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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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着身世的事, 令窈一直生闷气, 半个月未再去过昭阳殿找皇帝,皇帝日日来秀凰殿探她, 她也不肯放他进来。

    从舅舅到爹爹,这个转变太大, 她需要时间接受。

    她被瞒了这么多年,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眼前, 却从未与她相认,她怎能不气?

    令窈有意疏离皇帝, 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两人大吵一架后生了嫌隙。至于为何事大吵,众人议论纷纷。

    重华殿, 被囚禁已久的太后正在待客。

    太后久未见客,面容槁枯,说起话来没什么力气:“闵大相公,别来无恙。”

    闵然是东宫一派的官员,从前也常同太后见面, 今日乍一眼看见太后,险些没认出来:“太后娘娘, 您怎地成了这副模样?”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着实吓人, 哪里还是从前那个雍容华贵颐指气使的太后?竟比山野村姑还不如。

    太后嘴唇颤巍, “还不是那个孽障干的好事, 他将我关起来,不许我出门,也不许别人来探我,我想着假病一场,博他一颗孝子心,好让他放我出去,哪里想得到,他绝情冷血,连亲生母亲的死活都不管。”

    闵然噤声。

    瞧这样子,大概是假病成了真病。过去他有所听闻,太后时常用这种手段挟制圣上,就连太子也被她挟制过,当今太后,是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只可惜,如今圣上彻底抛弃她,她所有的手段都用不上了。

    要不是为了东宫的大事,他也不会费尽心思迈进这里。

    闵然面上假意宽慰:“娘娘受苦了。”

    太后并不想与他说废话,迫不及待拽住他的衣袍,问:“上次我已交出筹码,那个小贱货的身世秘密,足以表明我的诚心,你们考虑得怎么样?”

    闵然道:“臣今日就是为此而来,正如上次太后所说,宸阳公主是陛下亲生女儿,此次归来又有军功在身,陛下向来对她宠爱有加,如此下去,有朝一日定会动摇太子的地位。”

    太后冷笑:“有朝一日?闵大相公,你太天真,皇帝为了那个小贱货,连我这个亲生母亲都能置之不顾,又怎会等到以后?只怕他很快就会憋不住,向天下人公布那个小贱货的真实身份,到时候真要立起皇太女,太子一定会被废。”

    “臣也是这样想的,万一陛下连皇位都不要了,一心想要扶持宸阳公主上位,我们到时候再拦就晚了。”闵然敛神,沉声道:“但若是陛下突然离世,一切威胁都将不复存在。”

    太后一愣:“你们要杀皇儿?”

    闵然看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是,我们准备先杀掉陛下,斩草除根,再杀掉公主,拥立太子登基。”

    太后顿了顿,有些犹豫:“这跟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除掉宸阳不就行了吗?为何还要”

    闵然眯了眯眼:“太后娘娘后悔了?”

    太后思前想后,痛下决心:“不,我不后悔,就依你们说的办,到时候宋家的兵马会在宫外与你们会和,这次行事,务必一击即中。”

    闵然成竹在胸:“那是自然。”

    太后又问:“太子怎么说,什么时候行事?”

    闵然叹口气:“上次我拿话试探殿下,殿下并不赞同,反而警告我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是以这次的事,我并未告知殿下。”

    太后嘲笑:“檀云这个没用的东西,和他爹一样,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过话说回来,他懦弱的性子适合当傀儡,待他登基做了新皇,我便以皇祖母的身份垂帘听政,到时候前朝后宫皆在我与闵大相公之手。”

    闵然笑了笑,并不搭她的话,转换话头道:“后日春祭礼,皇帝出了城,我们就下手,娘娘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太后眼中燃起对权力的渴望:“祝闵大相公马到功成,我等你的好消息。”

    帘后。

    一道纤弱身影瑟瑟发抖,两只手捂着嘴,目光惊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待太后起身相送闵然,殿内再无他人,她才悄悄跑出。

    迎头被人撞见。

    宋花茗好奇:“小姑姑,你不是去给太后娘娘送点心了吗?怎地慌慌张张,浑身发抖?遇见鬼啦?”

    宋清影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花花茗,我们,我们快走,去,去昭阳殿找陛下。”

    宋花茗摇头叹气:“我的好姑姑,你糊涂啦?我们如何出得去?陛下软禁太后,让我们两个在重华殿伺候太后,说得好听是伺候,其实就是坐牢,门外的守卫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宋清影想起闵然,方才他能进来,说明他定买通了守卫,只要能得到太后的信任,让太后去磨一磨,兴许她和花茗就能出去了。

    宋清影抹掉脸上的泪水“花茗你记着,今日我没有给太后送过点心,你也没有见过我,知道吗?”

    宋花茗懵懂地点点头:“知道了。”

    宋清影脚步虚浮,面上惊吓过度的神情稍稍缓下来,捂着心口往前而去。

    宋花茗跟上去,轻声问:“小姑姑,你为何要去昭阳殿找陛下?他待我们又不好,找他作甚?”

    宋清影:“我自有我的道理。”

    宋花茗拽住她:“小姑姑!不许你去找他!”

    宋清影怔怔道:“你不知道,从前他待我极好,只因后来姑母蛮横干政,他厌恶姑母,所以才一并厌弃了我。原以为只要我考了女状元,投他所好,做个才女,他便会多看我一眼,不成想,状元没考上,反倒被关在这终日陪伴姑母。花茗,我并不想在这里陪姑母,我想出去,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宋花茗头一回听到宋清影说考状元是为了讨好皇帝,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结结巴巴答话:“我当然当然想出去。”

    宋清影牵了宋花茗的手:“那你听姑姑的话,姑姑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去做,你一定要帮姑姑,最迟后日,我一定要出重华殿的门。”

    宋花茗眨着眼:“嗯。”皇帝春祭的事,内侍监提前派人来问过令窈,从前的大总管魏然数月前突然消失,如今的总管新官上任,许多事情办起来不如前一任麻利,问过一次的事,又派人去问一次。

    令窈不耐烦:“我都说了,我不去,回去告诉你们大总管,不要再派人问了!”

    小黄门颤颤抖抖退下。

    鬓鸦上前替她簪发“作甚这么大火气,年岁长了,脾气越发火爆。”

    令窈看着铜镜,镜里的人眉头紧皱,一张花容月貌虽美,但神情凶悍,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奶豹,随时准备扑出去咬人。

    凶了些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这一生气,眉间皱起的纹路能够夹死飞虫。

    令窈哎呦唤一声,忙地凑到镜子前,脸快要贴到镜子上,手指将眉间皱起的细纹舒展来,抱怨:“都怪他,都怪他!害我变丑了!”

    他?他是指谁?鬓鸦好奇不敢问,上前查看:“哪里丑?大惊小怪,不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吗?”

    令窈指指眉间:“老是皱着,都快皱出细纹了。”

    鬓鸦笑着替她挽髻:“以后不皱,不就没有细纹了吗?”

    令窈气闷闷两手托腮,手肘撑在案桌上:“不开心的时候,怎能忍住不皱眉头?”

    鬓鸦哄她:“那就不要不开心,谁要是惹我们公主不开心,我拿簪子刺死他,替我们公主解气,可好?”说罢,拿起簪子挥舞了下,动作滑稽。

    令窈笑出声,拿手揩她唇:“自我从广陵回来,你越发嘴甜,抹了蜜似的。”想到什么,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那人不能死,我不许你咒他死。”

    鬓鸦按捺不住,激动地问:“到底是谁?是情郎吗?”

    “我才不会为情郎苦恼呢。”令窈努努嘴,只有她最爱的舅舅,才会让她苦恼。

    舅舅成了爹爹,其中的烦恼,她该向何人诉说?

    令窈这时想起郑嘉和来,神情落寞,同鬓鸦道:“我想哥哥了。”

    鬓鸦问:“只想二少爷,不想穆少爷吗?”

    令窈想了想,眼前浮现穆辰良黑亮痴情的大眼睛,遂点点头:“也想他了。”

    说话间,鬓鸦已经为令窈梳妆完毕,笑道:“可惜呀,想谁都没用,他们都不在,眼前只有一个我陪你。”

    令窈捧住她的脸:“是是是,只有你陪我,我该如何报答你呢,鬓鸦姑娘?”

    鬓鸦点点她额心:“报答就不必了,只要小祖宗你日日开心,不再垂头丧气,我就阿弥陀佛了。”

    日光自篾帘泄下,窗外碧绿摇晃,春风吹进殿内,撩起纱影翩翩。

    令窈盯着花窗望,今日都这个时辰了,皇帝却还未出现。

    平时下了朝就来讨好她祈求她原谅了,今儿个怎么了?

    她想着想着问出声:“圣上没来吗?”

    鬓鸦答:“都说你贵人多忘事,你还不信,方才内侍监的小黄门不是才问过你吗,问你去不去春祭?我的小公主,今日是春祭呀,圣上怎么出现在此?”

    令窈别扭地将脸转到一旁:“哼。”鬓鸦也不敢招惹她,起身去拿甜食讨她欢心。刚拿回食盒,望见令窈提裙往外走。

    “去哪?”

    令窈昂了脑袋:“随便走走。”

    鬓鸦在身后喊:“若要去追御驾,怕是来不及了。”

    令窈脚步一滞,嘟嚷:“谁说我要去追御驾,我出去赏赏青光不行吗?”

    这一赏,就赏到了昭阳殿。

    皇帝已经不在,殿内空荡荡,人早就走了。

    令窈跺跺脚。

    昭阳殿留殿的宫人跪了一地,胆战心惊,为首的宫人小心问:“公主来此,可有要事?”

    令窈:“没什么要事,我迷路了走错宫殿,回头你们不准告诉陛下,知道吗?”

    宫人应下:“是。”

    令窈往外去,刚走出昭阳殿的大门,听见前方丹陛处传来吵闹声,有女子的骂声与哭声。

    遥遥看去,依稀望见是宫里的刘嫔与宋氏姑侄争吵。

    自太后被禁足后,宋氏姑侄的地位远不如从前,连娘家地位卑微的刘嫔都敢对她们落井下石。

    刘嫔仗着自己连续侍寝两日的恩宠,这次来寻皇帝,想让皇帝带她一块去春祭,未曾想皇帝提前出发,她扑了个空,如今正恼火,恰逢宋氏姑侄也来寻皇帝,三人撞个满怀,刘嫔一肚子气全洒在宋氏姑侄身上。

    “我还以为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藐视宫妃以下犯上,原来是宋家姑娘。”刘嫔酸刻薄,拦住宋清影不让她走,有意为难她:“你弄脏了我的衣裙,这可是陛下赐的金丝裙,你说我该如何处罚你?”

    宋清影焦急难耐,纵使一见面就被刘嫔打了耳光,半边脸高高肿起,她也不敢抱怨,泪水隐忍,求道:“刘嫔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待我见过陛下之后,任由您处置。”

    “凭你也想见陛下?”刘嫔讥讽,忽地想起什么,眼神更为锋利:“你不是应该在重华殿伺候太后吗?没有陛下的懿旨,谁准你出的宫殿?”

    宋清影:“我,我”

    被宫人制住的宋花茗频频挣扎,哭着说:“小姑姑,我们还是回去罢。”

    宋清影摇头,望着昭阳殿的方向:“不,我不能回去,我一定要见陛下!”

    她柔弱白净的面容梨花带雨,刘嫔见了,怒火中烧,一脚踢过去:“你惺惺作态给谁看!你撞了我,弄脏了我的衣裙,本就该罚,擅自出殿,又是一层重罪,罪上加罪,你还有脸哭?”

    宋清影下跪求饶:“我不哭了,再也不敢哭了,刘嫔娘娘放我过去罢。”

    她们吵闹的动静实在太大,令窈原不想管,只因瞧见宋氏姑侄哭得实在可怜,尤其是那宋清影,虽然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但眼底有股倔强,含着泪亦能让人感受到她心里的坚决,即使拼上性命,也要面圣。

    太后虽然恶毒嚣张,但这两位宋氏姑娘安分守已,从不张扬行事,从前见到她,谦卑有礼,去年她办花小宴,宋清影还备了厚礼捧场。

    令窈想了想,未曾犹豫,大步走过去。

    刘嫔见宋清影一直哭着求饶,实在心烦,抬手又要赏一耳光,才刚扬起手臂,身后有人靠近,一把抓住她手腕:“舅舅真是眼瞎,连你这种货色也能被他封嫔位。”

    刘嫔猛地被扣住手腕穴道,疼得哇哇叫,听见少女的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混账玩意!”

    回头就要打,刚一动作,腿被人一踢,当即摔倒在地。

    伏在地上,气喘吁吁,抬眸剜去,看清来人相貌,顿时一惊:“宸宸阳公主”

    令窈勾唇一笑,弯腰捏住刘嫔下巴“方才你说谁是混账玩意?”

    刘嫔惊吓不已:“说,说我自己!我是混账玩意!”

    令窈扶起跪在地上的宋清影:“起来罢,作甚给她下跪,你好歹也曾是我秀凰殿的上客,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宫嫔,也配你给她下跪?”

    刘嫔听见这句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敢反驳,伏在那里毕恭毕敬,恶人先告状:“公主,您出征在外,有所不知,这位宋姑娘早就被陛下禁足重华殿,以她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她不但擅自出殿,而且还仗着太后的宠爱,故意弄脏嫔妾的衣裳,嫔妾气极了,所以才会骂她。”

    刘嫔故意将话往太后身上引,观察令窈的神色。令窈冷冷一笑,像刘嫔这样的人令窈见多了,仗势欺人,欺弱怕强,一张嘴还没说话,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踢开刘嫔:“滚。”

    过路的宫人全都看过来。

    方才没有外人瞧见,刘嫔尚能忍辱负重,如今颜面全失,再也无法忍耐,爬起来说:“公主殿下,您再怎么尊贵,嫔妾也算是您的长辈,您怎能对嫔妾如此说话?”

    令窈吩咐宫人:“将她拖下去,告诉贵妃,即日起夺了刘嫔的嫔位,将她贬为庶人赶出宫去,我不想再在宫里看见她。”

    刘嫔震惊:“陛下不会准你这么做的!贵妃娘娘也绝不会听从你的命令!”

    令窈压根不理她,搀着宋清影往旁去。

    刘嫔凄厉地嘶吼:“放开我!你们要是敢动我,陛下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们!”

    宫人纷纷摇头叹息。

    不怪公主生气,都怪刘嫔娘娘进宫晚,不懂宫里最大的规矩,老老实实滚开不就得了,非要以卵击石。可惜了,原以为她还能再往上爬爬,接了贵妃的位子。这下好了,直接被贬庶人。

    凡是宸阳公主下的命令,莫说是贵妃,就连陛下都不敢不听,又怎会为她坏了规矩。

    刘嫔被拖出去后,周围总算清净。

    令窈站在檐下,替宋清影擦去眼泪:“莫要哭了,无人再敢欺辱你。”

    宋清影感激地拉住令窈衣袖一角,哭得泣不成声:“我,我稍后再向你致谢,现在我要去见陛下”

    令窈道:“他早走了,不在昭阳殿。”

    宋清影身形僵住:“什么?走了?”

    “是呀,提前出城春祭去了。”

    宋清影万念俱灰,面色惨白,喃喃:“不,他不能去”

    “什么?”令窈听出端倪“你把话说清楚,为何他不能去?”

    宋清影眼泪汹涌而下:“他去了会死的。”

    令窈大骇。

    宋清影断断续续将那日在重华殿听到的机密告诉令窈。

    令窈听完,犹如五雷轰顶:“你说得是真的?”

    宋清影跪下求她:“我的话句句是真,如若有假,你一剑刺死我便是。我求求你,你快找人去救陛下!”

    令窈转身就要往羽林军的方向跑。

    宋清影拦住她:“不能是宫里的人,东宫那边安插了眼线,若是从宫中调兵,打草惊蛇,他们会立马杀掉陛下。”说完她自己先绝望起来,泪眼朦胧:“怎么办?没有兵马,如何营救陛下?终究是我无能,救不了陛下,陛下若是死了,我绝不苟活。”

    令窈心烦意乱,顾不得她后面的那几句,风尘仆仆往外赶。

    即便宋清影的话有诈,她也只能心甘情愿上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是她唤了多年舅舅的男人,他是她的生父,她还没来及唤他一声爹爹,怎能看着他去死?

    她必须救他。

    令窈脚下生风,一刻都不敢耽误,牵了马便往城外去。

    若宋清影的话属实,宫里的士兵不能调遣,那就只能调宫外的人手。

    她带来的一万精兵尚未遣散,仍在郊外扎营。除穆辰良与郑嘉和外,这一万精兵只会听从她的命令。有一万精兵在,谁都别想刺杀她的父亲。

    白马寺,皇帝前往祭拜春神的途中,在寺里暂作歇息。

    皇帝与住持话完佛理后,有些口渴,吩咐人上茶。

    无人应答。

    皇帝不悦,又唤一次:“来人,端茶。”

    这次终于有人应下,却不是内侍尖细讨好的声音,而是沉厚的笑声:“陛下,微臣这就替您上茶。”

    皇帝一看,屋内宫人早已消失不见,门边倒了几具尸体,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的近卫。前方几道身影迈过门槛,缓缓逼近。

    这几人他皆认的,是宋氏一族的人和东宫一派的官吏。

    皇帝呼吸一屏,瞬间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事。

    弑君篡位。

    他们要杀他。

    “陛下,请喝茶。”闵然将一杯热茶递到皇帝跟前,茶里下了毒,他几乎是以逼迫的姿态“请”皇帝饮下此茶。

    皇帝勃然大怒,推开递至唇边的茶水:“放肆!”

    茶杯摔碎,闵然啧声:“陛下,您为何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喝它,您只会死得更痛苦。”

    皇帝怒斥:“大胆!”

    闵然声调陡然一高:“臣再大胆,也比不过陛下,竟然想为了一个私生女,抛弃正统大位的太子殿下!”

    皇帝听见他说出令窈的身世,蓦地一愣:“你”闵然:“难道陛下没有动过立皇太女的心思吗!若是没有,又怎会让人在城中大肆宣扬公主的政绩与军功,又怎会阻拦太子殿下与百官一起迎接公主凯旋?”

    皇帝冷冷扫过去,帝君的气势不怒自威,即便身处劣势,亦能生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是又如何。”

    闵然见皇帝并未否认,笑意更浓,命人拿来一颗药丸:“陛下放心,待陛下走后,微臣会立马将公主送去给陛下陪葬,黄泉路上,父女两个作伴,也就不孤单了。”

    皇帝眼神一乱:“你们若要朕的命,拿去便是,莫要伤害朕的卿卿!”

    闵然命人将皇帝擒住:“吃下这颗药丸,陛下便会五脏六腑流血而亡,外表毫无伤痕,看上去就像是暴毙离世。来,陛下,乖乖张开嘴。”

    皇帝被人死死禁锢,动弹不得,嘴被迫掰开,眼睁睁看着闵然拿着药丸贴近。

    就在闵然将药丸放进他嘴里的瞬间,屋门被人踢开。

    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穿透闵然心口。

    闵然瞪大眼,缓缓回过身。

    持弓的少女英姿飒爽,立在门口,杀气腾腾:“大胆狂徒,速速放开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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