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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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  一

    她是冗年,很多人都说这个姓很少。

    冗年也很少听过这样的姓。

    十四岁,她固执的从学校回来,照顾顾木春。停学的那一天,冗年的眼泪一直流,抹了又抹,像是断开的闸。

    郭木春的肝脏有问题,每天要喝着大碗的药,那种药腥味开始钻进血管里,浑身散发的都是,冗年在熬药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恶心的冲动,那些药并没有让郭木春的病好转,反而因为长期服用脸色变的越来越差,失去光亮的颜色,剩下的像是被太阳炸干了水份,留一层黑色的硬壳。

    夏季,阳光过了份的灼热,冗年额前的头发湿透,厚厚的刘海变成了一根一根,她跪在地板上,用清水不断的洗着地板,郭木春半躺在沙发上木纳的抽烟,烟灰落在洗干净还没来得及干透的地板上,然后晕染开,冗年看了看,然后将手中的帕子用力的扔进桶里,桶里的水溅起了一朵朵花,带着声音的绽放。冗年站起身,语气有些焦燥的说:“连路都已经不能走了,你还要抽烟?”

    然后郭木春就将手中的烟朝冗年扔过来,落在冗年的脚背上,冗年只觉得一瞬间脚背传来刺痛,但仍站在那里听她说了一句:“我求你在熬药的时候,在碗里放一把砒霜。我解脱了,你也就解脱了。”

    那段时间郭木春的脾气异常火爆燥,身体也下降的厉害,冗年每每看到她吃力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是一整天,就觉得鼻子酸楚的厉害。

    冗年听到身体某个器官在噼里啪啦的破碎着,像是春节放鞭炮的声音,刺耳的爆炸着。阳光从窗户伸进来,将一半的屋子照的红通通的,冗年站在光线下垂着头,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犀利而有些愧疚时,却又听到顾木春说:“你不要总是那副谁欠你的表情,我看到了烦。”

    冗年看了看郭木春,忍住眼泪,然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十块的钱就出了门。

    郭木春在那时候,像瘫痪般,动也不动。

    世界顷刻间静的可怕,外面喧闹的街市,哄亮的电视声,以及周围那个女人平日的没完没了的唠叨声,全都像洪水般迅速的退在听觉以外,除了墙上那块挂钟在嘀嗒嘀嗒的跑着,还带着回声般空荡的响着。

    冗年故意把门关的很响,来不及擦眼角留下的泪渍,便匆匆走进停车棚推出自行车,然后骑着自行车冲出小区,暗淡的光线开始从树枝缝里洒在地上,斑驳迹迹,看到从手臂上匆匆闪过的黑色树影子像一条条温婉的蛇滑进皮肤里,心里带着暗痒的感觉,不由的打了一个战栗。

    停在红灯路口的时候,抬起头,那一刻阳光突然变的刺眼起来。

    五颜六色的光圈从阳光中间划到眼前的手指背上,像是过道般狭长神秘,在半空中划开一道漂亮的口子,冗年想,也许这条光线里,住着无数个灵魂,扇动着两只透明的翅膀,然后密密码码的落在自己的面前,要带着自己去往未知的世界。

    真的好想离开这样的地方。

    二

    冗年穿过几条花花绿绿,人潮拥挤的街道,然后拐进一条冷清阴森的巷子,最后将车停在一家药店门口。

    那是一条比通往学校还要熟悉的路,冗年闭着眼睛都会从家里走到那里。

    回来的时候,在家楼下碰见正在停放车子的顾晨,然后沉默的将车子停在后边一排里,顾晨穿着学校发的校衣,总是那么干净好看,西落的阳光泛出金黄的光芒,将少年的轮廓照的很柔和。已经很久没见过顾晨了,他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还要高那么一点,要将头稍微抬高一点才能看到他整张清秀的脸,冗年站在顾晨的身后,看他将车上的背包取出来挎在身上,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和顾晨一起去学校,那时候,每天和顾晨一起吃饭,会用碗里的肉换他碗里的青菜,他还会揉自己脑袋,像是哥哥对妹妹那般溺爱。现在想起来,有很多场景都开始模糊,像是经过了很漫长的时光,已经将记忆消抹的只剩下浅浅一点的轮廓来,但还是会记得一些。

    在冗年开始停学的那段日子里,顾晨会经常来家里,试图说服郭木春,让自己去读书,有那么一天,郭木春披散发的骂着顾晨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后来渐渐的,顾晨就像一张没有贴膜的相片,在空气里失去了颜色,彼此之间拉开了距离。

    “咦,是冗年啊。”

    顾晨转身看到冗年便取下耳机对她灿烂的笑着,看到冗年手上提着一大袋药,便又问:“是给你妈妈的药么?”

    “嗯。”冗年淡淡的应着,然后和顾晨一起上楼,鞋子在干涸的楼梯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姨的病有好转么?”

    “没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顾晨像是记起了什么,从背包里掏出几袋放学时女生们送的芝士糖转身递给冗年,冗年看了看没接,说:“我不要。”

    顾晨往冗年的手里塞着说:“拿着吧,你以前很爱吃的。”

    冗年捏着糖,突然间就觉得鼻子酸楚,以前,现在。像是经过一场洪水的冲涮,被冲的物事人非。好像过了很久,久到一想起以前,就害怕的要哭。

    然后电话就响起,顾晨接通电话后,脸色一直不好看,然后也没对冗年道别就先行离开。

    叶秀兰坐在沙发上喝着清肠茶,看到顾晨从门外黑着脸走进来便把茶杯放在面前的玻璃桌上说:“你要我说几次你才听的进去,叫你别和冗年那丫头靠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顾晨开口想说什么,后来又忍住,走进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叶秀兰干脆走到顾晨的门口说:“那一家子都晦气,以后见到她们要绕开。”

    “妈。”顾晨提高比叶秀兰还要高几倍的分贝吼了一句:“你有没有心呐,她们哪里伤害了你,你为什么总是对人家有偏见?”顾晨紧紧捏着的拳头又放松开来,看到满脸惊讶到快要闪出泪花的妈,又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你就少说两句好么?”

    “自己养的儿子居然敢这么大声的对我说话,这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叶秀兰转身往沙发走去,然后捂着脸哭了起来,顾晨在房间里很头疼的衬着脑袋,女人,果然都是麻烦的动物。

    三

    冗年回到家的时候,郭木春还躺在沙发上,红肿着双眼,满地的烟头,然后冗年把顾晨给的糖放在郭木春的旁边说:“这是顾晨给的。”

    然后就看到郭木春一把将糖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冗年装作没看见,将药拿进厨房,最后拿着扫把将烟头扫起来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后又开始拖洗地板,郭木春始终都没说一句话,就那么盯着冗年的身影发呆。

    七点,冗年倒掉药罐子的陈药,换上下午拿的新药,满厨房都是浓烈的药味,药煎到一半,就听到郭木春在厕所吐的翻天覆地。

    冗年跑过去看,郭木春就按下冲水阀,一切都干净了,只剩下水在哗啦啦的响着,和满空气的胃酸味。

    冗年说,她最近不爱吃饭,站一会儿就必须得躺着,还老是呕吐。

    年老的医生看着很久很久以前给郭木春开的药方,郭木春近两个月都不愿出门,冗年只好照着她每天的状况说给老医生听。

    老医生说:再拿几副药回去吧,吃完就别再来了。

    后来冗年就一路哭着回来。

    冗年回到厨房抹着眼泪。她记得郭木春以前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她每天都会有笑容,每天都会化精致的妆,穿好看的衣服。到现在冗年都还记得,郭木春参加了一次家长会。后来就有很多同学围着她转,说她的妈妈美的像明星,都说有那么美的妈妈,肯定很幸福。那时候冗年极其的自豪。

    而在后来的某一天放学回家,发现家里的门没有关上,冗年正准备推门而进的时候就看到发了疯般的郭木春在客厅里摔东西,眼泪大把大把的落在衣衫上。那时候,冗年只敢悄悄的站在门外,她从来没看过如此的郭木春。

    最后是郭木春,极其平静的在饭桌上对冗年说:“我得了肝癌,活不了多久。”

    冗年盯着碗里的米饭说:“你骗人的吧?”

    “是不是要等我死了,你才相信?”

    之后冗年一句话也没说极其平静的吃完碗里的饭后,就回到房间没再出来,后来,郭木春一直站在冗年的门外听她在房间里哭了一整晚。

    那晚之后,冗年就再也没去过学校,她早早的起床给郭木春做饭,然后坐在饭桌上等她起床。一切,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化了。

    郭木春的生命就像被沷了墨的名画,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被人蹂躏一番后,再扔进了垃圾桶,任其灭亡,那些光鲜亮丽的美好,变成了尘埃消失在这世间。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郭木春的脾气变的不好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冗年,却要为自己承受如此沉重的包袱,每每想起就觉得,自己是罪人。

    晚上刮着很大的风,阳台上的衣服有很多掉下去,冗年下楼将衣服捡回家,然后将几盆开着娇艳艳的花从阳台上搬下来,最后将阳台外的所有东西都收进屋子里后,就开始冒着大颗颗的雨点,如豆子散在地上,开出朵朵花儿来。

    天气预报说会连续几天的暴雨,运气不好的区域,还会碰到七到八级的台风。

    所有的门窗全都紧闭,电视台因为没有信号全都闪着白线,冗年坐在床上一整晚都听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声。远方有雷声,扯着白晃晃的闪电,这种天气,冗年是最怕的,她害怕打雷。

    半夜,街上有一群淋着雨狂欢的孩子,他们拿着酒瓶碰撞着周围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冗年跑到窗子旁掀开窗帘看了会儿,都是一群穿着高校制服的学生,肩上还搭着黑色的背包,浑身被雨淋透了却不慌不忙,轰隆隆的雷声让冗年觉得,他们的处境特别危险。

    然后就听到周围楼层有人推开窗户大喊:“半夜不回家在外面搞死啊?”

    “你他妈的闭嘴,不然我们上来搞死你。”

    声音还是发育期间的扁平音,因为太过用力的嘶吼,有些破音,他们吼完就咯咯的欢笑起来。

    然后听到楼上的人说了一句“再不走,老子叫警察抓你们。”后,各自凌乱的奔跑起来,脚步声消失之后,除了雷雨声,便就寂静无声。

    四

    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下雨,被黑夜笼罩着,像是死亡时的迅号般,空寂诡异,空气中是雨水的味道,夹杂着那种淡凉的温度。

    郭木春没来得及穿上鞋子便往厕所奔去,然后又开始哇啦啦的吐着,她只感觉五脏六腑像是被分解成无数的肉沫,然后顺着呕吐的力量滑出了身体,那是一种死亡的前兆,虽然近几个月一直被这样的前兆围绕着,但她知,终有一天会结束,会突然安静的结束。郭木春紧紧的扶着马桶的边沿,无力的蹲着身子,眼泪顺着眼眶一滴一滴的落进马桶里。

    总有一些人是放不下的。

    冗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却始终没有打开门出去看看郭木春,她害怕见到那样的场景,狼狈又心酸的场景,郭木春不是个坚强的女人,却能在爸爸离开七八年独自活着,那要经受很多很多年时光的催残以及还要带着自己这样的累赘,想起当年郭木春在和爸爸离婚后的那天晚上,大哭了一场,冗年就知道这个女人害怕孤独,又有多久,两个人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疏淡?忘了。

    冗年突然就想起了爸爸,那个离开几年的男人,有没有偶尔想起过被法律消掉关系的两个人?

    冗年还记得在学校第一次打架,是因为李笑当着全班的同学大声的骂她是个没有爸爸的杂种。那天冗年将所有的愤怒转到手上,抓着她的头发,一直往墙上碰,李笑被吓的一直尖叫,头在墙上碰的很响声,后来放下手的时候,很明显的看到墙上几捋头发,以及破了小块皮泛着血的额头,那时候,全班一片骚动,冗年看到捂着额头边掉眼泪边指着自己的李笑说:“你他妈等着。”

    冗年想,要是再狠一点就好了,狠到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就好了。

    后来放学的时候,李笑就带着一群差不多点大的孩子,围着回家的冗年,冗年看着那额头上贴了块白色纱布的李笑说:“你要干什么?”

    李笑下手很狠,那群人就像围着偷了钱的乞丐般,拳打脚踢如雨点落在冗年的身上,耳边还响起李笑嘲笑的声音:“下午你在教室打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嘛,现在怎么就像条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动不了了?”冗年紧紧捏着拳头,还来不及做任何反抗,世界就一下子安静下来,那群人离去的脚步声,血腥味将冗年拉回现状。冗年躺在地上喘气,来不及去打理从鼻子里冒出的鼻血,鼻血滑进脖子里,凉嗖嗖的。耳朵里面嗡嗡的响着,冗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从来没有。

    光线一点点暗下去,华灯初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那年,同样是夏季的风,在那时吹起来凉的刺骨,冗年从药店买来的酒精正在一点点的擦在伤口上,每用洒精刺激一下,就是被锥子锥般的疼,疼的再也没有力气去幻想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一些不着边际的明媚。

    那也是冗年第一次被人打,还能如此的维护爸爸,便是那年幼之时。

    冗年现在想起当初拼了命的为了维护那个已经无关紧要的人就觉得心里酸酸的,仔细想想,不管时间过去多长,不管那个人离开多久,终究还是值得,哪怕没有任何联系,总还是值得。

    五

    郭木春睡了很久,起床的时候冗年已经开始做午饭。

    匆匆瞥了一眼正在洗脸的郭木春,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睛周围是浓浓的黑眼圈,眼睛又肿又红。然后冗年回过头盯着锅里的菜发呆。

    “菜都焦了,你还愣着干嘛?”

    郭木春站在厨房门口,披头散发的盯着冗年速度关上煤气,然后将菜装进盘子里。

    那顿饭郭木春只吃了一口,肝脏传来剧烈的疼痛,压迫的她无法呼吸,嘴唇泛着白色,冗年吓的跑过去扶住她躺在沙发上说:“我打120。”

    “你以为家里很有钱是吧,我就这贱命,死了也是活该。”郭木春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力气,甚至不能说的很连贯。

    “那你再喝一次药。”然后冗年就往厨房跑去。

    郭木春躺在沙发上,苦味一直顺着喉咙爬往胃里,胃里像藏着一把尖刀,开始转了起来,削掉了胃里的所有成份,那种感觉,如撕裂般,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疼痛并未因为喝下的药有所好转,郭木春虚脱的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紧紧的咬着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冗年就去房间拿了一张薄被盖在她的身上,郭木春的身体有着被病痛折磨出的褶子,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

    冗年觉得,时光是残忍的,却终究狠不过命运的变数,郭木春不管怎样嘴硬,她的痛苦,冗年看的一清二楚。

    广场上有一个很大的基督教堂,冗年从来都不去那里,她从来就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神,能让一个人永生。但是那天下午,却还是莫名其妙的去了。里面信教的人很多很多,金黄色的耶稣雕像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一进去便就能看到,亮堂堂的。很多人跪在教堂的中心,双眼紧闭,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气氛,冗年总感觉里面的氛围带着某种神秘的压迫感。

    她一直站在教堂中心的门外,后来穿着宽大黑色袍子的牧师抱着一本圣经书走过来,叫她进去为想要的人祈祷。

    冗年说:“要收钱么?”

    牧师说:“不收钱的,祈祷本来就是纯洁的,何必要用金钱去玷污它。”

    冗年又问他:“死亡是什么?”

    牧师突然很深沉的说:“死亡,不叫死亡,叫重生。”

    然后冗年就进去了,跪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背后是西下阳光暖烘烘的温度。

    教堂的钟声响了七下,一群鸽子扇动着翅膀,扑啦啦的响着,朝另一半天空飞去,声音响彻了整个广场,冗年走在广场上,感觉很是苍凉,假如郭木春在某一天就倒下了,要该怎么去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冗年知道,祈祷无非是在自欺欺人,只为骗取那一点点的心安。因为现实,总是那么残忍的。

    冗年十五岁的生日快要来了,算了算日子,还有九天。

    郭木春穿着白色的长裙子,躺在阳台外面的软椅上晒太阳,慢悠悠的闭着眼晴,冗年就坐在旁边和她一起,打开音乐机,听着安静低沉的曲子,那时候的郭木春,很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其实这样的时光很惬意,但是看到日渐老沉的郭木春,冗年就再也觉得美好不起来了,她是真的怕她就突然的没了。

    冗年伸出手摸着她的手,郭木春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转头看了看冗年说:“你的手很凉啊。”

    六

    郭木春最近喜欢坐在阳台边抬着头,阳光刺眼的天空里,她就一直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光线涌进眼睛里,是两行揪心的泪水。有人说:人在死前的时候,会害怕,会寂寞,会忍不住一直抬头看着天空,看着那个最后的归宿地。

    冗年手中的碗掉在地上,破碎成几片,然后慌慌张张的蹲下身子去拾起那些碎片,却不小心划了一道伤口,有鲜血溢出来,冗年放进嘴里吸吮着,血腥味滑进肚子里,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感觉心脏里积满了时光给的尘埃,堵在那,形成久久无法挥去的窒息。

    郭木春从下午就一直躺在房间里,也不让冗年去叫她,也不出来吃饭,冗年就一直在她门外徘徊着,生怕有任何风吹草动,但是里面一直很安静。

    冗年时常不能好好睡眠,很多时候,要到天微亮,才能合上眼。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世界一片杂乱,看不到郭木春,看不到自己的脸,看不到所有的人们,看不到拥挤的车辆,看不到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能看到的只是无边无际,白茫茫的雪,一片两片三片的旋转着,堆积在冗年的梦里,苍白了一片,还有无数种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嘲杂。那是个很冗长,很凌乱的梦,带着不详的征兆,冗年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如果梦到白色的东西,身边就会有人死去。然后,冗年想到了郭木春。

    昨晚,半夜之后,郭木春的房间一整晚都开着灯,冗年一直看着从门口扑进来的那微弱光线发呆。很早的时候,冗年就起床给郭木春熬药,药只能熬这一次就必须得换掉,冗年盯着锅里沸腾的药,眼睛被湿热的蒸汽覆盖,那时候觉得药味变的很淡很淡。

    冗年在吃饭的时候对郭木春说:“吃完早饭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么?”

    然后就看到郭木春重重放下碗,碗里的粥因为撞击而洒了一些在桌面上。

    郭木春说:“怎么,你是想看我还能活多久是不是?”

    冗年低下头掉眼泪,她只不过想知道还能陪在她身边多久。

    郭木春找不到房里的烟,就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一直闪着白线,冗年帮她插上信号线,电视就突然闪出一条新闻,是关于一所中学的新闻,有女生从教学楼上失足摔下来,当场死亡,血淋淋的面目全非。

    然后,郭木春就关上了电视。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前一秒闹轰轰的电视声还在耳朵里面回响着。郭木春吃力的转身回到她的房间,然后狠狠的关上门,那脸上的痛苦,落在了冗年的眼里,像是咽着一团一团的棉花与枯草,落进胃里,支起一个个尖锐的棱角,总是那么的疼。

    夏季,只过到一半。

    冗年的生日还差两天。

    雨一直下,没有停。

    嘲杂的雨声掩盖掉那些微弱的气息,让冗年未曾发觉,某些生命的凋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零,那晚冗年睡的莫名其妙的沉,沉到没有力气翻身,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后来猛然惊醒,明亮的光线照进屋子里,外面依旧在下雨。

    这是冗年生日的前一天。

    七

    郭木春没在家,家里格外空洞,冗年把所有能找的和不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仍然不见郭木春的踪影,然后冗年就看到那杯放在客厅茶桌上的那杯饮料,那是昨晚郭木春突然端给自己的,说自己最近瘦了很多,还说她对不起自己,然后摸了摸冗年的脸就没再说话,那时候冗年边喝边流泪。

    雨水冲淡了路上了一切,冗年穿着睡裙满大街的奔跑,全身被雨水淋透,后来就站在路口边哭边说: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消失掉,你怎么能这样的不负责任,你让我怎么办?

    路上的行人很少很少。冗年几乎问遍所有的人都没得到郭木春的下落,最后去了警察局。

    警察看着全身湿透的冗年说:“等24小时之后才能确定失踪,再等等吧。”

    冗年突然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冲面前的警察说:“她不能等,她都快死了,还要等什么。”然后就冲出了警察局。

    年华被雨水滴的一塌糊涂,卷走了所有的温暖与期望,只剩下一滩冰凉的死水。

    冗年拼命的奔跑在那条无限延伸的路上,放在心底的那些悲伤,在还没走到结尾的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住。她也记得曾经有人说过:离别,是一场撕心烈肺的盛晏。冗年坐在广场上淋着雨,直到最后,有人一声不吭的将她从椅子上扯起来。熟悉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冗年突然就哇啦啦的哭了起来说:“你跑哪里去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绝望多害怕,你怎么能这样?”

    郭木春说:“对不起,我只不过是出门办了一些事。”

    冗年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在广场上和郭木春抱在一起的时光。那是带着漫长时光赐予的一种安慰,也是最后的温存,带着绝望与痛苦。

    那一晚,郭木春就离开了。

    整整一瓶安定片塞进胃里,剪断了所有的痛苦,像是开始做着一场冗长的梦,冗长到永远不会再醒来,冗年看着那张安静详和的脸,在她十五岁的那一天,印下了抹不掉的痕迹。全世界翻天覆地的旋转,冗年被甩出了那块温暖的土地,然后漫无天日的奔跑在黑暗里,摸索着永远都没有的出口。

    冗年捂着脸惊慌的喊了一声妈,那一声,惊乱了飞鸟。

    郭木春的死,像是国际新闻,轰炸了整片小区。

    顾晨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妈,然后跑到了七楼,门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冗年一直没有开门,他能听到冗年在里面的哭声,不管他怎么喊,怎么拍打门,她始终不开。

    年华是脆弱的口袋,承受不了太多悲伤的挤压,太膨胀就会破裂,太尖锐就会被撕碎,然后就再也装不了任何东西。

    人群的声音密集在一起,就分不清谁在说什么,顾晨眼睛通红,喉咙哽咽的发不出声音,叶秀兰从家里跑上来,怒气一层一层的消失,到最后,看到泪流满面的顾晨就呆在那里。

    那些飞鸟落在了飞翔的途中,埋进了泥里,那些花瓣飘进了风里,埋进了落叶里,那些枝桠被时间折断,掉进了树根下,埋进了轮回里,然,这些全被沙土埋住,守住了一个生命的秘密,换回了安静的归宿,世界一片苍凉,却是如此静好。

    八

    在冗年七岁的时候。

    曾对郭木春说她抽烟的习惯不好。

    她却对冗年说是跟爸学的。

    那是爸爸离开后的一年。

    第一个没有爸爸的冬天,她穿的极厚。那一年,因为特别的冷。

    那天她在给冗年拴围巾的时候说: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她总是担心冗年在学校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于是总在中午午休的时候跑去学校偷偷看看她。

    她也曾告诉过冗年,她生于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天。

    书上说:十二月份,是个干净的季节。

    于是冗年一直认为生在十二月份的人,也如同那片纯净的雪般干净。因为她夹烟的手指干净又漂亮。那时候,不管在哪里,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天空一朵一朵的白云以及簌籁落下的白雪。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尤其是苍白一片的时候,世界就只剩下无法消抹的萧索画像,像是用黑白的两种色彩,凌乱描绘出的模样,干净洁白,很是美好。那年雪下的特别多,那些细小的纯白雪瓣一片一片繁复的堆积在脚下,铺起了一层层密麻厚实的苍白,踩在脚底下,软软的冰凉感。

    她在阳台边打理被冻死的花,阳台一下子就空了许多,最后只留下了一盆仙人掌,放在最角落里,阳台上堆了些雪花,但都被她全扫光了。她做完这些,便坐在房里抽烟,脸上的神情,空洞麻木,有时会在她脸上看到一些呆滞,那时候,冗年觉得她的人生,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填满,也仿佛没有任何色彩。

    她突然对冗年说,你还记得第一次带你回家的时候么。她嘴里的热气呼出一团团白雾散开在冗年面前,绽放的像朵白色的花。

    冗年说,忘记了。

    她说,我也忘记了。

    其实,冗年怎么会忘记,四岁那年,她从孤儿院将冗年领回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叫你冗年,你叫我妈妈好不好?”然后从那时候开始,她们用着母女的身份,一直生活在一起。

    六岁那年,爸爸对她说,把她送走吧。

    郭木春坚决的说不。

    爸爸说,那我走。

    那天爸爸夺门而出,她坐在沙发上抹着眼睛,看到冗年站在门口哭的时候,便过来抱起说,没人不要冗年,冗年要乖。

    在那个时候,爸爸就开始很长时间没有回家,她会在夜晚带上冗年,一直站在爸爸公司的楼下,沉默的看他搂着另一个女人离开。然后在回家的时候,一直抹着眼泪。爸爸不喜欢冗年,他说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孩子,总没有那么亲热。这是冗年无意中听到的,虽然在冗年面前,爸爸一直保持温和,但她知道,他始终是厌弃自己的。

    七岁那年,爸爸满脸胡渣的回了家,他问了一句她,为什么要领一个孤儿。

    郭木春突然偏激的说着:医生说我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这话可是他对你说的,你忘了?

    爸爸抱她,她却一把推开说:“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是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如今,我把冗年当作是我自己的孩子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你休想让我扔掉她。”

    爸爸再次夺门而出,脸上是少有的痛苦,他们之间的秘密,冗年从来都不知道,也没人愿意告诉她。

    后来她和爸爸离婚了,用一张协议书撇清了所有关系。

    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再也没出现过她们的世界里。

    那段时间,郭木春心情不好,开始不停地抽烟,冗年站在她面前,叫了她一声妈。她突然甩手给了冗年一耳光,扇的冗年耳朵一直响着,脸上一直烫着,她冷冷的说:“我不是你的妈。”

    那是第一次挨她的打。

    冗年跪在了她面前,一直流着眼泪,谁都没说话。

    那天,外面一直下着雪,一切都如此安静,甚至窗外被雪压断的枝桠声,寂寞的划破长空。她抱着冗年去房间,说:“对不起,妈妈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后来,她都再也没打过冗年。

    但是冗年知道,就算郭木春在此后的日子里对她再好,那一耳光,让她一直念念不忘。总有一种疏离的感觉,是一种慢性鞭笞,是漫长时间的折磨,比那响亮的耳光,还要疼上许久。

    九

    有人在梦里歌唱。

    黎明,划亮了黑暗,我已找不到你离开的路口,于是我在这里等着,等着石头上开满白色的小花,有人告诉我,你会在那个时候回来。

    从来没有人知道人死后是什么感觉。

    冗年坐在郭木春的坟墓旁,开始感到无边无际的绝望。

    在那些碎碎念的时光里,被分解成无数碎片的青春,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渊里,一回头才发现,竟早已物是人非。在感到绝望的这些日子里过的意外的漫长。八月,金色的光圈在阳光周围开出一朵朵灼热的花朵,光线强烈的打在脸上,脸上白色的小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嫩黄,就连空气都变的稀薄起来,生命,穿梭在冗长的黑暗空间里,拖着长长的血迹。

    那段时间,冗年始终都不能忘记郭木春的死。每次一想起,心脏就在无尽的撕扯着,撕裂的声音一阵阵贯穿她的耳膜,破裂出血,最后被撕的粉碎。

    冗年还记得,十一岁的生日,只有一块蛋糕,没有任何礼物,郭木春很抱歉的说:“对不起,让你过着这么寒碜的生日。”冗年知道那时候,家景条件不再如往日。不过冗年从来就不在乎这些物质与虚荣,她在乎的是,有郭木春陪着她跨过了这漫长的时间牢笼,并且带着她一步一步的行走在孤单的岁月里,只要有她就好。

    冗年在某一天午后,突然醒来,然后就看到阳台上枯萎的那些花,从没有过任何道别的离开。那时候,冗年开始明白生命的脆弱,也是从这个万劫不覆的季节里开始,在此后的日子里,她独自奔赴未卜的前途与叵测的命运,以义无反顾的姿态告别一场优美过,悲伤过的年华和痛疼过的记忆,这样的告别同等于对郭木春的牵挂。

    时光消逝的不着痕迹,一伸手发现能握住的,只有冗年单薄的岁月,其余全都从指缝中滑落,冗年晕晕沉沉的度过了一日与一日,直到那天在街上碰到一个弹着吉它的少年。手指干净又细长的少年,冗年喜欢那样的手指,不管怎么样都是漂亮的,于是,她就想起了郭木春夹烟的手指。

    少年的手指在指板上灵活的滑动着,偶尔在切换和弦的时候发出一些与指板摩擦的声音。她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很好听很好听,清脆的忧伤,与低哑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她自己也都不知道竟然走到他的面前,少年弹吉它的样子格外的认真,那时候,他眼神里透露的是更加深暗的悲伤,感觉泪水就要出来一样,然后猛的抬起头看着冗年,脸上的悲哀还未来得及挥散去,冗年有些吞吞吐吐的问他:“你弹的是什么,很好听的曲子。”

    少年说“樱花。”

    人心里的固执应该是遗传般的敏感,过滤着一些必须的纯粹,留下的就是枯燥的春夏秋冬,从沙漏里被流向生命之外,成了毫不有趣的涂料。有些人,即使忘不掉,也会在常常的叨念中而忘记。狭小的心脏容不得记纳太多的人,人这一生真正记得的人,也只有那么两三个,其他只能被称为过客。

    冗年也总算是明白了那句话:分离是为了更好的怀念。

    然后就突然记起那个牧师说:死亡,不叫死亡,叫重生。

    对郭木春说:这大概是最好的。

    十

    顾晨觉得八月份的日落最好看,妖红,死寂,让人忍不住的惊讶。看到冗年惊呆的望着那天上的日落红,他便轻身问了一句:“你以后怎么办?”

    有一个人说:习惯寂寞的孩子,在接受阳光的那一刻,一定会流泪。

    冗年长长的头发在风中纠缠着,凌乱的遮住了大半部分的世界,她开始喜欢在日落的时候,站在天空之下不说话,就看看西边夕阳的红色,红的整个世界都像是染上了色彩,红的她脸上全是夕阳的颜色。只有那时候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有颜色的,不那么单调。

    在冗年的心里,郭木春,像一朵朵飘在半空的白色花瓣,纷纷落在她的世界里,那些过去,像是跑马灯,飞快的闪过,却在空荡的脑海里划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那些淋漓的鲜血从那些痕里溢出来,蔓延在她苍白无助的年华里,散发无尽的血腥味。从此她的世界,交织着一种妖艳的绝望与苍桑。

    冗年现在更能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个孤儿,理所当然的面对自己是孤儿的这种卑微,理所当然的接受被遗弃的命运,那种理所当然,将她变的很麻木。这些并不能让她难过,反而平静如一潭死水。

    冗年懦弱的闭上眼,那时候,明显的感觉到灵魂与身体有着分离般的疼痛。感觉是像是被抽空了所有记忆的人,不知道去哪,不知道遇见过谁,不知道下一刻要干什么,只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石板路,周围苍白一片,她只能顺着那条石板路,一直走一直走,突然世界一下子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石板路开始分裂,裂缝越来越大,大到她掉了进去,一直掉着,陷入了黑暗的空间里。冗年想呐喊,却发现喊不出声音,全身像是被无数条索链禁固了起来,无法动弹,那就是绝望。

    冗年对顾晨说:曾经,很爱做梦,梦里是无限的荒草,没有阳光,天空就那么暗沉着,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方向像是上了发条般的狂跑着,跑到最后筋疲力尽也没找到一个能停止下来的办法。每次在醒来的时候,我都会害怕,我害怕那些无边无际,荒无人烟的世界,总是觉得自己很孤独,而现在,大概就像梦里那般,一个人筋疲力尽的奔跑着。但是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不再那么惊慌,更多的是接受,我接受这些孤独,接受这些绝望与恐慌,虽然我知道我并不足够的坚强,但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接受,哪怕我的人生从此改变也无所谓。

    那天顾晨在冗年的眼睛里,看到了如在黑夜般划过的星芒,匆匆坠落在灰暗的泥土里。

    年华,在阳光下,绽放的寂静无声。

    十一

    世界里的人,全都都以着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留着孑然独身的冗年,奔赴如刑场般狰狞的未来。于是她选择去流浪,选择将自己放于时间与空间的洪流里,任其漂流,带上自己寂寞孤独的影子,行走在冰凉的地板上。

    这已经是十月,万物萧索,枝桠枯残的季节。

    郭木春已经离开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让冗年看见自己有多么的不孝,不管在什么时候想起她,都无法让自己流下泪来。也让冗年感觉到一个人的生活,是多么的沉重。镜子里的面容那样平静的冷漠,让冗年感觉到成长的速度是如此的迅速。

    和顾晨最后一次见面是冗年主动去的他家,那时候,他还在房间写作业,看到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冗年,他的笔就掉在了地上。他说,你要去哪?

    冗年说,流浪,说的好听点就是去旅行。

    他说,那你还会再回来么?

    冗年想了想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就来跟你道个别。

    于是冗年就看到泪眼模糊的顾晨。

    她从来没看到顾晨流眼泪的时候,在郭木春死的时候,仿佛听见过他的哭声,冗年一直不明白,死的人是别人家的人,他为什么要哭,但是想想,大概是觉得生命太过脆弱。冗年记忆里的顾晨,是个感性的男生,那样的男生,总能让很多女生想要靠近,但感性,未必是好事。

    都说年华是一朵美不胜收的花,只有俯身摘下的人知道,那样的美,带着淡淡的幽香,却是一种毒,一种麻弊的毒,毒的人手足无措。

    那些囚在年华里的青春,在暗无天日的笼里,散发着一段一段嘶哑的渴望,渴望着光线穿透时光的墙,驻扎在空荡的原野上,歌唱一遍又一遍的繁华。

    冗年存活在残羹的岁月里,风沙刮动了她一层又一层的倔强,然后脱落了一层叫稚嫩的面皮,露出了成长后的棱骨,线条分明的错综在布满荆棘的路上,疼痛扎满了双脚。那些过往的岁月在青春的繁季里,开到了年华最美的路上,一路上,退败成伤,絮子纷飞在无力拔扯的岁月里,带着影子越过了无法到达的沧海,留下身后的那些目光日日渐远。

    冗年从来就不知道在郭木春的世界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也从来不知道郭木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总之一切,都已经没了,也不再重要。从顾晨家里出去后,冗年就再也坚强不起来,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开始变的坚强,可以提起行李,终究还是看到自己的懦弱。

    所谓的坚强,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让冗年决定去流浪的人,是那个在路边弹吉它的少年。当冗年第四次坐在少年的对面静静的看着他弹吉它时,少年再也坐不住,放下吉它坐在冗年的旁边说:“你叫什么名字?”

    “冗年。”

    “好名字。”

    少年说着生硬的普通话让冗年感到有些意外。冗年转过头看他,五官搭配的刚好,眼睛细长,眸子干净明媚,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忧伤,也不像他的琴声那般低沉,是相反的明媚,那种明媚不是长时间流浪的人能够拥有的,像是未经世事带着玩味的明媚。然后冗年就低下头失望的笑了笑。

    少年说:“我就要离开这里,你要是为了听我的琴声而坐在这里的话,就劝你以后别来了。”

    冗年说:“你要去哪里?”

    “哪里都行。”

    “那你能带上我么?”

    “你觉得这可行么?”

    “我知道你一定会带上我的。”

    “那你父母呢?”

    “我是个孤儿。”

    十二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

    冗年说:如果你不愿意带上我同行,我大可不必求你,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的。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在闹着玩,我只是希望有一个人同行不会那么孤单。

    ——别用这些话来挑拔我的良心,你要知道,我与你根本就不认识,你只不过是听我弹了几首歌的路人,我也没接受过你的任何施舍,于是更没有理由对你的人生负责,你以为你是谁?

    少年说完就开始匆匆将吉它装进盒子里,然后背在背上扬长而去,走到很远的时候又回过头大声的说了一句:“我不是在流浪,而是在逃亡,逃离生命赐给我的绝望,原谅我真的不能带上你。”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冗年冲少年的背影大声的吼了一句,少年没有停下,直到最后消失在冗年的视线里。冗年在原地坐了很久,坐着坐着就哭了起来,没有谁能善良的带自己离开这里,也没有谁肯帮自己解脱。想起死去的郭木春,曾经每天给她煎的药,哪怕她不肯和自己好好说几句话,那样的日子,也不似现在这般迷茫,那时候,好歹有个人陪在身边,好歹有个活下去的理由,而现在,那些绝望完全不着边际的袭击了这场单薄的年华。

    冗年想起这里,于是就再也迈不出步子,手中的行李停放在路边,一切都像被扎破的气球,剩下一副空皮囊。对冗年来说,这大概是她这一生最艰难的日子。

    冗年一直在路边坐到天黑,其中不停的抽着烟。最后她想:哪怕就是自己一个人,也一定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编者按 流浪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其中的辛酸我想你定是不能尝的,你可愿意将你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没有未来的路上?就算你愿意,我未必会愿意。我有些倦怠这样的生活,假如你那天不曾坐在对面流泪的话,我大概不会来和你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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