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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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我有最美丽的词语,就一定会形容那年冬天的那一场大雪。遗憾的是,在它身上我始终找不到可以的形容。因为它真的太美了,美得只能在心中默默的激动。对于一个人而言,最痛苦的事也许莫过于说不出很困扰的那种感觉。在面对美丽诱惑的时候,我真的很无助。那时才发现,事情越是完美,你就会越沉默。

    那场雪,下了整整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停。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实实在在的窗纸剪出来的一样。清晰的轮廓,在年初最热闹的气氛中黏贴在每一家的窗子上。那种自然而然的布局,让我呆呆的看着很久很久都不愿意离开。直到身边那个又吵又闹的小孩子不小心撞到了我身上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双手已经冻得僵硬很久了。我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企图使血液能快一点流窜尽快暖热双手。越是这样,越是发凉。再看那个撞了自己的小孩子,早已经跑得没了踪影。我对着天空笑着吐了口气,全身终于轻松了。看远方,雪道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撵出了一条浅浅的车辙。这让我想起了曾经离开这里的时候,那份兴奋得不得了的心情。

    记得那年,是在父亲的支持下,我考上了省城里的重点高中,成为了全镇人们的骄傲。虽然我在各种杂志上都了解这个时代,就连大学生都早已经平庸得像颗土豆。但是我还是很自豪,毕竟我是出生在小镇上,而且家境不是很好更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孩子。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听父亲说是得了急性病,但是我没有见过母亲,更何谈感情。每次看到邻家的小伙伴幸福喊起妈妈的时候,我都会用疑惑不解的眼神问爸爸,是不是有妈妈真的很好。于是爸爸就会抱起我在怀里,笑着回答说,爸爸也不错啊。可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早就发现了他每次回答完我以后都会暗自躲起来落泪时样子。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有些呆傻,还是没有勇气问爸爸到底为什么总是躲起来一个人哭。不过日子还是很开心的,爸爸每天都会用面为我做出各种各样小动物模样的馒头。那馒头看上去有时候泛黄,是减阁多了。味道也不是很好吃,但我经常兴奋的揪掉小动物的耳朵或者嘴巴幸福的一口口吃掉。直到初中毕业以后,他一样还是这样哄着我这个大孩子。

    年前,我终于放假了。满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到了镇上,也见到了想念已久的父亲。他老了许多,似乎在同龄的叔叔们中,他的头发越发的花白,脸上也满是岁月深深地雕琢。

    父亲见到我的时候,老泪众横。他抓着我的手,竟一时语塞。

    回到家里,我从背包里拿出了mp3听着歌。父亲好奇的打量着我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啥东西啊?”

    我呵呵的笑了:“爸,您真是老土了。这是听歌用的小机器,城里人每人都有呢。”父亲也跟着笑了,说:“好东西啊,哈哈,得多少钱啊。要是便宜,也给我弄回来一个呗。等以后下地干活,省着无聊。”

    我随口道:“不贵,就二百多,这是最便宜的,质量也好。”

    父亲一脸吃惊,道:“就这么小的小玩意儿就二百多。”

    我说:“别看它小,它里面可是有内涵的。能存下一百多首歌呢,爸,等下回回来我给你买一个。”

    父亲急忙道:“别,我不要,不要啦。你听着好就行了。”

    我笑着问父亲:“你喜欢听什么歌?”

    父亲笑笑,回答说:“我只在乎你,邓丽君的。这里有哇?”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这里很多新歌,都是城里重磅推荐的现代流行歌曲。”

    我推着父亲听了几首,他便把耳机还给我,说他一句也听不懂。

    我对父亲说,下学期的学费挺多的。不等我说完,父亲就抢着道:“你就安心上学吧,学费不愁,早抖准备好啦。”看着父亲傻笑的样子,我也呵呵跟着笑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下起了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让小孩子们高兴的在外面跑来跑去。到了晚上,炮响四面八方,震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

    伴着洁白的大雪,我和父亲去了邻居李婶家里看春晚。因为我家里,暂时还没有电视机。可是父亲只看了一会,就说累了先回去睡啊。于是我就自己流下来和一屋子的人们看。小孩子们几乎吃掉了半盆子的糖果,我也过去拿了一把,才吃了一块,就不想再吃了。说实话,这糖比起城里的可真是差远了。没有一点味道,根本没法吃。

    李婶看我不爱吃糖,于是给我抓过来了一大把花生瓜子。这下好多了,这个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一夜,我竟然一点儿都不困。可能是好多的人都习惯了三十熬夜吧。在热闹的大屋子里,我们看完了春晚,看贺岁片,十分搞笑。

    天什么时候亮的我不知道,就是头脑有些昏沉,可能是有点困了。我想也该回去睡会了。

    这时候,邻居忽然跑进来,嚷着说出事了。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门口那张慌张的脸上。

    那是邻居王阿姨,她说是我爸出事了。我顿时冒了一身冷汗,心里叨念着不可能,是我听错了。

    当我们随着人潮走到小悬崖边上的时候,当我走进几个人围着的圈中看到地上鲜血的时候,我的天瞬间塌了。那是我的父亲啊,他不是回家睡觉了吗。他宁静的躺在雪地里,身上还背着一个很大的大麻袋子。他不回家睡觉,大过年的出来干啥呀。

    父亲也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这些年来,为了筹集我的学费和在城里上学无尽的花销,他每天白天夜里的捡破烂。正逢三十,外面到处都是人家方的烟花炮竹。于是父亲就骗我说回家睡觉,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捡炮竹壳子去了。却不曾想雪中路滑,又疲惫劳累过度。便摔下了小悬崖,头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流血身亡。

    我哭了,只是忽然没有了眼泪。只是心里湿湿的,万劫不复的感觉。

    恍惚中,我惊醒了。才发现一切都只是回忆。我,又回到了这里,又是一年春节,我一个人沉默的站在熟悉的大雪中,手里握着用打工挣来的钱新买的mp3,里面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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