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青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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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丁字路口，一段叫作青葱的道路两旁长满蓬勃的草木。他们以为那条路很长很长，他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直到看不清路标，也逐渐模糊了彼此的背影，才发现它很快就被一堵叫作成长的墙截断了，只有来路，没有去路。从此，戈多多，几伊男，蒋黛子各自在路上走着，谁也没有以谁为伴。
1脚下生风的男孩没有来（戈多多）
我对几伊男的喜欢是从小学就开始的，这份伴随了我小学六年的感情，几伊男是一清二楚的。对着几伊男的时候，我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几伊男，我要跟着你，我长大要嫁给你。每当听到我说这些话，几伊男就好笑地看着我说，戈多多，你长大了要是特别丑怎么办？
其实，我长得不丑，就是有些胖，可是女大十八变，我相信我会变得越来越好看的。
几伊男是我的偶像，我从四岁就认识他，他是哥哥的伙伴，比我大两岁。他第一次到我家来玩的时候被我家的黑狗狂吠着撵出了门。我十分机灵地跑到外面，想看看是谁，视线内是一骑绝尘的影子踏着风火轮似的从小巷内蹿了出去。
我十分笃定地想，那个男孩的脚底板下肯定装了什么东西，要不然他怎么跑得那么快？
几伊男喜欢上了足球，我认为这是绝好的爱好，他的两条飞毛腿若不做前锋就是浪费。私下里，我收集了很多球星的图片贴了一满屋子，我想，几伊男肯定能成为像球王贝利那样的巨星。
现在，我抱着一个足球等在这个路口上，这是我亲自挑选的足球，我要送给几伊男，我要让他成为贝利。
这个足球很贵，我为了买它足足有两个多月没吃早饭，我把买早点的钱都节省下来，总共攒了不到三百元。在周末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体育用品商店，店员告诉我，二三百元的球质量并不太好，店员还问，球是在草地上踢，还是在土地上踢？我想了想，我们所在的初中条件有限，足球场就是一片土地，两边安了两个矩形铁架子当球门，几伊男就在那里踢球。
店员说，草地上踢的球和土地上踢的球不同，土地上的球磨损大，所以外面的皮子更需要坚韧结实。而买球最重要的是球感要好，球皮和气囊之间的垫层很重要，如果不是我自己踢，最好是让踢球的人亲自来挑选。
我当然没有告诉几伊男我要送给他一个足球。
为了选到好一点的球，我把那间体育商店里同等价位的足球挨个踢了一遍，后来，我的脚都踢肿了。
我告诉几伊男，放学以后我在这里等他，有重要的东西给他。我没告诉他是什么东西，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的脚肿着，那条从学校过来的长路上一直没有人影，我蹲下来，脱掉鞋子，揉着胀得生疼的脚背，眼神一直盯住前面的来路。
我一直站在这条路的尽头，站在路口的这堵墙下面，从太阳落山等到漆黑一片。摸着身后的墙，黑暗之中，恐惧大片大片地侵袭过来，我已经顾不上失落、伤心，仓皇中抱着足球落荒而逃。
2转校的漂亮女生（几伊男）
上初一的时候，班里忽然转来一位插班生，她叫蒋黛子。她有满头漆黑发亮的乌丝，有时扎马尾，有时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耳畔，有时又盘在头顶，每一天她都有不同的发式出现。
我觉得她应该有一双像魔术师的手，能把她的头发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哪一种都十分好看。
班里有男生说，蒋黛子是从市里的一所普通初中转到我们学校的，因为我们这里教学严格，各类竞赛都能在市里拿到前三名，所以，蒋黛子才被她的母亲安排进来。
蒋黛子的光芒把我们班所有的女生都盖住了，在男生眼中，蒋黛子如同一个公主，而我们都希望自己就是保护她的骑士。可是，她对我，对班里所有的男生从没有任何亲近，甚至连一丝微笑也很难在她脸上看到。
她仿佛总是不开心，上课、下课，放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表情冷淡的模样，在同学中间惹起了不少的议论。
她第一次在班里和同学说话就是对我，那一天的情形我记得清清楚楚。
周五的下午，学校要组织大扫除，男生除草，女生扫地、擦玻璃，为了不把白色的校服弄脏，老师让我们穿着自己的衣服到学校。
我穿了一件红色白条纹的短袖，那件衣服的后背上印着一个阿拉伯字母的“7”是妈妈花10元钱在附近的小店里淘的便宜货。
衣服穿在我身上有些大，也并不好看。上午第一节下课的时候，轮到我值日擦黑板，蒋黛子忽然走到我身后，不大的声音说：几伊男，你喜欢踢足球吗？
听见蒋黛子说话，我觉得脑袋像充了血似的，回过头张口结舌，要知道，这是蒋黛子第一次在班上和人交流，而且还是和男生开口，这个男生居然是我！
我不喜欢踢足球，因为学校的足球场是土地，那些爱踢足球的同学每次踢完球都跟遭遇了一场沙尘暴似的，浑身上下脏得很。
可是，蒋黛子那么问我，我很肯定地点头回答：还可以吧，我是随便踢的。
蒋黛子细长的眉毛弯了一弯，眼神中露出几分赞许，她指着我的衣服说：怪不得你穿这件衣服，七号球衣是贝克汉姆穿过的，号码很吉祥。
我这才知道，她是因为看见我穿了这件带着数字七的衣服才猜测我喜欢足球，鬼知道，我几乎连一场完整的球赛都没看完过。
为了蒋黛子，为了全班男生们对我投过来那些艳羡和嫉妒的目光，我——几伊男，报名加入了学校的业余足球队，并从此比赛不离口，足球不离手，俨然成为学校里最痴迷的足球队员。
我的球技一天比一天更精湛，每天汗水淋漓的训练，由于我的卖力，很快几伊男这个人就成了学校足球队的中坚力量。
我邀请蒋黛子周末来看我们的比赛，是学校初一年级和初二年级的年级赛，是我组织的，而我组织这场友谊赛主要是为了能让蒋黛子来看我踢球。
我的球技已经非常好了，控球技术超过了很多老球员，我在踢球的时候，许多女生路过时都会驻足，我想，蒋黛子看见现在的我一定喜欢。
她没有答应，只说如果周末有时间一定来。
我怀着期冀，穿上了那件七号球衣，精神抖擞地参加了那场比赛。
那天是阴天，踢到中途就下起了细雨，不大一会，球鞋底上就沾满了泥巴。
周末，学校里没有人，我们连一个观众也没有。
比赛因为下雨而提前结束了，没有输赢，我站在球门前顶着小雨站着，雨逐渐越下越大了，蒋黛子真的没有来。
3被风吹病了（戈多多）
几伊男上初三的时候我上了初一，那时，他是学校足球队的著名球员，他的名字被学校里的每一个女生津津乐道，他还经常参加各种青少年足球赛，连市里一所知名体校的足球队也常请他去作外援。我一直以为，他会考体校，会成为职业球员。
我托哥哥把那个足球送给了他，并在足球上写上了一行字：永远为你拍手而歌。戈多多。
几伊男收下了我的足球，我整个人也长在了学校的操场上，只要看见足球场上有人活动，我就是第一个到场外加油的女生。无论何时何地，我只为几伊男鼓掌。
我为他精湛的球技所折服，每看到他进一个球我就会热泪盈眶、声音嘶哑地高声呼喊他的名字，足球队的男生们都认识我，他们说，我是几伊男的疯狂粉丝。而几伊男说，我是他的妹妹。
有一天，我看见几伊男和蒋黛子一同说笑着走进了校门。
蒋黛子，是学校所有女生的梦魇，因为她的存在让我们各个都觉得自惭形秽。
我连半秒的思考都没有，直接冲到几伊男和蒋黛子的面前：伊男哥，她是谁呀？
我明知故问，对着蒋黛子发出明显而凛冽的威胁信号。
这时，几伊男拉住了蒋黛子的手，他对我说：多多，这是蒋黛子。
风起的时候我没有丝毫觉察，一股旋风从操场那边裹着沙粒飞快地向校门口移动，几伊男和蒋黛子已经走了，他和她是牵着手离开的。
我的眸忽然被一颗粗粝的沙打中，旋风从我的身旁敏捷而快速地穿过去，僵硬的我身上落满沙尘。
我写了一张纸条给蒋黛子，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初一年级的第一排跑到初三的最后一排教室，我在教室外面喊蒋黛子的名字。
初三三班的学生不认得我，门边、窗口立刻探出了许多人头。
蒋黛子慢吞吞地走出来，她早已看见是我：你找我干什么？
我把那张字条塞到她手心里：上午放学，我到校门外的那个丁字路口的北头等你，我们把话说清楚！
蒋黛子当着我的面把那张字条打开，认真地看了一眼，然后两手轻轻一捻就把那张字条搓碎了。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喂，我在路口等你！我跳着脚在她背后嚷了一句。
这是一条很长但有尽头的路，路的两边没有人烟，学生们很少到这里玩耍。有人说，路尽头的那堵墙后面曾是一处乱坟岗，到了黑夜经常有孤魂野鬼出没。
现在是白天，太阳有气无力，生病了似的，被两道日晕围着，白苍苍的一轮。地理课上老师讲过，这是风晕，预兆着下午会起风。
青天白日的，我不怕鬼魂出来吓人。我背着书包，将背抵在墙上，一条腿绷直，一条腿翘起来跺着墙根。
我给蒋黛子的那张字条上写的是：几伊男是我的，请你离开他！
几伊男和蒋黛子的关系除了学校老师和家长不知道，初三、初二的学生人尽皆知，就连我们初一的学生里也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他们都觉得，他们俩很般配，是郎才女貌的绝佳组合。
我对蒋黛子进行公开挑战，她若不来就是认输，我想，这世上除了我，没人配得上几伊男，蒋黛子也不配！
地理老师说的没错，我在路口站了半个多小时，呼呼的大风就刮了起来。
那风直直地吹过来，到了近前被这堵墙截住，就地返身转了圈，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旋风在我的身前身后旋转。
我的头发被吹乱了，嘴唇被吹干了，喉咙被吹哑了
我倔强地等着蒋黛子赴约，但聪明的她没有来。
我被那场大风吹病了，休学两个月。
4只有一个人的足球赛（几伊男）
坐在大礼堂的座位上，这种带着坡度从前往后的倾斜设计能使后排人的视线丝毫不受前排的阻挡，我能够很清晰地看见讲台上站着的戈多多。
这是全市高中举办的演讲比赛，戈多多代表我们中学参加。
戈多多从小就伶牙俐齿的，学电视剧台词，学绕口令，学快板都是惟妙惟肖，只要她不怯场，这场比赛顺利拿个名次应该没问题。
我现在已经是高三年级，时间很紧张，可听说多多来市里参加演讲比赛，我立刻请了半天假来观看。
多多拿着自己的稿纸，很从容地上了讲台。她将话筒微微动了动，并将手中的演讲稿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我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紧张，她完全脱稿，几千字的演讲稿一字不落并激情似火地从她的嘴里迸出来，礼堂上听讲的人们发出阵阵由衷的掌声。
我第一次发现，多多的身上充满着耀人的光彩，她站在演讲台上就像足球场上的我，身上忽然就生发出无形的磁场，牵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戈多多得了演讲比赛的第一名，她在学校里有了众多的追随者，她的作文也屡屡在全市甚至全省新概念作文赛上取得好成绩。
我有些失落。
尽管面临着高考的压力，我已经很少去踢球，可是偶尔在场上放松，已经看不见那个站在场外的单薄细弱的身影，也听不见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我托着那颗足球，它黑白相间的外表上有一行稚嫩的小字：永远为你拍手而歌，戈多多。她早已经不记得曾写过这句话给我了，而为了怕磨掉上面的字，这颗足球我一次也没有用过。
残酷的高考终于结束，我彻底放松了。
我把书包里所有的书本统统扔到了垃圾站，然后把那颗足球装进书包里，我决定到学校去找戈多多。
我已托戈多多的哥哥告诉她，今天我会在学校的足球场上踢她送我的那个足球，只有我一个人，为她踢球。
学校的操场周围来来回回地走过很多人，路过瞥一眼的，驻足观看的，一个上午都是人来人往。
我熟练地把球带在脚下，变换着不同的姿势。学校足球队的队员大多数都认识我，他们知道今天这个场是我的，所以没有人来参与。
我带着球，满场的跑，足球牢牢地黏在我的脚上，我却不知道球踢进哪道门里才算是赢。
汗水如雨似的噼啪落下，咸咸的珠儿翻过眼皮钻进眼底，有一丝微微的磨砂似的痛感。当我精疲力竭地倒在一道球门外，上午的下课铃已经响过了很久，场外依然空无一人。
胳膊无力地松开，足球缓缓地滚向一旁，我知道，此后再不会有人碰它。
这颗寂寞的足球。
5那天你有没有等我（蒋黛子）
几伊男喜欢我，我从初一就知道了。
他喜欢了我六年，从初中到高中，看着他逐渐从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变成一个优秀的青年，我最终接受了他，在高二第一学期开始的时候，我点头，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戈多多到教室外面挑衅的时候，我和几伊男刚开始交往不久，我无需理会那个小丫头的幼稚做法。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永远没有谁是谁的；就像父亲和母亲一样，他们山盟海誓的开始，最后却两败俱伤地结束。
我对几伊男说起那件七号球衣，不过是顺嘴提提，没想到却让他热衷上了足球。他约我去观球那天，我是有时间的，可我没兴趣在光秃秃的操场上晒着毒辣的太阳，喝着空气中灰黄的浮土去看一场中学生的球赛。
我对几伊男说，那天我有些头痛，所以才没有到学校来。几伊男很相信，他特地从家里带了头痛片给我，说我再犯头痛的时候就吃这种药，很管用。
几伊男是那种潜力巨大的男生，不但体质好，而且十分聪明。我们学校组织过一次奥数比赛，他很轻松地拿了第一名。后来，班主任提议他报名参加奥数大赛，如果取得了好成绩可以在高考中加分，甚至可以保送上大学。但，几伊男却摇头，他说，他想凭自己的实力参加高考，不想加分也不想被保送。
我得承认，几伊男越来越自负，如果是我，绝不会放弃保送的机会。为了这个，我曾经和他吵了好几天，我骂他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他急了，很长时间不和我说话。
我们的关系在高三的第二个学期急转直下，我听说他请假去参加戈多多的演讲比赛，我觉得，几伊男对戈多多也许并不像我认为的仅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
几伊男如愿考上了复旦大学的数学系，我落榜了，因为不想复读，妈妈为我花钱上了北京的一所民办高校。
在开学之前，我希望能把几伊男和戈多多的事情搞清楚。
这次，我约了戈多多。
我记得，她曾说在学校外面那条丁字路口等我，于是，我也把地点约在了那个路口。
学校外面那条青葱路我从未走过，路两旁长满三尺高的蒿草，草叶发黄，偶尔有几只蚂蚱飞起又落下。
我对戈多多说，我想问你些事，是关于几伊男的，希望你能来找我，我在校外的那个路口等你。
我说完这句话上课铃就响了，戈多多转身急匆匆地从校门外往回跑，她跑出几十米后忽然扭回头对我说了句话，我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我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那条路的中间，没有继续向前。
远处路的尽头有一堵矮墙，我站在这里看不见墙壁是用什么砌成的，因为穿着七寸的坡跟凉鞋，我不想走的太远。
我想知道，几年前，戈多多有没有一直在路的尽头等我，然后愤懑地一个人离开。而今，我始终站在路的中间等着她，而她也始终没有出现，我只能向后退回。
没有愤懑，我只是遗憾，不能从戈多多的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几伊男的话。
其实，我并不确定戈多多会理会已经从这所学校毕业离开的蒋黛子，我只是觉得，当初她可能在这条路的尽头等过我，所以，今天我来等她！
6乞者无歌（蒋黛子）
那天的天气预报说有零星小雪，天空像被灌满了铅灰的一顶巨大穹盖，沉重而压抑。
我给几伊男写的信他应该在一个星期前就收到了，我决定亲自去找他。
他，已经是复旦大学数学系的尖子生，大一开始就几次参加了学校的科技课题项目，而我在一所默默无闻的民办高校里学习美术专业，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我之所以会写那封信给他，是因为——我需要他为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画上终结的句点。
我坐着高铁去了上海，高铁的速度果然快的出奇，走出上海车站的时候，望着茫茫的人流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惧怕人多，也不惧怕孤独，但我惧怕那种当众孤独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我的学生生涯，我不知道是我的原因，还是他们的原因。就像当初，若不是几伊男热烈而坦诚的目光每每追随着我，若不是我从他的眼内看到了热切的交流欲望，若不是我在新的班集体中被深入骨髓的孤独所淹没，我绝不会主动和几伊男说话，那句拙劣的明显是搭讪的话语是多么的虚弱无力。
我找到了一间中档的宾馆，坐在大厅里看着外面的人流。有服务生礼貌地过来问候，问我是否要点饮料，我摇了摇头。
天空更加灰沉，零星的雪花若有若无地飘了下来，我给几伊男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在上海车站的这家宾馆等他。
随后，我关了机。
我坐在那间宾馆的大堂内，从中午坐到了傍晚，又从傍晚坐到了半夜。
几伊男没有来。
宾馆的前台小姐来催了我两次，我说我在等人，她们虽然有些不满，却也还忍耐着没有开口赶我走。
这一夜，我没有睡，我喝了三杯咖啡，盯着灯火璀璨的夜上海，这里是属于几伊男的，不是属于我的。
我想，几伊男大概连亲自为我画句点都不愿。
我没有出火车站，第二天早上七点我直接买票往回返。
登上火车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立刻有一条未读短信进来：我在校还有事，你自己打车过来吧！
是几伊男的短信。
我苦笑起来，我的小手腕也是多余的，我以为他看见短信后必然会打电话，而他一旦打不通电话，定会焦急定会担心定会亲自赶到车站。
我失算了，他连一个电话都未曾打，我在他的人生中或许早已沦落成乞者，只可惜，我还在后知后觉地求证这一点。
我忽然想起了戈多多，其实，她比我幸运的多。
那是一个丁字路口，一段叫作青葱的道路两旁长满蓬勃的草木。他们以为那条路很长很长，他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直到看不清路标，也逐渐模糊了彼此的背影，才发现它很快就被一堵叫作成长的墙截断了，只有来路，没有去路。从此，戈多多，几伊男，蒋黛子各自在路上走着，谁也没有以谁为伴。
1脚下生风的男孩没有来（戈多多）
我对几伊男的喜欢是从小学就开始的，这份伴随了我小学六年的感情，几伊男是一清二楚的。对着几伊男的时候，我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几伊男，我要跟着你，我长大要嫁给你。每当听到我说这些话，几伊男就好笑地看着我说，戈多多，你长大了要是特别丑怎么办？
其实，我长得不丑，就是有些胖，可是女大十八变，我相信我会变得越来越好看的。
几伊男是我的偶像，我从四岁就认识他，他是哥哥的伙伴，比我大两岁。他第一次到我家来玩的时候被我家的黑狗狂吠着撵出了门。我十分机灵地跑到外面，想看看是谁，视线内是一骑绝尘的影子踏着风火轮似的从小巷内蹿了出去。
我十分笃定地想，那个男孩的脚底板下肯定装了什么东西，要不然他怎么跑得那么快？
几伊男喜欢上了足球，我认为这是绝好的爱好，他的两条飞毛腿若不做前锋就是浪费。私下里，我收集了很多球星的图片贴了一满屋子，我想，几伊男肯定能成为像球王贝利那样的巨星。
现在，我抱着一个足球等在这个路口上，这是我亲自挑选的足球，我要送给几伊男，我要让他成为贝利。
这个足球很贵，我为了买它足足有两个多月没吃早饭，我把买早点的钱都节省下来，总共攒了不到三百元。在周末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体育用品商店，店员告诉我，二三百元的球质量并不太好，店员还问，球是在草地上踢，还是在土地上踢？我想了想，我们所在的初中条件有限，足球场就是一片土地，两边安了两个矩形铁架子当球门，几伊男就在那里踢球。
店员说，草地上踢的球和土地上踢的球不同，土地上的球磨损大，所以外面的皮子更需要坚韧结实。而买球最重要的是球感要好，球皮和气囊之间的垫层很重要，如果不是我自己踢，最好是让踢球的人亲自来挑选。
我当然没有告诉几伊男我要送给他一个足球。
为了选到好一点的球，我把那间体育商店里同等价位的足球挨个踢了一遍，后来，我的脚都踢肿了。
我告诉几伊男，放学以后我在这里等他，有重要的东西给他。我没告诉他是什么东西，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的脚肿着，那条从学校过来的长路上一直没有人影，我蹲下来，脱掉鞋子，揉着胀得生疼的脚背，眼神一直盯住前面的来路。
我一直站在这条路的尽头，站在路口的这堵墙下面，从太阳落山等到漆黑一片。摸着身后的墙，黑暗之中，恐惧大片大片地侵袭过来，我已经顾不上失落、伤心，仓皇中抱着足球落荒而逃。
2转校的漂亮女生（几伊男）
上初一的时候，班里忽然转来一位插班生，她叫蒋黛子。她有满头漆黑发亮的乌丝，有时扎马尾，有时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耳畔，有时又盘在头顶，每一天她都有不同的发式出现。
我觉得她应该有一双像魔术师的手，能把她的头发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哪一种都十分好看。
班里有男生说，蒋黛子是从市里的一所普通初中转到我们学校的，因为我们这里教学严格，各类竞赛都能在市里拿到前三名，所以，蒋黛子才被她的母亲安排进来。
蒋黛子的光芒把我们班所有的女生都盖住了，在男生眼中，蒋黛子如同一个公主，而我们都希望自己就是保护她的骑士。可是，她对我，对班里所有的男生从没有任何亲近，甚至连一丝微笑也很难在她脸上看到。
她仿佛总是不开心，上课、下课，放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表情冷淡的模样，在同学中间惹起了不少的议论。
她第一次在班里和同学说话就是对我，那一天的情形我记得清清楚楚。
周五的下午，学校要组织大扫除，男生除草，女生扫地、擦玻璃，为了不把白色的校服弄脏，老师让我们穿着自己的衣服到学校。
我穿了一件红色白条纹的短袖，那件衣服的后背上印着一个阿拉伯字母的“7”是妈妈花10元钱在附近的小店里淘的便宜货。
衣服穿在我身上有些大，也并不好看。上午第一节下课的时候，轮到我值日擦黑板，蒋黛子忽然走到我身后，不大的声音说：几伊男，你喜欢踢足球吗？
听见蒋黛子说话，我觉得脑袋像充了血似的，回过头张口结舌，要知道，这是蒋黛子第一次在班上和人交流，而且还是和男生开口，这个男生居然是我！
我不喜欢踢足球，因为学校的足球场是土地，那些爱踢足球的同学每次踢完球都跟遭遇了一场沙尘暴似的，浑身上下脏得很。
可是，蒋黛子那么问我，我很肯定地点头回答：还可以吧，我是随便踢的。
蒋黛子细长的眉毛弯了一弯，眼神中露出几分赞许，她指着我的衣服说：怪不得你穿这件衣服，七号球衣是贝克汉姆穿过的，号码很吉祥。
我这才知道，她是因为看见我穿了这件带着数字七的衣服才猜测我喜欢足球，鬼知道，我几乎连一场完整的球赛都没看完过。
为了蒋黛子，为了全班男生们对我投过来那些艳羡和嫉妒的目光，我——几伊男，报名加入了学校的业余足球队，并从此比赛不离口，足球不离手，俨然成为学校里最痴迷的足球队员。
我的球技一天比一天更精湛，每天汗水淋漓的训练，由于我的卖力，很快几伊男这个人就成了学校足球队的中坚力量。
我邀请蒋黛子周末来看我们的比赛，是学校初一年级和初二年级的年级赛，是我组织的，而我组织这场友谊赛主要是为了能让蒋黛子来看我踢球。
我的球技已经非常好了，控球技术超过了很多老球员，我在踢球的时候，许多女生路过时都会驻足，我想，蒋黛子看见现在的我一定喜欢。
她没有答应，只说如果周末有时间一定来。
我怀着期冀，穿上了那件七号球衣，精神抖擞地参加了那场比赛。
那天是阴天，踢到中途就下起了细雨，不大一会，球鞋底上就沾满了泥巴。
周末，学校里没有人，我们连一个观众也没有。
比赛因为下雨而提前结束了，没有输赢，我站在球门前顶着小雨站着，雨逐渐越下越大了，蒋黛子真的没有来。
3被风吹病了（戈多多）
几伊男上初三的时候我上了初一，那时，他是学校足球队的著名球员，他的名字被学校里的每一个女生津津乐道，他还经常参加各种青少年足球赛，连市里一所知名体校的足球队也常请他去作外援。我一直以为，他会考体校，会成为职业球员。
我托哥哥把那个足球送给了他，并在足球上写上了一行字：永远为你拍手而歌。戈多多。
几伊男收下了我的足球，我整个人也长在了学校的操场上，只要看见足球场上有人活动，我就是第一个到场外加油的女生。无论何时何地，我只为几伊男鼓掌。
我为他精湛的球技所折服，每看到他进一个球我就会热泪盈眶、声音嘶哑地高声呼喊他的名字，足球队的男生们都认识我，他们说，我是几伊男的疯狂粉丝。而几伊男说，我是他的妹妹。
有一天，我看见几伊男和蒋黛子一同说笑着走进了校门。
蒋黛子，是学校所有女生的梦魇，因为她的存在让我们各个都觉得自惭形秽。
我连半秒的思考都没有，直接冲到几伊男和蒋黛子的面前：伊男哥，她是谁呀？
我明知故问，对着蒋黛子发出明显而凛冽的威胁信号。
这时，几伊男拉住了蒋黛子的手，他对我说：多多，这是蒋黛子。
风起的时候我没有丝毫觉察，一股旋风从操场那边裹着沙粒飞快地向校门口移动，几伊男和蒋黛子已经走了，他和她是牵着手离开的。
我的眸忽然被一颗粗粝的沙打中，旋风从我的身旁敏捷而快速地穿过去，僵硬的我身上落满沙尘。
我写了一张纸条给蒋黛子，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初一年级的第一排跑到初三的最后一排教室，我在教室外面喊蒋黛子的名字。
初三三班的学生不认得我，门边、窗口立刻探出了许多人头。
蒋黛子慢吞吞地走出来，她早已看见是我：你找我干什么？
我把那张字条塞到她手心里：上午放学，我到校门外的那个丁字路口的北头等你，我们把话说清楚！
蒋黛子当着我的面把那张字条打开，认真地看了一眼，然后两手轻轻一捻就把那张字条搓碎了。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喂，我在路口等你！我跳着脚在她背后嚷了一句。
这是一条很长但有尽头的路，路的两边没有人烟，学生们很少到这里玩耍。有人说，路尽头的那堵墙后面曾是一处乱坟岗，到了黑夜经常有孤魂野鬼出没。
现在是白天，太阳有气无力，生病了似的，被两道日晕围着，白苍苍的一轮。地理课上老师讲过，这是风晕，预兆着下午会起风。
青天白日的，我不怕鬼魂出来吓人。我背着书包，将背抵在墙上，一条腿绷直，一条腿翘起来跺着墙根。
我给蒋黛子的那张字条上写的是：几伊男是我的，请你离开他！
几伊男和蒋黛子的关系除了学校老师和家长不知道，初三、初二的学生人尽皆知，就连我们初一的学生里也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他们都觉得，他们俩很般配，是郎才女貌的绝佳组合。
我对蒋黛子进行公开挑战，她若不来就是认输，我想，这世上除了我，没人配得上几伊男，蒋黛子也不配！
地理老师说的没错，我在路口站了半个多小时，呼呼的大风就刮了起来。
那风直直地吹过来，到了近前被这堵墙截住，就地返身转了圈，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旋风在我的身前身后旋转。
我的头发被吹乱了，嘴唇被吹干了，喉咙被吹哑了
我倔强地等着蒋黛子赴约，但聪明的她没有来。
我被那场大风吹病了，休学两个月。
4只有一个人的足球赛（几伊男）
坐在大礼堂的座位上，这种带着坡度从前往后的倾斜设计能使后排人的视线丝毫不受前排的阻挡，我能够很清晰地看见讲台上站着的戈多多。
这是全市高中举办的演讲比赛，戈多多代表我们中学参加。
戈多多从小就伶牙俐齿的，学电视剧台词，学绕口令，学快板都是惟妙惟肖，只要她不怯场，这场比赛顺利拿个名次应该没问题。
我现在已经是高三年级，时间很紧张，可听说多多来市里参加演讲比赛，我立刻请了半天假来观看。
多多拿着自己的稿纸，很从容地上了讲台。她将话筒微微动了动，并将手中的演讲稿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我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紧张，她完全脱稿，几千字的演讲稿一字不落并激情似火地从她的嘴里迸出来，礼堂上听讲的人们发出阵阵由衷的掌声。
我第一次发现，多多的身上充满着耀人的光彩，她站在演讲台上就像足球场上的我，身上忽然就生发出无形的磁场，牵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戈多多得了演讲比赛的第一名，她在学校里有了众多的追随者，她的作文也屡屡在全市甚至全省新概念作文赛上取得好成绩。
我有些失落。
尽管面临着高考的压力，我已经很少去踢球，可是偶尔在场上放松，已经看不见那个站在场外的单薄细弱的身影，也听不见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我托着那颗足球，它黑白相间的外表上有一行稚嫩的小字：永远为你拍手而歌，戈多多。她早已经不记得曾写过这句话给我了，而为了怕磨掉上面的字，这颗足球我一次也没有用过。
残酷的高考终于结束，我彻底放松了。
我把书包里所有的书本统统扔到了垃圾站，然后把那颗足球装进书包里，我决定到学校去找戈多多。
我已托戈多多的哥哥告诉她，今天我会在学校的足球场上踢她送我的那个足球，只有我一个人，为她踢球。
学校的操场周围来来回回地走过很多人，路过瞥一眼的，驻足观看的，一个上午都是人来人往。
我熟练地把球带在脚下，变换着不同的姿势。学校足球队的队员大多数都认识我，他们知道今天这个场是我的，所以没有人来参与。
我带着球，满场的跑，足球牢牢地黏在我的脚上，我却不知道球踢进哪道门里才算是赢。
汗水如雨似的噼啪落下，咸咸的珠儿翻过眼皮钻进眼底，有一丝微微的磨砂似的痛感。当我精疲力竭地倒在一道球门外，上午的下课铃已经响过了很久，场外依然空无一人。
胳膊无力地松开，足球缓缓地滚向一旁，我知道，此后再不会有人碰它。
这颗寂寞的足球。
5那天你有没有等我（蒋黛子）
几伊男喜欢我，我从初一就知道了。
他喜欢了我六年，从初中到高中，看着他逐渐从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变成一个优秀的青年，我最终接受了他，在高二第一学期开始的时候，我点头，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戈多多到教室外面挑衅的时候，我和几伊男刚开始交往不久，我无需理会那个小丫头的幼稚做法。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永远没有谁是谁的；就像父亲和母亲一样，他们山盟海誓的开始，最后却两败俱伤地结束。
我对几伊男说起那件七号球衣，不过是顺嘴提提，没想到却让他热衷上了足球。他约我去观球那天，我是有时间的，可我没兴趣在光秃秃的操场上晒着毒辣的太阳，喝着空气中灰黄的浮土去看一场中学生的球赛。
我对几伊男说，那天我有些头痛，所以才没有到学校来。几伊男很相信，他特地从家里带了头痛片给我，说我再犯头痛的时候就吃这种药，很管用。
几伊男是那种潜力巨大的男生，不但体质好，而且十分聪明。我们学校组织过一次奥数比赛，他很轻松地拿了第一名。后来，班主任提议他报名参加奥数大赛，如果取得了好成绩可以在高考中加分，甚至可以保送上大学。但，几伊男却摇头，他说，他想凭自己的实力参加高考，不想加分也不想被保送。
我得承认，几伊男越来越自负，如果是我，绝不会放弃保送的机会。为了这个，我曾经和他吵了好几天，我骂他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他急了，很长时间不和我说话。
我们的关系在高三的第二个学期急转直下，我听说他请假去参加戈多多的演讲比赛，我觉得，几伊男对戈多多也许并不像我认为的仅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
几伊男如愿考上了复旦大学的数学系，我落榜了，因为不想复读，妈妈为我花钱上了北京的一所民办高校。
在开学之前，我希望能把几伊男和戈多多的事情搞清楚。
这次，我约了戈多多。
我记得，她曾说在学校外面那条丁字路口等我，于是，我也把地点约在了那个路口。
学校外面那条青葱路我从未走过，路两旁长满三尺高的蒿草，草叶发黄，偶尔有几只蚂蚱飞起又落下。
我对戈多多说，我想问你些事，是关于几伊男的，希望你能来找我，我在校外的那个路口等你。
我说完这句话上课铃就响了，戈多多转身急匆匆地从校门外往回跑，她跑出几十米后忽然扭回头对我说了句话，我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我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那条路的中间，没有继续向前。
远处路的尽头有一堵矮墙，我站在这里看不见墙壁是用什么砌成的，因为穿着七寸的坡跟凉鞋，我不想走的太远。
我想知道，几年前，戈多多有没有一直在路的尽头等我，然后愤懑地一个人离开。而今，我始终站在路的中间等着她，而她也始终没有出现，我只能向后退回。
没有愤懑，我只是遗憾，不能从戈多多的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几伊男的话。
其实，我并不确定戈多多会理会已经从这所学校毕业离开的蒋黛子，我只是觉得，当初她可能在这条路的尽头等过我，所以，今天我来等她！
6乞者无歌（蒋黛子）
那天的天气预报说有零星小雪，天空像被灌满了铅灰的一顶巨大穹盖，沉重而压抑。
我给几伊男写的信他应该在一个星期前就收到了，我决定亲自去找他。
他，已经是复旦大学数学系的尖子生，大一开始就几次参加了学校的科技课题项目，而我在一所默默无闻的民办高校里学习美术专业，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我之所以会写那封信给他，是因为——我需要他为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画上终结的句点。
我坐着高铁去了上海，高铁的速度果然快的出奇，走出上海车站的时候，望着茫茫的人流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惧怕人多，也不惧怕孤独，但我惧怕那种当众孤独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我的学生生涯，我不知道是我的原因，还是他们的原因。就像当初，若不是几伊男热烈而坦诚的目光每每追随着我，若不是我从他的眼内看到了热切的交流欲望，若不是我在新的班集体中被深入骨髓的孤独所淹没，我绝不会主动和几伊男说话，那句拙劣的明显是搭讪的话语是多么的虚弱无力。
我找到了一间中档的宾馆，坐在大厅里看着外面的人流。有服务生礼貌地过来问候，问我是否要点饮料，我摇了摇头。
天空更加灰沉，零星的雪花若有若无地飘了下来，我给几伊男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在上海车站的这家宾馆等他。
随后，我关了机。
我坐在那间宾馆的大堂内，从中午坐到了傍晚，又从傍晚坐到了半夜。
几伊男没有来。
宾馆的前台小姐来催了我两次，我说我在等人，她们虽然有些不满，却也还忍耐着没有开口赶我走。
这一夜，我没有睡，我喝了三杯咖啡，盯着灯火璀璨的夜上海，这里是属于几伊男的，不是属于我的。
我想，几伊男大概连亲自为我画句点都不愿。
我没有出火车站，第二天早上七点我直接买票往回返。
登上火车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立刻有一条未读短信进来：我在校还有事，你自己打车过来吧！
是几伊男的短信。
我苦笑起来，我的小手腕也是多余的，我以为他看见短信后必然会打电话，而他一旦打不通电话，定会焦急定会担心定会亲自赶到车站。
我失算了，他连一个电话都未曾打，我在他的人生中或许早已沦落成乞者，只可惜，我还在后知后觉地求证这一点。
我忽然想起了戈多多，其实，她比我幸运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