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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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斩六将,也算过了五关,娟子终于与本市一所不错的小学,签了聘用合同。

    师范毕业多半年了,同学们几乎象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早已飘落到全国各地,即使没扎根发芽,总算是有了落脚之地,而唯独娟子,宁肯留在本市的小学,也不想到外地。

    然而,刚上班不到半年,上级来文,所有参加工作三年以下的教师必须到农村支教一年。没办法,打理好行囊,在妈妈的怀里撒了会儿娇,娟子上路了。

    娟子是独生女没有错,可她的父母对她要求还是很严格的,小学三年级就让她自己洗澡,四年级开始自己洗衣服,所以在大学里,娟子可以说是自力能力最强的女生了,而且见到蜘蛛、蟑螂的也不会象其他女生那样惊叫不止,唯一能看出她娇气样儿的就是放假回来,一进家门爱在妈妈的怀里腻上那么一会儿。

    娟子之所以不愿意到离家远的地方工作,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妈妈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永远地弃她而去,在那场撕心裂肺的几乎是生离死别之后,娟子痛下决心,只要活着,就不要远离妈妈。

    一路上,那些老、少、边、穷地区脏兮兮孩子的脸、破败的教室、漏雨的宿舍一个劲儿地在娟子的脑海里过电影。等到了目的地一看,还不错嘛,学校竟然还有一座教学楼,虽然没装修,但还算整洁,关键是有老师单用的卫生间,娟子最怕的就是去那种不分间不冲水的公厕了,宿舍也没那么糟糕。

    刚来不多几天,娟子就觉得背后总有个影子在跟着她,无论是下课去办公室、放学回宿舍,甚至星期天到集市买菜、去理发店,都不能幸免,可是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心里不免有些惴惴的。

    娟子再出门,就爱拉上个伴儿了,同事张老师平时对刚来的娟子关怀备至,再加上儿子上大学去了,爱人又经常出差,她自然就成了娟子最好的伴儿。只要娟子在她面前一噘小嘴,或是拉着她的胳膊一摇晃,她就知道得跟这个丫头走一趟了,下雨打雷天儿的,还陪娟子住在宿舍。

    张老师也发觉只要跟娟子在一块儿,身后就象有个影子跟着,而自己单独走或是与其他人在一起就没有这种感觉,娟子得到张老师的印证之后,心里更加惶恐起来。

    一年的时间还是流水一样的过去了,这天早上,娟子坐在回家的班车里,把半截身子探出车窗与送行的老师、学生一一告别,偶尔还擦一下溢出眼角的泪水,毕竟朝夕相处了一年啊,幸亏去城里的车时间卡的不是很严格。

    “妈妈——”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使娟子和送行的师生浑身都打了个激灵,只见一个六七岁上下的小女孩,乱着头发,背心、裤衩、光着脚丫往车这边快速的奔跑,远远的还有一个老太太在急喘喘地追着,可是到了近前,小女孩却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送行的师生都认出,这是刘校长的女儿刘芳,在本校上一年级,大家瞅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芳,面面相觑,娟子更是一头雾水。这时老太太追到跟前,喘了半天,才把气喘匀喽,拉着孩子要走,可孩子死命的哭,就是不走。娟子早就疑惑地走下车来了。

    “咳,”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说“这孩儿命苦啊,她娘和她爹是在上大学时搞上的对象,毕业后一块儿来到咱学校教书,可时间一长就嫌弃咱这儿穷,非要带着俺儿去大城市,俺儿舍不得俺和他爹,更舍不得咱这儿这些娃呀,她娘就在芳儿三岁那年带着自己所有的东西走了,连张照片都没给孩子留下啊,一走就没了音信儿。孩儿当时小,以为她不记得了,再大大,明白点儿事了,她也恨她娘,从没提过要找她,去年她拾翻着玩,翻出了她爹的大学毕业证,谁知里边还夹着那么一张照片,孩儿他爹说,那是大学毕业时,不知谁照相把孩儿她娘的背影给捎上了,他就偷偷的收起来了”老太太一只手搂着只剩下抽泣的小刘芳,一只手抹了把眼泪后顺势捋了捋小刘芳的乱发“谁知,也是去年,她回家说在学校看到了她娘,俺以为是小孩子混说着玩儿呢,今儿早上不知咋的了,她就疯似的往外跑”娟子虽然没听太明白,但还是联想起自己与妈妈的那场“生离死别”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出来,于是,娟子想到车上的行囊中给孩子拿点儿礼物,娟子一转身,老太太的眼睛也直了:

    “这背影,这背影,还真象孩儿她娘啊”

    小刘芳的哭声再次高昂起来,哭的周围的人的心都碎了,娟子的手刚把住车门,腿还没抬起来,被孩子的这一声哭惊的不知所措,她回过头,望着淌泪的老人,哀嚎的孩子,心在滴血的同时,也激烈地斗争起来:要不,在村里再留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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