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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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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术界已非昔比,天元古派的瞬间消亡,正意味着八门的迅速崛起。

    八门在少主冷步芳的率领下,在神易和楚风两大家族相继衰落的背景中,八门在术界的影响力达到了有史

    以来从没有过的强大。

    这日子没法过了!

    越来越不可一世的八门,并没有让杜门直使杜老二那句口头禅减少出现次数,相反大有增加的态势。

    客观来说,随着八门各门势力的不断壮大,像杜老二这样暗藏野心的八门中人,显然只会多,不会少。

    休老大当然早闻出了味儿,在他的建议下,少主冷步芳很快就召开了第二次全门大会。

    此时的冷步芳也已非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白面年轻人,八门整合的成功让他威信倍增、自信非常,言谈举

    止、举手投足无不隐隐透着一股当家人的气势。

    休老大那句不愠不火的话,形容的倒是挺贴切:人家毕竟是喝过墨水的。

    大会上,冷步芳劈头便指出了八门当前的要害所在。

    八门现在的强大只是一种表象,是建立在术界整体衰落这一基础上的表象。从比较客观的角度来看,八门

    当前的实力,甚至还不如动荡分裂的民国初年。

    更重要的是,远溯几百年前,八门的八位祖师建门的最大初衷,就是追踪神易的宝藏秘密。但这么多年来,

    八门对神易家族的了解又有多少?甚至就连楚风遗世的种种怪异遗嘱,都让八门如同蒙在鼓里般,摸不到边际。

    不客气的说,一直以来,八门就像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门外汉,眼前的一时强盛,不但没有丝毫值

    得炫耀的地方,反而已经到了最危机的时刻。分则速亡,合则速胜!

    如果说第一次整合会议,让八门有了独霸术界的实力,那么,第二次整合会议则让八门完成了上下一心的

    飞跃,毫无疑问,这让八门变得更加可怕!

    这次会议后不久,在八门更加井井有条的运行中,冷步芳悄悄不知去向。与此同时,楚玉身边却多了一位

    必恭必敬、听候使唤的白面年轻人。

    朝歌出了望阴山后,不免寻思此后何去何从。

    他困居山中已经一年有余,想来梁库那边早已安排妥当,再无后顾之忧。加上此时身怀绝术,少有敌手,

    可以挺直腰板毫无顾忌的行走术界,但如此一来必将导致杀戮重重,似乎又不甚佳。

    他也曾想过接回常疯子的八字,但因为担心常疯子的混沌意识,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副作用,终究还是作

    罢。

    几番寻思下来,朝歌决定还是低调行事,悄悄运用接命术,在明代诸多大术士的八字中,慢慢寻找当年神

    易的蛛丝马迹。

    但在这之前,朝歌还要了却一桩心愿,他想带着顾月戌老人的八字记忆,亲自回到江西老家凭吊一番,也

    算是对这位有恩于己的老人,一点点迟来的慰济与回报。

    只是此刻的朝歌衣衫褴褛、身无分文,左思右想,不得已之下,只好又拣起当年爷爷牧三文的成名绝技:

    风水探墓。

    虽美其名曰风水探墓,毕竟还是刨人祖坟的损德之事。因此,尽管以朝歌此刻的本事,很容易就能找

    到一两个唐宋大墓,但终究还是只挑了一座被盗过的汉墓进入。

    朝歌并不奢望有多少收获,只要能寻得一两个不被古代盗墓者看重的完整汉陶,也可在如今的古董行得个

    好价钱。

    可惜正如预料,墓内除了满地的烂木残骨,其它早被洗劫一空。

    朝歌正想出穴再寻别的墓,脚下忽然绊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用手一摸,却是一颗骷髅头。朝歌小心的

    把头骨和一堆凌乱残骸拢到一堆,也算是对自己冒入墓寝之举,表达一点愧疚之意。

    不想,拢来拢去却拢出一块寸许见方的长条玉蝉来。

    汉代人迷信死后若用玉塞住七窍,不令元气外散,可使身体长久不腐。其中塞在嘴里的,就是仿照树上鸣

    蝉的样子,用玉雕成的玉蝉。

    这块玉蝉是上好玉料雕成,除了几块古趣昂然的沁斑外,通体温润光莹,雕工生动细致,是不可多得的玉

    件上品。

    朝歌拿着它去到古玩行上露市,立刻就被高价抢购。

    得钱后,朝歌修饰整洁,面容变成顾月戌年轻时的样子,一路低调直奔江西而来。

    现今的浮梁县人口暴增、市容大改,凭着顾月戌几百年前的记忆,自然已经完全不能辨认了。

    朝歌几乎徒步踏遍整个县城,也没找到当年顾月戌的故居所在,而且打听了七八位本地人,居然没一个知

    道县城里还有姓顾的。

    眼见天色黑了,朝歌只得先找了个旅店住下。

    旅店很小,上下三层楼总共十几个房间,卫生打扫、代管看门全归五十几岁的老王头夫妇。

    夫妇俩性格迥异,女的只管从早到晚的忙活不出声,男的恰相反,有事没事总爱操着一口浓重江西口音找

    人聊闲话。

    自从朝歌进门那刻起,老王头就总是在偷笑,背地里跟老伴儿小声叨咕:这个新来的住客,比村里老李

    家的二小子还丑。

    若从实事求是的客观角度来说,别看顾月戌在术界的修为绝对堪称大宗师级别,但长相实在有点对不起观

    众。凸额凹眼鼻孔朝天,在相法上的确算是古来奇相,可在老百姓眼里,整一个天外来客。

    闲不住的老王终于把闲聊对象发展到了朝歌身上,朝歌也正好跟他这个地方人士打听些小县古事。

    果然,老王不经意的另一句闲话,立刻引起了朝歌的注意。

    现在县里的大姓可就要属姓齐的了……

    朝歌心中一动:当年与顾月戌斗法的正是齐玄儒,不知道两者是一个偶然,还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多年的街坊沟通经验所致,老王头立刻察觉到,朝歌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他马上像喝了鸡血似的精神

    起来:这齐姓现在在县里那可不得了!上自县里领导,下到个体老板,都有老齐家人。哦对了,明天可是浮

    梁县齐姓人的大日子,每年这个时候,齐宏祖就领头祭祖。

    朝歌数了数日子,有些不解:明天?又不是清明,也不是什么大节气,齐家人怎么会选这么个日子来祭

    祖?

    老王头:嘿嘿,要说这齐姓人祭祖,和别人实在有点不太一样。像有的建祠堂的大姓人家祭祖,都是把

    历代祖宗一块拜祭了,可这齐家却只祭拜一位,明天就是这位齐家祖宗的诞辰,可有七八百年的来头了,而且

    还听说啊,这位祖宗是第一个迁到咱浮梁县的。

    哦对了,还听说啊,也不知道为啥,就是从这位齐姓祖宗迁到这后,顾姓人才便渐渐少了。这我还是听

    我爷爷说的呢……

    听到这,朝歌心里一动。从顾月戌的记忆中他知道,自从斗法败阵后,他这一支代表逆排干支的江西遁甲

    派,就被术界视为邪端异说,遭到以齐玄儒为首,所谓奇门正宗的江东派百般打压,会不会是在顾月戌落魄而

    走后,浮梁县的顾姓人家便越来越少了呢?

    于是朝歌随口问道:这位齐姓家祖不会是叫齐玄儒吧?

    本来这只是朝歌的一时猜想,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话刚说出口,老王头一拍大腿惊讶道:对啊!就

    叫齐玄儒啊!你一个外地人,咋知道这个的呢?

    朝歌怕引人注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赶紧含糊带过:我也是今天白天在大街上听闲话听来的。

    老王头:那也是,这几天全县也就这事最大了。哦对了,白天你也一定听到齐宏祖这个人了吧?要说这

    齐宏祖可是个大大的能人,别看他不是官儿也不是商,那可是齐姓人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要没有他,齐姓人不

    可能发达到这程度……

    说起齐宏祖这位当今浮梁县数一数二的幕后人物,还真有点坎坷。

    据说二十多年前,别看齐姓人口在全县占着不小比例,但大都是平头百姓,就算有一部分读书人,最多也

    就混个中小学的老师当当。

    而现今已经五十多岁的齐宏祖,在那个时代就更加是个极不起眼的小人物,不但没没无闻,甚至有点窝囊。

    六十年代,已经具有高中文化的齐宏祖,在当时的县城好歹也算是个稀有的读书人,比起他的同龄人,照

    说应该混的还不错。但因为祖上世代都搞些什么奇门遁甲之类,封建迷信的东西,结果全家上下被打成封建反

    革命。

    从那以后,齐宏祖不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而且原本带着恐惧无助的一双眼神,渐渐变得冷漠。据后来许

    多街坊邻居回忆说,个性本有点懦弱腼腆的齐宏祖,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渐渐转变的。

    进入九十年代初,底蕴深厚的浮梁古县,经济意识和传统文化开始空前复苏。不但旅游经商充斥在每个角

    落,而且二十多年前被批为封建余毒的抽签算命,也渐渐浮现在街头店面。

    在大多数人的想法中,这时候的齐宏祖有两样很好的选择。一是也开个奇门遁甲的铺面,就算当初抄家时,

    所有祖上传下的东西都被毁坏干净了,但就凭几百年来奇门江东派嫡传后代这块招牌,也能混个盆满钵满。

    第二个选择就是到县小学去教书,要知道六七十年代的高中毕业,在九十年代初的县城里还是相当好用的。

    可出乎大多人的意料,齐宏祖不声不响的做了县上豆腐坊老闻头的入赘女婿。

    老闻头闻大梗的火暴脾气,在县里是出了名的,前任女婿就是有点懒,才被他连骂带打给赶走的。于是很

    多不理解齐宏祖的人都相信,有点文化有点前途的他,应该也忍耐不了多久。

    就在进了闻家十年零三个月后的那一天,齐宏祖莫名其妙干净利落的离开了闻家,结束了这段漫长岁月的

    同时,也结束了这段婚事。

    之所以说他的离开既莫名其妙又干净利落,主要基于两点古怪的事实。

    其一,这之前没听说任何有关齐宏祖懒惰,以及被火暴的老闻头看不上的不良行为。而且,对于齐宏祖的

    离开,火暴的老闻头保持了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的异常沉默。

    整件事情给人的感觉,好像齐宏祖从来没有认识过老闻头,老闻头也亦然如此。

    其二,也是最引人好奇的地方,在齐宏祖结束了闻家入赘女婿身分之后没多久,老闻头和他的女儿相继病

    逝,只留下了和前夫的一个十岁大的女儿:闻弱。

    这不禁一下子激发了浮梁全县,所有热心公共事业人民大众的殷切关注。

    有的猜测齐宏祖侵吞了闻家卖豆腐好不容易积攒下的财产,然后一脚踢开了闻家,老闻头父女是被给气死

    的。

    又有人猜测,就算老闻头父女累死又能存几个钱?估计是近几年齐姓很多人在县里不是富的富,就是官的

    官,齐宏祖于是开始嫌弃又穷又倔的闻家父女,一走了之,所以才把人家父女俩给气死的。

    不管猜测有多少种,中间又有多少分歧,但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闻家父女是被齐宏祖给气死的。

    可又有一点解释不通的是,如果闻家父女是被气死的,就凭老闻头那远近闻名的火暴脾气,又怎能不火山

    爆发呢?

    更让人好奇加不解的是,闻家父女相继去世后,其丧葬后事都是齐宏祖一手操办的,其认真负责程度,与

    传说中的忘恩负义之类实在相去太远。

    于是,全县热心公共事业的大众,再一次激发了无限好奇。

    不过,这次的好奇心,并没有局限在闻家父女到底怎么被齐宏祖气死的层面上,而是把更多的口腔分泌液

    和脑神经细胞,放在了本来一穷二白的齐宏祖,怎么忽然有了那么多钱上。

    不单是给闻家父女大办丧事的钱,人们很快发现,既不经商也不当官的齐宏祖,不但富的流油,而且越来

    越有迹象表明,浮梁全县的齐姓人家不管是贫是富是贵是贱,都对齐宏祖尊崇倍至,俨然一副族中无论大事小

    情,非齐宏祖商定而不能决的态势。

    经过长期汇整,各方面的猜测综合出了下面一个精辟论断:浮梁全县齐姓人的整体迅速崛起,一定与齐宏

    祖有着密切关系。

    至于为什么身怀祖先封建迷信神奇玩意的齐宏祖,非要先去入赘辛勤模范十年,而后才去享受胜利果实,

    就不得而知了。

    况且人民的精力是宝贵的,他们必须全神投入到接下来发生的两件大事中去。

    第一件:报复。

    十年间,随着齐姓人的不断崛起,浮梁县从商到政,都渐渐的控制在齐宏祖手中。于是,继二十年前那场

    给浮梁县带来噩梦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后,又一次大型的运动开始了─齐宏祖的报复。

    凡是当年欺负过齐宏祖家的,几乎无一幸免的遭到了打击报复。

    本来嘛,这种欠债还钱、秋后算帐式的报复运动,勉强都还能受到部分旁观群众的理解,再加上敢怒不敢

    言,齐宏祖顶多也就落个心眼儿小的称号。

    但随着报复运动的不断升级,好多无辜人民也被牵连进去,感觉齐宏祖的目的已经不满足于报复,而是要

    用行动和实力让全县人民知道:他就是这里的法律,他就是这里的天!

    很快,齐宏祖的光荣称号,从心眼儿小提升到了穷凶极恶。

    第二件:闻弱。

    说句掏心窝子话,尽管闻弱是闻家女人跟前夫的女儿,但无论是在踏入闻家的十年中,还是走出闻家的十

    年后,齐宏祖都对闻弱视如己出,如同疼自己的亲生女儿般。

    不光行事诡异的齐宏祖疼,全浮梁县凡是长了颗人心的都疼,疼爱。

    自从唯一亲人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一刻起,小闻弱忽然失语了,从此再也没能说过一句话。

    天生体弱的小闻弱自幼就很安静,常常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安静的看院子里的太阳、看院子里的蝴蝶、看

    院子里的花。

    孤单失语后的小闻弱更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揪心。不少好心人想要收养小闻弱,齐宏祖也不只一次的想要

    把她接过去,但都被安静的拒绝了。所有人都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小闻弱如何还能承受生活的重压。

    但似乎所有人都错了,小闻弱不但一天天老样子般生活了下来,而且是微笑着活下来的。

    她见到每一位街坊邻居,都会如往常一样,忽闪着大眼睛微笑问好,笑的每次大嫂阿姨们转过身后都心揪

    得落下几滴泪来。

    在闻弱看似一成不变的安静生活中,有着一个极不寻常的变化。那就是每逢齐宏祖办寿或祭祖的时候,闻

    弱都会安静的做好一道鱼,安静的穿上素缟孝衣,安静的把鱼端到齐宏祖的寿宴桌上,然后安静的离去。

    那鱼除了齐宏祖是没人敢吃的。曾有位齐姓人好奇,一次宴后,经过检验没毒,大胆的试吃了一小口,结

    果当场气血翻涌、鼻口出血,差点丢了小命儿。

    既然没毒却还如此要命,自然被民间理解成连鱼都被小闻弱的凄苦感动了,也似乎顺带铁证如山的证明了,

    齐宏祖铁定在闻家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恶孽。

    但这么一来,大家不免担心有仇必报、穷凶极恶的齐宏祖,会对闻弱打击报复,但接下来的许多年中,并

    没有出现丝毫让人民担心的事情。

    每一年,闻弱总是风雨不误的,在大恶人齐宏祖寿宴时送上一条无毒要命鱼,日久天长,这道菜也就渐渐

    有了个响当当的名字:福寿报丧鱼。

    直翻腾到夜深人静,朝歌的情绪仍不见平息,静守调息了好半天才渐渐恢复。

    他不禁回想,自从习练了接命术后,自己的情绪经常出现抑制不住的躁动,与先前那冷静非常的自己相差

    实在太大。

    就朝歌想来,会不会每接命一次,除了留下记忆外,还留下了些许被接命者的心性情绪。

    被接命者的脾性越强烈,对朝歌的影响也就越大。

    世间之事果然有一利必有一弊。

    朝歌暗自警告自己,从此以后,除非必要,否则轻易不可使用接命一术。否则自己终有一天会被累积在自

    己体内的杂情乱绪给逼疯。

    尽管朝歌已经知道自己情绪躁动的来由,却仍无法说服自己,改变明天去齐玄儒七百年诞辰大会上逛逛的

    想法。

    作为同一时代的人物,顾月戌老人的存在也该有七百年左右的历史了。

    造化弄人,七百年后,已经身怀绝术的顾月戌重返故地,以这种方式与自己的死敌再见于斗法之地,若是

    齐玄儒此时地下有知,不知道又是何种心绪。

    朝歌起的很早,太阳刚刚初升便沐浴更衣。不自觉间,他的一举一动,就与当年顾月戌与齐玄儒斗法前的

    流程一模一样。

    举行齐玄儒诞辰七百年大会的地方,就在齐宏祖的家中,距离朝歌住的地方很近,只有两条街远,步行过

    去刚好。

    朝歌抬步下楼、举步上街、朝阳过肩、晨风拂木,好一个古县清早,好一个复杂心情。

    我的哥诶……你不能死诶……你死了我可怎么好诶……

    朝歌正思绪翻涌的走着,一阵杀猪般惨烈至极的哭丧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哎,这样美好的古县清晨,就这么被摧残殆尽。

    朝歌暗自感叹,一边再往前走几步,转过一个弯,令人震惊的场面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真正让人震惊的,并不是几十口人悲天恸地、撕心裂肺的哭阵,也不是花天联地的灵堂铺陈,而是哭阵中

    央那口棺材实在有些扎眼,尤其棺材上的……

    怎么说呢,说起来,棺材上的那位应该是个死人,可偏偏这位死人不但没有一点死相,而且此刻正有滋有

    味的坐在棺材上啃着一只鸡腿。

    这位活世阳尸全身上下,唯一还有点死人气息的,也就身上那套对襟儿蓝底锈铜钱的寿衣还有那么点意思。

    朝歌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他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暗自惊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不过他们的表情并不像朝歌这样诧异,多半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交头咬耳,窃窃私语。

    仔细旁听下,朝歌渐渐知道了其中原委。

    那棺材上啃鸡腿的活尸叫刘瘸子,天生是个混混的料,八岁会撬门,十岁会开锁,十五岁学人家拉帮结伙

    的打群架,体格单薄却是个砍不烂的滚刀肉,二十岁就已经成了劳教所的常住客。

    三十头上刘瘸子终于犯了大事,为了给老娘治病,他到县里金矿去偷金,腿就是在那时候摔断的,一关就

    是十年。

    等刑满出来,人都中年了,老娘早去世了,社会上的光景也早变了。失意的刘瘸子很是消沉静默了一阵子,

    也渐渐被人们遗忘在了街头巷尾。

    刘瘸子真正又成了浮梁焦点人物,还是拜一个人所赐。

    泼妇骂街可以出名,刘瘸子居然也是一骂成名,这大概跟他骂的那个人很有关系,此人正是浮梁县大大有

    名的─齐宏祖。

    朝歌之所以一直听着众人闲聊下去没走,大部分也是因为后面这个原因。

    也不知道刘瘸子哪根脖子筋扭了,还是哪一条神经断了,有一天忽然就瘸着瘸着瘸到齐宏祖的宅子前破口

    大骂,没什么固定套路,反正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的,这一天还正好是齐宏祖的寿诞。这在浮梁县全体人民看来,无异于屎壳郎滚

    球滚到了大屎坑─找死。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出来的齐家人不但没人为难他,还好声好气的,把刘瘸子请了进去好吃好喝。

    这一下子可让全县人民都惊掉了下巴,按常理,就齐宏祖那穷凶极恶的小心眼儿,该是找几个人出来,用

    砖头当场把这刘瘸子屎壳郎的肠子拍出来才对。到底是刘瘸子精神不正常,还是齐宏祖吃错了药啊?

    后来还是有个外号叫大明白的似乎最明白,这位大明白先生习惯性的蔑视完全县人民后,解说道:

    你们这些文盲懂个屁!人家不处理刘瘸子,是为了树立一个光明磊落,好良民的典型!

    有人问了:啥叫光明磊落好良民典型啊?

    答曰:就是有事明着来,别暗着捅。你们这些文盲,真连屁都不懂!

    不管大明白说的是不是齐宏祖的真实想法,但至少有点道理。

    当初对着心胸狭窄、穷凶极恶的齐宏祖,很多敢怒不敢言的君子暗地里写了上访信告状,虽然最终结果都

    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但还是颇令齐大人恼怒。所以树立光明磊落,好良民典型的说法也不能说全不靠谱。

    从此后,齐宏祖是每年必寿,刘瘸子是每年必骂。其最终结果是:无论如何,刘瘸子一骂成名了。刘瘸子

    不但成名,而且成了英雄,无赖英雄。

    就凭敢骂齐大人这手绝活,刘瘸子的生活那可真是进入了生猛的幸福时代。县东吃到县西,鱼翅红烧燕窝

    儿,县南喝到县北,茅台凉拌马爹利。

    曾几何时,也许是每寿必骂的刘瘸子忽然觉得绝活有点单调,在打扮上着实下了一番心思。

    为求凸显他的英雄大胆以及独到创意,他决定穿寿衣去赴宴,用他的话说:这才级别对等啊!而且行前

    必先欣赏一番哀乐,有了级别,排场是少不了的。

    这旷古绝今的一幕,正巧就被同去就宴的朝歌遇上了。

    听完了旁言碎语的介绍,朝歌也开始对这位无赖英雄有了不一样的观感,对那位即将见面的齐家后人齐宏

    祖,也间接有了多一层的复杂感觉。

    朝歌最后望了一眼刘瘸子,转身向齐宅走去。

    大概是朝歌所变的顾月戌,尊容跟刘瘸子一样太过标新立异了,在朝歌转身的时候,刘瘸子也不禁望了朝

    歌一眼。

    今天是齐宏祖的寿辰,也是祭祖的日子,如果看到齐宅周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保安程度,说他没做亏

    心事,估计连鬼都不信。

    本来以朝歌现在的身怀绝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或是大模大样的走进齐宅都没问题,就算齐宏祖再加一

    倍的保安也不顶用。但一个不经意的发现,让朝歌改了主意。

    齐宅后院坐北,前门朝南,本属于最普通和标准的民间宅院布局。院周边按照八卦的八个方向派了八组保

    安。

    不管齐宏祖有没有继承奇门江东派的绝学,人家毕竟是奇门大派的后代,这样安排倒也就没什么反常。

    真正的反常,其实就反常在这种貌似正常之中。

    朝歌发现,站在每个卦位的几个保安当中,总有一个的站位朝向极其古怪。

    按理,正常保安人员的视线应该都是要向外四处巡视,脚下站位也得不停的朝墙外几个方向经常转换,才

    能顾全整个方位。

    偏偏这个保安却是死守不动的,视线也居然始终保持如一,就盯在那微向内墙倾斜的四十五度角上,毫不

    偏移。

    如果有谁单看这位保安的举动,那显然是十分古怪的,只是其它几个正常保安守在一边,刚好给掩盖了。

    然而,这个反常中所蕴含的事实,却让朝歌大大地震了一震。

    首先,这个保安古怪的站位和视角,俨然正与其它保安组成了一个正反倒位的监视网。无论朝歌怎样施展

    隐身术,阳位阴位都必然不能顾全。

    而且这个反常的站位,还透露出一个更深层次的诡异:逆排干支。

    身为世代参与打压顾月戌的奇门正统江东派嫡传子孙,又怎么可能深谙逆排干支呢?是巧合还是另有隐秘?

    跟这几天听到的闲言闲语串起来,朝歌知道,这位浮梁名人齐宏祖的身上,显然有着太多问题。

    如果强施术力潜入,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来参加寿宴的不乏术界杂人,过早露了行藏不但会惹来不必要的

    麻烦,而且这场压抑了几百年的好戏就没趣了。

    朝歌决定低调行事,旁观了一会,发现参加寿宴的非富即贵,且都有齐家统一派发的请帖,不禁有些为难。

    正寻思着对策,身后传来一阵熟练而又激愤的骂街声。

    朝歌回身一看,来人正是一身端庄寿衣,满嘴鸡油未净的刘瘸子。

    不能说刘瘸子眼尖,只怪顾月戌的尊容太过有特点。

    刘瘸子一眼就把门前的朝歌认出来了,凭借多年的混世功力,一搭眼就猜出朝歌的几分心思。

    看看已经开始头痛的齐家保安,又看了看朝歌,刘瘸子嘿的一声坏笑:外地人?

    朝歌:是。

    刘瘸子:想进去玩玩?

    朝歌:对。

    刘瘸子恶趣的点了点头,开始例行公事的对着齐宅门口大骂。

    估计这位刘大哥多年做孤身虎胆骂英雄有点腻味了。瞧他看朝歌脸部的表情活像白拣了个贺寿至尊宝,加

    上他自己这身新置办的创意行头,相信绝对能给齐宏祖的寿宴大大弄出个满堂彩来。

    骂完,刘瘸子抹了抹嘴角处唾沫与鸡腿油的混合物,拉着朝歌的手就往齐宅里走,还指着朝歌见人就说:

    这是我新收的小弟,老少爷们多关照啊……

    进了门,才知道齐宅真叫一个大。

    不算厅堂,光是院子里就摆了二三十桌筵席,朝歌和刘瘸子被安排到了一处还算靠前的席位上。

    此时厅堂正席上,一个穿着光鲜但表情有点阴郁的中年人正在招呼宾朋,看架式此人大概就是齐宏祖了。

    偏偏就在朝歌看向齐宏祖的时候,正巧与齐宏祖扫视宾客的眼神打个正着。

    尽管在旁人看来,齐宏祖的余光只稍稍顿了那么一下,但那一眼里实际包含的东西,恐怕连九头牛都拉不

    完。

    这些在两眼相交那一剎那,所产生出来的太多太多东西,对于齐宏祖来说,却是种莫名的感觉,彷佛承载

    了几百年的宿命。

    宾客来的差不多了,酒菜也都上齐了,但只有刘瘸子一个人在孤独的大吃大喝,因为在开席前,齐宏祖还

    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要做─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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