难逃一死,想起了自己是江大侠的掌门弟子,岂能向敌人乞怜,因此尽管心中害怕,显现的却是一副英雄气概。

    风从龙哈哈大笑,纳刀入鞘,说道:“我要毁你,还何必给你打落贺兰明的暗器。你聪明狡侩,心狠手辣,我就正是欢喜你这种人。今晚幸好给我碰上,要下然你给我师弟杀了,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叶凌风惊疑不定,道:“你、你也是朝廷的、的官儿么?”他本来要说的是鹰犬二字,到了口边,却改成了“官儿”

    风从龙道:“叶公子,在你跟前,我怎敢说是官儿。你是我的少主人,风某要想升官发财,那还得靠你叶公子的提携。”风从龙越说越奇,叶凌风更是吃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认我做你少主?”

    风从龙笑道:“我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你还不知我是谁么?

    嘿嘿,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叶公子,你已经到了曲沃,为何不回去看你爹爹?你骑上这匹马,用不了三天就可赶到西安了!”

    叶凌风颤声道:“你,你是我爹爹手下?”风从龙打了个哈哈,道:“你总算猜对了,我是陕甘总督叶大人的护院统领。你爹爹派出褚元找你,褚元一去不回,我也只好亲自出马了。你杀了褚元之事,我替你隐瞒,你跟我回去吧!”

    叶凌风虽然吃惊,却也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暗自想道:

    “他是我爹爹手下,料想不敢杀我。”说道:“我不回去。你只当找不着我就是了。”

    风从龙冷冷说道:“叶公子,你放着一个好好的总督少爷不做,却去跟一班江湖反贼胡混,我真不知你抱着什么打算?江海天肯收你作掌门弟子,你大约也是隐瞒家世,冒认别人为父子吧?”

    叶凌风面上一阵有、一阵红,斥道:“大胆奴才,无礼!”

    风从龙冷笑道:“叶少爷,这‘奴才’二字,你爹爹还不敢这样叫我呢。不错,我是你爹爹的护院头儿,但我是拿了大内总管的荐书去的。我只是对当今皇上才称奴才,你爹爹可还得怕我三分哩,你懂了么?”

    叶凌风是个七窍玲珑的人,一点即透,如何不懂?这个风从龙是拿了大内总管的荐书到陕甘总督衙门当护院头儿的,换言之也即是皇上派他去监视他爹爹的。此事并不稀奇,历来做皇帝的都是猜疑心重,每一个封疆大使的身边,都会安插下朝廷的耳口,并不单是对他父亲如此。

    叶凌风明白了风从龙的双重身份之后“少主人”的架子是不敢再端了,但仍是不肯回去,放软了口气说道:“人各有忐,我不愿回总督衙门当少爷,这是我的事情。你替我隐瞒,我总会记得你的好处。”

    风从龙笑道:“多谢了。你不用对付褚元的手段来对付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叶公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是舍不得不做江海天的掌门弟子吧?你学了他的武功,可以称雄天下。嘿,嘿,这也确实是比做一个总督的少爷更强一些。好,你既立定了这个志向,那我就成全你吧!”

    叶凌风人吃一惊,这“成全”二字,在江湖人物口气,有正反两方面的解释,他只知道风从龙要下手杀他,登时吓得面色灰白。

    风从龙哈哈笑道:“叶公了不用惊疑,咱们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吧,只要对大家都有好处,那你做江海天的弟子又有何妨。我不揭穿你的底细,让你安心跟江海天练成武功。这好了吧?”

    叶凌风迟迟疑疑问道:“不知你可想得到什么好处?”

    风从龙道:“你先跟我同去一趟,见见你的爹爹。咱们再仔细商量。反正你的坐骑日行千里,也用不了几天功夫。你见了爹爹之后,什么时候要走,都任由你。此事包在我的身上,你不必害怕你爹爹留难。”

    叶凌风想了一想,说道:“不,我还是不能回家。”风从龙眉头一皱,说道:“大少爷,你当真不肯给我一点薄面么?”叶凌风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是害怕”风从龙道:“害怕什么?”叶凌风:“害怕在路上碰见我的师父。”

    风从龙怔了一怔,道“你师父去了陕西么?”叶凌风道:

    “不错,他到米脂去走一转,这几天就要回来的了。”风从龙道:

    “到术脂干什么?”叶凌风料想瞒不过他,说道:“到米脂藏龙堡打听林清的下落。”

    风从龙脸上露出笑意,说道:“你倒没有说假。他干嘛要人打听林清下落?再说。”

    叶凌风心想,这风从龙既然见过了贺兰明与鹿克犀,关于李文成的秘密他想必也已知道了一些了,便道:“是人给林清送讯。告诉他关于李文成的事情。”

    风从龙道:“那日在泰山上助李文成杀了朝廷四个高手的是谁?”叶凌风嗫嗫嚅嚅说道:“这个,这个——”风从龙道:“你不必吞吞吐吐,我已知道你是一个,还有另一个是谁?你不说实话,我也会查出来的,那时你休怪我用狠辣的手段来对付你。”

    叶凌风暗自思量:“萧大哥已回川北,反正他是就要举事的了。他既然敢亮出旗号与朝廷作对,这事说也无防。”便道:“是萧青峰的孙儿萧志远。”

    风从龙道:“很好。我再问你,李文成临死时对你吐露了什么秘密?”

    秘密是有的,那就是李文成说的那两句联络暗号,他与好几个地方的反清首烦已搭上了关系,约定好了,以后倘若不是他亲自到来,其他的人就必须凭那两句暗号作为联络。

    叶凌风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尽管他怕死贪生,一时间也还是不敢吐露。

    叶凌风人很机灵,心里害怕,脸上却装作满不在乎的神气,镇定如常他说道:“那李文成是个老江湖,我于他虽有拔刀相助之恩,毕竟也还是初次柏会,他岂能倚作腹心,将秘密叶露给我。”

    风从龙道:“难道他对后事全无交代?”叶凌风道:“有是有的,他把他的儿子托给我们,要拜在我的师父门下。”

    风从龙老于世故,叶凌风的说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一听就听出了个七八分,心里想道:“这小子狡猾得很,但我也不好迫得太紧了。好,巨来个先松后紧,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风从龙道:“叶公子,你是当真个肯回家的了?”叶凌风道:

    “我学成之后,自会回去。”风从龙道:“你是怕江海天知道你的身份,便要把你逐出门墙?”叶凌风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怕现在回去,在路上碰见我的师父,你我同行,给他盘问起来,那就不妙了。风统领,你今日放过我,我日后不会忘记你的好处。我可以把一种上乘武功,偷偷传给你,”

    风从龙淡淡说道:“我今年五十有二,重新再学一种武功,那是决难有甚成就的了。我不想要你这个好处。”叶凌风心里若慌,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力之所及”

    风从龙哈哈一笑,提高了声音说道:“叶公子,你要我放你不难。今后我随时会派人与你联络,江海天结交的都是一些图谋不轨,反抗朝廷的江湖人物,你得到什么消息,都要告诉我。

    你答应了,我再把联络的办法告诉你。”

    叶凌风火吃一惊,说道:“这,这你不是要我作你们的‘细作’么?”风从龙冷冷说道:“一点不错。我就是要你在江家卧底,否则我何必让你做江海天的掌门弟子?”

    叶凌风满面涨红,似是感觉受到极大的侮辱,说道:“你这是作践我,你干脆把我一刀杀了吧!”

    原来叶凌风当年弃家出走,的确是有着一番抱负的。

    他出生在官宦人家,自幼聪明伶俐,很得父母宠爱,小时候他是根本不知民间疾苦,也不懂得什么要为国为民的道理的。

    后来来了一位姓崔的教书先生,这人文武双全,是个志在反清复明的义士,他为了逃避朝廷的通缉,改了名字,躲进襄阳知府衙中教书。那时叶凌风的父亲正是襄阳知府。

    叶凌风受了这位教书先生的薰陶,渐渐懂得了一些道理,也渐渐留心世务。在一个知府的衙门里,只要是肯留心,总可以看到官府欺压百姓的不平之事。他也曾为这些事情和父亲吵过嘴,他父亲吵不过他,最后也总是说道:“小孩子懂得什么?你爹爹是做皇上的官,有不服王法的暴民,爹爹自然要整治他。只要皇上赏识我的能干,即使是冤枉了几个老百姓,那又算得什么?”

    那位崔先生知道了他和父亲吵嘴,反而劝他多些忍耐,先学好了本事,日后才能施展胸中抱负。崔先生的武功不是很强,他除了将自己所学倾囊授与之外,还授意叶凌风,叫他跟家中的“护院”练武,这些“护院”都是他父亲重金礼聘来的各地名武师;或是判了死罪的江洋大盗,他父亲私自开释,找别个死囚顾替,却将这些大盗收作护院的。叶凌风曾跟七步追魂手褚元学过武艺,就是这个时候的事情。

    这位教书先生叫叶凌风忍耐,原因就是避免叶凌风的父亲对他起疑。岂知他的东家早就对他起疑了。他看着儿子的言行都不大对劲,于是一面暗中派人监视他这位崔先生,一面盘问儿子,老师平日除了书本之外,还教了他一些什么。他父亲问得很巧妙,常常是在家常谈话中若不经意地问他,但叶凌凤也很机灵,怎肯实说?反而在回到书房之后一五一十的对先生说了。

    崔先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立刻决定逃走。叶凌风想出了一个妙计,可以助他逃走,但却要崔先生带他同走,他才肯帮忙。崔先生一来是疼爱这个弟子,二来也为了本身安全,答应了他。于是在一个晚上,叶凌风请几个本领最高的“护院”喝酒,酒中放了麻汗药,这本是江湖上常见的下三流行径,瞒不过精明人的。但那些“护院”却怎想得到他们的少爷也会使用这种江湖勾当,结果这看来是拙劣的计划竟告成功。叶凌风也从此随着崔先生流浪江湖,避祸塞外。

    那个时候的叶凌风,确是有着一番抱负,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可是他在官宦人家成长,他爹爹又是个名利之心极重的大官,因此尽管他受了先生的薰陶,家庭的影响仍是不能完全去掉。这就是他后来念念不忘即使是为国为民,也要“出人头地”的原因所在。

    但此际,风从龙要他在江家充当细作,要他当鹰犬的鹰犬,这可是他也不能忍受的了。他一怒之下,胸中热血沸腾,居然誓死不从,倒颇出风从龙意料之外!

    风从龙斜着眼睛瞅他,发出嘿嘿的笑声,笑声、眼色透露着无限的冷酷与阴险,说道:“叶公子,不必我亲手杀你。我只须把你今晚所做的事情告诉江海天,再把你的身份说给他听。嘿,嘿,我看江大侠也不会轻易饶了你吧?你死在我的手里,你还可以硬充好汉;但倘若你给师父废去武功,逐出门墙,嘿,嘿,人人知道你是个临危卖友的小人,江湖上的侠义道可就不能容你了!”

    叶凌风心头大震,他知道风从龙绝不是虚声恫吓,他倘若真的这样做,师父也必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处置他。即使不杀掉他,至少也要废去他的武功。这可要比死更为难受。

    风从龙冷冷说道:“叶公子,你仔细想想。我看还是咱们合作的坪。我给你隐瞒遮盖,只要我不说出去,你师父绝不会知道你的秘密。你既可以学成天下第一等武功,又可以暗中为朝廷效力。这可真是两全其美哪!”

    叶凌风心乱如麻,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得到江海天收为弟子,怎能结人轻易的毁了他的前途?还有他那美丽聪明的师妹,他又怎舍得下?师母屡次透露口风,已是有意把女儿许配与他的了。但若果自己不答应风从龙,风从龙就可以破坏他的姻缘。自己一给师父逐出门墙,那就什么都完了。

    叶凌风心里想道:“暂且答应了再说,做不做还在我呢。我学成了武功,找个机会把他杀掉灭口,那就不用受他挟制了。”

    叶凌风在风从龙阴险冷酷的目光下渐渐软化,终于像只斗败的公鸡,颓然说道:“风统领,你赢了。我依你就是。”

    风从龙似是早已看透了叶凌风的心思,说道:“你我合作,这是彼此有利的事情。叶公子,我不怕你使好。你的秘密,我不会透露给你师父知道,但我会写下来留给御林军统领,作为绝密的档案。即使你将来杀了我也没用。今后你必须听我命令,你明白了么?”

    叶凌风面色灰白,他自以为聪明,岂知碰上了一个更为老辣险狠的对手,看来今后一生,恐怕爵也逃不脱他们这一伙人的掌握。但叶凌风也没有办法,只好干笑说道:“风统领,你也忒多疑了。咱们义气博义气,我怎会想到要暗算你呢?”他对风从龙实是害怕到了极点,只求早早过关,先离开这个魔鬼般的人物。

    岂知风从龙还不能让他就此过关。

    叶凌凤道:“我可以走了吧?”风从龙冷冷说道:“你急什么?

    我还有话说。”叶凌风无可奈何,只好又坐下来,听他说话。

    风从龙拍拍他的肩头,说道:“叶公子,你我合作,须得彼此有诚意才行,你若不说实活,叫我怎能相信你有诚意?”叶凌风硬着头皮说道:“我几时有说假话?”风从龙道:“你刚才说的那位萧志远,他与小金川的冷天禄、冷铁樵勾结,谋叛朝廷,你就没有告诉我!我知道你们二人交情极好,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叶凌风大吃一惊,心想:“这事情他怎么也知道了?”只好说道:“你没问他,我一时想不起来。”

    风从龙冷笑道:“好,那么这件事情也就算了,我再问你另一件事情。李文成有天理教派出江湖联络各大帮会、各地不轨之徒的使者,他临死之前,曾对你和萧志远说出一张名单,名单上的人有与他有往来的人物,你把那些人的名字对我说说。”

    叶凌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暗自想道:“李文成是曾经说过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人是与他定了联络的暗号,他还来不及告诉总舵主的,可是却并非所有与他有来往的人,更没有什么名单呀!”

    风从龙哈哈笑道:“叶公子,你一定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吧?

    老实说,萧志远己落在我们手中,他经不起拷打,全都供了。我现在就是要与你来作一对证,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叶凌风惊疑不定,最初的想法是:“萧大哥是铁铮铮的汉子,岂会招供?”随即却又想道:“蝼蚁尚且贪生,只怕到了生死关头,当真是招供了也说不定。至于那张子虚乌有的名单嘛,或许是他受迫供,熬不过酷刑,就所知的说了之外,胡乱再凑上几个人的。”

    他哪里知道,风从龙是来套他口供的。风从龙是一个极为干练狠辣的老江猢,他只知道冷天禄叔侄在川北起义,以及李文成在教中的身份这两件事情,其他都是他凭着经验推断出来的,所以说得有七八成近乎事实,却也并不全对。至于说到萧志远落在他们的手上,那就完全是编造出来的了。可叹叶凌风自己贪生怕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以为萧志远也是如此

    风从龙阴狠的眼光向他迫视,冷冷说道:“萧志远连你也供出来了,你却还要隐瞒吗?”叶凌风咬了咬牙,说道:“好,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对你说了就是。”风从龙哈哈笑道:“好,这才对啦!”

    叶凌风道:“李文成临死之前,是曾说出几个名字,但什么名单,那却是没有的。我可不能胡乱捏造、诬供。”风从龙道:

    “那你就说你所知道的吧:”

    叶凌风道:“有川北的徐天德、冷天禄;陕北的张士龙、张汉潮;山东虞城的郭泗猢,山西漪氏的丘玉,李文成说的就是这么多了。”

    风从龙双眼一翻,道:“就仅是六个人吗?”叶凌风道:“这六个人是李文成已经有了联络,但未曾告诉总舵主的。其他的人,天理教的总舵已经知道,他还何须多此一举,告诉外人。你大多疑心,太无道理!”

    叶凌风侃侃而谈,倒似显得有几分“理直气壮”风从龙扣拍他的肩膊,哈哈笑道:“叶公子,不是我信不过你,是我怕你偶然忘记,有所遗漏。”叶凌风大声道:“你要我胡乱罗织不相干的人么?这种缺德的事,我可不干!”

    风从龙连忙说道:“当然,当然。你毕竟算是江海天的掌门弟子,是一个侠义道。我怎能要你胡乱诬赖好人呢?咱们以后彼此提携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今日有甚无礼之处,叶公子你也得包涵包涵。”

    叶凌风本来是捏着一把汗的,一听风从龙的口气已经是完全相信了他,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原来他也还瞒看几个重要的人物,而且那最关紧要的两句暗号,他也没说。他所说的那六个人,张士龙是米脂藏龙堡的堡主,虽是陕北武林的领袖人物,但他收藏林清的消息已经泄露,官府也已知道的了,所以,叶凌风以为说也无妨,张汉潮是张士龙的堂兄弟,臧龙堡若受官军所攻,张士龙自会通知他躲避。冷天禄,徐天德早已准备在川北起事,想来也已发动,不怕鹰爪缉拿。另外一个郭泗湖听说早已不在家乡,还有个丘玉已加入了天理教,天理教的总舵出了事,他当然也会闻风远避。

    叶凌风是经过一番考虑,才说出这六个人的名字的。他自觉于心有愧。于是想出了这些可以为自己罪行开解的理由,虽然还有点儿“内疚”但也似“心安理得”了。他却没有好好想过,他泄露了这些秘密,不但对反清的义士有所损害,而他自己一旦失足之后,也就越陷越深!

    风从龙向他说了几句好话之后,叶凌风以为可以走了,风从龙却又笑道:“叶公子且慢,还有一件紧要的事呢!”

    叶凌风心中一凛,只道他听出了什么破绽,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所知道的都已说了,你还要问些什么?”

    风队龙笑道:“你知道的说了,我的话却还没对你说呢。咱们今后如何联络,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啊!你怎能不问个清楚,就想走呢?看来你对咱们的合作,还是无甚诚意!”

    叶凌风这才知道对方并非迫供,也就笑道:“你知道我是一个堂堂总督的少爷,怎懂得你们这些鬼门道。好吧,算我疏忽,未曾想起,那你风大人就吩咐吧!”

    风从龙拱手道:“总督少爷,不敢,不敢。在名份上你是我的少主人,这‘吩咐’二字,可要颠倒过来说才是。好吧,少爷,你既吩咐我将这些‘门道’交代,那就请你留心听听吧。

    “在东平镇上,我们开有一家酒店,就是临湖的那家。你今后若是在你师父家中,一有什么消息,你就假装到这酒楼喝酒,伙计们自会来问你的。

    “要是我有什么事情要派人找你,你记着‘日月无光’这句暗号,说得出这句暗号的就是自己人。嘿,嘿,反叛朝廷的要‘反清复明’,我就偏要他日月无光!你懂得么?你记住了么?”

    叶凌风心里暗暗叫苦,却还不能不赔着笑脸道:“都记着了。”风从龙哈哈一笑,这才跨马上背,说道:“叶公子,你真是聪明人,我回去桌告总督大人,你爹爹一定会夸赞你的。你知不知道,你肯在江家‘卧底’,不但是帮了我的忙,更是帮了你爹爹的大忙啦!朝延有旨,你爹爹就要调任四川总督,正是要去对付冷天禄、萧志远那班反贼。你这匹白龙驹借与我,我可要赶着回你爹爹的衙门了!”

    风从龙跑了之后,叶凌风才猛地一惊,心道:“他说我爹爹要去对付冷天禄、萧志远,哎呀,原来萧大哥并未曾落在他们的手中,我是受了他的骗了!”

    叶凌风怔忡不安,惘惘然骑上马背,自己安慰自己道:“幸好那两句暗号我可没说。我所说的那六个人,谅他们也未必捉得到。只是,只是今后他们还是要似冤魂不息的缠着我,这可如何是好?”

    叶凌风心乱如麻,忽地他脑海中现出江晓芙那天真烂漫的影于,心中想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晓芙师妹总不会疑心我的。我赶回去,尽力讨好师母,先把婚事定妥再说。我是掌门弟子,倘再做了江家女婿,我即使有甚行差踏错,师父爱屋及乌,想也不至于便把我怎样。对,就是这个主意!”正是: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风云阁

本站推荐:青城道长仙帝归来大奉打更人神武至尊刀剑天帝凡人修仙传异世邪君亘古大帝三寸人间神武仙踪

风雷震九洲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龙门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梁羽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梁羽生并收藏风雷震九洲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