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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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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林被放倒在床,双眼虽然半睁着,可人却没什么反应跟个提线木偶一样,只是看着比木偶鲜活些,尤其双颊酡红。

    大概是嫌放倒他的人不够温柔,躺下之后带着鼻音不满的嗯哼一声,哼完脸颊又红了些,没了刚刚要挟宁非的威风样子。

    床尾站着的人正看着他起反应,然后嗤笑一声,回头对靠着电视双手抱臂的宁非说,“没想到新出的药这么厉害。”

    宁非沉默不语,只是那么站着,头也没抬不知道在想什么。刚刚嗤笑一声的人走到他面前来,叉腰看他,“还以为水鑫金盆洗手之后,你也不会再来找我。怎么?是这个月快还债没钱了,所以想着重操旧业?”

    “头儿,带相机了没有?”

    “相机?”被叫头儿的人不解看了宁非一眼,只两秒似乎懂了宁非的意图,回头看一眼床上扭动的人,“你……你从前不是不屑这种肮脏手段的吗?”

    “少废话,相机带了没?”

    “带了。”

    宁非看着送到自己跟前的相机没伸手。

    “唉。”相机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你到底要不要啊?”宁非抬头,面前人带着看好戏的神态。再看一眼床上的人,环在一起的手臂收紧了些,迟迟没有伸手接相机。

    自己这样和欺负林趯的冯林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肮脏下流。

    可你不是早就放弃了吗?放弃了加油。那是因为太累了。认真生活,追逐光明实在是太累了。只不过想稍作喘息闭一下眼,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早走不出暗巷。原来早就不干净了。

    “唉,不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他醒来会不会报警?”

    宁非摇摇头,“不会。他不敢报警的。”

    毕竟冯林自己也是用这样的手段坑害过其他女人,又怎么敢醒来报警,和被他坑害过的人一样,醒来也自怨自艾一翻,然后沉默咽下苦果。

    “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相机又往宁非面前递了递。这次宁非伸手接住了,开机,调焦,镜头咔擦一声响,清楚拍下床上燥如猫的人。

    快门响起的同时,房门也同时被打开。递给他相机的人转身热情招呼,“来了,人我都准备好了。”

    宁非收起了相机,听到踩着地毯过来重重叠叠的脚步声拧紧了眉毛,唰的扭头两步过去揪紧头儿的衣领,“怎么来了两个人?”

    揪在手里的人对他轻轻一笑,拍拍他的手背,“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吗?怎么行事难道你不懂?”戏谑的眼光扫向他手里抓着的相机,“不应该吧,这里面污脏的条条道道你应该心里门儿清。毕竟拉皮条的生意在手里做了好多年了。”

    像是被抓住软肋,无法为自己申辩,宁非无力松开了手。鼓囊的牛皮信封被丢在他的脚下,“知道你快到期还债了,不接这种两人单子我也给不了你这么多。行了,客人到场,让他们尽兴,我们识相点退了吧。”

    刘海垂下遮住了眼,没人在意他眼里到底泛着什么样的波澜,这波澜都因脚底下的钱而翻起。

    这该死的钱。因为钱,他被妈妈带走,因为钱他被妈妈抛下,因为钱他断送了梦想。这该死的钱!

    然而就算钱再该死,又有谁真的恨钱呢?

    宁非缓缓蹲下了身,捡起了信封。“咚”的一声,是床上的人翻倒在地。宁非闻声回了头,岔开的刘海露出了眼睛,慌乱的眼神对上那双迷离失焦的眼,好像在看他,明明无神的眼,却把宁非盯的满身疮痍。

    刚刚进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把人搬上了床。冯林被夹在中间呆呆的,眼睛仍只盯着宁非。无力歪向一边的头反而拉长了另一边的颈线,宁非看到托着他腋下的人从后面狠狠咬上了那一截脖子,冯林的喘息变得沉重,身前的人也不甘示弱,劈开他的双腿,宁非听到皮带被扯开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冯林无神的眼里已然有了泪,只是无声。

    宁非回头不敢再看,起身出了房关上房门的瞬间,听到冯林难受的一声,大概因为是下了药,叫出口的这一声听起来又尖又细,早没了男儿气概。

    房门被关上,冯林绝望闭上了眼,身体无力连后槽牙都咬不紧。背后人圈着他,身前人抓着他,他被强迫睁开了眼,还要听着调笑,“来啊,睁开眼,哥哥们会好好疼你的。”

    身上身下的人听到冯林嘴里的咿咿呀呀,以为他渐入佳境,于是更加卖力。其实不知,他只是无力咬紧牙,恨恨叫出那两人的名字,只能这样哼哼唧唧。

    以他现在的恨意,原有的力气,他大概会咬碎了牙的去喊他们的名字,“宁非!林趯!”

    宁非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酒店的,只浑浑噩噩在街道上走,有人撞痛了他的肩,他没去计较,可别人不放过他,倒打一耙的回头过来揪住他,要和他理论。周围变的吵闹起来,他被推搡了一把,手里的信封落了地,黄色的牛皮纸间翻出了显眼的红,周围人倒吸一口气。要和他理论的人突然变本加厉,咋咋呼呼讨要赔偿。

    宁非烦了,没刻意盯着谁,只是眉头稍微皱起,耳边清静了,大家噤了声。太明显了,这人的戾气太明显了,谁都不敢招惹,怕被拖下地狱。

    “你撞了我,怎么都得赔我点吧。”声音怯怯,又因在大庭广众突然来了胆,越发的高调,“没错!你得赔我!”目睹了那袋子里一沓钱,怎肯轻易放过。

    就算怕下地狱,也要金银满身,贪婪总是无穷尽。这无赖像谁?像他妈。自己的肮脏像谁?像他妈。嘴角翘起轻蔑一笑,再垂下,只余无可奈何。

    宁非倦了,展开了眉头,不予理睬,身后有不轻易放过他的脚步声,看热闹的人颇有兴味不肯轻易放过。总归是钱惹的祸,拖得他步履艰难。

    街旁有人在乞讨,瞎着眼,残了腿,拖着音箱唱悲凉的歌,一曲唱罢,用葬歌的腔调乞求着,“好心人啊,可怜可怜吧。”

    宁非过去了,一声不吭将手里的信封丢进没几个硬币的破铁筒,“咚”的一声发出沉闷的响。那瞎子冲他鞠躬,“好心人,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哼,好心人?”宁非自嘲一声笑,转身不再理会身旁或大胆或窃窃的声响,继续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的走。

    不知走了多时,回神的时候已经在一处窄巷,无意识的想要躲开喧哗,只是等静了又觉得空。哪里空?宁非垂头伸手捂上了心口,哪里都空。

    穿堂风吹过,是这城市的叹息,在这窄巷里听起来尤其的凄凉,帮躲在这座城市暗巷里所有的过街老鼠叹出生活里的悲。

    “宁非。”

    宁非回了头,仓皇的睁大了眼,他听到了林趯的声音,往巷口方向匆忙走了两步才突然回神那里没人,过长的刘海又盖住了眼,又一阵风吹过,这次风声大了些,穿过窄巷有了呜咽的声响。

    “宁非,你要加油!”

    林趯,我再也加不了油了。

    “宁非,你好厉害啊。”

    林趯,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只是个狡诈小人。

    “宁非,我知道你其实很温柔。”

    林趯……林趯……

    没有下雨,地面却滴上了水,就落在宁非的脚尖前,宁非伸手捂住了脸,贴墙蹲了下去,指缝间突然挂下了水帘,“林趯,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个坏人,肮脏卑鄙到了极点。我没脸见你了。”

    林趯的鼻子有点痒,一个喷嚏就快出来被他硬生生给忍下去了。因为他在偷窥,不能让一个喷嚏把自己给暴露了。他用食指擦了擦鼻子,躲在吧台后面,手抠着边沿,露出一双眼,小心盯着坐在玻璃窗边的那一对人,“哼,早知道你对象伤害过宁非,我就不对你那么客气了。”

    林趯隔空用食指戳着在玻璃窗边坐着的庄严。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私心想看清庄严对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听说宁非的前男友叫林跃,和自己的名字是同音。林趯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着,“所以宁非对我时好时坏的,就因为这个名字吗?”

    还以为是念情分呢,念着小时候相识一场的情分。

    林趯的肩膀塌了下来,嘴巴又要撅,“还以为只是对我好呢。原来是睹’名’思人。”

    睹他的名字,思庄严对面的人。

    林趯心里有些不自在,为什么不自在?说不出。他想自己一定是为宁非不愤的。

    “林跃!你听我说。”

    躲在吧台后面的林趯差点条件反射跳出来答应了,刚一昂头就看见起身去拉人的庄严。心虚的立马缩了头。

    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又吵起来了呢?不过这样林趯倒是看清了那个林跃的脸。

    “嗯——”林趯捏着下巴眯眼仔细看了他的五官,最后撅着嘴给了个客观的评价,“反正是没水鑫好看。”

    “你是谁?怎么猫在吧台后面?快出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光顾着躲庄严他们了,没在意走过来的大堂经理,被抓个正着不说,大厅里的老老少少都往这边看。林趯缩着脖子想往下沉,大堂经理不同意。伸手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人给提了起来。

    这倒好直接和越过大堂准备走人的林跃和庄严打了个照面。

    “林趯?”庄严看着被大堂经理提在手里的林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只是这一叫引来两方的目光。

    林趯觉得眼下情况有些丢脸,丢脸的时候怎么办?捂住脸就没脸丢了。林趯伸手捂住了脸,扭头对准大堂经理就是一顶,大堂经理松了手,他捂着脸就想往外跑。

    “你是叫我?”

    庄严摇了头,指着捂脸从吧台跑出来的林趯,等他经过一把拉住,指着林趯对林跃说,“我是叫他。”

    “他和我同名?”

    “同音不同字。他是走之底带个翟的趯。”

    林跃走上前对着庄严拉住的林趯说,“你是林趯?”

    林趯捂着脸别过头,“不是,我不是。”

    庄严奇怪看手里人一眼,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不是了。林跃冲他挥手,让他松开了人,“既然这么巧,我们谈谈吧。”

    林趯撇开了手,“没什么好谈的。”说着就要往外走。

    “谈谈宁非。”

    林趯脚下打了个转儿,一声都没言语的自动坐到了庄严他们原来的位置,“谈吧。”

    林跃和庄严互看一眼,一齐走到林趯对面坐下。林趯看他们挺有默契的样子又替宁非不甘,指着庄严,“所以你是和他出的轨?”说完翻着眼珠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看着庄严,“不对啊。你说你俩青梅竹马,早互相确认了心意了,那为什么他要出来招惹宁非?”

    对面的林跃垂了眸,“是我想的主意。当年他为了表明决心,二话不说就和家里出柜,闹的沸沸扬扬直接被送出了国。我们在一起,我爸妈肯定会他有意见,觉得是他带坏了我。我不想两家人有隔阂,也不想他再一次成为风暴中心,所以想了个馊主意。”

    “馊主意?什么馊主意?”

    对面的林跃没有吭声,林趯把目光转向了庄严。庄严轻轻叹气,只说四个字,“田忌赛马。”

    “田忌赛马?”林趯歪着头,突然醒悟过来,“你们利用宁非!”

    庄严和林跃齐齐低下了头,庄严伸过手覆上了林跃的手代他讲出了实情,“当初他说让我等等,他会解决好一切的。结果我等来的是他失心疯一样追求别人的消息。我找他对质,他说只有这样,只有自己疯癫了着魔的去喜欢一个没法依靠的人,到时候我再出现挽留他,他爸妈就会退而求其次的接受了他喜欢男人的事实,与其找一个名声臭的,不如和知根知底的人在一起。”

    “你们怎么能这样!”林趯激动的站起了身,他没有教训人的经验只是生气看着面前的两人,气的声音发抖,“怎么自私的为了你们的相守去拉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垫背?”

    林跃慌忙抬头想要解释,“我一开始也没想这样。是宁非先靠近我的,要不是他说我……”

    “我不管!我不听!你们没良心!”林趯捂住了耳朵,跑了出去。

    “林趯!”庄严起身冲着林趯的背影喊,然而林趯一刻也没有停留,霎时没了影儿。庄严无力的坐下,“他说我们没良心。”

    “要真没良心就好了。我们之间也不会存了个疙瘩。”

    “你真的对宁非没有动心?他当时说对你负责的时候,我分明在你眼里看到了动摇。”

    使了手段好不容易在父母面前名正言顺起来,可两个人的感情只要扯上第三者怎么可能让人不在乎。一开始还理直气壮的告诉庄严,没有,他没有对宁非动心,可到后来,情况不停的反复。林跃的真诚也变成了不耐烦,不耐烦庄严总是质疑,渐渐的口角增多,彼此都感到疲惫,得来不易的感情眼看就要散了。

    林跃叹口气,往林趯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当时没有动摇。只是对立下承诺的宁非感到可惜。”

    “可惜?你可惜他什么?是对他心软?还是因为选择了我而后悔?”

    林跃摇着头,心里想着又来了。他已无力辩解,也无法去怪罪庄严,只怪自己当初想了这样的荒唐办法。林跃又看一眼林趯离开的方向,心想或许他能帮忙解决,解开庄严的心病。

    林趯从餐厅出来气愤的对着地面一踢脚,“真是过分,怎么能拿宁非来当挡箭牌。”回头看一眼自己刚刚跑出来的那家餐厅,“哼,还田忌赛马。宁非不知道比你们好多少倍!”

    明明在他心里很厉害,他崇拜又憧憬的宁非,却被人随意对待了。明明该被鲜花掌声围绕着的宁非,却因为这样口碑滑坡,成了别人嘴里嬉笑谈论污糟不堪的人。

    “不该是这样的!宁非不该这样被随意对待!他干嘛不为自己辩解!”林趯急得在原地跳脚。掏出手机就想打给宁非,手在拨号键上停了停,着急上火的林趯突然又丧了气,“他应该也很难过,不辩解是还为那个林跃着想吗?所以什么坏名他都承担下来了?”

    林趯瘪了嘴,喃喃说着,“宁非他可真好。”

    他对那个林跃可真好。

    “还是不要打过去,重提他的伤心事了吧。”

    林趯想自己也该体贴的装无事发生,结了痂的伤疤再揭开一次太不地道了。理应这样,可是林趯心里却堵的慌,感觉只有这一通电话拨出去了,他心里才顺畅。

    林趯抓紧了手机,口水咽了几次,嘴唇抿的太多有些开裂了。最后紧闭了眼再睁眼,下定决心拨出了电话。

    电话响没两声就通了,却无人说话。

    林趯咽了咽口水对着电话说,“是我。”

    还是没人说话。林趯怀疑电话打错了,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电话没打错显示通话中。为什么不说话?林趯有些纳闷,小心的问出口,“宁非,你还好吗?”

    这次终于有了声音,“我不好。林趯,我不好。”

    宁非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林趯拔腿去赶电梯,已经忘了自己还在上班,他还没回去和师傅说客户定下的样式,忘了今天可以学新手艺,这些他都忘的一干二净,脑里都是宁非的那句,我不好。

    电梯显示停在底楼,林趯摁了两下摁键之后放弃搭乘,转而跑向了安全通道,他举着手机问,“宁非,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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