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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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上班

    这天“大老板”不在家,八点上班壹差不多磨蹭到九点才来。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狗日的,总他妈的来检查什么?劳民伤财,屁事不当!”壹满腹牢骚的撇着吃的半拉磕圾的水果,想起这次检查工作气不打一处来。

    据说这次检查非同寻常,是上级的上级来检查,壹他们局的工作如果有什么闪失,自己局受处分不打紧,最重要的是连累了上级,苦日子可就在后面了。所以,为了做好这次检查工作,壹他们局十分谨慎,提出了响当当的口号:全局上下齐动员,一起陪倒检查团。

    检查团其实就是吃喝团,吃者共产党,被吃者也是共产党,说白了就是共产党造共产党,在这个“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的年代,这已经是很寻常的事了。不过思前想后,壹觉得还是孟氏瓜子立了头功,传闻那瓜子是用大烟炒的,吃了便上瘾,检查人员把大量的检查时间都用在嗑瓜子上,分散了不少精力。当然,其他例行活动也功不可没,该麻的麻了,该洗的洗了,该美容的美容了,该桑那的桑那了而且临走时,每人还带走了一个信封。毫无疑问,检查结果当然是“没有问题”壹无奈的苦笑着“没有问题”这四个字的背后埋藏着多少壹和其他科所长连夜苦战的辛劳。

    壹收拾好屋子,打了壶热水,沏了杯热茶,燃了根香烟,坐下来看报纸。呵呵,如今这报纸上除了广告还是广告,象硬塞在小公共汽车里的人一样“痛苦”地挤在一起。新闻也越来越花花了,什么“警察抓小姐,抓到一看是谢庭峰他姐”哈!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呀?壹一边看一边呵呵地冷笑。

    二 饭局

    一张报纸阅闭,壹看了看手表“哟,都快十一点了!”壹的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子,思忖着去哪儿吃饭,忽然手机如黄鹂歌唱般悦耳地响了起来。 壹得意的笑了“饭来了!”自壹从局机关调到基层,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回家吃饭的时候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喂!领导中午好啊,我是贰呀!”贰是壹的高中同学。    “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闲着,有什么事?”    “噢,没什么大事,好久不见了,怪想您的!怎么样?赏个脸,出来咱哥们聚聚。”    “呵呵,都老朋友了,还客气什么?”

    壹和贰说好了“都来酒店”不见不散。正推门要走,壹的两个死党叁、肆来了。“走吧,一起去吧!”

    壹他们仨人到达“都来酒店”时,贰已经来了一会了,与贰同来的只有一个人,壹仔细一看,呵呵!

    “这不是伍吗?”说话间,壹和伍不约而同的伸出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战友就是战友,见面说不出来的亲。

    壹贰叁肆伍围桌坐下,相互介绍,这人和人不说倒无妨,说起来好象都认识,贰和肆小学时同届不同班。

    酒菜上齐,贰开口了:“来!今天没外人,我们这些老朋友好好喝一顿!叙叙旧。”说着为每个人倒了近四两的“水晶瓶”(东北特产的38度纯粮食勾兑酒)。

    最近壹一直觉得有些不胜酒力,两旬未过,壹已经面颊微烫,眼皮发沉,头脑发晕了“可能是老了的缘故?”壹总是不情愿地这样怀疑,宁愿认为又他妈的碰上了假酒。再看那几人依旧是不住的“喝!”身体却也在东摇西摆了。壹有点飘飘然驭驾乘风的感觉,酒店里嘈杂鼎沸的人声如梵音一样虚无飘渺地萦绕在他的耳际。    蓦地,贰拉住了壹的胳膊。

    “老兄,一转眼我们高中毕业已经二十五年了,真他妈的不禁混!”    “可不是,人的一辈子就这么回事。”    “对了,你们单位有没有一个叫甲的专管员,这小子真他妈黑,我大姐开了一家自选店,他每个月给下300块钱的票子。真他妈不是人!”

    壹略想了一下。    “噢!你说小甲呀!没事,明儿个我找他。这小子老仗人开的药店归我管。放心,肯定给你摆平!”    贰满意的笑着拍了拍壹的肩膀:“唉!老兄,到啥时都是同学好啊!”“那是!”三 巧遇    壹和贰正聊着的当,门帘忽然被掀了起来。一个酒过三旬醺醺醉的男子闯进屋来。原来是六,他在隔壁隐约听见这边好象有熟人,所以过来瞧瞧。

    “嗨!鬼子六儿?你也在这喝酒呢!”    伍先认出了他,壹仔细一看,呵呵,可不是?这世界真他妈小,又碰上一个战友,三个人免不了的又是一番客套。    “服务员,加一把椅子,添一套餐具!再拿一瓶水晶。”贰大声喊到。    “哎!”女服务员娇滴滴的答应着。

    东西备齐了,贰不愧是个体面的东家,重又给大家倒了满杯。

    “六儿,咱哥们复员这些年还顶数你不错,混了个‘长’当当,哈哈!”伍不无恭敬的说道,壹听着伍的话只觉得刺耳。

    “唉!什么他妈的‘长’呀,都他妈没用。再多的权,再多的钱不一定换来幸福。前几天,市长要我陪他们出国,说白了还是找我们单位拉点儿赞助?我叫别人去了,我不去!就是不去!最近这几年,哪也不想去,见了老朋友这个亲啊,可能是老了的缘故,有点恋旧。”六儿说着,眼圈竟有些湿起来。

    六说得不错,什么权呀,钱呀不一定换来幸福。这一点上他太有感慨了,或者说他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六家世很好,爷爷曾当过地方上的父母官,所以六复员回来后自然借了不少的光,包括当上这个“长”当上“长”手里有了权,自然钱也没少捞,这年头不都是这样吗?谁料“江湖”险恶、世事莫测,不知六把谁深深得罪了。一年夏天,趁六和妻子不在家的时候,这人竟把六的女儿捆绑起来从七楼上推下去,活活摔死了,桌子上的五千块钱却丝毫未动。六儿一家人精神受了极大的打击。    壹听着六说的话,对六的怨恨消散了许多。可他还是觉得六纯粹是自作自受、恶有恶报,谁让他坏来着?

    壹认为六坏自然有他的道理。壹和六复员后,分到了同一个单位。想当年,壹可真是仪表堂堂,才貌双全,工作干得出色,很得领导赏识,很快就成了局里后备干部。六当时也是后备干部,自然与他爷爷有关。不过,在群众眼里,当然还是壹优秀。所以提干的时候,壹的选票远远超过了六,正直谦虚的壹当时还觉得和战友争职务多少有些难为情。可是政审时,壹却没有通过,原因是作风有问题。这是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直到六被提拨起来时,壹才深深了解到人是最卑鄙的。

    原来,六眼看着壹的选票远远超出自己,想方设法、绞尽脑汁。他想起在部队时,壹曾传闻与当地一女子有男女关系事来,于是六偷偷向领导递了一份报告。而事实上,壹根本不认识这女子,这女子其实只是因为和部队里一名战士谈恋爱不成,精神受了刺激,说不准几时抽疯看见哪个战士便谣言与其有关系。不上一个月,已有一百多名官兵被她“咬”上,如有谁脸上有记或有疤,见到她得赶紧捂上,否则,极有被她“咬”上的危险。一时间,害得当兵的象躲疯狗一样躲着她,壹被她“咬”上完全是因为他这张英俊的脸。一场冤案被彻底澄清后,壹又从特务连调进司令部,可壹提出坚决复员的要求,政委几次找他谈话:没想到壹死活就是不听。因为自尊心极强的他受到了太大的伤害。

    “来!喝!”叁的一句话打断了壹的回忆,壹举起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四 回家

    大家刚把杯撂下,门口进来一名女子,面涂脂粉,描眉打鬓,亲昵的召唤着六。不用问,肯定是铁子!壹贰叁肆伍心领神会,无一作声。

    六干净了杯中酒,向大家抱抱拳,说了声下次他做东后,跟着女人走了。

    壹等五人一看表,不知不觉都快五点了,于是干杯、买单、走人。临走时贰非要给壹打车,壹说离家不远不用了自己走。

    早春的傍晚依旧有些寒意,出了门,壹被冷风一吹,倒有点清醒了,只是腿有点发软。

    回家的路上,壹遇到了同事乙。

    “领导又喝了?”乙毕恭毕敬地首先招呼到。

    “嘿嘿!”壹干笑了两声。“小乙啊,最近单位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啊?”

    “说是六月份全系统进行机构改革,中层领导干部一律实行竞争上岗”

    “ 呵!竞争上岗。”壹的大脑里开始搜索起来。“局里现在的这些处长们有几个真才实学的,就是曾经有的现在也他妈的就酒店吃了,就歌厅泡了,就麻将搓了哼,改革?管他呢。到时再说吧。”壹在心里思忖着,转头看了乙一眼,不自觉中竟对这个肮脏邋遢的年青人生出几分羡慕。

    乙小时候患有大脑炎,留了后遗症,可却是凭考试考进壹他们局的,有人不信,局里便又单独考了他一次,结果依然是顺利通过。乙的脑袋确实聪明,他爸爸在教育局工作,姐姐上学时连跳两级,现在已攻下博士后学位,由此可见他们姐弟俩的智商非同寻常。乙若不是摊上这病,一准有出息,这似乎已经成了公认的推断。如今也不错,还娶了个很好的媳妇呢!多年来,在局里管管图书,收收报纸,没什么实质性工作,倒也清闲自在。平时,一大串钥匙吊在链上,从来不放入兜内,任其在腿胯之间悠来荡去。头发只有在每个月理发的时候才洗一次,成年累月穿制服,而且总是在媳妇忍无可忍的催促下,才肯脱下来换干净的。婚礼宴席有让必到,得意的人就掏钱,不得意的从来不随礼,吃饱喝足,再在腋下挟上两瓶酒走人。大家知道他有病,习已为常,无一见怪。

    乙每天早晨来到单位,习惯性地从一楼走到顶楼,用他自己的话说:巡视巡视。在这个当儿,局里哪个人要交电费啊,电话费的就都交给他办,稳稳当当,从来不出任何差错。所以几乎大家都与他相处得其乐融融,有什么话都爱和他说,慢慢地,乙竟成了局里的事无事不通、无事不晓的“小灵通”大伙儿有事没事总想在他那套点什么消息之类的。工作上,也没有人和乙攀比,乙被称为全局“最幸福的人”!

    幸福,幸福是什么?壹这样想着想着,太阳就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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